奇魄香魂
作者:玉香樓
*********************************** 聲明:
一、最喜歡的武俠作者是金庸;最喜歡的色文作者是迷男,在此致以敬意! 竊以為他們的作品一個是【成人的童話】,一個是【童話的成人】。
二、本人文筆拙劣,色戲也非善長,僅粗枝大葉以講故事的口吻,供各位色 友們一笑,同時也為了圓夢--圓自己讀武俠小說時心裡那齷齪的色夢。
三、本文以金庸大俠的小說為線索,借鑒了迷男等色俠的一些描寫,所有改 編都是為了故事情節的需要,既無心侮辱原文及其作者,也不敢隨意應付各位色 友。 ***********************************
引 子
開闢鴻蒙,陰陽離分,神予一道,凡人不珍。男根者,陽魄之成具;女竅者, 陰魂之通道。陽成男根,陰通女竅,男女相媾,陰陽相融。堪歎癡男:沉於肉湎 於色,不知陰道化魂之美;可憐怨女:亂於癡迷於情,不知陽具固魄之妙。淫男 淫女,欲仙欲死,終究魂飛魄散,天人永隔。今有渺渺香魂,無魄所依,受天地 之激盪,幻就世間十二奇竅,故成書以記之。
第一回 少時苦風雨
太行山西麓是千年古城晉陽所在,自古民風桀驁強悍,昔日唐高祖李淵從這 裡起兵,直取了隋朝天下,建立了大唐幾百年盛世,晉陽隨之繁華無比。唐朝衰 敗後,其重臣劉氏在此建立北漢。宋朝趙世兄弟先後攻打晉陽十九年,最後引汾 水灌城,才攻陷城池。其間晉陽百姓負隅頑抗,有【君降民不降】之說。宋太宗 趙匡義進城後,見晉陽風水龍騰虎躍、氣象萬千,頓時大驚失色,下令屠殺全城 百姓,火燒城池,使人挖斷太行山的龍脈,自此晉陽成了一座死城。
但蒼生百姓如同野草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晉陽被毀的百年後, 其廢墟附近漸漸再有了人氣。人來人往多了,慢慢有了一個小鎮。鎮上最熱鬧的 是唯一的市集,集中人氣最旺的是唯一的妓院。太行山是中原與契丹之間販運私 貨的便利渠道,也是山民獵戶趕往山西潞水之濱的必經之路。於是先有人在此開 設一酒館,兼作皮肉生意,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個麗春院。
這日正是暮春天氣。華燈初上,麗春院中傳出一片絲竹之聲,中間夾著猜枚 行令,歡叫鬧酒,當真是窮山惡水之中難得的昇平景象。一間亮彩粉飾的房間裡, 老鴇面前坐著十多個男子,其中有員外地主,有長衫秀才,還有私鹽販子模樣。 一個瘦弱小廝在他們每人手中收取了一張對折的紅紙,一併交給老鴇,隨即退去。
老鴇打開每張紙瞧了瞧,笑道:「哎喲!拔了頭籌的--是富貴錢莊的劉莊 主。恭喜劉大爺艷福,也萬謝其他來捧場。」她話音剛落,一個白胖男子已挺身 站起,環顧作揖道:「各位謙讓!謙讓!」
其他人皆面露訕意,只有一位鹽商打扮、頭上扣了個皮帽的短粗男子勉強還 了還禮,嘟囔著:「阿彌陀佛,沒想到在這兔子不拉屎的荒山溝,五十兩銀子竟 不嫌多!」周圍投來詫異目光,在這窮鄉僻壤,五十兩可不是小數目。
老鴇似乎有些慌張,將手中紙條胡亂塞進懷裡,響起破鑼笑聲:「各位大爺 可別忙著走,去瞧瞧舊相識,新來那幾個也都不錯的。」
短粗男子見狀,面露疑慮,經過老鴇身邊時,身形突然晃動,老鴇懷中那沓 紙便到了他手裡。他飛快翻瞧幾眼,嘿嘿兩聲冷笑,將紙條還給老鴇,逕直出了 門。旁人見沒熱鬧可瞧,逐一散去。
待人離盡,老鴇合上門,向劉莊主笑道:「老娘倒走了眼,那人不像什麼善 碴子,好在他沒敢多說什麼,不過五十兩……也確是不少,劉大爺你……?」劉 微微一笑,道:「不妨,不妨!事先不說好了麼,不論誰出得最多,我都較他多 出十兩。」說著從身上掏出幾大錠銀子,道聲:「拿去!」
老鴇笑得滿臉牙齒,忙不迭收下,向外招呼上酒上菜,再低聲道:「劉爺慷 慨,不過這事兒只好這一回,若傳了出去,本院聲譽可就沒了。」劉連連點頭, 笑道:「放心,放心!此事你知我知。」心裡卻道:「真是婊子立牌坊,得了便 宜還要賣乖,妓院還要什麼好聲譽麼?」
原來麗春院多年規矩:凡逢女子初夜,即招有意客人暗中競價。老鴇前日得 一清白女子,細皮嫩肉,頭等姿容,看樣子出身殷實,不知怎麼被人劫拐了來。 劉莊主得聞此女性情剛烈,虐意頓起。他入贅富貴錢莊,對家中母老虎唯唯諾諾, 內心時抑憤懣,便想藉機發洩一回。
老鴇也恐文弱老朽之人降不住此女。由此二人合謀,讓劉佔得頭籌。
現下事情已定,老鴇在旁進酒進菜,細說那女子好處。劉莊主兩盅下肚,已 心猿意馬。
老鴇嘻嘻一笑,向外喚道:「二呆子!」隨著一聲答應,適才收集價條的瘦 弱小廝提燈候在門口。老鴇吩咐:「帶劉大爺去鳴玉坊。」接著扭身打趣:「劉 爺請!那雛兒不懂事,萬請大爺容忍,也請顧惜自己身子骨,別一下掏空了傷著。」
劉莊主呵呵大笑,隨那叫做二呆子的小廝急步下樓,從側門走向院子深處。
二人來到一座孤屋前。二呆子剛剛打開銅鎖,見一個黑影閃來。劉莊主一聲 未出仰頭栽倒。他身旁多了一個橫眉爆眼的兇惡和尚,向二呆子低喝:「休得亂 叫!有你好處。知不知道?」二呆子睜大雙眼,認出這人正是方才頭扣皮帽的短 粗男子。
那和尚隨即怒道:「是聾子還是啞巴?干甚不回答洒家?」二呆子張大嘴巴, 歐歐啊啊幾聲。那和尚臉色緩和下來,心道:「還真是個啞巴!」掏出兩錠碎銀 扔給二呆子,沉聲道:「帶我進去。」
二呆子收好銀子,進屋依次點好四盞紅燭。惡和尚透過褶紗見隔間床上橫臥 一物,上前分開紗簾瞧了瞧,登現喜色,扭頭叱道:「滾!若敢聲張,爺爺要你 小命!」
二呆子依言退去門外,轉頭古怪一笑,輕輕掩上門。和尚倒有些驚異,瞧這 小廝不過十四五歲,笑容卻含猥褻之意。
和尚聽得奇怪小廝遠去,笑嘻嘻掀開紗簾。床上女子手腳被縛,口中堵著手 帕,見了他眼露驚恐,「嗚嗚-!」憋得臉蛋通紅。和尚眼中發光,上前拽出女 子口中手帕,瞪圓爆眼叫道:「佛祖保佑!山溝裡居然有這等貨色!」旋即解開 自己衣襟,露出滿腹肥肉。
女子駭然大叫:「走開呀!你走開!」和尚心跳氣浮,不待衣服除盡,便猴 急撲上,頓饞得涎水欲滴,伏到粉臉上亂舔。女子慌極:「走開呀!走……唔! 唔……」驚覺口中硬生生堵進來臭烘烘的糙舌,心中一橫,切齒要咬,不料雙頰 酸骨被人拿住,不得不由那舌頭攪動著吐進口水來。
和尚美美嘗了嘗,起身歎道:「好香好甜!難怪那廝耍手段!」說完褪下褲 頭,露出撲楞楞的丑物和黑乎乎的毛腿。慟哭的女子搭眼一瞧,唇失血色,哆哆 嗦嗦求道:「大師慈悲,佛祖慈悲!放過我吧!」和尚嘿嘿一笑,道:「即使灑 家不來,你也留不過今夜。實話說與女施主,洒家俗心未盡,菩薩座前發願,只 想度個處女。哈哈,真是難得的造化!」說著伸出麻蒲般的粗手,握住女子一隻 乳團用力捏了捏。
女子雙手雙腳被縛,哀求不成,搖頭哭罵:「死和尚!臭和尚!你……你下 十八層地獄!」
和尚哈哈大笑:「女施主說得不錯!出家人不下地獄,誰去下地獄!」說著 除去了女子手腳上的繩子。女子慌張蜷去床尾,縮手縮腳,似見了一絲希望,開 口再次哀求,卻駭然一楞,見惡和尚扶著一條黑乎乎直愣愣的大東西,提胯爬上 床來。
女子幾欲暈去,銀牙一咬,低頭去撞床欄。和尚忙拿住女子後頸,用力扯到 自己面前,不顧粉拳亂捶,兩指在粉腮巧勁一捏,捏脫了軟骨,接著十指抓緊女 子髮根,將她頭臉拎向自己腰間。
女子頭皮劇痛,掙扎不得,臉上突觸那條粘津津的丑物,嚇得她雙眼緊閉, 卻擋不住濃烈的臊臭直衝鼻內,亦擋不住那物撐開齒唇徑直衝去了喉底。那股臊 臭直刺五內,刺激得她胃尖劇顫,簌簌欲嘔。汩汩酸水湧將上來,無力的嘴卻攏 不住,只能任其淌出唇角。
和尚前後聳動,氣喘吁吁道:「洒家連日奔波,確實髒了些。嗯嗯……女施 主莫怪,莫怪--!」說著突然滯住粗喘,用力將女子頭臉壓向胯間,面紅耳赤, 悶哼連連。他已多時未近女色,此刻稍一享受便收不住了粘精。
女子驚哼一聲,無力推住和尚的毛腿,頭皮已痛得麻了,但覺那條臭臭的硬 東西在喉底抖動,抖得五臟似要翻捲出來,口中卻嘔吐不出,叫喊不出,只能從 胸膛發出撕心裂肺地悶嚎。
和尚得了一時痛快,在女子唇上把龜眼殘溢的臊精抹去,順手接上了她耳下 軟骨。
女子抽搐著乾嘔不止,見惡和尚又來扯她衣服,登時悲憤恨極,拚命廝打, 但哪裡拗得過?被他一把撕裂了胸衣,落出白晃晃的椒乳。和尚淫眼發亮,一下 子將椒乳撲在身下,不料女子掙出一隻手來,在他臉上狠狠抓了一下,又死死抵 住他的下巴。
和尚施展不開,大為焦躁,撥開女子手臂,打她一個耳光,接著耍起了蠻力, 像翻弄刀板上的魚,刷刷幾下將女子剝個乾淨,然後如餓虎撲食,張口嘬住了紅 潤的乳頭,但覺柔嫩無比,幾乎叼個不住,不禁用力一咬。
女子已心膽俱裂,吃了這一疼,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奮力在和尚的光頭皮抓 出了幾道血印。和尚疼得一皺眉,豎起怒目,「啪!啪!」劈頭蓋臉打了兩巴掌, 惡狠狠嚇道:「不想找打,休要亂動!」這兩下用力甚重,女子嘴角溢出血來, 又驚又痛,一時耳暈目眩。
和尚猛一下將她雙腿高高提溜起來,怒氣沖沖的臉上一怔,發出一聲怪叫: 「真是一個好屄!」一頭埋了下去,狂吸亂舔,滋滋有聲。女子啼呼一聲,驚飛 了魂,但受了痛打,心已生了怯意,柔弱推在和尚肩膀,蝦米似得弓身哀哭:「 放開我!放開……嗚嗚……」
待和尚抬起頭,女子已哭成了淚人,戰戰兢兢如垂死的白兔。
和尚拍拍沾滿他口水的恥丘,喘著粗氣笑道:「女施主,洒家來度你了。」 說著挪動雙膝身子前聳。女子似知大限來臨,駭然睜大淚眼,兩腿亂蹬一氣。和 尚嘟嘟囔囔罵了一句,用力一擰女子大腿根處的嫩肉。女子一聲慘叫,身子不由 上挺。和尚趁機將她腰臀勒緊,脹圓了的龜頭在恥唇上轉了兩下,隨即一股勁鑽 去。
女子眼前陣陣發黑,散逸出絕望的哀鳴,扭動的纖腰抵擋不住體下越來越深 的火漲。聽著女子的顫聲苦哼,和尚更加筋酥骨軟,插到實處後,不顧龜皮被扯 得疼痛,聳動屁股大力抽送,撐得恥口洇出了一圈血紅。
女子全身滲汗,似昏似醒,不得不挺直腰肢,苦苦承受那一下下痛苦的衝撞。 和尚興奮得嗷嗷直叫,突地大叫一聲,十指用盡力氣掐住了兩隻嫩乳,在女子聲 嘶力竭的悲吟聲中,他仰起頭來臀肉直抖,似乎要擠進女子身子裡去。
此時,房外一人也正血脈僨張,正是那叫做二呆子的小廝。他適才躡手躡腳 溜回來,推推劉莊主這倒霉鬼,見劉毫無聲響,便小心潛到窗下,半脫了褲子, 一面側耳偷聽,一面套動著命根。此時聽見和尚舒暢之極的悶哼和女子絕望無助 的嚎泣,他屏氣射向了牆根,然後提著褲子直奔遠處的樹叢,一頭趴倒,喘出憋 急了的粗氣。
二呆子的喘息漸漸平靜,心裡的悲涼卻越生越多。按他以往偷聽破處的經驗, 男子的猥笑聲會繼續響起,女子的哭泣聲則徹夜不休。但今晚他不想再偷聽下去, 既因為這和尚十分兇惡,也因為這女子的相貌頗有幾分像他的乳娘。
他非聾非啞,但自小極少說話,記事時是生活在一個水寨裡,乳娘沒日沒夜 做著女紅。
二呆子有時在夢中醒來,迷迷糊糊聽到乳娘壓抑的聲音:「輕一點……別吵 醒了孩子。」
有時是乳娘的低泣:「求你……不要射在裡面……」
二呆子不敢出聲,如果月光明亮,可以依稀認出乳娘身上的男人,有時是寨 子的頭目,有時是管帳的師爺,還有時是燒飯的胡伯伯……。
清晨醒來,二呆子每每納悶得看著乳娘。乳娘紅著臉將他摟在懷裡,哽咽道 :「我可憐的小主人,你有命無運,快些長大了吧。只要你娶妻生子,讓主公主 母在地下瞑目,奴婢受罪也心安了!」
隨著二呆子一天天長大,乳娘告訴了他更多的事。
二呆子的生父本是大理國延慶太子。一天,大理國發生了動亂,延慶太子被 亂軍所殺,太子妃在逃亡中生下了二呆子,產後兩日便悲慘死去。乳娘抱著襁褓 中的二呆子繼續逃亡,直至落水被強盜救起。太子妃死前為二呆子做了一個記號, 那就是二呆子後背上的九點香疤。
佛教是大理國國教,皇族歷代都有高僧。太子妃做這個記號,是指望兒子長 大後別忘了出身。但乳娘時時囑咐二呆子,他的皇族身世是天大的秘密,絕不可 洩露半分,否則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二呆子認真記住了乳娘的話,每日沉默寡言,渾如聾啞。但水寨裡仍然發生 了禍事。
那是在二呆子六歲的時候,一日他像平常一樣在山上拾柴,吃驚瞧見一向威 風凜凜的大寨主在地上痛苦得滾來滾去,寨主夫人和二寨主、三寨主在旁彷徨無 主。大寨主發出野獸一樣的嚎叫:「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過了,大夥兒拼了 吧,總好過生死符。」
此語一出,旁邊人都悚然一驚。二寨主慌張察看四周,恐怕有人聽到,卻意 外發現了二呆子。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二寨主提刀走了過來,忽然遠處傳來馬蹄 聲。二寨主驚悚張望,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個清脆女子喝道:「交不出尊主要的 東西就想逃嗎?」二寨主大叫一聲:「拼了吧!」舉刀向女子方向撲去。
二呆子的心怦怦直跳,聽得刀劍聲、慘叫聲、馬嘶聲,然後是一片死寂。過 了一會兒,水寨方向衝起滾滾濃煙。他趴著一動不敢動,直到黃昏時才跳起跑回 去,見寨子裡已無活物,滿目一片焚燬的廢墟。
二呆子在焦土清煙中不停哭喊著乳娘,又冷又餓,無力地蹲在一處殘破的牆 角。仁天慈佑!讓他在那時遇上了師父師娘,從此過了一段平生最快活的日子, 然而最終還是乞討流浪,被人販賣到這麗春院,每日端茶倒水,挨打受氣。
*** *** *** ***
二呆子歎了一聲,起身慢慢離去。回望一眼鳴玉坊,見窗內的燭火依然閃出 微光,傳出似有似無的女子哭泣,在暗夜裡聽來有著說不出的詭秘淒涼。
二呆子安身的破佛堂緊挨麗春院,因年久失修,早已廢棄不用。老鴇便鑿通 牆壁,在佛堂裡存放乾柴。
兩年前不知從哪裡來了個瘋瘋癲癲的老和尚,自稱「悟癡」,到了破佛堂以 後,既不重修廟宇,也不再塑金身,每日白天睡覺,晚上唸經,幸有二呆子拿回 的殘冷白飯,瘋和尚才得以勉強度日。
他們二人一個瘋瘋癲癲,一個少不經事,偶爾胡聊幾句以解夜悶。二呆子腦 筋不大靈活,卻天生的好記性,每夜伴著木魚聲入睡,不經意間記住了悟癡常念 的經文。無事時翻翻悟癡的幾部殘舊經書,問東問西,認識了幾個字,可全然不 懂其中含義,偷聽妓女叫床時,往往念一句:「色即是空」;夜半用五指洩慾時, 也會自嘲一句:「空即是色」。
黎明時分,隔壁麗春院中響起了一陣騷動。二呆子從睡夢驚醒,心知昨夜事 發。聽得一會兒又歸於平靜,想那劉莊主遇上了惡人,自然無可奈何。也沒人來 問他,二呆子便照舊去麗春院幹活了。
第二回 老樹發新枝
清晨的麗春院人聲寥寥,妓女大多剛剛睡去。二呆子是這安靜中最忙碌的, 捧柴燒水,掃地拭桌。他端一盆子熱水到了鳴玉坊,進門聽見隔間裡的男人呼呼 喘氣,還有皮膚相碰之聲,卻無半絲女子聲響。
二呆子驚奇萬分,難道那惡和尚還沒走?他輕輕放下水盆,靜靜候在門外, 不一會兒,竟見到劉莊主懶懶踱出來。二呆子慌忙深深鞠躬,劉莊主對他瞧也未 瞧,無精打采地走了。
原來劉莊主醒後,明白自己中了暗算,憤怒去找老鴇理論。老鴇的腰包從來 只有往裡進,從未往外出過,她向劉莊主好語勸說,叫人按住那可憐女子擦拭一 番。劉莊主只得打起精神,去吃那和尚的剩飯。
徹夜凌辱讓女子心神俱碎,呆呆盯著房頂。劉莊主不吝費錢,打算大逞雄威, 卻不想受了一夜涼氣,身下又騎著一個木頭人,索然無味之極,狠狠掐女子幾下, 草草結束了。
二呆子返身進屋,撤下燃滅的紅燭,搽抹一下桌椅,端起水盆便要離去,見 隔間無聲無息,禁不住心生關切,輕輕掀開紗簾一瞧,衝鼻一股奇特氣味,見被 褥零亂,玉體橫列。
床上女子見有人窺視,面露惶恐,無奈酸軟之極,合上雙腿的氣力也使不出, 輕輕抽泣起來。
二呆子不忍離去,不知不覺走了進去,見女子肌膚佈滿抓痕,白嫩的腿上赫 然一處瘀青。
他呼吸急促,不敢多瞧,低頭道:「我見過其他女子,開始像你一樣,後來 聽從了,如今過的很好……吃的也很好,還有許多人疼。人生本都虛幻……不是 自己的……你別太傷心。」
女子不覺止了抽泣,見這少年雜眉豆眼,短塌鼻頭,相貌十分醜陋,原以為 他來凌辱,不想竟開口勸說,且稚氣未脫,半瘋半癲。女子一怔之後,突然放聲 痛哭。二呆子吃了一驚,手足無措,慌張離去,轉身時發現女子瞄了他一眼,淚 眼流出幾分哀求。
二呆子出來,迎面遇上老鴇和四、五個妓女,她們急匆匆扭腰進屋,想必去 勸說威脅、乃至毆打辱罵。
*** *** *** ***
麗春院自此多了一個叫作喜鳳的頭牌,整日喝五吆六,所有人都讓她幾分, 老鴇也樂呵呵地任她頤指氣使。
二呆子仍舊每天捧柴端水,也仍舊偷聽妓女叫床,但從不偷聽喜鳳,他心裡 總放不下她憔悴傷神的模樣。
一日,二呆子端著兩盤茶點上樓,登梯正與喜鳳打個照面,他愣愣得一時忘 了讓路。喜鳳瞇著醉眼,笑吟吟嗔道:「真是一個呆子!大白天的還在做夢呢?」 二呆子朝思夜想那天的情景,聽她這一說,不禁脫口問出一句:「你的傷好了嗎?」 喜鳳不知其意,疑惑片刻,臉色陡地一變。二呆子見之慌張:「我不是說你…… 我只是整天惦記著你……不是……我說得不對……」見他語無倫次,喜鳳微微一 笑,捋捋頭髮,側步下樓。
此後幾天裡,二呆子食不知味,一直揣測喜鳳的眼色。
半月後的一個深夜,喜鳳的貼身丫頭小翠突然趕到破佛堂,神神秘秘叫醒二 呆子,笑嘻嘻得說小姐念他老實厚道,早想與他說說貼己話,不願旁人看到,此 刻正在房裡候他。二呆子聽了,心砰砰亂跳,揉著睡眼,迷迷糊糊到了喜鳳門前, 小翠用力把他推進屋裡。房內一團漆黑,二呆子茫然分辨四周。
「你來了!」黑暗中響起喜鳳嬌軟的聲音,月光照著一隻白手從床帳中伸出, 輕輕向他招了招手。「過來!你不是惦記著……姐姐嗎?姐姐也……也時時想著 你呢!」二呆子聞言猶在夢中,只覺嗓子乾渴,「咕咚」咽口唾沫,不覺走過去。
「等等……」喜鳳嬌喘幾聲,哼哼唧唧道:「告訴姐姐……你是不是真…… 喜歡姐姐……嗯?」二呆子胸口一熱,諾道:「喜歡……當然真得喜歡!」喜鳳 嬌滴滴輕笑:「嘻嘻……那你想不想……親親姐姐?」二呆子不敢說話,心通通 得要蹦出去。
喜鳳撲哧一笑:「你不說話,那就是想了!過來哦……來啊!嗯嗯……聽話 過來……」
二呆子頭昏腦脹,走到床前。喜鳳又叫一聲:「好人兒,等等……」滑出半 個雪膀,摸向二呆子褲襠,手指輕輕一捧,惹得二呆子渾身劇震。喜鳳吃吃笑道 :「脫了,再進來!」二呆子吃了一驚,退了幾步。喜鳳不住催促:「嗯嗯…… 快些,讓姐姐瞧……瞧瞧你……嘻嘻……」
二呆子稍稍猶豫,慢慢脫了衣服,陽物沒了約束,立時怒聳。忽聽喜鳳一聲 嬌叫:「大爺!你的手……人家受不了!」接著咯咯嬌笑:「穿幫了!都出來吧。」 「哈哈……!」黑暗中驟響男女大笑。小翠提燈進門,屋內立時通明,幾個妓女 從屏風後走出來,笑得渾身亂顫。
一隻大手「嘶-!」從里拉開床帳。一個男子欠起赤身哈哈大笑,竟是劉莊 主。他剛才藏在床上,一邊聽喜鳳戲弄二呆子,一邊在喜鳳身上勾勾索索。
二呆子面無血色,驚駭之極,待想起去撈地上的衣服,已早被小翠搶去。陽 物受此一驚,嚇得縮回去一半,他彎腰用手緊緊摀住,眾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一道道眼光像一條條鞭子,在二呆子身上掃來掃去,見他後背上的九點香疤,眾 口笑他定是佛堂瘋和尚的私生子。還有二呆子的陽物,他越是捂得緊,眾人越是 瞧得有趣:「唉喲,他那一堆還真是不小」,「你們瞧,它自己會動呢。」
喜鳳藏在被下笑得抖抖擻擻,聽得眾人打趣,她探出紅潮的臉蛋,打量一下 二呆子,目光儘是嘲諷。劉莊主呵呵大笑:「你們色迷迷瞧什麼,他這雞崽子哪 有爺的大?不信讓他上來比一比。」說著乎下掀開被子,分開喜鳳雙腿便要入巷。 喜鳳輕叫一聲,手要拉上床帳卻被劉莊主抓了回去,身下受了一挫,哼唧一聲瞇 上了眼睛。
眾人對床上的胡鬧熟視無睹,只顧七嘴八舌調笑二呆子。二呆子心底無比冰 冷,像掉進了冰窖,眼淚也被凍在了眼眶裡,蜷縮著赤身不住哆嗦,雙眼死死盯 著腳前,恨不能盯出個地洞來。
老鴇進來大罵:「你們這幫欠肏的,正經客人不伺候,拿個傻子開什麼心? 都給老娘滾出去,該幹什麼去幹什麼!」有人不依不饒,笑道:「好媽媽,你看 他底下那東西,肥大得捂也摀不住,哪裡還是個孩子?」小翠接著叫道:「他才 不傻呢,剛才要肏我喜鳳姐姐!」
老鴇微微吃驚,疑惑道:「這是哪跟哪的事兒?他怎麼膽敢跑到這裡了?」 小翠笑道:「今日不是四月初四麼?喜鳳姐忽然記起了這是她生日,便想出這麼 個節目讓大家樂樂。嘻嘻,這傻蛋還真好玩兒。」
老鴇心裡明白了,佯怒道:「去去,這有你什麼事兒,把衣服給他,你們滾 出去!」小翠將衣服扔到二呆子身上,眾人嘻嘻哈哈一古腦兒散去。二呆子狼狽 之極,穿上衣服掩面跑出,聽見身周笑聲不斷,只恨不能把頭藏在褲襠裡。
床上的喜鳳和劉莊主將將到了緊要時候:「啪滋!啪滋……」。「接緊了! 今天給你……給你好好過生日……」喜鳳浪叫不停:「唉喲……快點給我……唉 呀!要死……要命哩……」劉莊主喘著牛氣:「不急……從後面再來……嘿!先 給你一回……嗯嘿……給老子夾緊……」
喜鳳尖叫:「喔啊……啊!漲死奴家……好人兒……」
二人肆無忌憚鬼叫,叫得老鴇陣陣發癢,她心裡暗暗生了一個主意,邊出房 邊吃吃自語:「瞧他臊成那樣!也真不是孩子了。呵呵!居然有膽來偷腥。」
二呆子跑回佛堂,面色死灰,一頭栽在地上,心裡不停大叫:「她為什麼這 樣對我?為什麼……!」聽得黑暗中的木魚聲,心裡愈加煩苦之極,大聲哭叫: 「老和尚,別敲了!求求你住手,別再敲了!」
老和尚輕輕歎了口氣,喃喃道:「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快快回頭,遲則晚 矣。」
木門啪噠一聲,傳來輕微腳步聲,佛堂裡有了些光亮。二呆子此刻昏天黑地, 對所有事毫不關切,不想有隻手輕輕落在他肩上,來人笑道:「太瘦了,難怪都 瞧你是個孩子!」
二呆子聽出是老鴇,駭得一骨碌坐起。平日老鴇對二呆子非打即罵,從沒有 過好臉色,二呆子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躲不及就會挨兩下子,現下卻和她臉 對臉。昏暗燈光下,老鴇的神情極其古怪,唬得二呆子「呀!」驚叫一聲,身子 慌張往後縮。老鴇「呼- !」吹滅了手中風燈,雙手將他按住。
二呆子但見一個龐大陰影壓過來,「唔……唔」嘴竟被兩片噴著酒氣的熱唇 叼住了,一條油膩的舌頭捲進來上下翻騰,接著一隻肉手滑入他褲襠,輕輕拿住 了丑物。二呆子一時如墜入夢中,受老鴇臉上粉渣刺激,突打了一個噴嚏。
老鴇抹抹臉,彎腰把二呆子的褲頭褪下,張口將他陽物一口含住。二呆子瞠 目一個機伶,雖然麗春院的春情夜夜催動他早熟的慾望,但他從未碰過真正的女 人,適才喜鳳隔著褲子一摸就讓他血液沸騰,何況現下老鴇這千錘百煉的口舌功 夫。
老鴇覺出口中龜頭漲得直跳,吐出來用手指按了按,哼哼低笑,掀開裙子騎 了上去,對準自己屄穴,沉身坐到底,二人同時悶哼一聲。老鴇肥胖的屁股像個 磨盤似得,緩緩轉動幾圈,覺得老穴有些濕潤了,迫不及待試著套動,其小腹贅 肉幾觸到二呆子的下巴。
二呆子瞧老鴇的身影像口袋似得在眼前上下晃動,心裡哭笑不得,但是感受 到的溫暖潮濕,與往日自己五指的滋味大不相同,不由挺腰一頂,匆匆射了出去。
老鴇顯然沒有盡興,哼哼唧唧蠕動不已,直至再也擒不住軟塌塌的陽物,才 翻倒在二呆子身邊,漸漸響起了呼嚕聲。二呆子既驚異又疲憊,迷迷糊糊也睡去, 只有悟癡在黑暗中始終敲著木魚,似乎毫不知曉。
黎明雞叫,二呆子翻身坐起,揉揉眼睛,理不出頭緒,低頭一瞧,見沒了胭 脂裝飾的老鴇,顯得蒼老不堪,嘴角掛著一絲口涎,還有低垂的乳房、囊腫的肚 子,粗胖的短腿,那黑乎乎的陰部還飄著一股尿臊味。二呆子湧上一陣嘔惡,慌 張往旁邊躲了躲。
老鴇被他驚醒,睜開眼抹抹嘴,哼哼呀呀站起,走到柴堆前撩起裙子蹲下, 嘩嘩撒出隔夜尿。悟癡正在柴推旁閉眼臥著,而老鴇毫不在意,邊尿邊慢悠悠擠 出一個長屁,然後提著褲子對二呆子道:「女兒們叫我媽媽,沒旁人的時候,你 喚我二姨吧。」見二呆子沒響聲,走近幾步又道:「你這孩子就是不願說話,老 娘……二姨我昨晚醉了。呵呵,沒盡情用出手段來。」
二呆子肚裡暗罵:「老婊子!」抬眼見一張老臉正努力使出媚笑,不由吃了 一驚,趕緊閉上眼睛。老鴇頓覺無趣,怒道:「臭小子不識好歹,老娘什麼人沒 見過,比你還嫩得童子雞,老娘也讓他樂得屁顛屁顛。」老鴇說到這裡吃吃一笑, 接道:「回頭我吩咐廚房給你補補。」說完見二呆子仍未應聲,冷冷再道:「別 跟死豬似的!起來幹活去。」說完開門瞧瞧,快步走了。
二呆子氣苦,心道:「這個老婊子,那個小婊子,都是說翻臉就翻臉。女人 都這樣麼?但乳娘……我記得不是這樣,師娘也不是這樣……」他想想身世,想 想乳娘,還有讓他時常思念的師娘,不停地唉聲歎氣,倒頭繼續睡去。
二呆子再醒來已是中午,腹中飢餓,做賊似得溜到廚房,果然有留給他的雞 湯和二個白面饅頭。
二呆子狼吞虎嚥,大快朵頤。此後兩天裡,他無顏見人,晝伏夜出,竟沒人 來管他,而且廚房裡總有單獨留給他的殘湯剩肉。二呆子知道這是老鴇的照顧, 倒生出一些感激。到了第三天,他硬著頭皮來到前廳端茶送水,有幾個妓女說到 那晚,隨便笑過幾句,此事也就無人提了。
大庭廣眾之下赤身露體,在妓女們眼裡不過是平常事,但二呆子自覺喜鳳那 晚不僅僅是開玩笑,是什麼?他也說不清,總之經過這件事,他對喜鳳憤恨之極。
過了幾天,老鴇終又按耐不住,把二呆子叫到自己房裡。這回她盡情使出了 手段,彷彿來了第二春,用心教給二呆子許多技巧,比年輕妓女還要瘋狂。
二呆子按照老鴇的示意搬來弄去,起初一身臭汗,精不可支,被老鴇一腳揣 走。過了一段時間,漸漸得心應手,後來宛如花間老手,輕輕鬆鬆便弄得老樹花 開花落。
但老鴇從不留二呆子過宿,說這是「老鴇」這一行的規矩。直到一天,二呆 子把這規矩連同老鴇的後庭,一起給破了。
那晚,老鴇灌了不少酒,醉醺醺擺出個「魚翻」,只等「金鉤」來釣。二呆 子運足腰勁猛力一衝,往常會「噗哧」一聲直插最裡面的老肉,不想這一次卻感 到一陣劇痛,老鴇哎呀呀痛叫。如此一鬧,二呆子軟了,老鴇也消了色心,二人 躺在床上嘮閒話。
老鴇哼唧道:「呆子,你剛才插到了二姨的後庭,二姨可真個疼了。」二呆 子納悶道:「後庭?那不是屁眼兒嗎?」老鴇沒搭他的話,繼續道:「二姨的後 庭只有兩個男人進去過,一個是我年輕時的老相好;一個就是你這呆子。」二呆 子辯解道:「我可沒進去。」老鴇哼哼笑道:「你們都一樣,都沒有進去。但他 可不是無意的,是我叫他試著進去的。」
二呆子大為驚奇:「你叫他進去?那裡還能進去麼?」老鴇嘿嘿一笑:「怎 麼不能,女人身上三個洞,狠心男人哪個都不願放過。」二呆子一愣,忙在心裡 數了數,算上屁眼兒確實三個,不禁驚喜道:「這個眼兒,二姨可沒教過我。」 老鴇嗔他一眼:「教你什麼?這後庭進去很疼的,第一次也叫做開苞。」二呆子 聽到「開苞」二字,眼睛立時發亮。
老鴇自顧自道:「三十多年了,那正是我最鮮嫩的時候。他泡了我大半年, 所有銀子都花光了。我哀求嬤嬤許我陪他最後一晚,那晚他說了好多癡心話。但 世上有多少話,當時雖出自真心,過後卻都成了虛話假話……唉!」老鴇歎口氣, 接道:「他一個大男人哭得好傷心。我心裡自然感動,便對他說,我還有一個地 方沒人碰過,只要他不嫌髒,我一輩子只給他一人……」說到這裡,老鴇沉湎在 往日柔情裡。
二呆子等了一會,急切問道:「你給他了?」老鴇歎道:「自然給了!但他 只進去一點,見我疼不過就罷手了,可見他是真心憐我……」
二呆子無心再聽下去,滿腦子想著開苞的事,手指在老鴇的臀後遊走,時不 時撩過熱乎乎的屁眼。老鴇推他一下,嘿嘿笑道:「臭小子,可別打那主意,就 是正經要做,也要事先灌些豬油才行。」二呆子抱緊她親了親,接著不住軟求: 「好姨娘,讓我試試?」老鴇酒勁未消,被他揉得有些動心,暈乎乎想:「試試 也罷,如果犯疼,我踹開他就是。」於是翻身抬起屁股,算是默許了。
二呆子大喜,忙緊緊壓住,摸索著把龜頭按上,想著這裡是放屁拉屎的通道, 卻能和處女屄相比,心裡又是好奇又是興奮。但他微一用力,便覺出緊蓬之極, 又大為納悶:「哪裡能進得去?」隨即想到:「既然和尚可以,我怎麼不可以?」
原來他恨極喜鳳,總想自己像那晚的惡和尚一樣,開得喜鳳苦苦哀求。由此 心下一橫,小腹一挺,弄得老鴇痛叫起來。二呆子連忙安慰:「進去了,這就進 去了,也不用太費力。」
老鴇信以為真,忍住了叫疼,心想:「如果當年能夠忍住疼,何必現在想起 來遺憾。」
二呆子使勁扒開老鴇臀肉,再次用力插去,終將龜眼擠了進去,登時又酥又 麻,心喜道:「開苞果然很爽。」深吸了口氣,繼續用力。老鴇卻再受不過,手 腳掙扎,呵斥叫停。二呆子哪肯就此罷手,越發急著用力。老鴇掙扎不脫,殺豬 般嚎起來:「快出來!老娘宰了你!」
二呆子猶豫著抽了出來,見龜頭上稍稍帶出了一絲血紅。他定睛一瞧,心中 狂喜:「開苞了,開苞了」頓時獸慾大熾,不能遏止,忽在老鴇屁股上「啪啪」 煽了兩掌,一下子死死勒住讓她動彈不得。
老鴇一驚,萬料不到他敢動粗,嗷嗷怒吼,掙扎著要起身。二呆子大叫一聲, 重重一拳搗向她後腦,登時將老鴇打得出聲不得,然後使出全身蠻力,堅決地硬 生生往裡塞。老鴇臉鼻痙攣,下身爆裂,越掙扎越疼得厲害,似比當年被人開苞 還要痛楚幾分,不禁想起那次被人強暴的經歷,竟然心怯發抖,一下子沒了反抗 的勇氣,像當年一般只顧哭泣哀求。
二呆子停了好幾停,忍受著龜皮劇痛,終將整個龜頭送了進去,覺裡面又干 又熱,還有輕微的蠕動,與她肥屄裡大是不同。而懷中肥肉哆哆嗦嗦,涕淚縱橫, 也全沒了往日的飛揚跋扈。他大出一口惡氣,也愈加亢奮之極,雙手用力翻開兩 片臀膘,咬牙繼續努力,一心要開個痛快,但直到忍不住射了,也只能進去小半 截。
老鴇趴在床上,邊哭邊罵。二呆子一面連聲求饒,一面把她屁眼裡的紅白之 物抹乾淨,抬腳便要溜。老鴇將他喝住,令他躺回床上來,然後忍痛翻個身,偎 在他懷裡嘟嘟囔囔罵個不止。
自那一日起,二人夜夜同床共枕,只是老鴇怕痛,再不讓二呆子碰她後庭。 二呆子躍躍欲試之時,老鴇便溫言相求,嘴嘓手擼,哄著他老實下來。二呆子在 女人面前,第一次有了男人的尊嚴,不禁暗自得意,心道:「原來世上騷婆娘, 你肏得她越疼,她反而對你越好。」
老鴇有了二呆子的滋潤,變得春光煥發,彷彿年輕了十幾歲。妓女和老客們 笑她老牛吃嫩草,老鴇反而得意洋洋。二呆子也不管那麼多,每日大床軟褥,好 吃好喝,也沒什麼事用他,偶爾還湊手玩玩牌九。他沉默寡言,表情木訥,讓人 感覺忠厚可欺,因此老客們都樂意找他陪酒。但他酒量卻淺,總被灌得酩酊大醉。 老鴇看不過去,便給他找個閒事做,讓他給沒有相好的客人引薦妓女。
二呆子有了這個營生,那些皮糙肉厚的老妓女們便開始刻意討好他,背著老 鴇和他調情。
而二呆子自然來者不拒,掐掐摸摸便擁到了床上去。那些老妓女也喜他是個 年輕後生,用出十二般本事,耍得淫蕩無比。老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知 自己早晚拴他不住,只要不是太過分也罷。
唯有喜鳳對二呆子愈發瞧不起,從不正眼相視,似乎瞧一眼也會髒了她的眼。 二呆常盯住喜鳳背影,心裡暗暗發狠:「小婊子跟爺裝貞女,爺早晚肏你個哭爹 喊娘。」
第三回 有餘忘縮手
轉眼又是一年清明,老鴇敬過管夫子香案,照例把一些老客請來,擺酒答謝 年間眷顧。
杯觥交錯,酒過三巡,席間沒有不醉的。
劉莊主喝得忘了尊卑,與二呆子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不覺說到了情濃 處,起身搖晃叫道:「兄弟,你瞧哪個姑娘合你意,今晚勒上繩子隨便玩,老哥 哥請客。」說著掏出一錠銀子,「當」擲在桌上。
二呆子這些日子體虛,早已不勝酒力,靠在椅上醉眼朦朧,指著老鴇道:「 她- !」大家一陣大笑。二呆子晃晃腦袋,再指喜鳳:「還有她!」大家笑得更 響了。「啪-!」一杯酒水潑來,劈頭淋了二呆子一臉。眾人一驚,見喜鳳變了 臉。「哪個褲襠裡的屌東西!」喜鳳鄙夷叱道。
二呆子抹抹臉,沒敢吭聲。劉莊主拍桌大怒:「你罵老子屌東西?」老鴇忙 過來圓場,抓過那錠銀子塞在二呆子手裡,使個眼色道:「劉爺賞你銀子還不趕 緊收著!」喜鳳也趕緊上前扶住劉莊主,笑道:「哎呀,奴家怎敢罵您,我是恨 那狗東西不知深淺,他哪配和您稱兄道弟?」
劉莊主搖搖欲倒,「老子願意,誰……說不……哇-!」說著一前傾,正吐 了喜鳳一身。
眾人慌亂攙扶他去了房間。
喜鳳留在桌旁皺眉捏鼻,拿手帕抹抹胸前污穢,高喊了幾聲小翠,不見回應 便氣恨回房,走時狠狠瞪了二呆子一眼。二呆子見她粉臉添了怒色愈添嬌俏,不 禁既愛且恨。
喜鳳急急進房脫下衣服,浸濕毛巾擦擦身子,正準備換上一件小衣,突聽身 後傳來腳步聲,未及回頭已被人從後抱住。來人環臂一手按在她左胸乳房,指間 牢牢夾住了乳頭;另一手搶去她手裡小衣,就勢摸進了小褲,兩指在她腿間一繞, 輕輕捏住了戶唇。動作迅速,套路純熟。接著又吹滅了立燭。
喜鳳吃了一驚,但並不慌張,心想總跑不出那幾個醉酒的熟客,輕笑道:「 大爺,喝多了吧,乖乖去坐,奴家給你倒杯茶來,好不好?」來人默不做聲,只 顧又揉又捏,底下手指勾進穴口,在金豆上繞過幾圈,喜鳳便覺手腳發軟,扭身 掙了掙,嗔道:「有話說話!這算什麼?」來人仍不出聲,在黑暗中喘著粗氣, 將喜鳳推擁到床上,一手解她裙帶,一手繼續玩弄,手指捻著陰核不時滑向深處。 喜鳳哼唧一聲,倏忽濕透,於是瞇上雙眼,屁股輕翹,半推半就任他扯去了裙褲。
來人見她已經順從,便給自己寬衣解帶。「鐺-!」突有東西重重掉到地上。 喜鳳一怔,聽得出那是銀子,登時臉上變容,翻身蜷腿用力一蹬。「哎呀!」一 聲,來人叫著滾落床下。
「真得是你!」喜鳳驚呼之後,隨即鎮靜下來,下地不慌不忙去燃著了立燭。
房間一亮,二呆子大為慌張,捂著硬硬的羞物低頭找散落的衣服,偷眼一瞧, 見喜鳳斜睨不語,嬌挺著硬彈彈的胸乳,在燈下顯出誘人之極的窈窕白淨,自非 那些老妓女可比。二呆子色心又起,恨道:「你總瞧我不起,你自己又是什麼, 胎都打過兩回了,單單跟我裝清高,今天我非肏你不可!」邊說邊給自己打足了 氣,瞪著眼睛撲去。
喜鳳撇嘴冷笑,待他張臂抱過來,一把抓住他那丸囊死力一捏。二呆子彎腰 軟在地上,不敢高聲叫疼,捂著襠下出了一額冷汗。喜鳳見他如此狼狽,忍不住 失聲嘻笑,心裡嘀咕:「你說得不錯,我什麼也不是,我最瞧不起的是自己,但 我就是要讓你覺得我瞧你不起,這樣我才會覺得世上有人比我更低賤。」
二呆子緩過氣來,抬頭驚怒,正見她滿眼的譏笑,忽一下想起:「那晚,她 也是這樣看我,看我在眾人面前出醜,她為什麼那樣對我?為什麼?」一股久積 的激憤直衝頭頂,二呆子惡狠狠盯著喜鳳,呼一下再撲上去,沒頭沒臉煽了一掌, 然後像提小雞似得將她摔在床上。
喜鳳毫無防備,被他擊得頭昏腦脹,回過神兒來驚怒之極。二呆子壓住她不 顧她亂踢亂打,一手緊緊堵上她嘴,一手慌亂套揉還在作痛的丑物,幾下套得硬 直了,便用膝蓋撐開喜鳳雙腿,龜頭搭進浪口,身子往下一壓,再向上一聳,「 茲,茲-!」兩聲,用力頂到了肉底。喜鳳張大眼睛,「唔,唔-!」兩聲,抓 蹬的手腿在空中停了停,軟綿綿地落了下來。
二呆子甫一磨動,便面紅耳赤,嘗到了從未有過的柔嫩軟潤,哼哼著瘋狂大 動起來。喜鳳被捂著嘴,雙目射出怒光,身子卻使不出力氣,底下被抽得淫水油 出。
二呆子一直動出了一身大汗,眼見喜鳳瞇上了一雙杏眼,顫晃的兩顆雞頭也 紅紅地翹了起來,真是說不出得春意盎然。二呆子越瞧越愛,忍不住放開她嘴, 氣喘吁吁湊頭去吻,不料喜鳳瞧瞧他,突然大叫起來:「小翠-!小……」二呆 子忙伸掌再去捂,不妨被喜鳳用力咬住了小指,疼得「嗷-!」一聲,忙不迭奪 出來,驚慌萬分,拎起枕頭扣在她臉上。其實樓下這時一片嘈雜,沒人聽到喜鳳 的喊叫,即便有人聽到也未必在意,妓女還怕被人強暴嗎?
但二呆子在喜鳳面前總是心怯,聽她在枕下只能發出「嗚,嗚- !」的低聲, 才穩住了神,雙手死死按住枕頭,一邊繼續抽動,一邊驚怒不已:「小騷貨也真 執拗,都被老子肏出麵湯了,還不讓老子稱心如意!」
喜鳳承受著擠壓衝撞,鼻息乾熱,不一會兒功夫,便覺心肺暴漲,胸膛劇痛。 她雙手拚命抓撓臉上的枕頭,只想痛快吸口氣,可哪裡能掰得動?最後眼舌直鼓, 意識模糊,感到冥冥中襲來幽深無比的恐懼。
二呆子激憤在胸,再借上酒勁,射過之後仍不依不饒,直至徹底軟了方罷, 一頭趴在喜鳳身上,大口喘息著想:「這小騷貨除了皮子嫩些,其實也沒什麼不 同,可不知她口活如何?
後門被人開過沒有?劉莊主花那麼多銀子沒開著前面,肯定要開後面補回來, 否則小騷貨為什麼對他低聲下氣。但這也說不準,我要是那個和尚,必定那晚順 道就……」
二呆子想著想著,摸向喜鳳股後摳了摳她屁眼,覺出緊繃繃得不像被人開過, 但又覺出異樣涼潤,這才想到喜鳳為何不叫也不動?心下突然大駭,忙起身掀掉 枕頭,心立時怦怦亂跳,見喜鳳暴張雙目,臉色青紫,忽然變得猙獰無比。
二呆子幾乎駭暈過去,一縮身從床上癱到了地上,呆若木雞盯著喜鳳再也不 能合攏的浪口,正緩緩溢出了一團濃白。
*** *** *** ***
二呆子被判充軍流放,沒有被處斬是因為老鴇使了銀子,劉莊主也幫著疏通 了一下。在縣官眼中不過是死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煙花女子,稍稍得點好處便可從 輕判罰。在官府錄旁供的時候,所有人都為二呆子說好話,就連小翠也沒有為喜 鳳訴冤,倒是二呆子自己時時哀悼喜鳳。
時值大宋和契丹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麗春院所在的滿昌府,因為地處 兩國關口,所以這時只能進不能出,充軍流放也不例外。
二呆子被關押在大牢,苦悶中過了數月。期間老鴇只來過一次,便再也不來 了。二呆子從獄卒口中得知,老鴇淫心難止,另養了一個年輕後生。二呆子又得 知悟癡也來過,獄卒見悟癡瘋瘋癲癲,呵斥著趕他走了,幾天後有人發現悟癡坐 化在破佛堂,妓女們集資請人火化,居然燒出了幾顆五彩舍利,妓女們一哄搶盡, 有的私藏了,有的賣與了嫖商。
二呆子在牢裡,見各種犯人換來換去,他忍氣吞聲與各色人等平安相處。犯 人中有痛哭的,有大罵的,居然還有主動來坐牢的,那是個採花賊,他師門遭仇 家追殺,他便跑到牢裡來躲藏。這個採花賊與人提及仇家金陵女俠,十分驚恐憤 恨,說她們手段極其狠毒,無論老弱婦孺俱不放過。但談起種種催情迷魂,他又 眉飛色舞。
二呆子從採花賊口中知曉了許多離奇古怪的春藥迷魂藥,每聽一種便連連歎 氣,心想:「如果早知有這些藥物,何苦對喜鳳用強!」
這個採花賊閒極無聊,總要顯露一下獨門絕技,就是江湖藝人常有的口技, 普通口技都是模仿各類動物的叫聲,人的呼嚕聲,或風聲、雷聲等等,而他卻善 長模仿人的口音語氣。
採花賊模仿獄卒、模仿二呆子,模仿其他犯人,果然有些門道,然後吹噓這 本事空前絕後,主動向二呆子傳授控制嗓音和喉部肌肉的竅門,說他師門如今只 剩了他一人,天下也只有他一人會這門絕技。
二呆子受寵若驚,刻苦練習卻沒有絲毫長進。採花賊見了哈哈大笑,他肯教 二呆子只是因為無聊,心知他無法真正學會,因為使用這門口技需要高深內力, 採花賊之所以不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全在內力淺薄之故。
採花賊走了以後,牢裡又來了幾個江湖人士,每日談論這個幫那個派,誰找 誰尋仇等等。
二呆子聽不大明白,也不十分感興趣,白天練練口技,夜間偷偷自慰,想像 喜鳳吃了各種春藥嬌滴滴得春情勃發。
但有一次他突然聽到大理段世如何如何,忙側耳靜聽,斷斷續續得知:段世 一族在江湖中威望很高,其獨門神功一陽指,赫赫有名。還有什麼六脈神劍更是 神奇無比。段家的人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個個風流,尤其一個叫段正淳的人,處 處留情,天下皆知。
二呆子聽了這些,禁不住想起乳娘,心道:「我本該享受他們的榮華富貴。 如果我有本事,一定把他們的皇位奪過來,把他們的妃子也奪來,把乳娘和爹娘 的牌位供養在皇宮裡。可如今……亂臣賊子勢大,連牢犯都尊崇他們,而我卻要 被流放。唉!如果當初不離開師父師娘,或許有一線希望。」
他想到這裡,怯生生地打聽師父師娘,人都不理,回應的人也只說不知。二 呆子暗暗心驚,莫非他們出了意外。再問起名劍山莊,有人叫道:「你適才問得 莫非是名劍山莊石莊主?」
二呆子點點頭。眾人吃了一驚,哈哈大笑。那人笑道:「江湖有誰不知名劍 山莊,又有誰不知名劍山莊石清莊主?可誰能想到,這個名號會從你這無名小輩 口中說出來。」
眾人不再理會二呆子,藉著話頭談論起來。二呆子留心聽了才知道,師父原 來是個十分有名的大人物,江湖有言:【北喬峰,南慕容,中石清。】他更關心 的是師娘,聽到有人說起【流泉花雨,金銀雙劍】,他心道:「是了,師娘隨身 正是一柄銀白色手柄的短劍。」不禁發聲歎息,往事悠悠浮上來。
在二呆子的兒時記憶中,師娘最為深刻、最為親切。他清晰記得師娘的閨名 叫做閔柔,也清晰記得初次見到師娘的情景。
那一年水寨破滅,煙火燻黑的殘牆邊青煙繚繞,天地間一片死寂。二呆子打 著冷戰,漸漸失了意識。恍惚聽得越來越響亮的馬蹄聲,廢墟盡頭,有兩匹駿馬 並馳而來。師娘在他面前停住,低頭問話,六歲的他沒有記住太多,師娘當時問 了什麼,他自己答了什麼,這些已經記不清了,只清楚記得師娘鬢邊戴了一朵紅 花,美麗得宛如畫中仙子。
然後,二呆子靠在師娘溫暖的懷裡,濃香縈繞,伴隨著叮玲玲的鸞鈴聲,到 了名劍山莊,有人餵他藥,有人換他衣服,有人對他後背上的香疤指指點點。以 後偶爾會見到師父師娘,他們總是急匆匆走過,師娘也總是看他微微一笑,有了 這微笑,他每天很快活,常常傻立院中一心一意等候。
一天,師娘閔柔帶女兒出來玩耍,院中雜役低頭敬肅,惟有二呆子直勾勾盯 著閔柔。閔柔嫣然一笑,指著二呆子對女兒道:「乖嫣兒,去叫哥哥。」那時小 師妹剛剛學會走路,跌跌撞撞走來拉住他衣角。
閔柔笑著過來抱起女兒,突然問起二呆子的名字。二呆子不知所措,平生第 一次覺得「二呆子」這個名字不好聽,吃吃答道:「我姓段……叫段……段……」 小師妹咿咿呀呀接口道:「一段……木頭。」閔柔和雜役們都笑了。
二呆子自此被人叫作木頭,每天也多了一個夥伴,就是小師妹嫣兒,她頭髮 梳成兩隻牛角,天天嚷著叫木頭給她當馬騎,二呆子有時不樂意,卻不敢惹她哭 叫,否則就會招來他人的斥責。有了這個小師妹,他才清楚自己的地位,不過是 莊中最低等的奴僕。
只有閔柔見了才會笑吟吟地將女兒從二呆子背上抱下來,哄她道:「嫣兒乖, 不好欺負哥哥,聽見沒有?」有一次嫣兒哭鬧著不肯,閔柔臉上現出惱紅。二呆 子突然開口道:「我願意……願意她欺負我。」閔柔有些驚訝,說道:「她不懂 事,你不要怪她。」二呆子搖頭道:「我不怪她,我當她……是妹妹。」閔柔的 眼光裡閃出一絲調侃,笑著隨口問道:「你當她是妹妹,那麼當我呢?」說完俯 身抱起了女兒,卻聽二呆子哽咽著清清楚楚叫了一聲:「娘- !」閔柔吃驚一愣, 臉上紅了一大片。
第二天,閔柔把二呆子叫到身邊,問道:「孩子,你喜不喜歡武功,我收你 為徒,好不好?」木頭沒有說話,只是清澈地看著閔柔。
閔柔微微一笑,帶他到石清那裡說了幾句話,那時木頭已有七歲,這幾句話 聽得大概明白,石清說他資質太差,閔柔反駁到:這孩子忠厚老實,就是學不好 武功,也不會讓人瞧不起。說完讓二呆子給石清磕頭,然後把他拉起,看著他柔 聲說:「孩子,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師父師娘,你沒有父母,以後師父師娘疼你。」 木頭呆愣片刻,撲去閔柔懷裡,哭喚一聲:「師娘!」那是他有生以來最快活的 一天。
*** *** *** ***
二呆子憶起這些往事,酸淚盈鼻,似乎嗅到了師娘身上的香甜,不知不覺發 了癡,忽然想起了一句偈語:「往事如煙,後事無望,同為一夢,萬物皆空!」 由此接著想到:「我後背不是有和尚頭上的香疤嗎?也許天生注定我該遁入空門。」
自此,二呆子對皇位什麼的不再夢想,但得知了大理段世也是江湖中人,便 對江湖之事極感興趣,每當有人談論江湖軼事他便用心旁聽,什麼降龍十八掌, 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什麼少林,丐幫等等,往往聽得神往不已,而之後越發 自歎自憐。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日睡下,忽覺身周雲霧飄渺,前方緩 緩行著二人。
二呆子飄飄蕩蕩追過去,見是和尚悟癡和一個白髮老道。
二呆子見了悟癡便如見了親人,跪下哭道:「師父救我!」悟癡此時全無瘋 癲之態,誦聲佛號,笑道:「慚愧,慚愧,你我雖然有緣,但老衲佛法低微,尚 不能自救,如何救你?」
二呆子無言以答,只是不停磕頭。旁邊老道微笑道:「求人不若求己,苦苦 祈人超度,不若惜身自省。」二呆子聽不明白,急道:「老神仙救我!」道人笑 而不語。
悟癡歎口氣,道:「如若好,便要了!朝夕修道,不若當下念佛,阿彌陀佛!」 道人捋著銀白長鬚,搖頭笑道:「錯了,錯了!如無錯,哪有了?沒有芸芸紅塵, 哪有老和尚臭道士?」悟癡亦搖頭道:「空空生幻,幻幻見空,俱是臭皮囊而已, 哪有什麼和尚道士?」道士哈哈大笑道:「空非空,幻非幻,該有的總會有,該 來的總會來。機緣萬千,萬法歸一。」
二呆子見他們不再理會自己,倒像互相爭辯起來,便跪行幾步,拉住悟癡衣 袖,哀求道:「師父帶我走吧。」悟癡低頭瞧瞧他,歎道:「因果相依,苦海難 渡,魔障已深,你還是去吧。」二呆子驚惶不安,轉面又拉住了道人衣擺。
道人仔細瞧瞧他,呵呵笑道:「好了,好了!有好才有了!好過盡知世情空, 皮囊了與三生石。你幾世積得厚福,今生十全九美,降青龍伏白虎,擒朱雀踏玄 武,慾海橫渡擎玉杵,風月造化不堪數。如此萬般好,還不快去了!」說到此處, 老道一擺衣袖,頓時狂風大作,煙霧瀰漫。
二呆子從高處直墜了下來,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冷汗頻頻,遍體津涼,心 裡猜疑不定:「好奇怪的夢,又是苦海,又是魔障,還有什麼青龍白虎,什麼意 思?難道我連出家也不成?」
不想天亮後,牢裡居然來了個和尚,法號緣根,雲遊到此,見兵荒馬亂便要 回頭,卻隨著一幫百姓被稀里糊塗抓了進來。
二呆子暗自嘀咕:「莫非這便是天意!」趕忙套緣根近乎,幫他打理被鋪, 懇求拜他為師。緣根堅持不許,說自己地位卑微,不敢妄自收徒。二呆子裸出後 背香疤,顯示自己一心向佛,還背了幾段經文。緣根仍不答應,說二呆子身負官 司,此時不便遁入空門。二呆子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心灰意冷。
幾日後的清晨,牢房突然大亂。獄卒把各個牢門打開,驚慌叫道:「契丹人 殺過來啦!大伙各自逃吧!」原來中原丐幫劫殺了契丹一個將領,契丹起兵報復, 藉機威嚇,派大軍越過了邊境,燒殺淫掠,直殺到了滿昌府地面。
二呆子隨緣根跑到街上,見契丹騎兵往來衝突,見男人就殺,見婦女就搶, 見房子就燒。
幾個江湖人士跳去拚殺,片刻死的死,散的散。
契丹騎兵呼哨著衝過來,二呆子兩腳發軟,撲通坐到地上,緣根口念佛號, 盤坐閉目。
契丹領頭之人衝到二人面前,繞過緣根,探身舉刀向二呆子落下。
二呆子喪魂落魄之際,腰間被一物捲住,身子倒飛而起,落下時被一人接住。 那人將二呆子往地上一放,喝道:「快逃命去吧!」二呆子立腳不住,踉蹌幾步, 又軟坐地上,見那人濃眉朗目,虎虎生威,馬不停蹄,嗖嗖幾下將領頭的契丹騎 兵當胸刺穿,舞槍叫道:「楊家將在此,爾等拿命來!」
接著湧來百多大宋的騎兵,蹄聲如雷,銳不可擋。馬上有男有女,皆英姿颯 爽,一人卻突顯矮小,瞧其身形卻只是個孩童,青色緊衣,頭梳雙髻,手中揮舞 一根金光閃閃的長鞭,金鞭在空中盤旋甚是醒目。
契丹人仰馬翻,邊退邊叫:「楊家將來了!楊家將來了!」一匹失去主人的 驚馬,瘋狂向二呆子急踏而來。那雙髻女童收韁勒馬,手中長鞭如長長的金蛇, 捲起二呆子送到路邊,力道不輕不重,剛好把他輕輕放下。女童把鞭子捲成一圈 縮了回去,向二呆子叫道:「快去躲著!不要亂跑。」聲音清脆稚嫩,十分悅耳 動聽。
二呆子須臾功夫幾經生死,嚇得張大眼睛呆呆愣愣。女童抿嘴一笑,道:「 你莫害怕!韃子打不過我們的!」這女童面嫩如玉,此時一笑,雪白的臉頰凹出 兩個酒窩,陽光照耀下宛如花樹綻放。二呆子雖驚魂未定,心裡卻湧上暖意,目 不轉睛望著那女童縱馬消失在長街盡頭。
二呆子和緣根逃出城外,緊跟緣根而行。緣根沒再說什麼,二人匆匆趕路, 小心翼翼躲著亂兵流匪。二呆子問道:「那楊家將什麼來頭?叫兇惡之極的契丹 人如此害怕。」緣根眼露敬仰,答道:「楊家將幾代都是我大宋的忠臣良將,他 們的故事可就多了。就說那位小施主吧,長鞭功夫當真出神入化,小小年紀既已 如此,長大後可不得了。不過楊家將世代守衛我大宋邊關,縱有奇人異士也不足 怪。」
二人一路向南,漸入中原腹地,沿途風光倚麗,二呆子處處好奇,他打打短 工,緣根討些佈施,走走停停過了數月,終於到了一所大寺院。二呆子驚歎不已, 見建築宏大,氣勢非凡,心裡喜道:「這裡可比麗春院大多了,更遠非破佛堂可 比。」
緣根帶二呆子去見方丈。方丈慈眉善目,聽緣根說完原委,正欲說話,門外 進來一人,匆匆向方丈說了幾句話。方丈對此人道:「好,稍等片刻!」接著對 二呆子道:「誠心向佛,要嚴守佛祖戒律,我佛弟子要戒、定、慧……」
二呆子抬起頭,見方丈旁邊多出個黑胖和尚,定睛一瞧,心中驚呼:「是他! 怎麼會是他?」耳中聽方丈問道:「麗春院乃污穢之地,你背負殺生孽罪,從此 能否嚴守我佛戒律?」
二呆子盯著那黑胖和尚,兀自發愣,含糊答道:「是……是!弟子能!」
那黑胖和尚心中奇怪,聽方丈提到麗春院,臉色立時一變。二呆子見狀,越 發緊張,心知黑胖和尚認出了自己,卻見他向方丈道:「弟子一見此人,心覺緣 起,願為其師。」方丈頗顯意外,沉吟道:「也好!你既與此人有緣,便為他剃 度吧!」說完和黑胖和尚匆匆離去,好像有什麼急事。
緣根大為驚羨,口喚「師叔!」鄭重向二呆子道喜,說寺中以【玄、慧、虛、 緣】排輩,二呆子以慧靜為師,轉眼比緣根大了一輩。
二呆子心下卻一片茫然,不知是福是禍,但極為明白一件事:自己最好忘記 曾見過這黑胖和尚,更不要與任何人說起,在麗春院給喜鳳開苞的惡和尚就是他!
午後,慧靜在眾弟子前為二呆子剃度。慧靜神色陰沉,慢慢揮刀。二呆子看 著髮絲在眼前飄落,徒然生出了幾分傷感。
從此他有了一個比較像樣的名字,那就是他的法號-「虛竹」。這時他才知 道,這間比麗春院還大的佛堂竟是聞名天下的【少林寺】。
第四回 無路想回頭
那天以後,二呆子--也就是現下的虛竹,每日晨功晚課,唸經頌佛,下課 後跟著緣根在菜園裡擔水澆地,悠哉無憂,溫飽不愁。只不過長夜漫漫難熬之至, 有時抓著勃起的襠物難免想念麗春院。
慧靜從不向他傳經布道,甚至很少相見。虛竹不以為意,暗覺好笑,知道和 尚誑窯子自是大不應該,可是玩玩妓女也算不上傷天害理,總之不捅破這層窗戶 紙便是了。
平日裡除了緣根,虛竹只與藏經閣掃地的老和尚最為親近,隱隱覺出這個老 和尚與悟癡和尚似有淵源。一次與老和尚談起了悟癡,老和尚眼神一亮,似乎知 道什麼,卻又隱而不說,聽虛竹背誦悟癡常念的經文,老和尚笑道:「這段經文, 你說得不全。」接著隨口念了一遍完整的經文,虛竹聽了立時記住了大半。老和 尚不禁奇怪,再念一遍,虛竹重述起來一字不差。老和尚暗自驚異:「這位弟子 雖無佛心,卻與我佛易筋經有緣。」
光陰穿梭,過了一年。一日晨課完畢,方丈道:「近日俗家弟子傳來訊息, 玉羅剎李夢如要到大理與段氏為難。段氏威鎮天南,自不懼那女魔頭,但恐在明 處中敵暗算,我打算派弟子前去稟告段氏保定帝。段氏雖與我寺素有淵源,但我 輩乃方外之人,不可輕易陷入俗世紛爭,所以只前去通報罷。」
方丈說完巡視座下,吩咐道:「慧靜,你帶弟子走一趟吧。」慧靜答應一聲, 散課後吩咐虛竹和另幾個弟子收拾行裝。
虛竹沒想到慧靜會帶上自己出遊,登時喜出望外,他在少林寺實在悶得緊, 歡喜過後又忐忑不安,大理實是他的故鄉。
次日,慧靜帶著虛竹等向方丈辭行,方丈鄭重囑咐:「李夢如手段狠辣,師 承不詳,功夫極其了得。你們此去千萬當心!到了大理,可先去拈花寺會見黃眉 僧人,凡事不可冒然出頭。」
眾人離開少林寺,走了二十多日,到了西南重地貴陽。當晚在客棧聽說,此 行正好趕上一樁大熱鬧。
當地薛知府得了連襟關照,早要調到繁華之地應天府,不想突得重病臥床不 起,尋醫無數皆不得治。一個過路道士進言,說不妨試試嫁女沖喜的法子。薛知 府膝下恰有一女,此女深明事理,為了父親病癒,哪有不從?可心高氣傲,不願 輕易許人,因此駐台張榜,比棋招親。現下已經將近月滿,無論老幼貴賤,比棋 之人無不落敗,明日若再無人勝出,便要當場擲繡球。
虛竹聽了此事,雖然好奇卻只當耳旁風。次日繼續趕路,經過城內繁華處, 果見一幢高大花台,台下人頭攢動。虛竹等幾個忍不住上前瞧熱鬧,慧靜佯作呵 斥,也禁不住駐足瞧去。
台上一頂蒙著薄紗的花轎,轎前擺著一方白玉刻成的精美棋盤,一個氣質不 俗的儒雅秀才舉棋沉吟,而與他對弈的竟是一個未開臉的女童。
虛竹擠到台前,見那秀才下了一子後,女童扭頭瞧著花轎,叫聲「平六橫三」, 花轎內傳出弱弱女聲:「平四橫五」。女童聞言捏起一顆白子,下了一子。秀才 思量半晌,接著又落下一子。女童又把這步棋的位置說了,轎內女聲道:「平八 橫三」。女童依言再落一子。
如此這般,轎中女子說一句,女童下一子。女童越下越快,而秀才越下越慢。
大約三四十子後,女童似乎有些累了,雙肘拄頭,焦急等對方落子。儒雅秀 才卻久久舉棋不定,突然歎口氣,將棋子放回棋桶,起身向花轎作揖道:「在下 秦少游,慕名而來,非為招親,實求一弈,小姐莫怪!」轎內女子道:「雅士過 謙,小女子得領賜教,榮幸之至!」
秀才連連擺手,誠懇道:「不謙!不謙!小姐棋藝高超,在下確實心服口服, 但臨別有一言相敬,萬希小姐珍重,不可明珠暗投!」轎內沉默片刻,隱隱傳出 一聲歎息。
那秀才走後,再無人上台比試。但聽一聲鑼響,有人宣佈期限已至,當即擲 球招親,除道僧獄刑,凡未定親者,拾到繡球者入贅薛府。接著又是一聲鑼響, 那是請薛家小姐出轎了。
台下登時喧囂起來。此地原是後蜀國都,傳聞此位薛小姐生得極像前朝花蕊 夫人,因此今日來圍觀之人,多為一睹芳容。薛家小姐卻沒有出轎,而是下棋的 女童捧起了繡球,她在台上走到哪裡,台下眾人就湧向哪裡,像刮起了狂風一般。
女童被這陣勢弄得頭昏腦脹,雙手舉起繡球,閉目扔了出去。台下伸出無數 只手抓向繡球,爭來搶去卻誰也抓不住。繡球像風吹的草團,在人群頭頂滾來滾 去。
虛竹被裹在人流中不由自主亂跑,突覺眼前落下一物,腳下一絆便立足不住, 立時被許多只腳踏在身上。有人大叫:「好了,都讓一讓,瞧瞧是哪個?」虛竹 咳嗽著抓住身下東西,強忍疼痛站起來,手裡正是那個繡球。眾人大喊:「和尚! 是個和尚!這回不算,大夥兒重來吧!」有人把繡球搶去,虛竹趁著空隙,慌張 向外跑,聽得鑼聲一響,眾人再次喧鬧起來。
虛竹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剛剛鬆了口氣,突覺一物砸在腦後,伸手摸住,卻 又是那個繡球。原來女童又擲了一回,繡球在人手中跳來跳去,居然跳出了人群。 虛竹捧著繡球吃驚當地,眾人也都愣了一下,哄地大笑起來:「怎麼又是這個和 尚!」
此時鑼聲當當一響,敲鑼人大聲宣佈:「知府小姐說了,好事不過兩次,大 伙兒散去吧!」
有幾人抬起了花轎,女童手扶轎沿冉冉下台。眾人回過味來破口大罵:「哪 裡來的臭和尚?攪亂了我等好事!」慧靜瞧情勢不利,帶著弟子一溜煙逃走。
到了城外,慧靜踹了虛竹一腳,大罵他幾句。虛竹好生不憤,心道:「那繡 球自己願意找我,關我什麼事?」轉念想到:「我如果不作和尚,作知府女婿也 很不錯。那女童如此可愛,其小姐定是不俗,聽花轎內這位小姐說話,好像喘不 過氣來,可想而知她的身子……嘿嘿,一定嫩極!」
虛竹忽然對下棋生出了濃厚興趣,向同行的虛林問東問西,虛林比虛竹大幾 歲,打尖時以石劃地細細說明。但虛竹天性懶惰,初入門道便不再深研,倒是消 磨了路上的無聊。
眾人從貴陽出來走了幾日山路,連著越過兩道關口到了大理界地,所見人物 景象與大宋並無多大不同。一行人急匆匆趕到大理拈花寺,黃眉僧人卻不在寺內, 原來玉羅剎已經動手,將段家嗣子挾持在一個叫萬劫谷的山莊。
一行人隨引路僧人再赴萬劫谷。虛竹聽說段氏皇族也在此,心裡好生不安。
萬劫谷大院內,正有幾十人圍成一圈,聚精會神瞧人下棋。下棋的是一個黃 袍老僧和一個俊俏道姑,二人皆凝神靜氣,那道姑尖尖下頦,雙眉修長,長髮藏 入杏黃道袍,左手將拂塵搭在右臂,右手輕提一顆棋子。
慧靜悄悄告之弟子:「這就是玉羅剎李夢如,靜靜觀看,不許出聲,他們在 比拚內力。」
虛竹大為疑惑,不明白明明是下棋,為何說是比內力?他不敢亂問,便直勾 勾盯著下棋的道姑,越瞧越是傾慕,暗道:「原以為玉羅剎凶神惡煞,不想如此 美麗動人,可惜我沒有本事,否則和她並肩對付亂臣賊子,不亦樂乎!只不過招 親要下棋,打架也要下棋,不就是你一下我一下往眼裡填麼,要是變成女人身上 的眼兒,我倒是有些小竅門。」
他胡思亂想之時,院子裡已多了一些嘈雜聲,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慧靜 再把這些人的身份來歷一一告訴身邊弟子,其中就有大理皇上保定帝。但見保定 帝不怒自威,其護衛也個個氣勢逼人。虛竹自慚形穢,不敢正視,心道:「別說 奪回皇位,我連他的護衛都不如!」
過了一會兒,大理鎮南王段正淳帶了兩個女子來。這位鎮南王頜下幾綹長鬚, 神采飛揚,行動瀟灑。那兩個女子候在遠處,依稀可瞧出艷麗非常,突然拿劍比 劃起來,一直打出了院去,段正淳慌張隨後追去。有人笑道:「刀白鳳爭風吃醋 也不挑個時候,她兒子被人關在地牢,她此時卻和人大打出手!」
李夢如舉棋思索,聽得四周有些騷動,扭頭掃了眾人一眼,眼中精光閃動, 忽然流出凌厲煞氣。眾人都是一驚,虛竹也被她嚇了一跳,心開始通通亂跳,猛 地回想起封藏多年的往事,再注目細細打量,心裡已確認無疑,不知不覺退了兩 步,手心冒出冷汗,心裡不停念著:「原來是她……是她!玉羅剎李夢如……李 夢如……她為什麼騙我?害得我不敢見師父師娘,她為什麼騙我?」
*** *** *** ***
虛竹第一次見到李夢如,那是在名劍山莊的後山上,他還被人叫做「木頭」, 那時他被石清和閔柔收在門下,一直在武場給人端刀擦劍,遞巾送水,儘管只招 未學,卻常常被小師妹逼迫著陪她練劍。
小師妹嫣兒剛剛四歲,力氣雖小,卻招式精巧,經常讓木頭受些小傷,但那 一次卻差點喪命。當時木頭照舊被刺了一下,手臂上劃出一道血印,八歲的他仍 是孩子心性,惱怒之下揮劍亂掃,嫣兒敵不過他蠻力,立劍一格便坐在地上,撅 嘴欲哭。木頭慌忙去哄,不料嫣兒舉劍一擲,劍身擦著他鼻尖飛過,斜斜落立遠 處。木頭大驚失色,心想若刺在眼珠,豈不要了小命!
嫣兒扔出劍後,依然不放過,起身奔去拾劍。木頭大駭,棄劍奔逃,見嫣兒 舉劍追來,便往山上爬,匆忙中蹬上一塊石頭,但那石頭安置得並不安穩,被他 一蹬,滑落下來砸在另一顆大石上,那大石頭晃了兩下,空隆一響,滾將下來, 帶著泥沙從嫣兒身側滾過,砰砰巨響。
嫣兒嚇得大哭,有人喊叫著聞聲趕來。木頭驚慌萬分,藏去岩石的一個縫隙 裡,聽得下面叫罵,不敢出聲也不敢動。
過了好久,木頭忍饑挨餓,眼見暮色蒼茫,四下裡更無人聲。又過一陣兒, 天空星星閃爍,涼風一吹,不由打個寒戰。他走出石縫向山下張望,突見一條黑 影騰躍而上。他驚叫一聲,被那黑影抓住衣領飛到了山頂,見那人白衣飄飛,長 發揚舞,亂絲遮住慘白的面容,在月色下極其恐怖。
木頭雙手蒙著眼,大叫:「鬼……女鬼?」那人眼中精光閃動,開口道:「 不錯,我是女鬼,我能教你個法子,讓那小丫頭以後怕你,再不敢找你練劍。」 這女鬼語氣冰冷令人膽寒,這番話卻說到了木頭心裡,若再陪這不知輕重的小師 妹練下去,性命實是堪虞。
女鬼從鬢間摸出個東西,用一方絲巾包了,塞在木頭懷裡,冷冷道:「越刁 蠻的女孩越怕被人扎,你扎過她一次,她以後見你就乖了。」說完揮出衣袖將木 頭裹在懷裡,送到了山下。木頭在她柔軟的胸前嗅到了與師娘一樣的香甜,不知 不覺對這女鬼生出了幾分信任。
木頭惴惴不安回到莊內。閔柔正吩咐人進山尋找,見了他喜形於色,其他人 則怒目而視。
人人當嫣兒是寶,自然不齒於他這個傻小子。閔柔將木頭拉到身前,木頭只 當她要打,趕緊閉上眼睛,不想聽閔柔急道:「傻孩子,嚇死師娘了,這山上有 吃人的野獸,你怎可以到處亂跑,可不許有下回了。」
木頭嗚嗚大哭,泣道:「師娘,我不是有意的……師妹她……刺我。」閔柔 替他抹抹眼淚,笑道:「不哭了,嫣兒越來越任性,師娘已狠狠責備她了,你們 兩個小孩子以後好好相處。」木頭哽咽點頭,正想說出山上女鬼的事兒,見閔柔 抬起半隻手掌輕輕捂上嘴,細細打了個哈欠,睏倦道:「今晚叫你們這一對活寶 好一陣折騰,大夥兒都去睡吧。」
木頭回房從懷裡掏出那方絲巾,見裡面包有極其細小的一枚針,若不睜大眼 睛細瞧,還以為空無一物。木頭把針依舊包回,隨手放在枕邊,納悶想:「那女 鬼哄我玩麼,這東西除了挑刺再無用處。」
第二日,木頭一整天不見嫣兒來糾纏,剛覺心裡踏實些,便從窗口看見嫣兒 蹦蹦跳跳跑過來,進門興高采烈叫道:「爹爹剛教我一招,木頭你出來陪我玩兒。」 木頭連連搖頭。嫣兒撅起小嘴:「那我去找爹爹,你又欺負我。」木頭大感頭疼, 不得不應承,突然想起昨日女鬼的話,忙回身從枕邊拿出細針,夾在指縫露出針 頭,拉起嫣兒的手,道:「咱們這就去吧。」
嫣兒歡喜的小臉一頓,抽手叫道:「哎呦,什麼東西。」木頭張開手掌,佯 作疑惑道:「哪有什麼東西?」那針已無聲無息落到地上。嫣兒蹙眉瞧瞧中指肚, 已溢出了一顆細細血珠。木頭忙用那方絲巾給她包住,安慰道:「不怕不怕,我 一會兒讓你多刺兩下。」
嫣兒未覺怎疼,聽這話又高興起來。木頭卻皺眉捂腹,哼道:「哎呀,肚子 好疼,憋不住要屙屎,你先去場子等我。」嫣兒扭頭便走,似乎比以前乖巧。木 頭驚喜:「莫非真個管用。」不料嫣兒回頭扮個鬼臉,叫道:「你若敢不來,我 定去爹爹那裡告你。」木頭頓時失望之極。
木頭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眼見天色近黑,才慢吞吞向場子走去,一出屋便發 現莊中氣氛不同往常,人人神色凝重,步履匆匆,還有人舉劍查看四周。
一人向木頭斥道:「小孩子都回房去,沒大人叫不許出來。」木頭聽了轉身 便走,另有人道:「他年紀雖小,但畢竟同門一場,讓他去瞧一眼小師妹吧。」 木頭吃驚問道:「小師妹怎麼了?」那人淒然道:「師妹……被奸人害了。」木 頭臉色大變,想到自己多半惹了禍。
木頭到了師父師娘的住處,見小師妹仰躺在床,師娘淚流滿面,跪在床邊握 著小師妹的手,師父立在床旁,腮邊肌肉直顫。白髮蒼蒼的閔老莊主坐在椅上, 抖動白鬚問道:「毒血吸淨了麼?」石清點點頭。閔老莊主又問道:「你確定是 冰魄銀針?」石清黯然道:「是的!毒血雖吸淨,但劇毒已進了肺腑,只怕……」 說著,看了一眼閔柔。
閔柔撲在女兒身上大慟,哭道:「都是你造的孽,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嫣兒。」 說完回身扯住石清衣袖,叫道:「你去跟她說,只要她肯救回嫣兒,我寧肯去死。」 石清雙目通紅,一言不發。
閔老莊主的白鬚顫個不停,歎道:「冰魄銀針,神仙難救,居然狠心用在一 個孩子身上。」
說著從桌上拿起那方絲巾,又問道:「這也是她的麼?」石清點點頭,突然 轉身疾走。閔柔驚叫:「你幹什麼去?」石清嘶啞道:「我去找她,她恨得是我, 一命換一命,我任她千刀萬剮。」閔柔起身叫道:「等等,我和你同去。」
閔老莊主厲聲一喝:「都給我站住!」然後緩緩說道:「敵暗我明,她從嫣 兒下手,就是要我們亂了方寸!」閔柔泣道:「難道眼看嫣兒……一點辦法也沒 有嗎?」閔老莊主沉吟著:「這方絲巾從何而來?」閔柔道:「在嫣兒身上。」 閔老莊主接著問:「嫣兒剛才去過哪裡?」閔柔搖搖頭。
木頭在旁聽了,已然知道自己被女鬼利用,見閔柔的淚眼飄向自己,不由咧 嘴大哭:「師娘……昨日我在後山……看見一個女鬼……」石清嗖地跳到木頭面 前,拽住他前襟追問:「快說,什麼樣的女鬼?」木頭哭道:「山頂上……飛來 飛去。」石清回頭瞧瞧閔老莊主。
閔老莊主點點頭。石清放開木頭,帶領幾人匆匆出去。
第五回 春夢了無蹤
萬劫山莊內,慧靜正要與虛竹說些什麼,卻見他滿臉通紅淚光閃爍,不禁納 悶咦了一聲。
虛竹陡然醒神,慌張掩飾著連連乾咳。李夢如向他飛快瞄了一眼,虛竹登時 臉色慘白,方纔還無比傾慕這個美麗的女魔頭,此刻卻覺得她無比恐懼。其實他 比幼時面貌有了一些變化,身材更是大不相同,尤其還成了和尚模樣,李夢如即 使目光如電,也認他不出。
慧靜詫異瞧瞧虛竹,眼中閃過一道凶光,低聲道:「沒有幾柱香時間,他們 分不出高下,咱們不必在此空等,為師想到其它地方打探,你去谷前大石頭那兒, 不要惹人注意,師父隨後就去。」虛竹激動未平,驚魂未定,答應一聲,轉身便 走。
谷口石頭前,四周寂靜,林木鬱鬱。虛竹忽然覺得不大對頭:「方丈不是囑 咐過不要出頭嗎?那打探什麼?再說我又不會功夫,為何獨獨叫上我?」這時見 慧靜遠遠奔來,他心裡生出莫名害怕,眼見慧靜越來越近,橫眉爆眼,面露兇惡, 正是那晚在麗春院的神色。虛竹駭意陡增,不由自主扭身便跑。
慧靜一怔,喊道:「你跑什麼?」見虛竹不停步,厲聲又叫:「干甚不答灑 家,是聾子還是啞巴?」虛竹聽了他這兩句話,跑得更快了。慧靜凶相畢露,展 開身形追去。他對虛竹一直如鯁在喉,但不敢在寺內動手,這一路上又沒遇到合 適機會,此時在萬劫谷中除掉他,回寺後可以隨意編個故事,說他被李夢如同黨 殺了,方丈絕不會為了這麼個小和尚而興師動眾。
慧靜見虛竹跑進了樹林,心中更喜,但等追進了樹林,卻四下不見人影,環 顧四周,大覺奇怪:「這小子不會功夫,怎會消失不見?即便絕頂輕功也不能這 會兒功夫跑得無影無蹤,難道能上天入地不成?」
他心中焦急,張口大喊:「你出來吧,當日之事你一直保守秘密,我滿心感 激,怎會害你?」不料虛林見師父離去,隨後跟了來,聽見師父大喊,慌忙跑來 相問。慧靜做賊心虛,見了虛林嚇了一跳,只當他也知道了自己秘密,突襲出一 掌將他擊倒,然後慌搜樹林,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虛竹果真入地了!
一顆大樹下有個草木掩蓋的洞口,虛竹跑到這兒一腳踏空,整個人掉了進去, 摔得頭暈目眩,聽慧靜的呼叫和虛林的慘叫,他心中明白,方才生死懸在一念。 再聽得慧靜的聲音忽遠忽近、忽東忽西,便不及細想,慌忙往地洞深處爬去,不 料這地洞出奇幽深,直到聽不見慧靜喊叫聲了,這地洞仍沒到頭。
虛竹爬了半響才見頭頂露出微光,而這奇怪地洞仍然沒到盡頭,拐個彎又往 深處去了,黑得不知到底有多深。他仰頭瞧瞧頭頂微光,探手一觸,堅硬微 涼好像是個石板,小心舉起縫隙一瞧,洞外是間小屋,滿是箱櫃,好像是個儲物 間,其外通向一間大屋,其內有桌椅木床。
虛竹輕輕翻開石板,探出半個身子猶猶豫豫,尋思是從這裡出去?還是繼續 往前爬?突然聽見腳下隱隱傳來聲音,登時驚慌失措,忙跳出地洞,把石板原樣 放好,不管不顧往大間跑去。一推房門又是一驚,門竟從外緊鎖,此刻再顧不上 他想,一頭鑽入了床底,掩口呼吸不敢再動。
不一會功夫,傳來石板響動和沉重的腳步聲,地洞裡出來幾個人,抬著什麼 東西放在床上。一個男聲道:「鍾靈姑娘,麻煩你給木姑娘找陰陽和合散的解藥, 我們回去看看後院情形。」一個嬌嫩女聲道:「你們不去救段公子了?」那個男 聲道:「你剛才也看到了,少主人功夫怪異,我們抓他不住,不過也不妨事,你 爹爹和李夢如並不是想要少主人的命,只想敗壞段氏門風,現在木姑娘出來了, 他們奸計就無法得逞。」
接著那幾人往地洞裡鑽去,屋內只剩一雙繡了黃花的蔥綠鞋,這女子走去裡 間翻箱倒櫃,回到床邊停了一會兒,說道:「木姐姐,醒醒,吃解藥。」這時一 方手帕飄落床邊。過了一會兒,那女子焦急道:「怎還是不醒?木姐姐,解藥我 給你餵了,我去給段譽哥哥送解藥。」
繡花鞋走去裡間,石板響動後,房內再無其他聲響。虛竹嘀咕:「原來這個 地洞是用來救段譽的,那女子叫鍾靈,這個萬劫谷的主人也姓鍾,叫什麼鍾萬仇。 萬劫谷關押段譽,這個女子反要救段譽,那她定是段譽的情人了。還有那個木姑 娘不知是什麼人。」
此時床上那個木姑娘,使得虛竹忐忑不安,心急如焚。過了一會兒,再也無 法忍耐,心想:「趁這木姑娘沒醒,我趕緊逃吧,碰上鍾靈也不怕,聽她聲音那 麼甜,一定是個美人兒。」
他打定主意,探頭探腦從床底爬出來,順手拾起地上的手帕,見手帕用白色 蠶絲縫製,沉甸甸滑溜溜,一股殘香沁人心脾。
虛竹不由拿在鼻端嗅了嗅,見手帕繡有一枝粉紅花朵,角邊繡著一個「木」 字。虛竹認得這個字,心裡一喜:「他們所說的木姑娘,原來是木頭的『木』, 不會也叫做『木頭』吧。」
如此一想,回頭一瞧,登時有如雷擊,全身一震,眼前所見,床上睡著一個 國色天香、貌美如仙的絕色佳人,一張秀臉清麗絕俗,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
虛竹神魂飄蕩,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但見佳人忽然輕啟櫻紅小口,嬌細呼了 兩聲段郎。
他不由吃了一驚:「她也是段家的情人?」隨之心口劇痛:臉色慘白。「不 會的,不會的,這一切本是我的,我才是真正的皇族正宗,你應該是我的,你這 麼美,應該是我的……」
虛竹心中叫著,眼見這位木姑娘睫毛輕顫,楚楚可憐,不知不覺走上前,輕 觸麗色無倫的臉頰。玉肌雪膚滑膩如絲,比手中的手帕還要滑膩。他一撫之下便 再不忍離手,將手帕放進懷裡,雙手在嬌軀上輕輕愛撫,摒住呼吸,怕一口氣吹 化了眼前的妙人兒,用心撫惜白皙優美的玉頸、渾圓玉潤的香肩,最後隔著一層 薄薄香衫握住了飽滿翹挺、剛好盈盈一握的嬌圓椒乳。「唔……」佳人一聲輕吟, 紅暈生頰,好似在春夢中嬌羞無限。
這聲輕吟喚醒了神遊太虛的虛竹,霎那間血脈賁張,身周彷彿一陣電閃雷鳴, 除了眼前這個仙女,世上什麼都不存在了。全身發抖,將床帳解開,合上了一片 昏暗,也合上了一片幽香,更覺世上再無他物,心想:「讓我死在她身上吧!」 哆哆嗦嗦抱住,但覺柔若無骨、酥軟如綿,不由越抱越緊,迷迷糊糊往兩片薄唇 吻去。
仙女一聲嬌吟,微張玉齒,婉轉相就,呼出一股火熱香甜。虛竹心醉神迷, 舌尖柔柔捲住嫩甜的嬌滑香舌,癡迷糾吮纏吸。「嗯……嗯……嗯茲……」佳人 瑤鼻翕動,嬌靨暈紅,宛如一朵嬌羞萬分的深谷幽蘭。
虛竹愛撫柔吻,按照慣常的套路,為這個木姑娘寬衣解帶,露出一雙玉嫩雪 白的椒乳,玉峰上兩點嫣紅蓓蕾,嬌嫩無比、亭亭玉立。虛竹沉醉其間,沿著柔 美的玉溝慢慢滑向玉臍,雙手順著滑腰摸索而下……
最後一件下裳褪下仙子滑膩的腳踝,便見玉體橫列,滿目玲瓏浮凸,雪滑粉 腿頂部那團柔毛,黑亮微卷。虛竹做夢也想不到,世上有著如此美妙的胴體?待 輕輕分開動人心魄的玉胯,心跳頓時漲得胸痛,見仙女秘處粉紅琦艷,嬌柔的褶 皺裡藏著一顆小小的黑痣。
虛竹盯著這顆可愛之極的黑痣,不知不覺吻了下去,鼻尖輕撫滑膩的秘縫, 深吸一口純純的少女體香,登時目眩神迷,貪婪地連連偷嘗,眼見花唇經不住挑 逗,羞答答地欲拒還迎,漸漸舒展開來,像含苞欲放的花朵正在春雨中嬌艷開放, 金溝處那顆神秘的花豆,也亮晶晶的似隱似現。
虛竹再也耐不住熾烈的情慾,小心翼翼解開自己褲頭,卻嗅到一股濃烈臊臭, 從少林寺而來這一路上,他出過許多汗,夜裡還遺過精,褲襠裡此時骯髒不堪, 皮毛都粘到了一塊兒,黏津津地翻著泥垢。
在無比清香的仙子前露出如此腌臢的丑物,虛竹不免自慚形穢,但此刻也顧 不得唐突佳人,深吸口氣,屏住了呼吸,用暴漲的龜頭輕輕撥開了溫潤的花唇, 緩緩撐開了蜜穴,「撲-!」得一聲微響,滑嫩花唇緊緊合住了龜頭。佳人嬌哼 一聲,眉頭緊蹙,似在春夢中發出一聲輕叫。
虛竹微微下挫,慢慢頂向深處的狹窄火熱,雙腿不由越顫越急,忽然抖個激 靈,發覺已要忍將不住射了出去,慌忙持續用力,在壓抑的極亢中焦急去摘花心, 微微「噗!」得一聲,龜頭穿過一道關口般的細薄花頸,幽深溫緊的花徑一下子 洞然開朗,獻出了藏在最深處的花心。
佳人嬌軀一顫,臻首輕擺,香唇翕張:「唔!哦……哦-!」虛竹吃了一驚, 不敢再動,強忍粗喘驚惶瞧去,見仙子香喘急促,長長的睫毛半噙著兩顆晶瑩的 淚珠,臉上的血色都聚湧到了兩頰,顯出令人憐惜之極的無比嬌艷。
虛竹愛得心裡直疼,不痛不快射盡最後一股。這時才覺出仙子體內緊澀異常, 也火熱異常,大不同他以往經驗,心中忽然一亮:「難道她……她是……?」心 裡一陣狂喜,已然知道自己想的多半不錯,急忙輕輕抽出,見莖上粘著幾條粉紅。
花唇驚慌合攏,吐出一團濃精後,接著吐出了一抹細細的殷紅。「處女!她 是一個處女!」虛竹張大眼睛,幾乎喜極而泣,驚呆片刻,慌忙掏出那方蠶絲手 帕小心鋪到玉臀下,心裡顫念:「有過這一次,這一生便不枉活了!」
虛竹神魂顛倒,混混諤諤,愛極了這個冰清玉潔的美麗仙子,萬分憐惜得香 吻柔撫,漸漸揉散了仙子臉上的那抹艷紅,使得玉頰紅艷似火,輕拂了幾絲柔髮, 說不盡的千嬌百媚。
幾聲嬌哼,使得虛竹稍稍清醒,他這才發覺底下早已又脹得難受,便再次分 開受驚的玉胯,再次脹滿初開的花蕾,小心輾轉聖潔的桃源,溫柔挑逗初經人事 的花蕊,用心享受他的第一個處女。
粗莖每次抵到花徑深處,翕動的龜口都要輕吻一下柔弱的花心。不知什麼時 候起,迷失的佳人玉乳起伏,雪肌浮出一層粉紅,哦哦唔唔發出酸楚的春吟,驚 羞緊窄的秘道悄悄變得順從滑膩,偷偷溢出新鮮滑亮的春雨。虛竹不知不覺加快 了動作,在心醉神馳中疏忽脹得心酸,不由自主發出聲聲悶哼。
雲收雨散,虛竹粗重的喘息漸漸平復,開始不得不思忖眼下的事兒。外面一 片寂靜,不知慧靜此刻在哪裡?這個仙子一樣的木姑娘說不定即刻就會醒來,自 己已在她身上死過了一回,如果她醒來大喊大叫,自己便要在萬劫谷中萬劫不復。
想到種種利害,虛竹戀戀不捨放開手裡的玉體,輕輕抽出雪臀下落紅片片的 手帕,深深嗅一口,小心藏在懷裡,萬般不捨地摸著雪滑雙腿,終於溜下了床。
走向洞口時,三步一回頭。在半扇床帳中,絕美仙子雙靨緋紅,柔弱溫婉, 猶如春睡海棠、雨後白蓮,嬌美不可名狀。
虛竹深深歎口氣,狠心鑽下了地洞,興奮驚懼,足蹬手爬,匆匆向洞口逃去。 眼前終於再次有了微光,用手向上一扶,卻又是一道石板,登時十分詫異:怎麼 與來時不一樣?定心一想,心裡大呼糟糕,自己在忙亂中鑽錯了方向,這時已到 了地道最深處。
事已至此,虛竹無可奈何,偷偷鑽出這個洞口,發現身在一座石室,石門大 開,裡外俱空無一人。
此時,甘寶寶帶著女兒鍾靈回到了房間。剛才鍾靈到了地道與段譽一起被黃 眉僧人救出石牢,卻被李夢如當作那個木姑娘掠走,鍾萬仇夫婦好不容易救回女 兒,由此耽擱了不少時間。
床上那位木姑娘名叫木婉清,甘寶寶見她仍在昏迷,搭上手腕一摸,脈象並 無恙。但瞧木婉清衣裳凌亂,面色紅艷異常,甘寶寶不禁生了狐疑,暗暗向木婉 清身下一摸,觸手粘濕,急忙打開衣服細瞧,見恥毛零亂,門戶紅腫,其內粘粘 津津飄出一股男人的精液味兒。
甘寶寶面色慘白,心中連呼:「冤孽啊!真是冤孽!」在她想來,必是段譽 和木婉清在猛烈春藥催動下鑄成了大錯。此間房門緊鎖,這個地道只有鍾靈和段 家護衛知道,段家護衛方才都在後院,因此除了段譽還能有誰?
甘寶寶萬分惶然,丈夫到底惹下大禍,段家知道絕不肯善罷甘休。兄妹相奸! 多大的醜事!她看著熟睡的木婉清,心裡哀歎不已,念頭突然一動,忙問鍾靈道 :「你木姐姐什麼時候昏迷的?」鍾靈早瞧出木婉清前後不大一樣,心下正疑惑, 難道自己喂錯了藥?聽見母親此問,答道:「木姐姐在地牢就昏迷了。」
甘寶寶神情一黯,心道:「那便是了!段譽在木婉清昏迷後,對她……但他 必不肯承認,否則剛才怎麼沒說。」甘寶寶再一想:「段譽服了春藥迷迷糊糊, 也不一定清楚自己做過什麼,若他們二人果真都不知此事,我還是不要說破。如 今大錯已鑄,記不清楚反倒好!」
甘寶寶想到此處,支走鍾靈,吩咐下人送來熱水,她親自給木婉清拭洗,又 吩咐人去回復段正淳,說木婉清受了驚嚇,需要在谷中調養幾日。
木婉清甦醒後,覺腰眼酸軟,下體火燒火燎,心裡頓生疑惑,但也不便與人 說,獨自努力回想,好像做了一個嚇死人的怪夢。她越想那個夢,越是羞澀不已, 迷迷糊糊記不清,但自以為是服了春藥的緣故。
木婉清自小隨母親隱居,因氣惱母親冷漠嚴厲而憤然出走,後遇到師父隨其 在深山習武,故涉世不深,對男女之事只一知半解,加之當夜發了急熱,更掩蓋 了身體異狀,於是服了兩道藥便告辭離去。
甘寶寶心裡雖然不安,但自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其實她冤枉了段譽,也終 究害了她自己。
第六回 夜半涼初透
石牢內,虛竹剛剛奸了一個春夢仙子,不敢貿然出去,見天色繾綣,心道: 「這裡似乎不會有人來,還是等到天黑再溜出去。」於是躡手躡腳,挨著地道口 坐下,盤算若見稍有異動,就立刻藏到地道裡去。
坐定後卻聞到一股誘人之極的肉香,地上竟有一碗紅燒肉!虛竹眼睛放光, 自當了和尚,已經好長時間未嘗葷腥,此時飢餓難忍,連色戒都破了,還顧什麼 其他戒律,便端起碗大吃起來。
狼吞虎嚥之際,見地下還有一本書,拿起隨手一翻,帛捲上赫然出現一個橫 臥的裸女畫像,而且容貌美麗,栩栩如生。書上裸女身上畫有線條,旁邊標有注 釋,書的後半部分便全是文字了,間或畫有一些奇形扭曲的腳印和手指,也有幾 幅男子裸畫。
虛竹不認得幾個字,不再細細翻看,把書揣在懷裡和那方手帕放在一起,美 滋滋想到:「這本春書多半是段譽這色鬼落下的,自己以後流浪江湖,夜裡寂寞 時瞧瞧春圖,再嗅嗅仙子落紅,不亦美哉!」
他將那碗紅燒肉吃盡,漸漸覺得身上越來越熱,小腹熱氣騰騰,全身隨即滾 燙,猶如在蒸籠中被人蒸焙,便將衣服脫去,脫得只剩一件單褲,見褲襠高高突 出,無端脹得難受,心中似著了烈火一般。便拿出春宮圖翻看,同時掏出脹莖套 動,忙乎好一陣,始終不能稍解火躁。
虛竹不禁十分納悶:「怎麼像吃了春藥似的?」心下突地一驚:「這碗肉… …難道有……?」想起躲在床下時聽到的對話,登時瞠目結舌,差點驚呼失聲: 「陰陽和合散!」
他在仙子床下初聞「陰陽和合散」,心情緊張而沒有細想,此時便記起在滿 昌府大牢,曾聽採花賊說過:「陰陽和合散」,天下最厲害不過的春藥,其藥方 傳自上古,配材幾乎絕跡。男子服食,精液在體內越生越快,越積越多,沒有女 子陰液滋潤絕不能洩出;女子若服了,也須陽精入體才能調和。這陰陽和合散的 藥性,一天厲害過一天,到得第八天上,憑你是大羅金仙,也難抵擋,若不及時 陰陽相合,或者服食解藥,那便肌膚寸裂、七孔流血而死。
虛竹大為驚慌,心道:「這春藥並不要人命,但對我此刻來說就是要命的毒 藥,這裡又不是麗春院,哪有女子肯與我調和?」想到這裡,忽生念頭,若那個 木姑娘依然昏睡未醒,當然最好不過,不然只有等溜出去找家妓院了,眼下卻只 有春宮圖可瞧。
虛竹再盯著圖上裸女,想像與之調合,心中立時大動,眼前墳起的椒乳如真 人般活動起來。裸女身上有一條綠色細線起自右乳,橫至左乳,斜行而至下陰。 他小腹騰起的一團熱氣,不知不覺隨著畫中線條流動。
渾渾噩噩中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覺陽囊似要漲得炸了,虛竹不由吃了一驚, 盯著畫中裸女的下體,手握著燙莖用力一捏,龜頭像被鋼針猛扎一下,疼得他呲 牙吸氣,全身氣息不覺向下一沉,怒漲的燙莖像響尾蛇的尾巴一樣簌簌抖動起來, 嗖得一下,竄出一股子熱氣,彷彿連龜頭也被甩掉了,但瞬間後又恢復了暴漲的 感覺,燙莖也停止了抖動。
這一瞬間也讓虛竹覺得好受許多,忙收攏體內熱氣,默想圖中裸女身上的線 條,讓熱氣再猛地湧向龜頭,燙莖果然又急速抖動片刻,但這回卻沒有絲毫熱氣 竄出。連著試了許多次,總是不成,身心愈發燥熱不安,突見牢外陽光燦爛,心 下納悶:「怎麼?我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夜嗎?」他迷迷糊糊向石門走去,猛然一 驚,見黃眉僧人獨自立在院中,正瞧著已經碎裂的石刻棋盤發呆。
虛竹慌忙退回來,抓耳撓腮,無計可施,心想:「這藥力實在剛烈,只怕挨 不過天黑,不如冒險原路逃出。」他穿好衣服,收好春宮圖,跳進地道後扭身合 上石板,不想躁熱之下手腳已不聽使喚,弄得石板「當!」一聲。
虛竹吃驚地爬向深處,心道:「不好,那和尚怕是聽到了!」片刻後,果然 聽到身後傳來幾聲大喊。虛竹越發手忙腳亂,急急爬到仙子房間那個出口,見眼 前一亮,上方石板正在移動,心中驚呼:「不好!他們早在這裡候著我了。」拼 命加快向前爬,忽驚有人抱住了他雙腿,他慌得翻身亂蹬,硬漲欲暴的燙莖卻被 一雙小手緊緊抓住,而且力道奇大,輕易將他倒拖回去。
虛竹被那雙小手扯得劇痛,驚急萬分,忽想到若使燙莖抖動幾下,或許能夠 掙脫,忙凝心運用春宮圖上的法門,便覺一股極大的熱力從那雙小手狂湧而至, 不比體內熱氣那麼躁熱,卻溫乎乎得雄厚無比,而且源源不斷湧來,瞬間消失在 小腹。
只一會兒功夫,小腹裡似乎已容納不下更多的熱力,慢慢鼓了起來,越鼓越 大。虛竹驚駭之極,不由張口叫喊,未及發聲,熱力便向頭部湧來,比之湧向小 腹更加難受,只得緊緊閉口苦苦挨受。片刻之後駭覺小腹就要脹裂,那雙小手陡 地鬆開,那股子熱力也隨之消失。
虛竹猶如死裡逃生,翻身繼續爬逃,趕到盡頭見上方壓了塊石頭,雙掌用力 一推,終於逃出了地洞。他躲在一棵樹下抓胸撓背,喪魂失魄,心想:「真是驚 險之至,兩伙人都抓我不住,且又弄來一塊石頭堵住出口!」再望向落在草叢中 的大石頭,覺得不止驚險,而且匪夷所思!那塊石頭足有茶几大小,否則也蓋不 住洞口。他心裡驚呼:「好大一塊石頭,平日裡我用盡力氣,也未必推動分毫, 方纔如何叫我擊飛那麼遠?」
虛竹此刻自己不知,他現下身具的內力已相當武林一流高手,只是自己不會 控制,情急之下才能使出來。他在石牢中時,雖沒有一點內力,卻憑借「陰陽合 和散」的熱力使得那本「淫書」上的神功略有小成。
方纔鍾萬仇在家裡大發雷霆之怒,痛罵甘寶寶母女心生外向,並鎖上門不許 她們出屋。
鍾靈負氣要從地洞裡鑽出去。甘寶寶攔阻不及,鑽進地道抓住女兒的雙腳往 回拽。鍾萬仇聽見了聲音返回房,也鑽進地道並抓住了甘寶寶的腳。恰好這時黃 眉僧人從地道深處追來,見前面有人便雙手抓住,不想抓住的是鍾萬仇。
最前面的鍾靈一把捉住了虛竹,她萬分奇怪這地道裡怎麼有人,但慌亂之下 顧不及多想,抓住一個東西便死死不放手。虛竹運起「春宮書」上的法門以後, 便通過鍾靈的手,把相互鏈接四人的內力每個吸去了大半。鍾靈本就沒什麼內力, 甘寶寶的內力也十分一般,鍾萬仇和黃眉僧人卻都是內功高手。虛竹有了他們這 二人的大部分內力,一掌推飛大石自然不在話下。
鍾靈依稀覺出手裡抓住的像是一個熱乎乎的燒火棍,這東西在手裡顫抖幾下, 便有雄厚的內力從身上通過。她雖然吃驚無比,但把這「燒火棍」當作了救命稻 草,直到筋疲力盡才不得不鬆手,立即被正在通過的內力震昏過去。
鍾萬仇依靠殘存的內力把昏迷的鍾靈抱上來。眾人於地道中的奇變誰也摸不 到頭腦。鍾萬仇和黃眉僧人都只道是對方使的手腳,此時每人都渾身無力,誰也 不敢輕易反臉相鬥。黃眉僧人悻悻走了。鍾萬仇卻驚奇家裡怎麼突然多了一條地 道,一問甘寶寶得知,段正淳居然叫人挖了一條通向夫人房間的暗道。
鍾萬仇再次鎖門而去,怒氣沖沖去找段正淳算帳,而他卻想不到,在他走出 山莊之時,段正淳正在他腳下的地道裡爬著。
段正淳與甘寶寶是舊日情人,這次在萬劫山莊重聚,他早想偷偷相見,正巧 聽護衛說挖了這條地道,只道是天賜良機,提前來探查過一回,那塊大石頭就是 他放的,這次一來,發現石頭已被人移走,卻不知發生何事?他爬行一程來到甘 寶寶房間,不聲不響點暈了鍾靈。
甘寶寶聽女兒說地道裡有人逃走,暗想這人必是舊日情郎,卻不明白他為何 帶著燒火棍。
突然見到情郎出現在眼前,不由身子一顫,她剛失了許多內力,激動之下竟 暈在段正淳懷裡。
待她悠悠醒轉,歡喜得腦中暈眩,發覺段正淳的手正在自己衣裡摸索。甘寶 寶猛地清醒,掙脫出來正色道:「我已是有夫之婦,決不能壞了我丈夫的名聲, 你只要再碰我一下,我立時咬斷舌頭,死在你面前。」
段正淳見她神色凜然,倒也不敢褻瀆,說道:「寶寶,我知道你受了許多委 屈,以後我好好待你。」甘寶寶頓足道:「休要胡說!我丈夫樣子醜陋,脾氣古 怪,武功不如你,人才不如你,更沒你的富貴榮華。可他一心一意待我,我也一 心一意待他。我絕不能有半分對不起他!」段正淳不由肅然起敬,但見心上人俊 俏如昔,嘴唇櫻紅如昔,心中又怎能忘得了昔日情意?
二人默然相對,都憶起了舊事,眉間心上,時喜時愁。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 喝:「誰?誰在房裡?」段正淳和甘寶寶都大吃一驚。「砰」的一聲,鍾萬仇飛 足踢開了被他鎖住的房門。
鍾萬仇一見段正淳,臉都氣黑了,到處尋他不見,原來藏在自己夫人房裡, 於是二話不說,上前就與段正淳拚命,但內力被吸走了大半,武功大損,「怦怦 嗙嗙」把桌椅砸了一地,卻沒碰到段正淳分毫。他滿腔憤怒無處可洩,回頭一掌 把甘寶寶打翻。
段正淳原本輕笑閃躲,見此臉色立變,身形挪動,幾招便讓鍾萬仇落了下風, 「啪-!」打了鍾萬仇一個耳光,口中叫道:「寶寶,還疼嗎?這是我替你打得, 在我面前不允許有人碰你一下。」鍾萬仇無可奈何,氣得似要哭出來。甘寶寶面 色慘白,揮拳向段正淳打去,哭道:「誰讓你替?你辱我丈夫,我和你沒完!」
段正淳在她們夫婦二人夾擊下,泰然自若,抵擋一會後突然使出一陽指,先 後將鍾萬仇和甘寶寶點倒。他把昏迷的鍾靈往床裡推了推,抱起甘寶寶放在床上, 忍不住在她臉上溫柔一吻,看見甘寶寶氣憤含淚,想起她方才說的話,再不敢繼 續輕薄。
段正淳想了想,微微一笑,轉身拎起鍾萬仇出了房門,讓他靠著牆邊坐下, 自己進屋把房門關上,大聲道:「寶寶,有一隻公狗給你守著門口,你和女兒安 心睡吧。」說完哈哈大笑著下到地道,原路爬出後,搬回了那塊石頭,依舊堵住 洞口,然後看看四周無人,得意洋洋回了王府。
在他身後的樹林裡,虛竹剛從一次短促的昏迷中醒來,體內似有一隻野獸在 亂吼亂爬,攪得他神智亂成了麻團,恍惚中見到有人從洞口爬出,猛然記起了那 個神仙般的木姑娘,便跌跌撞撞走過來一腳把石頭踹走,迷迷糊糊爬進了甘寶寶 房間。
屋內此時桌倒椅斜,零亂不堪。這些都沒進他的眼裡,他只盯著床上的曼妙 背影,削肩細腰,圓臀瘦腳。虛竹見到了女人,神智轟然崩潰,什麼都不顧了。
甘寶寶正在流淚,方才被情郎親吻一下,心中又苦又甜,同時也又恨又氣, 恨自己放不下負心郎,氣自己對不起丈夫,突聽石板大響,只以為段正淳又回來 了,登時慌亂萬分,哭道:「滾!你又回來做什麼?你膽敢再……你……!」說 著驚覺腰背被人粗魯按住,兩隻火燙的手掌在身上亂摸。
甘寶寶呆了呆,驚呼:「你要亂來,我死給你看。」以往她以死要挾,段正 淳便乖乖聽話,不想這回這冤家似鐵了心,非但沒住手,反而越發放肆,用力掐 捏臀肉和私處。甘寶寶真正憤怒起來:「混蛋,我真個死給你看。」身上那雙手 絲毫沒有猶豫,竟一下將裙腰扯到了臀下。
甘寶寶驚叫一聲,怒極而泣,低聲恨道:「死人,當著女兒的面,你……你 瘋了不成?你……」身子突然被那雙手翻過來,甘寶寶倒吸一口氣,幾欲暈去, 眼前出現一個敝衣露體的可怖和尚,但見他雙目如血,鼻孔張縮,昏暗中猶如鬼 魅。
虛竹顧不上細瞧女人的臉,心裡也已忘了那個仙子般的木姑娘,只覺出滿手 的溫軟和迎鼻的粉香,用力一撕,「茲拉」一聲,看見了包裹在綠色胸衣下的一 片高聳,再一把扯去胸衣,兩團白肉搖晃著彈了出來。虛竹一見這兩團白肉,臉 頰抖動,發出一聲怪叫,如餓極的瘋狼突然見到了羔羊,雙爪狠狠抓上去,十指 深深掐進肉裡,似乎要摘下來一般。
甘寶寶慘叫一聲,腦中一片空白。突然的驚嚇,衣服的撕扯,一切猶如一場 噩夢。鍾萬仇在門外大叫:「寶寶,你怎麼了?段正淳!我鍾萬仇操你十八代祖 宗!」
指間的溫膩使虛竹燃燒得更烈,急切順著甘寶寶光滑的肩膀把她衣裳胡亂褪 到腰間,退後一步用力一拽。甘寶寶驚叫一聲,赤裸著滾到地上,未及緩過神來, 便被火燙的手臂環腰抱起,狠狠推在床上。甘寶寶駭得傻了,連聲驚叫:「放開 我……放開!你要幹什麼!」
虛竹口鼻呼呼噴著熱氣,對她的叫喊渾無所覺,手爪用力掰開兩片雪白圓滾 的臀肉,露出藏在黑色茂密中的兩條褶丘,其中微微敞開的紅色肉縫便像火山口, 使他體內激盪欲噴的慾火尋到了出路。
虛竹渾身發抖,瞪鼓了紅眼,迫不及待將火燙欲爆的龜頭惡狠狠捅了進去, 接著瘋了似得使出全部力氣,硬生生將乾燥的火熱膛道一插到底。
甘寶寶疼得眼前一黑,體內已多了一大片火辣辣得滾燙痛漲。她嗚咽著一聲 哀嚎,耳中聽著丈夫在門外的叫罵,仍在懷疑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個噩夢!可是 隨即而來的陣陣劇痛和身後的粗粗牛喘,使她痛心徹骨的意識到:在自己家裡, 在自己床上,在自己的女兒和丈夫面前,自己正被一個惡魔強暴!
第七回 暴風翻巨浪
虛竹粗暴摩擦乾熱的綿軟,難受之極的燥熱立刻得了發洩。甘寶寶驚辱地大 聲痛哭,恨不得立時死去,可是股後的衝擊,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快,一 次比一次有力,這是她平生從未有過的經歷。
段正淳對她溫柔體貼,鍾萬仇對她小心翼翼,此刻卻如可以摧毀一切的狂風 暴雨,狂暴得讓她幾乎顧不及悲痛,那陣陣劇痛無比陌生,卻帶來無比熟悉的陣 陣酥軟。她的頭臉無力地伏在女兒腿上,哭聲被撞得斷斷續續,變成了無聲的抽 泣和急促的嬌喘,腰腹不由自主變得酥熱,秘道毫不知羞變得濕滑。
虛竹瘋狂動作,抽插得越來越順暢,迅速過了百次反覆,絲毫沒有停緩疲倦 之意。但蓄滿的陽精久久不洩,使得他越來越焦躁不安,全部意念集中到熱莖, 不知不覺運起了春宮圖上的線條,將甘寶寶殘存的內力吸得乾乾淨淨,也通開了 她被一陽指滯住的穴道。
甘寶寶嬌叫一聲,慌忙緊緊咬住下唇,驚慌不讓自己迷失。她的手腳已經能 夠動作,卻早忘記了反抗。體內突來一陣急抖,最敏感的嫩肉被迅疾撥動,這突 如其來的強烈刺激讓她一陣眩暈,早已暗暗滋生的淫液驟然氾濫成河。
兩片陰唇不由自主得柔順吞吐,「噗哧!噗哧!」的交合聲變成了「噗茲! 噗茲!」的歡叫,加上甘寶寶的抽泣,虛竹的粗喘,還有鍾萬仇的叫罵,交織混 響在昏暗的房間。
甘寶寶的體內已沒了一絲滯澀,卻反而讓虛竹覺得發洩不出全部精力,這時 的燥熱盡堆在小腹,欲發不能,急得他呀呀亂叫,不由再次運行春宮圖上的線條。 這一下徹底攪碎了甘寶寶的抵抗。
甘寶寶眼前一片閃光的虛空,瞬間沒了女兒,沒了丈夫,忘了自己是誰,忘 了身在何處!
雙臂雖酸軟不堪,卻奮力支起被擊紅的臀肉用力向後相抵,頰肉抖了幾抖, 臉上春紅陡然轉濃,喉嚨擠出哦哦連叫,一聲高過一聲,驀地顫出一個尖音。
鍾萬仇在門外聲嘶力竭的叫罵,隨著甘寶寶這聲顫叫而戛然而止。
甘寶寶的蛤嘴翕張幾下,撲哧吐出一大股冒泡的油液,白花花塗滿了交合處。 屋內突然變得十分安靜,虛竹屏住呼吸,死死抵在最深處,雙腿抖得像篩糠,龜 頭癢麻到了極處,終於送開了精關,卻只溢出了一點點,這使得他如箭在弦,意 猶未盡,又是痛快之極又是難受之極。他退後一步,一把將甘寶寶凌空抱起,抽 動得更加焦急萬分。甘寶寶流著羞淚,面色嬌若芙蓉,除了腰部被抱住,身軀無 一處著力,癱軟如綿徘徊在失魂處。
虛竹中毒時間太久,體內積澱的陽精不能一下洩出,而且不僅慾望需要發洩, 突具的雄厚內力也需要發洩。但稍稍鬆開精關後,神智漸漸有些清醒,開始尋思 :「這個與自己調合的女人是誰?床上另一個女子是誰?瞧她們身形都不是神仙 木姑娘,可她們為什麼也一樣地昏睡不醒?還有門外那人,他自稱鍾萬仇,為什 麼大罵段正淳?」
他翻來覆去想這些疑問,隱約猜到:「莫非這個鐘萬仇……他以為我是段正 淳?他叫這個女人寶寶,寶寶……甘寶寶!唉呦!剛才不是聽人說過,莊主夫人 叫什麼『俏夜叉』甘寶寶。這下禍闖大了,果真要在萬劫山莊萬劫不復!」
虛竹心裡一陣驚慌,動作也不知不覺亂了,快兩下慢兩下,深兩下淺兩下, 無意間戲弄得甘寶寶酥酥麻麻,隨著身子軟綿綿擺動,喉底發出了抑制不住的嬌 哼:「嗯……嗯!喲……嗯喲!啊……哎呦!嗯……」虛竹聽了心裡亦酥酥麻麻, 一下子丟去了驚慌,暗道:「管你是誰?肏也是死,不肏也是死,不如肏夠了再 死!」
他扭頭瞧瞧床上臥著的人影,黑暗中看不清容貌,但猜知她定是鍾靈,心裡 發狠道:「再妙不過!我奪不了你們的皇位,但肏了你們的女人,也算死而無憾!」 想到這裡,他橫下一條噁心,大叫一聲,持續又快又狠地抽動,惡莖在雪白肉堆 裡飛快進進出出,擊得綿臀波浪似得一層未盡一層又滾。
甘寶寶繃緊了身子,十指抓扯眼前床單,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泣,戶唇裡外翻 動,來不及縮回就又被攪了出來,白花花的汁水濺得滿股皆是。虛竹低頭一瞧, 如此淫蕩場面,他在麗春院也從未見過,不由心神劇蕩,腰眼越來越酥,極度的 亢奮瞬間充滿了每個毛孔,倏忽如大河決堤,龜眼大張,又多又燙的稠精一股接 著一股,射了十多股才徹底射盡,股股擊得花心嬌顫糾結。
甘寶寶聲聲驚叫,連連痙攣,沒等受完最後一股,人已暈了過去。虛竹雙手 一鬆,她軟綿綿跪在地上,頭臉伏地高高撅著屁股,渾濁濃精混著白亮淫汁,溪 水一樣流下股溝,最後在穴口凝成了鴿蛋大得一團。
虛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巨喘,大汗淋漓,心想:「好了,痛快了!如此 便等死了麼?我雖是螞蟻一樣的賤命一條,但絕不甘心叫人一腳踩死。絕不!我 要有我喜歡的女人,像師娘那樣的溫柔,像木姑娘那樣的美麗,我不要死!」
虛竹在心裡叫著,想起悲慘的乳娘,想起喜鳳嘲諷的目光,想起慧靜兇惡的 神色,想到自己有如喪家野犬,他慢慢站起來,喃喃出聲:「我死也要讓你們難 受,讓你們像我一樣去受罪!」一縷月光照出他陰森森的冷笑。
甘寶寶醒來,驚見一個黑影趴在女兒身上,怒叫一聲:「淫賊!」起身揮掌, 卻一下子摔在床上,不僅提不起一絲內力,腰腿更是酸軟之極,頓時心中大慟: 「自己是不能活了,可是女兒……」她撲上去抱住女兒,向虛竹哀求:「放過她, 求求你!」
虛竹剛剛在鍾靈身上一陣又嗅又舔,已將她脫得精光,正用龜頭磨著光溜溜 的蛤戶,刺激著自己硬挺起來。突見甘寶寶撲來,吃了一驚,見她軟弱求饒,這 才鬆了口氣,藉著月光卻依稀看清了眼前白生生的俏臉,不由得一怔,抬起甘寶 寶下巴,心中疑慮不已。
他原以為「鍾夫人」必定徐娘半老,現下一瞧,她的容貌卻像一個小姑娘, 肉嘟嘟的鼻子,肉嘟嘟的小嘴,圓圓的臉上掛著兩顆大大的淚珠,顯得十分楚楚 動人。
虛竹越看越心動,低頭親下去。甘寶寶閉目流淚,不敢掙扎,方纔的狂風暴 雨讓她從心底裡無比驚懼,面對這個兇惡之極的和尚再沒了反抗的勇氣,反而恨 極了丈夫和情郎。
段正淳若不來騷擾,怎能讓淫賊輕易得手?鍾萬仇平日裡總是醋性大發,此 刻卻保護不了眼皮底下的妻女!
甘寶寶嗚嗚痛哭,越想越氣苦。虛竹卻已吻得火起,將她撲倒在身下,這才 發現甘寶寶不僅相貌動人,肌膚也分外嬌嫩細滑,蛤穴摸著又軟又嬌,難怪人稱 『俏夜叉』。虛竹又有些納悶,既然叫作「夜叉」,自然是說她凶狠潑辣,但自 己怎麼半點沒發現,便問道:「你真是俏夜叉-甘寶寶?」
甘寶寶閉口不答,虛竹用指肚蹭了蹭她菊花,威脅道:「你不說話,我把你 屁眼開了!」
甘寶寶心尖一抖,開口泣道,「是……我是……嗚!嗚……」虛竹再問:「 那你今年你多大歲數?」甘寶寶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不應:「三……嗚……十 四……嗚嗚……」
虛竹這才信她是甘寶寶,笑道:「夫人方才爽不爽?」甘寶寶這回死活不出 聲了。虛竹得意一笑,道:「你不願說,便叫給我聽聽。」說完把她雙腿扛到肩 上,聳身「撲哧-!撲哧-!」大動。甘寶寶泛起白晃晃的乳浪,驚哭幾聲,緊 緊咬住了嘴唇。
虛竹見此,便用心拿出點手段來,一邊抽動一邊挑逗,見甘寶寶忍得很是辛 苦,便咬著她耳朵哄道:「你求饒,我便放過你,也放過你女兒。」甘寶寶為難 片刻,終於開口道:「求你……嗯求你……哦哦!嗯嗯……」她一張口說話,便 抑制不住急喘,熟透的身子經不住如此折騰,羞得她抽噎起來,心裡屈辱之極, 恨極了這個魔鬼,憤懣得要喊叫怒吼,出口卻是嬌軟呻吟。
虛竹得意淫笑,忽覺出花蕊越來越熱,燙得龜頭陣陣發麻,急忙抽出莖來, 兩指捏緊龜頸,硬生生將精液憋了回去。然後匆忙跪行到鍾靈股間,抬起她纖細 的雙腿,凝神準備直搗黃龍。
甘寶寶「啊-!」驚叫,扭身奮力撲倒虛竹,一把抓住他滑溜溜的粗莖,張 大了嘴巴湊過來。虛竹想不到她瘋急了要咬,慌得用力揪住她頭髮,卻見她掙扎 著努力伸出舌尖亂舔亂繞。他吃驚明白了甘寶寶的用意,稍稍放開手,甘寶寶立 刻含住龜頭胡亂套動。
虛竹再也無法忍住,用力抱緊甘寶寶的頭,深深插入她喉底,哼哼著注了進 去。
虛竹這回射過,實筋疲力盡,松心躺著靜養,心滿意足想道:「我在這張床 上享受了一個貌美如仙的處女,又享受了一個嬌俏鮮嫩的美婦,就算死在這張床 上,也是死得其所!」
想到了死,他心裡又生了不安。
甘寶寶在旁不敢動彈,也不敢出聲,恐這惡魔再起不軌之意,見他突然下床 站起,她立刻緊張萬分,用身體擋住女兒,卻見他摸摸索索穿上了衣服。
虛竹收拾好衣物,摸摸懷裡的手帕和春書,想到逃命需要銀兩,便在黑暗中 翻箱倒櫃,摸出一些首飾揣在懷裡。
甘寶寶見此更加羞恨,暗道:「此人看來只是偷雞摸狗之輩,自己造何冤孽, 竟然毀在他手裡!」見他走向裡間地道口,她恢復了幾分膽氣,恨聲道:「小賊! 你敢留下名字嗎?」
虛竹停步想了想,答道:「我叫二呆子」接著說道:「我原不是有心害你, 只是無意服了陰陽和合散,你救了我一命,其實我該謝謝你。」
甘寶寶幽幽再問:「木婉清是不是你壞得?」虛竹一愣,才知道那個神仙木 姑娘叫作木婉清,不禁歎道:「不錯,我身上還藏著她的落紅呢!」說完跳進了 地道。
甘寶寶悔恨不已,又擔心門外一聲不響的丈夫,心知從此無顏相見,趴在床 上直哭到天亮。
日上竿頭,鍾靈才揉揉眼醒來,見母親呆坐床頭,身穿雪白縞素,面色死灰, 眼腫得像兩顆桃子。鍾靈驚問其故,甘寶寶面無表情道:「你父親死了!」
原來昨夜鍾萬仇在門外聽到甘寶寶大叫:「滾!你又回來做什麼?……」他 便以為來人是段正淳,因而悲憤之極,破口大罵。直至聽到二人雲雨大作,甘寶 寶大聲叫床。鍾萬仇氣得七孔流血,牙齒都咬碎了!
甘寶寶萬分悲憤,心想:「這必是上天見她不能從一而終,於是派一個惡毒 和尚來懲罰。而丈夫敗壞人家門風未成,反壞了自己門風,莫非這也是報應?」 於是她支走鍾靈,遣散家丁,想要隨鍾萬仇一同火葬,幸被趕來的段正淳救出, 萬劫山莊則付之一炬。
段正淳心內有鬼,好生不安,不敢面對甘寶寶,猜想鍾萬仇走火入魔多半與 自己有關,暗中派人去探望,不料甘寶寶自盡未成,萬念俱灰,帶著女兒不知所 蹤。
第八回 狂雨碎芭蕉
虛竹趁夜從萬劫山莊溜出,感慨天地雖大卻無自己去路。萬劫山莊和大理段 家,一個黑道一個白道,不知天下何處能逃過他們的追殺。忽然想到【北喬峰, 南慕容,中石清】,武林中這三人的聲望最高,其中名劍山莊,他決計不敢回; 丐幫與少林寺淵源很深,去了也是自投羅網;姑蘇慕容卻好像亦正亦邪,或許可 求其護佑。
虛竹打定主意,沿山而逃,在河邊吃驚發現了虛林的屍體,見其臉部已經浮 腫,他便點燃一根樹枝,在虛林屍背上燙了八個烙印,然後口念阿彌陀佛,將屍 身扔回河裡,心想:「少林寺若發現了虛林屍體,一定會以為是自己,消息一傳 開,自己逃命就方便了許多。」
虛竹一路小心謹慎,到了蘇州徘徊數日,始終打聽不出慕容家所在。他頭髮 已細細密密長了一層,他自己不說也無人確知他是個野和尚。
一日在酒館休息,他摸摸懷中銀兩所剩無幾,不由十分煩惱,突隱隱聽到旁 邊有人低聲爭吵,說什麼【慕容興、參合莊】等等。稍稍側身看去,靠窗坐著一 個道姑和一個俊雅的年輕公子。那道姑身穿黃色道衣,戴著面紗斗笠。
虛竹大吃一驚,豎起耳朵聽出她果然是李夢如,登時失色不敢再瞧,假裝醉 酒伏在桌上,聽李夢如怒氣沖沖說一句:「你骨頭硬是不是?我把你和你肚中的 劍譜一併在慕容家火化!」
說完拎起那年輕公子就走。
虛竹心裡奇道:「原來不是來抓我的,李夢如也要去慕容家麼?」他雖然懼 怕李夢如,但知她對付大理段家,此時反倒對自己大為有利。於是遠遠跟在二人 後面,見她們乘一條船向太湖深處劃去,他也忙雇了一隻小船,趕到湖心早不見 二人蹤影。
船家不耐煩道:「我不知什麼參合莊,卻知有個曼陀山莊,只是沒人敢去, 那裡是個女匪窩。」虛竹急不擇路,聽到山莊便要去,於是多給船家一錠銀子。
船家劃了一程,遠遠見到一個花樹掩映的小島,便把船停下說什麼也不肯靠 近。虛竹自小在水塞裡熟悉水性,把緊要東西包好,泅水往島上游去。
虛竹近了湖岸,見花從中似有人影走動,便一個猛子潛到湖底,摸著石頭慢 慢向上浮,突見頭頂上的湖面有一雙赤裸小腳在輕輕戲水,那雙小腳雪白晶瑩, 當真如玉之潤、緞之柔。
虛竹一顆心猛烈跳起來,牢牢盯住那一對腳,直至在水下憋得實在受不住, 嘩啦立出水面,耳旁響起女子驚叫,而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那對慌忙後退的小腳, 見十個腳趾的趾甲都作淡紅色,像十片小小花瓣,腳背上的肉色如透明一般,隱 隱映出幾條青筋,直叫人忍不住想去撫摸。
一個女子道:「阿朱姐姐,這人是誰?從水裡出來,總盯著你的腳哩!」另 一女子道:「死阿碧,勿要亂講話!」接著問道:「你是誰?鬼鬼祟祟來這做什 麼?」二女俱是南方口音,聲音脆嫩,語調綿軟輕柔,說不出的婉轉動聽。
虛竹濕淋淋走上岸,抬頭看去,眼前兩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都盈盈十四五年 紀,散發出淡淡幽香。那生著迷人小腳的阿朱,身穿淡絳紗衫,通身嫵媚靈秀, 膚白如新剝鮮菱,彎眉圓臉人中深凹,顯得小嘴翹了出來,猶如玉板上鑲著一顆 紅櫻桃。那個叫阿碧的少女,身著淡綠衣衫,瓜子臉,清雅秀麗,唇邊一粒細細 的黑痣。
虛竹嘎巴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個阿碧笑吟吟叫道:「你傻呆呆瞧什麼, 倒是說話啊!」
虛竹抹下臉上的水,脫口說道:「我瞧你們真是美麗,腳也生得動人之極。 真是不知該如何說!」那個阿朱嬌嗔道:「呸,油嘴滑舌!」虛竹注目瞧去,見 那個阿朱嘟著紅嘴,又大又圓的眼睛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
花叢深處傳來另一女子的聲音:「阿朱,阿碧,你們在說什麼?」霎時之間, 虛竹全身一震,心想:「這一聲呼喚如此好聽,世上怎能有這樣的聲音?」阿朱 轉過花叢,叫了聲:「小姐!」笑道:「有人從水裡出來,我們正問他話。」
虛竹滿心要瞧瞧那女子,便移步轉過樹叢,聽得微微驚呼,待見到一個身穿 藕色紗衫的少女,她已將身子轉了過去,臉朝花樹,左足在地下一頓,嗔道:「 阿朱、阿碧,都是你們鬧的,我不見不相干的男人。」說著便向前行,幾個轉折, 身形在山茶花叢中冉冉隱沒。
虛竹望著這少女背影,只見她嬌小苗條,年紀似與阿朱阿碧相仿,長髮披向 背心,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身旁似有煙霞輕籠,人雖遠去,似乎嬌影猶在 眼前。
虛竹心下一陣惆悵,呆呆出神。阿碧故意咳嗽一聲,虛竹兀自不覺。阿碧笑 道:「喂,你到底是誰?」虛竹全身跳了起來,叫道:「是,是。我是誰?」阿 碧瞠目結舌,笑道:「儂不管你做什麼的,要想有命趕緊溜走,儂只當看不見哩, 這個地方呢,是不許……」話未說完,已有幾個下人打扮的粗壯婦人從樹叢中跑 出來,七手八腳把虛竹綁了。
虛竹被押進一個富麗堂皇,香氣襲人的廳堂。堂正中一張鋪著白色毛皮的臥 椅,那椅足有床般寬大,其上倚著一個紅衣女子,手捏一枝帶著綠葉的紅茶花。 這女子鵝蛋臉形,膚白如雪,高鼻深目,淺口翹頜,濃密的黑髮微微捲曲,波浪 般披落在身上和椅上。這時燦爛陽光從窗欞間射進來,使得各種顏色明亮透徹, 晃得人睜不開眼。
虛竹目瞪口呆,唇燥舌乾,懷疑自己到了神仙洞府,心裡不住念道:「我死 了,死了!莫非已在水裡淹死了,怎麼到處是仙女?這個仙子這麼怪異,又這麼 好看,那雙眼睛真真能迷死人!」
那些下人們向紅衣女子稟告。紅衣女子似聽非聽,只顧用心嗅著花朵,豐唇 濕紅髮亮,人中裡有一顆小小的紅痣,更顯得容光艷麗,狐媚難言。過了好一會 兒,才開口道:「帶下去做花肥吧!」
虛竹聽她聲音嫵媚之極,但語調卻十分怪異,他越發驚異之極,心想:「她 到底……是仙是妖?自己死了多半去不了天堂,莫非現下是在地獄?」他開始害 怕起來,稍稍一掙扎,下人們便揪他不動。不料一朵紅茶花筆直飛過來,正打在 他腿上的麻筋。虛竹不由自主跪在地上,仍直勾勾盯著那紅衣女子,見她微微笑 道:「倒有幾分力氣。」
虛竹慌忙大叫:「我有力氣,我能幹活,我給你當下人……」紅衣女子流轉 藍盈盈的眼波,問道:「除了力氣,你還會什麼?」虛竹見了她的眼波,登時覺 得身子輕飄飄的,忙道:「我會……會口技。」那女子懶洋洋道:「那你說來聽 聽。」虛竹惶急之下模仿麗春院老鴇:「哎喲喲!大爺您來了!」突覺說這個不 妥,連忙再學了幾聲狗叫貓叫。
廳堂裡眾女笑成一團,虛竹自己也吃驚:「怎麼叫得如此像,喉嚨裡原先控 制不了的筋肉,現在竟像揮胳膊一樣容易。」抬頭見那紅衣女子花枝亂顫,唇邊 眼角,全是笑意,他心頭大震。
紅衣女子咯咯嬌笑道:「確是有趣,先騸了吧,留幾天玩玩。」下人們答應 一聲,拖著虛竹向外走。虛竹盯著紅衣女子,心裡默念:「騸了,騸了……」猛 地聽得明白,慌忙掙扎求饒。紅衣女子不理不睬,玉蔥般的手指按上紅唇,輕輕 打了個呵欠,顯得嬌慵之極。
虛竹被帶到一間柴房,綁成粽子似得吊在橫樑上,旁邊還有一人同樣吊著, 竟然是與李夢如在一起的年輕公子。待下人們退去,年輕公子和虛竹交談起來, 原來他就是大理嗣子段譽!
李夢如抓段譽到了慕容家的參合莊,逼迫他說出六脈神劍心法。慕容復不在 莊內,其婢女阿朱和阿碧,喬裝改扮救出段譽,三人一同逃到了曼陀山莊。
曼陀山莊是慕容復叔父慕容興的居處,現今山莊女主人是慕容興的夫人葉麗 絲,她定了一條奇怪規矩:山莊不許來男子,見一個活埋一個。因此見了段譽便 吩咐活埋做花肥,阿朱和阿碧求情,才暫將段譽吊在這裡。
虛竹聽了段譽一番話,憂心忡忡,擔心自己要做花肥。再小心向段譽打聽萬 劫山莊,不禁又喜形於色,得知了鍾萬仇走火入魔和甘寶寶下落不明的天大喜訊。
過不多時,柴房來了山莊的管家婆,自稱王婆婆,扒開虛竹褲頭,提溜起驚 莖,揚起柴刀便要騸了他。虛竹惶急萬分,驚呼著使出了看家本領,驚莖急顫著 漲成了「燒火棍」。
王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好生嚇了一跳,怪笑道:「還會咬人呢!真是頭回見 識,再動一個給婆婆看看。」卻不敢再用手觸,而是捏起一根柴火棍把虛竹的「 燒火棍」挑了起來,再次舉起了柴刀。
虛竹叫天不應,呼地不靈,頓嚇出了一身冷汗。房外忽響起一個女子聲音: 「婆婆在嗎?娘叫我來說個事兒。」這聲輕喚如黃鸝出谷,如清澗幽鳴。虛竹雖 在萬分驚險之時,也覺心神一蕩,知是方才岸邊那少女。
王婆叫道:「什麼事?」那少女道:「請婆婆出來說話。」王婆打開門閂出 去,剛說了句:「小姐,你……」便沒了聲響。
門外閃出阿朱、阿碧,接著出現一位雲鬢如霧,臉若朝霞的美麗少女。虛竹 眼前一亮,心想:「怎一下子出來這麼多美麗女子,一個比一個美貌。這少女清 麗絕俗,語聲更是動聽之至,應該是仙子無疑了。」注目再看幾眼,心通通亂跳 起來,他從這少女身上清清楚楚瞧出了師娘閔柔的影子。
段譽叫道:「語嫣姑娘,你來救我們了!」霎那間,虛竹的心止了跳動,無 聲驚呼:「語嫣?她也叫語嫣!怎與小師妹一樣的名字。」
阿朱和阿碧匆匆進屋,乍一瞧見虛竹,二人同時掩目驚呼。聲音傳了出去, 驚得人聲騷動。情勢緊急,阿朱不得不放下手,面紅耳赤,不敢向虛竹稍瞧一眼, 徑直解開段譽後慌張逃出。
段譽把虛竹解下來,虛竹邊提褲子邊隨段譽向岸邊跑去。五人乘船一同逃走, 迎面遇上另一隻小船,船頭黃衣飄飄,居然立著李夢如。五人權衡輕重,不得不 調轉船頭。
葉麗絲怒氣沖沖候在岸上,見了段譽和虛竹,一言不發,揮掌擊來。段譽運 用輕功逃開。
虛竹卻不知如何躲避,只得出掌相迎,抵掌之後,不知所措。他紋絲未動, 葉麗絲卻連連退步,踉蹌著幾乎跌到。
葉麗絲大吃一驚,再出雙掌,身形詭異。虛竹內力雖強,卻不會一招半式。 輕易被葉麗絲擊落湖中。葉麗絲大出意外,好生詫異。這時李夢如追上島來,二 人又是一場惡鬥。葉麗絲連遇平生未見之強敵,驚慌失防,自己也被擊落湖中。
虛竹落水後,依靠自小水性,本能得游動幾下,一口水嗆入喉嚨,即刻清醒, 掙扎著游回岸邊,聽得阿朱等人的驚叫,見葉麗絲從他頭頂落下。
葉麗絲浮上水面後一動不動,漸漸又沉了下去。虛竹稍等片刻,聽得岸上無 聲,游下水把葉麗絲拖上來,見她好像停了呼吸,便雙手擠壓她胸腹,見她咕嚕 漾出積水來,才舒了口氣,忍著胸口悶痛,把葉麗絲抱到花叢中,偷窺四周,李 夢如和段譽等人卻都不見了蹤影。
這時,葉麗絲橫臥綠茵,高聳的胸口劇烈起伏,緊閉的眼睫又長又曲,根根 可數,濕淋淋貼在蒼白的臉上。虛竹適才情急救人,按她胸口時心中雖然蕩漾, 但並不敢多想。此時露水蒸騰起似霧非霧的氤氳,陣陣花香沁人心脾,令他開始 想入非非,低頭瞧著葉麗絲嫵媚無比的花容,忍不住偷偷摸摸伸出手,不由自主 漸漸解開了葉麗絲的羅裳。
在鳥語花香中,一個潔白豐滿的胴體,鋪墊著綢緞般厚實光滑的波浪青絲, 隨著虛竹雙手的移動而漸漸呈現。
葉麗絲不僅眉目臉型迥於其她女子,身形也格外起伏,雙乳傲立,小腹凹滑, 肚臍眼兒又深又圓,雪臀分外翹挺,美腿分外修長。
虛竹褪下絲滑小褲後,驚見美毛竟呈異樣的深棕色,細密齊整,像一小片閃 著光澤的油亮毛氈。其下高高隆起的美戶,呈出異樣的粉紅色,顯得十分精緻高 貴。其內伸出的兩片肥厚美唇,正微微翕合,彷彿在打鼾熟睡。
虛竹瞧得魂不守舍,葉麗絲唇上的紅痣顫了顫,輕輕哼了兩聲,一隻手也隨 之動了動。
虛竹向那隻手瞧去,見五根手指細長筆直,真如白玉雕成一般。他心中大動, 忍不住輕撫玉手,呼吸不敢出聲,心跳得越來越厲害,跳得他頭昏腦脹,呼地吐 出一口熱氣,分開樹枝向四周瞧了瞧,然後顫抖著解開褲頭,撲稜鑽出來暴挺的 惡莖,向著誘惑之極的胴體,昂首點頭,躍躍欲試。
虛竹戰戰兢兢向葉麗絲湊去,誘人之極的豐乳在眼前輕輕起伏,叫他垂涎欲 滴,卻不敢稍稍觸動,只是屏息偷她的花徑,龜頭揉進去……小半截進去了…… 覺出葉麗絲的花徑也大不同尋常,幽谷緊湊溫厚,藏著異樣的層層褶皺,綿綿延 至深處如同一圈一圈的肉環,似在抗拒又似在牽引。虛竹的喉嚨不停抖動,被這 種奇異感覺刺激得幾乎神智失清,倏忽再難抵抗這樣的誘惑,一下子全根而入。
葉麗絲身子一顫,揚開彎彎的睫毛,突見眼前一張醜臉,驚呼一聲,旋即覺 出體內的充實,登時驚怒之極,右掌一抬,卻牽動了內傷,無力地停在了空中。
虛竹吃驚呆住,心裡想溜走,卻捨不得從她體內抽出。片刻之後,葉麗絲突 然流露出嫵媚神情,柔聲道:「你瞧我生得美不美?」虛竹心神一蕩,又驚又喜,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葉麗絲繼續道:「你仔細瞧啊!仔細瞧我的眼睛,那裡有你的影子呢。」這 聲音銷魂蝕骨之至,那藍汪汪的一雙貓眼,似一泓幽深湖水,隱隱有光彩流轉, 眼神既似情深意摯,又似黯然神傷。
虛竹在她眼睛裡越陷越深,迷惘中只聽到攝人心魂地一聲聲呼喚:「你來啊! 來瞧我……」葉麗絲說著,膛道漸漸出現波浪式的蠕動,層層肉環箍著偷莖向深 處吸去。
虛竹渾身一個激靈,小腹裡熱力蒸騰,化成一股股激流從龜眼裡急瀉而出。 他雖覺到了異樣,身子卻無法動彈,好像被定住了。但驚莖受到了越來越強烈的 熱力,忽地自行急顫起來,使得那一股股熱力反其道行之,一下子縮回了小腹。 虛竹不知不覺順勢運行,熱力忽然變得猛烈,小腹中又出現了鼓脹的感覺,好在 迅速減弱並突然消失。
葉麗絲這時大汗淋漓,神色極其古怪,方纔她見身子受辱,而自己無力擺脫, 便在瞬間轉了念頭,施起『攝魂大法』,打算吸了虛竹的內力,然後斃了他再去 找那個道姑報一掌之仇,卻萬萬沒料到,非但沒吸取到內力,自身內力反被吸得 一息不剩。
虛竹這時已然恢復神智,瞧著葉麗絲神色,想起方纔的奇特,隱隱猜到了一 些關節,便試著稍稍抽動一下。葉麗絲的貓眼蓄滿了淚水,神色極其委屈,她剛 失了內力,渾身酸軟,竟絲毫不能反抗。
虛竹暗暗驚喜,心道:「春宮圖中的門道莫非是妖女們的剋星,怪不得甘寶 寶乖乖就宰,渾不像人們口中的『俏夜叉』,原來真正緣故在於此。」他再試著 大動兩下,登時色膽大壯,開始連連動作,不料膛道裡層層疊疊,箇中滋味刺激 異常,他沒堅持過一會兒便哼哼著射了。
龜頭「啪嗒」退出蛤口。葉麗絲聞聲不勝羞辱,忍不住啜泣起來。但膛道裡 的褶肉卻已將陽精層層包裹,不露一絲痕跡。虛竹見她柔弱哭泣,心裡越發驚喜 :「這門『雞巴神功』果然一用就靈!」於是放肆地湊頭吮住了鼓潤的乳頭,心 情一放鬆,不覺神魂顛倒。葉麗絲恢復了一點力氣,不由扭動掙扎,卻牽動了傷 處,發出一聲泣哼,只得含憤承受。
當年慕容博和慕容興兩兄弟赴波斯明教切磋武藝。明教教主看重慕容世家在 中土的聲望,將小女葉麗絲嫁與了慕容興。慕容興乃其父老來得子,當時正是年 輕倜儻,意氣風發之時,特為異域嬌妻修建了曼陀山莊。不料過了不久,慕容博 突然病逝,慕容興也突然離家出走。
那一年,葉麗絲十五歲,至今寡居已十八春秋,此刻再次領略男人的調戲, 禁不住心慌意亂,不一會兒功夫,便面紅耳赤,不知不覺抬起潤頜,發出一聲柔 膩之極的嬌喘。
虛竹聽了她這聲嬌喘,立時又脹得硬痛,忙扛起一條雪腿,隨著清楚的「噗 茲!」聲,莽撞一衝到底,但卻受不住層層肉環的奇異刺激,過不多時便又忍不 住了噴射,意猶未盡之下,慌忙使出「雞巴神功」,藉著貪莖抖動起來變得硬直, 一臂抱著柔腰,一臂抱著玉頸,繼續瘋狂衝刺。
葉麗絲唔唔泣哼,蹙額不勝,眼中漸漸流露迷惘之色。她對男人的記憶只有 疼痛,從未有過現下這般滋味,覺出花道裡已被攪成了麻團,一下子變得又酥又 癢,酥癢得腹底不知不覺用力聳起,好似泛起了滾滾熱浪。這奇異的感覺叫她微 微吃驚,張大了雙眼,隨即被攪得一陣陣迷糊,雙眼再也無力張開,小腹裡忽然 一熱,滾湧出從未經歷過的遍體酥軟。
葉麗絲驚叫一聲,這一聲卻酥得沒力氣喊出來,堵在喉嚨裡變成了軟綿綿的 顫音,顫得她嬌面一下子通紅。虛竹此時突覺膛道深處似有一物叼住了龜頭,齒 咬般得輕輕一叩,叩得龜眼驀地發麻,一股細線般的絲絲涼氣,嗖地流進他小腹。 他略有驚疑,但見葉麗絲此時嬌喘如綿,媚不勝媚,他心中為之一蕩,動作得越 發瘋狂。
此時他半邊臉青紫色,半邊臉赤紅色,兩種顏色時淡時濃,閃了幾閃便不見 了。葉麗絲迷迷糊糊見了,心裡湧上一陣難言的羞恨,暗道:「可惡小賊,此時 莫得意!到時叫你後悔生在人世!」
原來波斯明教有一種神秘心法代代相傳,在教中公主體內培聚一種先天之氣, 此氣陰柔無比,但在公主身上毫無效用,只能隨著元陰轉嫁。葉麗絲嫁到慕容家 後,慕容興東奔西走,二人少有相聚,為數不多的幾次交合,慕容興見她年幼無 知,都是草草了事。直至慕容興突然失蹤,葉麗絲的元陰始終未洩,如今卻將元 陰並陰柔之氣悉數送與了虛竹。
第九回 匆匆堂前燕
曼陀山莊大廳裡,李夢如正在練習六脈神劍。她打敗葉麗絲後,把段譽等人 挾持到大廳,逼迫段譽默記出六脈神劍圖譜。段譽先是寧死不肯,待李夢如以那 個語嫣姑娘相要挾,他便什麼都答應了。
李夢如擔心段譽亂寫一氣,一面看他默寫劍譜,一面默默依樣運習,段譽寫 完最後一筆,她也覺出手指呼呼冒出劍氣,禁不住面露得意,不料雙腿一麻,隨 即由麻轉痛,暗吃一驚:「糟糕!操之過急,真氣岔了經脈。」她不動聲色,點 了段譽穴道,坐下默默調息。
段譽等人心急如焚,彷徨無助,不知李夢如此舉何意,也不知落水的葉麗絲 現下如何。
而在廳外遠處的花叢中,虛竹正立在葉麗絲身後,擊得她啪啪作響,咬牙用 足了力氣,似乎要將雪臀搗碎。
虛竹自得知了「雞巴神功」的妙處,便連連運用,已然在葉麗絲身上試出, 這門無意練就的神功真真神奇無比,不僅能使妖女們失去反抗之力,更妙的是能 將欲噴的精液忍回去,從而保持著堅挺不洩。他功力十分深厚,已記不清自己用 了多少回「神功」,彷彿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葉麗絲雙手雙腳支地,羞辱地伏在地上,長髮搖汗如雨,身子被撞出去又被 拽回來,漲紅了的雙乳在身下搖晃,封藏已久的花心開了又開,不由連聲哀鳴: 「嗚嗚……放開……嗚-!呀……不要!啊嗚……不要了……」汩汩花漿順著白 腿流成了兩條小溪,花草瞧了都含羞低頭。
虛竹受著肉環的強烈刺激,神色猙獰,發出野獸般的「噓噓」聲,瘋狂哼著 「肏死你!肏死你!」直至筋疲力盡雙腿發軟,終於痙攣著雙股,把所有精力透 支給了葉麗絲那劇顫的花房。
二人一起倒在花叢中,葉麗絲嘴裡緊咬一叢青草,玉體成了汗津津的一坨。 虛竹趴在她濕漉漉的後背,依舊夢囈般念道:「肏死你!肏死你……」
突然傳來一聲女子怒喝,接著襲來一陣風聲。虛竹不及回頭,後腦一痛就什 麼都不知道了。
大廳溶進越來越深的暮色,眾人驚見葉麗絲姍姍而來,身穿一襲白袍,手提 一盞紅燈,碧目含春神態慵懶,雪白臉龐一抹醒目的奇異殷紅,唇上那粒小痣更 是鮮紅欲滴。眾人一時瞧得呆住,李夢如暗暗吃驚,苦於不敢妄動真氣,否則岔 了的經脈便再難治癒。
葉麗絲徑直走向寬大的竹椅,軟綿綿倒在上面,半坐半臥似沒了骨頭,眼波 輕流,掃了每人一眼,懶洋洋道:「我這裡不歡迎外人,你們非要賴著不走嗎?」 李夢如聽了心想:「她必是忌憚於我,我若繼續調息,便要不免露出破綻。」於 是佯作無恙,立身笑道:「主人既如此說,那我也不好不告辭了。」說完收好劍 譜,抬腳慢慢離去。
阿朱看出李夢如似有異樣,大聲叫道:「夫人,她剛才欺負了語嫣姐姐!」 而葉麗絲絲毫不為所動。
李夢如忍痛走出大廳,出了一身冷汗,覺真氣在岔成一團的經脈間到處流轉, 心知脈絡已亂必遺後患,當下卻也無可奈何。
廳內的葉麗絲胸口微微起伏,半響沒出一點聲音,好似疲倦無力之極,但神 色極其平和舒緩,又好似美美地睡在了夢中。
段譽等人面面相覷,亦不知她此舉何意。再過一會兒,各人穴道自解,不聲 不響離開了大廳。
四人到了岸邊,驚見虛竹赤裸裸趴在船上,阿朱等又是掩目尖叫。段譽脫下 外衣蓋住了虛竹,眾人乘船慌張離開了曼陀山莊。
躲在暗處的王婆起身去回復主人。剛才她擊昏虛竹後,把主人扶到房中,一 面伺候洗浴,一面問道:「主人,請下令,那個臭男人埋在哪棵樹下?」
葉麗絲慵懶不堪,聽聞此問,耳旁彷彿又響起了野獸般的粗喘,頓時身酸肉 軟,雙腿發顫。沉默一會,閉目哼道:「活埋豈不便宜,讓那狗東西自生自滅吧!」 說完在浴桶裡睡了過去。
王婆不便追問,心裡納悶不已,不知主人所說「自生自滅」是什麼意思。她 狐疑著出去把虛竹赤裸裸扔到船上,再將他衣物盡數收起來。
葉麗絲睡一小覺醒來,聽了王婆的處置,未置可否,走進大廳驚走了李夢如。 待王婆再次回來稟告,卻見主人在臥椅上接著睡去了。
虛竹醒後,船已到了參合莊中,這裡是慕容復的居處。段譽問起虛竹赤身裸 體的緣由。
虛竹支支吾吾說自己昏迷了什麼都不知道,他也確實不清楚自己怎麼回到了 船上。虛竹也向段譽問起那個語嫣姑娘的來歷。段譽說道:「石姑娘出自名劍山 莊,自幼受奸人所害,承蒙葉麗絲相救,便認她作了義母。」
虛竹既驚喜不勝,又惴惴不安,不敢貿然與石語嫣相認,心道:「這次真是 不虛此行,不僅白玩了一個迷死人的狐狸精,還遇到了小師妹。既然小師妹沒死, 那麼師父師娘應該不會十分怪我,但小師妹幼時那麼刁蠻任性,如今卻變得如此 溫柔嫻靜,性情大為迥異,難道確如李夢如所說,越刁蠻的女孩子越怕被人扎, 我扎過小師妹一回,她從此就變得乖了麼。」
阿朱邀請段譽逗留,虛竹無處可去也涎著臉不說告辭。阿朱和阿碧雖然嫌棄 虛竹,但主人不在,卻也不好開口趕他走。段譽時時討好石語嫣,好逑之心一望 而知。虛竹也想討好一下阿朱和阿碧,說道:「慕容復真是好福氣,我怎麼沒有 你們這樣的婢女?」話一出口,便知此言大為不妥,臉上不由發燙。
段譽在旁點頭稱是,石語嫣低頭藏笑,阿朱和阿碧互視一眼,同時捧腹大笑, 彷彿聽到了世上最最滑稽之事。阿碧笑過之後,見虛竹羞得無地自容,心中有些 不忍,安慰道:「若是你生得再英俊些,我以後倒可以考慮嫁給你。」阿朱嘻嘻 笑道:「我可不信,你心裡只有公子,你嫁了誰,誰就免不了……嘻嘻。」接著 向虛竹大叫:「喂!你快求我家阿碧嫁給你吧。」
阿碧羞得和她鬧成一團,阿朱突然正色對虛竹道:「我家公子的名諱,可不 是誰都能叫的,待我家公子回來,你可要言語多恭敬,他或許多留你幾日。」虛 竹滿臉通紅連連點頭,見阿朱目光露出嘲笑,他越發羞慚不已,暗暗恨道:「老 子如有飛黃騰達那一日,不管慕容復要多少銀子,我定把你們兩個從他手裡買來, 統統給我端茶倒水。」忽念及阿朱那一雙纖巧白嫩的小腳,接著想到:「不僅端 茶倒水,還要鋪床陪睡。哼!你們當老子的雞巴是白瞧得麼?」
虛竹到了水榭以後,時不時渾身酸痛,一日一小痛,三五日一大痛,開始以 為落水著了涼。阿朱略通醫道,給他瞧脈卻瞧不出異常。虛竹的面色反倒日漸紅 潤,阿朱的烹調手藝一流,即使粗茶淡飯,也做得味道如飴,只不過虛竹的吃像 實在不雅,總招來阿朱和阿碧的恥笑,石語嫣也從不與他同桌吃飯。虛竹察覺後 便將每樣飯菜盛在碗裡,躲去一旁獨自狼吞虎嚥,他在強盜窩和妓院裡都受過磨 礪,論起裝瘋賣傻的厚臉皮功夫,世上可出其左的人寥寥可數。
足足過了一個多月,慕容復才帶著幾個家將回來。石語嫣一改平日冷漠,變 得含情脈脈。
阿朱和阿碧喜氣洋洋張羅酒菜,熨燙衣物。三個少女走馬燈似的圍著慕容復。 段譽和虛竹瞧得好生羨慕。
慕容復聽了眾人在曼陀山莊的經歷,卻說道:「李夢如是江湖奇女子,錯過 結識,實是遺憾。」段譽本想請他幫忙奪回劍譜,聽他如此一說,也就不便張口。 虛竹受了阿朱的譏諷,見了慕容復更加自慚形穢,也不敢開口肯求收留。
慕容復與他們二人初此見面,還算是慇勤有禮。過了兩日,話不投機便冷淡 下來。半月以後,心裡已是討厭之極,只是礙於段譽大理國嗣子的身份,沒有斷 然開口驅趕。恰好收到飛鴿傳書,道有人冒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慕容絕技 殺了幾名武林高手。慕容復便與家將們商定,他去應天府,家將們去無錫,探查 清楚後在江州會合。慕容復隨即以此事為由,公然下了逐客令。段譽和虛竹再也 不能厚著臉皮不走,只得悻悻然紅著臉告辭。
二人結伴到了無錫,在松鶴樓遇到一彪形大漢。段譽心中鬱悶,與此人一言 不合便賭起酒來。段譽用六脈神劍功夫把喝進肚的酒偷偷從小手指逼出,自然可 以千杯不醉,而那大漢則酒量著實驚人,連喝三十碗酒,毫無醉意。酒保乍舌不 已,虛竹在旁瞧得直欲嘔吐。賭酒不分勝負,二人再比起腳力,嗖嗖跑向遠方, 跑出四十里也未分高下。二人不免惺惺相惜,段譽一問得知,那大漢竟是丐幫幫 主喬峰,喬峰得知段譽出身大理段氏,也十分歡喜。二人相談正歡,見虛竹遠遠 得一步步跑來,身形拙劣,但面不改色,連粗氣也未出。
喬峰暗自驚訝,向虛竹拱手見禮,言辭頗為敬重。段譽本性情之人,見喬峰 威風凜凜,豪氣沖天,敬仰之心油然而生,提出三人義結金蘭。虛竹無可無不可。 喬峰稍一躊躇便爽快答應。三人撮土為香,結為兄弟,喬峰為兄,段譽次之,虛 竹年紀最小。三人結拜後皆喜不自勝,回到松鶴樓重新擺酒祝賀。
正暢飲間,虛竹突然手足痙攣,一骨碌栽倒。喬峰搭住虛竹脈門,察其內力 異常深厚,只是衝撞激盪極為紊亂,便為他推功梳理。
一會功夫,虛竹稍稍好轉。喬峰問道:「三弟以前是否受過陰柔內傷?」虛 竹搖頭疑惑,答道:「這倒沒有。」喬峰疑惑道:「三弟體內有股極陰冷的內力 逆脈而行,極是危險。降龍十八掌的純陽心法,或許可以化解。但此掌法是丐幫 的不傳之秘,我須同幫中長老們商量,暫且要委屈三弟在丐幫掛個名份。」虛竹 驚喜道:「如此最好,真不知怎麼感謝大哥!」
喬峰叫來幾人令其護送虛竹去丐幫分舵,他和段譽到杏子林去會慕容家將, 調查丐幫副幫主馬大元被殺之事。
丐幫弟子見虛竹在酒館與幫主稱兄道弟,自是不敢怠慢,把他扶去分舵好生 服侍。虛竹歇到黃昏,劇痛再次發作,這次疼得越發厲害。丐幫弟子見他從屋裡 滾到屋外,無不驚恐失措,正欲去稟告幫主,見四人抬著一頂小轎走進院中。
一個全身縞素的少婦盈盈下轎,丐幫弟子拜俯在地,口稱「拜見馬夫人」。 那馬夫人見到痛苦萬狀的虛竹,驚問其故。丐幫弟子稟告說:「此人是幫主的兄 弟,剛剛加入丐幫,不知怎麼得了重病。」喬峰與幫中弟子多是兄弟相稱,馬伕 人聽了並不在意,邊向房間走去,邊冷冷道:「什麼幫主?從今以後,他只是一 條喪家的契丹狗罷了!把這條狗扔出去,別弄髒了這間院子。」她話聲極是清脆, 只是虛竹痛得抬不起頭,瞧不了她的容貌。
院中弟子聽了馬夫人的話,無不吃驚失色,忙向抬轎的人打聽,得知今日在 杏子林內,喬峰身世被揭穿,竟是契丹人,並負有殺害馬副幫主的嫌疑。喬峰驚 惱之下已棄幫而去。
虛竹的疼痛正漸漸消去,眾人間的對話聽得清楚,心裡叫苦:「以為靠上了 喬峰這棵大樹,不料反受其累,偏偏得此怪病,以後何以安生?」這時丐幫弟子 將他抬起,準備扔出院外。虛竹掙扎跳起,一言不發,扭頭向外走。不料院門突 然被人撞開,一夥武士手持刀斧弓箭衝進來,丐幫弟子迎上去打鬥紛紛傷亡。
虛竹慌張逃去後屋,屋內一個白淨女子,身子小巧玲瓏,卻長著高寬額頭, 額上無一絲皺紋,顯是年紀甚輕,厲聲問道:「外面發生何事?」虛竹聽出她正 是剛才說話的馬夫人,但慌張萬分,一時顧不上回答。房外打鬥聲驟止,武士們 衝進屋來舉刀就砍。虛竹擎起一張椅子擋住,前胸卻受了一掌,就勢倒地閉目裝 死。那個武士手掌麻痛兀自茫然。
進來一個絡腮鬍子的武士首領,見馬夫人慌張閃躲的腳步,便知她不會武功, 登時大喜過望,上前一把抓住,抱在懷中親下。一股刺鼻的羊膻味讓馬夫人欲嘔 不止,怒叫:「放開我!無恥!混……唔……唔……混蛋!」那首領哈哈大笑, 命其他人去搜尋餘黨。眾武士識趣散去,出外挨個屋子亂敲亂砸,希望再搜出個 如此乾淨的乞丐婆來。
虛竹伏在地上裝死,聽得衣服撕扯和馬夫人的驚叫怒罵,偷偷瞇眼瞧去,見 那首領在床邊聳動寬闊的背部,馬夫人被他按在床上,亂蹬兩隻白生生的大腿。 那首領急急脫下褲子,黑黝黝的屁股往前一慫,哼道:「好只肥鳥!」停了幾停 便前後馳騁起來,弄得木床嘎吱嘎吱直響。
馬夫人發出一聲細長的哭泣,不再掙扎,也沒了聲響。那首領一股勁弄個痛 快,陡然死死頂住。馬夫人卻忽然亂扭起來,啊嗚一聲急喘不已。
首領提著褲子,嘿嘿笑道:「真是個好貨色,讓弟兄們見識見識,回去賣個 好價錢。小娘子,饒你一命,你跟爺走吧!」說完抱起赤條條的馬夫人,哈哈笑 著向外便走。馬夫人嗚嗚掙扎不脫。那首領見地下死屍擋路,抬腳踢去。那死屍 卻正是虛竹。
虛竹聽得耳旁風聲,驚見一隻牛皮靴子向頭臉踢來,不由揮動胳膊抵擋,情 急之下內力運足。首領毫無防備,大叫一聲,腿骨折斷。馬夫人摔落虛竹身上, 見此變故大驚失色。
屋外武士聽見首領的慘叫聲,呼哨著衝進來。虛竹驚駭之下,抓起那首領身 子亂掄亂揮,撲通,撲通-!打得武士人仰馬翻。那首領腰折頸斷,被虛竹遠遠 扔出門外。
武士們見了首領的慘狀,叫嚷著不敢進屋,紛紛搭弓射箭。「嗖-!」一隻 箭從窗戶射進,當得釘在衣櫃上。虛竹驚慌失措,不知何以應付。聽馬夫人叫喊 :「這裡!快來這裡!」
他循聲慌忙滾入床底,見馬夫人不知何時早藏了進來。
這時已有數十隻亂箭射進屋內,還有刀槍棍棒等落在床上乒乒亂響,馬夫人 抱住虛竹一聲驚呼。外面有人在叫:「放火!放火!」馬夫人忽然沉聲道:「快 殺出去!絕不能容他們放火。」虛竹囁囁嚅嚅不敢動彈,馬夫人急道:「不出去 也是個死!」虛竹這回乾脆不應聲。
馬夫人恨道:「你力氣雖大,卻是個窩囊廢!」
虛竹心裡也在猶豫,聽得外面又傳來激烈打鬥聲,有人高喚:「馬夫人,你 在哪裡?」接著叫道:「殺盡一品堂,不留一個活口!」
馬夫人喜道:「執法長老帶人來了!」說完一推虛竹,厲聲道:「你和我並 臥已是大不敬,趕快出去稟告執法長老,說我平安無事,不要亂說話,否則叫你 死無葬身之地!」虛竹抬頭突見她凜凜的目光,心中不由生了害怕。
院中武士這會已被殺得七零八落,只餘三四個高手頑抗,不一會兒也被撂倒。 丐幫眾人見了探頭探腦的虛竹,七嘴八舌問馬夫人下落。虛竹伸手一指,一個老 者喜道:「她沒事,太好了!」飛身向屋子奔去,到了門前,卻急忙停下腳步, 連退了幾步,見馬夫人從屋裡慢慢走了出來。
虛竹一驚,幾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見。馬夫人此時通身雪白,服飾齊整,神態 自若,渾沒有一絲狼狽過的痕跡。她看了眾人一眼,眼圈便紅了,低首道:「幸 虧你們來得及時,否則……賤妾死了也罷,若玷污丐幫清譽,如何對得起枉死的 丈夫?小婦人向執法長老和幫中弟兄萬謝鞠躬了!」啜泣著低身拜下。那個長老 連稱不敢,惶恐道:「是我們作屬下的不力,讓夫人受驚了!」
虛竹瞧得目瞪口呆,心道:「你們只道她受驚了,卻不知她也受精了。這女 人演戲的本事真是高深!但與自己無關,我此時身份尷尬,趕緊一走了之。」他 悄悄向院門溜去,不料馬夫人從袖口中伸出纖纖玉手,指著他說:「此兄弟忠心 勇敢,謹求長老予以嘉勉!」
執法長老問明虛竹剛剛入幫,便隨口升任他為四袋弟子。虛竹手足無措,慌 張拜謝,心裡猜想四袋弟子是多大的官?再聽得馬夫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 也想早些去給大元守靈,此人力氣甚大,讓他隨身跟著我,替我抬著行李吧!」 執法長老點頭應允。
為防敵人捲土重來,眾人當即動身啟程。虛竹不得不隨著馬夫人及執法長老 一行向丐幫總舵而去,寒痛在途中日日發作,一次比一次厲害,悲慘不可言狀。 執法長老等丐幫眾人俱驚駭不已,唯有馬夫人暗暗欣喜。
第十回 款款後庭花
到了臨江府丐幫總舵,馬夫人安排虛竹作自己的護衛,只等著親眼見他病死。 而虛竹苦受寒痛煎熬,過了十幾日,再也無法忍受,在傍晚時分,悄悄來到院子 深處的丐幫祠堂。
馬夫人正在馬大元的牌位前上香。虛竹向她跪下哀求:「夫人,救命!」馬 夫人吃驚莫名。虛竹求道:「夫人,屬下是喬峰的結拜兄弟,曾聽他說幫中的降 龍十八掌可以醫治我的怪病。屬下求求夫人,如得醫治怪病,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馬夫人瞪圓了眼睛,驚道:「你與喬峰結拜?」虛竹答道:「正是!他是我 結義大哥。」
馬夫人驚訝瞧著他,一對眸子晶亮如寶石,在黑暗中發出閃閃光采,過了片 刻,撲哧笑道:「我倒沒瞧出來,你居然來頭不小。至於那什麼十八掌,你何不 早說?大元生前好像有的,明日我給你找找。」
虛竹想不到她答應得如此爽快,登時驚喜不勝,連連磕頭。離去時猶不敢相 信,回頭瞧了一眼,見馬夫人正笑吟吟盯著自己。
虛竹走著走著,總覺有些不大對勁。他對女子調笑的眼神最是熟悉不過,想 起馬夫人方纔的笑容,不禁十分狐疑,心想:「不對!降龍十八掌必不能如此輕 易傳人,否則喬峰早就傳我了!」接著吃驚想到:「她若是騙我,便必是不肯給 我。那我豈非沒了救!」念及於此,頓時心灰,卻又突生另一個念頭:「何必指 望她送?既然她說馬大元生前有,難道我不會去偷嗎?」
虛竹下定決心,看四下無人,一溜輕步小跑,偷偷潛到馬夫人房前,試著輕 輕一推,不想房門居然沒有鎖上。
房間裡很是寬敞,但傢俱甚少。虛竹在黑暗中躡手躡腳搜尋一番,毫無所得, 正鬱悶焦急,突聽外面有了動靜,他一頭鑽進衣櫃,躲在衣裙後面,嗅著幽幽濃 香,聽著心砰砰跳動。
他進來以後,早想好了藏匿之處以備不測,就是臥房套間裡的這個大衣櫃。
整間房的佈置極其樸素,獨有兩處奢華:一處是那個實心土炕,分外寬大, 佔了大半個臥室,長方俱是普通木床的幾倍;二處就是這個衣櫃,又高又大,足 足佔了半面牆壁,裡面衣服甚多,全是女子衣裙,想必馬夫人極愛招搖。
門聲一響,有人走進來,在土炕前悉悉簌簌脫下衣物,就此沒了聲音。虛竹 心中叫苦:「難不成我要在這裡躲上一夜?」再過一會兒,門又輕輕一響,又有 人進來。此人進到臥房,怒氣沖沖道:「小賤人,你幹什麼去了?」
虛竹好生驚異,說話的竟是執法長老。馬夫人嗔道:「死人,今晚我一直給 你留著門,以為你能在房裡等我。」執法長老道:「我在等分舵報告喬峰的消息。」 說完嘿嘿一笑:「來!讓我親親……」馬夫人笑道:「不會小聲點麼!你先去插 上門。」執法長老得意道:「今晚不妨事,你盡情叫好了。」
房內傳來滋滋吻聲,馬夫人忽然氣喘吁吁嬌道:「老鬼等下……我有了整治 喬峰的主意。」
執法長老急道:「他已是喪家犬,你還想怎樣?要把他逼急了跳牆麼?」馬 夫人哼了一聲,惱道:「你現在還怕他?別忘了他在調查馬大元的死因,一旦知 道是你幹的,你想他會怎樣?」
執法長老也惱道:「你不說我不說,他怎會知道?」接著沉吟一下,不耐煩 道:「那你說說,有什麼好法子?」馬夫人嘻嘻笑著:「必須得讓他死,否則你 一直提心吊膽。我剛剛知道,那個姓段的病鬼,居然是喬峰的結義兄弟。你明日 發出消息,說他就要死了,嚷著想見他的喬峰大哥,咱們好好設個圈套……」執 法長老似已按耐不住,喘著粗氣打斷道:「好好,依你,都依你!」孳孳咋咋又 親了起來。
突然「啪-!」得一聲脆響。虛竹在衣櫃裡吃了一驚,聽見馬夫人唔唔道: 「好大爺,別打奴家臉,明日破相不好見人,要打就打奴家屁屁。」她這句話說 得狐媚之至,惹得虛竹渾身一熱,接著聽得又是幾下清脆的「啪啪……」聲,好 像執法長老果真在打馬夫人的屁屁。
馬夫人嬌喘嬌道:「你就是比那死鬼強,他哪裡懂得疼我……」
「啪- !」又是一聲,這一聲甚是親脆響亮。執法長老怒道:「小賤人,你 真得想找打麼?此時你提他做什麼?」馬夫人吃吃笑道:「今日是死鬼的三七祭 日,我就是要說給他聽,讓他在陰間也後悔不珍惜我!」執法長老驚道:「什麼? 今日是馬……馬大元的祭日?」馬夫人笑道:「是啊,你不是怪我回來晚了麼? 我是去祠堂燒紙上香,總要做給別人看的……喂!老鬼……你- !你幹麼穿上衣 服?」
執法長老氣哼哼道:「都怪你,小賤人!好端端地提他做什麼……今日不吉 利,我明日再來。」馬夫人吃驚道:「你- !你怕死人做什麼!你不要走!」
執法長老沒有應聲,腳步聲向外走去。馬夫人大怒道:「膽小鬼!敢做不敢 當!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把身子托付給你這個……」門聲一響,屋內沒了動靜。
虛竹暗暗鬆了口氣,盤算好等馬夫人睡熟就溜出去,耳朵悄悄貼緊櫃門,希 冀早些聽到馬夫人的呼嚕聲。過了一會兒,卻聽見她越來越重的喘息,先是斷斷 續續,後來聲音越來越大,乃至連聲浪叫:「啊!啊……啊哈!啊……哈……」
虛竹稍稍疑惑,立明就裡,不由想像馬夫人此刻的淫態,小腹開始熱氣騰騰, 丹田處突然疼痛起來,手腳隨之冰涼,他心中驚呼:「哎呀!不好!」須臾間, 全身又麻又痛,咕咚一聲從衣櫃裡滾了出來。
馬夫人坐起一聲驚呼,眼珠一轉,立刻猜到了虛竹的來意。見他縮成一團, 立時又鎮靜下來,心道:「絕不能讓他活到明天!」
馬夫人方纔正在美時,此刻不忍罷手,見虛竹在地上低嚎翻滾,她反而更加 有了興致,微笑著依舊倒頭側躺,雙手繼續在身上揉搓,口中不住發出嬌喘呻吟, 眉梢眼角,皆是濃濃春意。
虛竹的寒痛每次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在他難忍不堪以頭搶地之際,疼痛陡地 消去。
虛竹趴在地上涼汗透背,心中絕望無比,心想若天天遭受如此痛苦,簡直生 不如死!接著下了狠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他臉上露出猙獰之 色,慢慢從地上爬起,眼中所見卻讓他心中大動。
炕邊炭火燒得滿屋映紅,馬夫人只著一條紅緞子抹胸,一隻手摸進胸裡,另 一隻手勾在兩腿間,兩隻手正動個不停。
虛竹呆了片刻,低聲喝道:「掌法在哪裡?」馬夫人哼哼唧唧,顧不上說話, 兩手越動越急,忽地雙腿夾緊了手,渾身哆嗦起來。
虛竹口乾舌燥,定了定神,喝道:「你說是不說,我和你同歸於盡!」上前 伸手將她抹胸抓掉,兩隻雪白妙乳聳然而出。
馬夫人嬌軟無力,瞇眼瞧著他,臉上似笑非笑。虛竹心中一蕩,再喝一聲: 「你到底說不說?」一手抓起她頭髮,一手在她臉上摑下。「啪,啪!」兩聲,
馬夫人閃了閃痛苦神色,隨即在虛竹手裡仰起頭,露出柔媚無比的微笑,乞 求道:「好大爺,別打奴家臉,明日破相不好見人,要打就打奴家屁屁。」這一 句與剛才她對執法長老所說一字不差,她雙頰已赫然紅腫,眼中卻閃出迷離渴求。
虛竹吃驚放手。馬夫人立時爬著轉過身去,跪伏著高高挺起了屁股。虛竹砰 然心動,眼前圓白的兩大瓣臀肉夾著圓白的兩小瓣蛤肉,沒見半根陰毛,也沒見 一絲褶皺,只見半顆鮮潤淫豆,塗著一層亮液,晶瑩通紅煞是奪目。
虛竹不禁睜大眼睛,越湊越近,驚奇發現她整個腹底都是白滑一片。一怔之 後,不由驚喜:「難道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白虎穴!」兩指輕輕撥開分外肥厚的騷 唇,居然清晰看見了微微蠕動的騷穴底肉,騷道淺短寬闊,正像一個飯碗模樣, 而且還冒出一股子溫香。
虛竹忍不住翹出舌尖舔了舔,馬夫人全身一震,扭動屁股嬌呼:「哎呀!奴 家最怕這個……」虛竹聽了她說一個「怕」字,心中便是一動,抓緊她臀肉不讓 她亂動,牙齒輕輕咬上肥唇。馬夫人扭腰喘呼:「啊-!哎……別咬!奴家…… 怕你了,怕了還……不成!」她越如此叫,虛竹越不肯放過,舌頭翻捲,「啪嗒! 啪嗒!」幾下便吸得淫水流淌不止。
虛竹忍不住嚥下一點,覺得溫嘟嘟滑膩膩得十分爽口,於是越發舔個不停。 馬夫人顫呼一聲,騷唇突然收縮幾下,「撲-!」噴出一股熱乎乎的騷潮。
虛竹吃了一驚,在麗春院只聽說過妓女會美得失尿,卻沒聽說過能這般噴出 來尿水來,這股子尿水還帶有淡淡的香味,他抹了抹濕漉漉的臉鼻,問道:「掌 法在哪?」說著揮起巴掌打了下她屁股。
馬夫人嬌叫一聲爬著逃開。虛竹追趕著裡啪啦亂打,不住逼問掌法。二人 跪在炕上一圈圈轉,馬夫人不住聲地顫聲媚叫:「啊!啊……奴家怕怕!呀…… 呀,爺爺……奴家怕……怕啊!」這情景既怪異之極又誘惑之極。
虛竹再也忍將不住,粗喘著掏出怒莖,馬夫人回頭瞧瞧,搖了搖屁股,神色 渴求之至。
虛竹急急上前一插,只覺空蕩蕩得啪唧一下觸到了底。馬夫人呼一聲,向前 爬開一步。虛竹追趕著繼續抽頂。馬夫人受一下,逃一步,爬了幾十步,一頭趴 下軟爛如泥。
虛竹按住她狠狠插了幾下,心裡仍惦記著心法,停下想了想,挪動馬夫人讓 她半身趴在炕上,然後用膝蓋擠住她雙腿,雙手扒開她臀肉,惡狠狠問道:「說 不說掌法在哪兒?」馬夫人只是閉眼急喘。
虛竹低頭向她屁眼搗去。馬夫人終於吃了一驚,扭頭看一眼虛竹,目光滿是 駭異。她的騷穴寬大異常,菊穴卻十分緊迫。虛竹費盡力氣撐開,好不容易擠進 龜頭,光滑的菊穴已被血染紅。
馬夫人沒想到受此一劫,臉色慘白,哀求不已,卻堅持不說降龍十八掌的心 法。虛竹問一句,插一下,不顧龜皮被緊迫扯得劇疼,一股勁插到深處,擠出了 滋滋紅黃稀液。
馬夫人慘叫連聲,雙手拍炕嚎啕大哭。虛竹突然發現她高高蹺著一隻手指, 好像在指著某個地方,他心念一動,「莫非她疼得說不出話,在指給我看麼。」 心念雖動,亢奮卻到了欲罷不能之時,反覆把腸肉翻出來懟進去匆匆射過。
虛竹抽出莖後,莖溝裡塗著一圈紅血,凸出的莖筋上還粘著一條細細的黃屎。 他抓住馬夫人頭髮扭過她臉來,見她雙目緊閉已經昏了過去,便用指捏開她嘴, 把髒莖塞進去胡亂抹了抹,然後跳去炕上,掀開層層被褥,在炕底發現一暗格, 裡面一本書,繪有掌印圖形,書名五個字。
虛竹認得第三個字是「十」,第四個字是「八」,登時喜形於色,不禁笑出 聲:「哈哈,降龍十八掌!」心想:「半宿的辛苦終於沒有白費!」把書藏在懷 裡跳下地。
馬夫人已經甦醒,滿眼驚恐之色,卻慌忙向他擠出一個討好的媚笑。虛竹不 禁得意,一面向外走,一面模仿那個武士首領的口音語氣,笑道:「真是個好貨 色,讓弟兄們見識見識,回去賣個好價錢。小娘子,饒你一命,你跟爺走吧!」 不料身後幽幽傳來:「奴家跟爺走,爺來扶奴家啊!」
虛竹後背不禁生出一絲涼意,拔腳逃出門外。卻驚見月色如洗,照得院子裡 亮亮堂堂,也照得他渾身打個寒戰,吃驚想到:「我肏得淫婦哇哇大叫,居然無 人發現!真是不可思議!」
他哪裡知道,執法長老為了方便他自己,今晚已調走了所有護院,卻沒想到 大大方便了虛竹。
馬夫人瞧著虛竹離去,目光漸漸轉為怨恨,喃喃道:「有朝一日,看你怎麼 落到我手裡。」
隨後又怔怔發呆,心想:「我該怎樣折磨他?他比所有男人都狠心,但他剛 才若來扶我,我會不會真的跟他走了?他天天打我屁屁,而我……也要打他屁屁。」
馬夫人手腳冰涼,下體劇痛,趴在炕沿不敢動彈,臉上卻露著詭異笑容。
第十一回 不知本非客
虛竹溜出丐幫總舵,想著逃得越遠越好,從臨江府一直走到了應天府,疲憊 不堪,加上寒痛發作,無力前行,發現附近有個大莊園,於是懇求山莊收留,拿 出唯一的看家本領,表演惟妙惟肖的口技。
莊丁把一個姓焦的管家找來。焦管家聽了甚覺有趣,便稟明主人將虛竹留在 了山莊的戲班裡。
這個山莊方圓數十里。主人姓孟,祖籍蜀地青城,乃後蜀亡國皇帝孟昶的後 裔。孟昶當年降宋後被封為秦國公,但只過了十餘天,便稀里糊塗死了。太祖皇 帝廢朝五日,素服發哀,恩至孟氏子孫加官進爵。
時至今日,當朝高太后便是孟家表親。皇子年幼,高太后把持朝政。一人得 道,雞犬升天。孟家現今朝中有太師,宮中有皇妃,門系旺盛,顯赫無比。
山莊的孟老太太,曾做先皇乳娘,生有三個兒子:二兒子乃當朝太師,權傾 朝野;另兩個居住在山莊裡。大老爺癡迷道術,在煉丹房深居簡出。三老爺以清 高自傲,整日吟詩作對,不理俗事。以致孟家子弟無人約束,仗勢欺人,佔人田 地,霸人妻女。
莊內有個大觀園,孟家女眷深居於此,很少出頭露面,但有著許多神秘的傳 聞。虛竹聽戲班人講,園中有個神秘的【玉香樓】,隱於僻靜茂林,孟家從不許 人接近,同園的夫人小姐亦不知其詳;而園內的【攏翠痷】比【玉香樓】更要神 秘,相傳其內供有飲雨茶、浴花汁的上天仙女。
除了這些神秘傳聞,虛竹在山莊的所聞所見,儘是種種想像不到的驕奢淫逸。 昔日後蜀皇帝奢靡無度,舉世聞名,一隻夜壺就用七寶鑲嵌,而今其子孫大有祖 宗遺風,吃鴨只吃鴨舌尖,吃雞隻吃雞冠根,往往一盤菜就要屠宰成群的家禽。 虛竹大開眼界,常常感慨:什麼家仇國恨,什麼叱吒江湖,統統不如這樣的安逸 享樂實實在在!
戲班所在的【絲竹館】,分為男女二班。男班三排瓦房,其內多是雜役;女 班三層閣樓,安置舞女家妓。女班管事的人稱尤夫人,西州回鶻人氏,其鄉敦煌 被遼國佔據,她逃難至此,在孟家生了三個女兒,都是一夜風流的結果,女兒們 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虛竹求人解讀『降龍十八掌』,問遍男班眾人,卻無一人識字。他鬱悶之極, 每日寒毒發作,雖有心法卻不能習修。一日正午,他躲在僻靜處忍受寒毒疼過, 渾身無力走出樹叢,突見溪邊亭子裡,有個人影蹲在那裡,手在地上劃來劃去。
虛竹過去探個究竟,走近一瞧卻是個小女孩,穿一件玉色小裌襖,底下水紅 撒花裙,正拿著一根細樹枝,沾著溪水,在青石板上寫著幾個方方正正的大字。
虛竹見有人識字,意外驚喜,輕輕咳嗽一聲。那女孩「啊」地驚訝扭過身來。 虛竹心頭突突一跳,見這女孩大約十一二歲,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皮膚嫩白得仿 佛要滴出奶汁來,好一個精雕細琢的小玉人。
虛竹嗓子發乾,問道:「你是誰?」女孩也同時問道:「你是誰?」隨即紅 霞飛面,雙手輕提裙角,低頭便走。虛竹忙叫道:「小姑娘,等等。」從懷中掏 出書,恭謹道:「我得了怪症,有醫治之法卻不能解讀,小姑娘既認得字,能不 能讀給我聽。」
女孩抬起頭,閃著黑寶石似得亮眼,羞澀道:「我剛剛習字,也認得不多。」 伸手接過書,回身坐在石凳上,翻開書結結巴巴念了幾句,將書還給虛竹,笑道 :「對不起,你看見了,我的確幫不了你。」她一笑之下,臉頰浮出兩個梨窩。
虛竹胸口一震,暗叫:「真是個十足的美人胎子!」見她轉身要走,忙搭訕 道:「小姑娘,你還沒說你是誰?你也是戲班的人麼?」女孩搖頭道:「我叫香 菱,這幾日在梨香院裡給主子裁衣。」
虛竹知她所說的梨香院,是孟家專門用來教習女婢,縫製女紅的所在,接著 問道:「那你是梨香院的丫頭了?」女孩再搖頭道:「我主子不在梨香院,我是 園內玉香樓的丫頭。」
虛竹驚訝道:「原來你是大觀園的人。」抬頭望向遠處大觀園的高牆,依稀 看見牆內鞦韆高蕩,綵裳飛揚,可以想見裡面的鶯歌燕舞,不禁由衷讚道:「怪 不得你如此美麗,原來是那園子裡的人。」
香菱聞言,粉嘟嘟的臉上翻湧紅霞,眉間嘴角儘是羞柔,雖然身量未足,但 自然流露一股風流氣質。虛竹心神一蕩,情不自禁道:「回頭我去瞧你,好不好? 我姓段,你叫我段大哥吧。」說著把書收回懷裡,輕輕拉住女孩的手,那小手溫 暖滑膩,尚不及他半個手掌大。
香菱雖然少不更事,也覺出他不大莊重,抽手道:「我得回園子了,主子這 幾日不舒服,我要趕緊回去服侍。」虛竹抬腳和她同行,再搭訕道:「你小小年 紀就會做衣服,現下穿的衣服一定是你自己做的了,真是好看!」香菱欣喜道: 「是啊,主子從不出門,每件衣服都是我給她做。園子裡的人說我做的好,也讓 我幫她們,但主子身子很弱,我不能……」香菱突然停口,斜著跨出一步,怔怔 瞧著虛竹。
原來虛竹見香菱嬌憨婉轉,語笑如癡,早不勝其情,不知不覺向她越貼越近, 此時忙掩飾道:「啊,你身上好香,是用什麼香薰的?」香菱低頭羞澀,展顏笑 道:「總有人這樣說,但我自己不覺得,也沒用過什麼香。」
遠處突地傳來一聲呼喚:「菱兒!菱兒-!」香菱挺身叫道:「我來了!」 匆忙向虛竹道:「你不是要人給你讀書嗎?你隨我來,那人或能幫你。」說完回 身跑了幾步,停住向虛竹點了點頭。
虛竹跟了過去。二人一前一後繞過亭子,過了長廊,見草坪上站著一位身材 修長的年輕公子。香菱跑去與那公子緊緊貼住,嬌笑滿面,十分親熱。
虛竹到了近前,不由吃了一驚:「世上竟有如此美少年?」見那公子頭戴束 發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身著大紅箭袖,項上用一根五色絲絛繫著 一塊美玉,臉皮白裡透紅,相貌十分俊美。
虛竹驚疑不已,注目細細打量,見這位公子削肩柳腰,胸部凸顯豐滿,再想 剛才那聲嬌嬌的呼喚,便恍然而知這位『公子』原來是個女子。
香菱在那女扮男裝的公子耳邊說了幾句。那『公子』用力併攏折扇,大步走 到虛竹面前,拱手作揖,粗著嗓子道:「初見兄台,在下史朝雲有禮。」虛竹暗 覺好笑,但見她服飾華貴,卻不敢稍有放肆,規規矩矩還禮,然後把『降龍十八 掌』拿出來,恭恭敬敬說了請求。
香菱從虛竹手中接過書,笑著遞給史朝雲。史朝雲粗粗一翻,臉色一變,驚 問:「此書你從何處得來?」虛竹愣了愣,隨口編個故事:自小患病,父母求醫, 遇到怪異乞丐等等。
史朝雲半信半疑,走去花廊坐下,翻開第一頁,邊讀邊解,問虛竹記住了, 接著解讀下一頁。她連著念了五、六頁,虛竹都毫不猶豫說記住了。史朝雲斜他 一眼,露出狐疑之色。
虛竹見她不相信,便把前幾頁背誦一遍,隻字不差。
史朝雲驚異道:「你真是好記性!」接著吩咐虛竹明日此時再來此地,說完 也不告辭,起身便走。虛竹見她沒有還書之意,欲言又止,眼見她和香菱消失在 靄霧中。
第二日,虛竹如時赴約。史朝雲早候在亭子裡,依舊扮著男裝,用了大約一 個多時辰,解讀完最後一頁,把書合上遞還虛竹。
虛竹接書時,見玉指纖細,玉腕晶瑩,不由心神一蕩,抬眼又見到面若桃花, 秋波欲流,他心裡暗道:「此女氣度非凡,美麗高貴,多半也是大觀園裡出來的。」
按理他此刻應該說些感謝的話,而他卻似笑非笑。史朝雲白嫩的臉上泛起一 層羞紅,乾咳一聲,拱手道:「兄台,就此別過!」說完轉身離開。
虛竹望著史朝雲裊裊遠去,心中悵然若失。此後不捨晝夜,苦修心法,修完 最後一頁,發現書上總記載了十七掌,不禁心生疑惑,心想:「既然號稱降龍十 八掌,當然應該有第十八掌,如何會沒有呢?我已從頭至尾練習一遍,而寒痛每 天發作,並不見減輕,是不是因為沒有練全的緣故?難道馬夫人房中還有一處地 方單獨收藏了第十八掌?」
這時聽得有人大聲喚他。原來今日是孟老太太的大壽,戲班的人一早都去了 大觀園。本來沒虛竹的什麼事,他進莊一個多月來,天天犯病,從未受過指派, 今日焦管家特意舉薦,見孟老太太感興趣,趕緊派一個小丫頭來叫。
虛竹大出意外,隨小丫頭進了心儀已久的大觀園,竟有些莫名緊張和莫名激 動。園內處處桃紅柳翠,園內有園,院中套院,奇巧精緻。虛竹目不暇給,經過 一個拱橋,正和一個少女打了一個照面。
那少女清眉亮眼,氣質不俗。小丫頭欠身拜道:「見過姑娘!」少女驚訝道 :「你怎麼帶陌生男子到處亂走?」丫頭回道:「這人是戲班的戲子,老祖宗正 等他表演,怕老祖宗等得焦急,奴婢就大膽抄了近路。」少女叱道:「那也不能 壞了園子規矩,叫二奶奶知道,看你有幾身皮子給她打!」小丫頭嬉皮笑臉,「 姑娘饒我!」少女撲哧一笑,「我自不會說,你們快去吧。」
小丫頭謝過,領著虛竹繼續急急趕路。虛竹回頭瞧了一眼,覺這少女好像曾 在哪裡見過,不由讚道:「好一個美貌可親的千金大小姐!」丫頭笑道:「不要 亂叫,這位姐姐是梨香院的丫頭,叫作襲人,平日待我們最好不過。」虛竹更加 驚訝,心想:「丫頭既已如此,千金小姐又該何等模樣!」
二人連走帶跑,剛剛到了一道照壁前,耳中已聽得鼓樂喧嘩。小丫頭喜道: 「前面就是了。」突傳來一個脆鈴般的笑聲:「哎呦呦,眾位姐姐且饒我,由我 去躲一躲,今日真有些醉了……」小丫頭臉失血色,驚恐止步,撲通跪倒。
虛竹不知發生何事,正詫異間,見照壁後轉過談笑風生的五、六個女子,當 中擁著一位彩繡輝煌的美婦。小丫頭顫聲叫道:「見過二奶奶!」
美婦「咦」了一聲,蹙眉道:「什麼人亂闖?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小丫頭 結結巴巴答不成句,美婦似已不耐煩,扭頭對左右道:「去叫人來,該關的關, 該打的打,給我往死裡打,這些人越來越不像話。」
虛竹吃了一驚,忙道:「回二奶奶,我不是亂闖,老祖宗喚小的來表演口技。」 小丫頭隨著磕頭稱是。
那二奶奶原本粉面帶威,轉瞬變成了丹唇含笑,向身邊人笑道:「你們瞧瞧, 老祖宗今兒個真是高興了。口技!我當姑娘時在娘家裡聽過,且不忙走了,回去 陪老祖宗好好樂樂。」
其她女子紛紛附和。
這位二奶奶扭身回走幾步,突扭頭喝道:「還不快去!這筆賬以後再算!」 小丫頭帶著哭腔道:「是!謝過二奶奶!」起身拉起虛竹就跑,到了遠處後,虛 竹悄悄問道:「這二奶奶是什麼人,好生厲害!」小丫頭吃了一驚,忙在口前豎 起一根手指,小心「噓」了一聲,彷彿聽見『二奶奶』三字便心驚肉跳。
小丫頭將虛竹帶到一處叫做【大觀樓】的地方。那是一個大戲台,台前露天 的空地上堆堆簇簇坐滿了花花綠綠的人,二樓看臺卻用輕紗整個蒙住,紗裡影影 綽綽,想必都是尊貴女眷。
高台上正有三個女子手拿琵琶邊奏邊舞,贏得陣陣叫好聲。但見三女一般裝 束,頭上流蘇彩帽,腦後披著輕薄紅紗,上身小衣露著圓圓的肚臍,下身寬大紗 褲下赤著染紅指甲的一雙白腳,舉手抬足之間,十分曼妙誘人,最後一同擺了個 反彈琵琶的姿勢,眾人喝彩如潮。
虛竹哪曾見識過如此場面,咧嘴直眼的傻樣把小丫頭逗笑了,告訴他台上的 正是尤夫人的三個女兒,人稱尤氏三朵花。
待這三朵花從台上退下,焦管家叫人在虛竹臉上抹了一些紅紅綠綠的油彩, 帶上台去向大家介紹幾句,便叫他開始表演。
虛竹隨意模仿幾聲鳥叫,雞叫,牛羊叫。眾人拍手叫好。焦管家大為得意, 親自上台賞了虛竹一杯酒。虛竹喝了以後,隨意模仿焦管家說了幾句話,眾人大 笑。
一個老太太笑道:「有些本事!再賞他一杯。」虛竹再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靈機一動,咳嗽一聲,模仿剛才那二奶奶的聲音和口氣道:「哎呦呦,你們瞧瞧, 老祖宗今個兒真是高興了,口技!我當姑娘時在娘家聽過的,且不忙走了,回去 陪老祖宗好好樂樂。」
此句一出,四下一派肅靜,過了片刻,那老太太忽地哈哈大笑,邊笑邊道: 「像!像極!但嚇了我老人家一跳,還以為鳳丫頭附了他的身!哈哈……」場中 轟地一聲,全體大笑起來。
那二奶奶在輕紗後脆聲道:「讓我也賞他一杯,以後我可清閒了,老祖宗再 叫鳳丫頭,便叫他去服侍好了,連那些貓兒狗兒也不用再養了,就是怕老祖宗抱 他不動哩。」眾人笑聲更響,那老太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嗽道:「好好…… 賞賞!」
虛竹第三杯酒下肚,覺腹中暖洋洋的一陣發熱,突地湧起熟悉無比的疼痛, 低叫一聲,蜷在地上簌簌發抖。眾人大驚,焦管家忙解釋道:「此人重疾在身, 天天如此,一會兒便自己好了。」
孟老太太驚道:「這怎麼成?不如抬去攏翠庵,叫妙玉給他瞧瞧。」那個二 奶奶忙道:「老祖宗,此事不妥,妙玉素來孤僻,平日給姑娘們瞧病都推三阻四, 何況一個戲子!」老太太歎道:「唉!我惜痛這孩子本事難得,去試試也好,哪 怕只求顆丹藥。」
虛竹被抬到園中一個山坡上,桃花爛漫,掩映著一個庵門緊閉的道庵。兩個 小廝抬著擔架齊聲高呼:「妙玉仙姑!」幾聲過後,空山寂寂,唯見落英繽紛。 小廝面面相覷,又不敢去回老太太,逕直把虛竹抬回了戲班。
到了戲班,虛竹的疼痛也就過去了,念及明天還要如此發作,便覺了無生趣, 心裡更加疑惑那第十八掌。
當日深夜,他偷偷溜出了孟氏山莊,忍不住冒險再去丐幫總舵。
第十二回 舊時春風面
天邊露出青光時,虛竹到了金陵轄內一個村鎮,在幾間店舖間鬼鬼祟祟探尋, 想著這裡離臨江府還遠,若沒有盤纏食宿,趕路太是辛苦。
一家店舖半掩著門,他偷偷摸了進去,突覺腳下絆到什麼東西,彎身在地上 一探,意外拾到一錠銀子,登時驚喜不勝,繼續摸下去,卻大吃一驚,居然摸到 了一個人,且這人冰冷僵硬,竟是個死屍。
虛竹駭然失色,揣上銀子,扭身便溜,驚聞頂上傳來女聲:「小賊,站住!」 虛竹仰頭一瞧,見房上立著一個人影,接著又現出幾個影子來,其中一個道:「 怎還有漏網之魚?」
虛竹聽是個女聲,慌張稍減,不料那幾人從房頂直撲下來,清輝閃爍,手中 都持著劍。
虛竹撒腿便跑,一口氣跑到天亮,身後已沒了那幾人蹤影。他到路邊撒了泡 尿,再走一會兒,劇痛突然發作,來不及找個僻靜地方,當即在路邊蜷縮翻滾, 驚聽一女氣喘吁吁道:「妹妹小心,此賊輕功了得,提防有詐。」
虛竹掙扎著抬頭一瞧,身周有四、五個人包圍過來,俱黑綢緊裝,黑綢蒙面, 身形玲瓏有致,一望而知都是年輕女子。
一女驚叫:「是你!」虛竹聞聲瞧去,那個蒙面女子滿目驚訝,轉而變成怒 色,提劍一指,恨道:「想不到你居然是個賊!說!為什麼冒充戲子,到底什麼 企圖?」
虛竹聽出此女正是給自己解讀降龍十八掌的史朝雲,想要開口分辯,卻疼得 根本說不出話。另一女子道:「妹妹不用再問,姐姐刺他一劍,看他能經得住我 幾劍。」說著舉劍小心上前來。
突傳來急驟馬蹄聲,七八匹馬從西馳來。領頭的兩匹馬並肩疾馳,縱身起伏, 毫無差別,竟如一匹馬奔馳一般,倏忽間到了近前。「吁-!」的一聲,兩馬前 蹄同時高高躍起,又同時落下。
幾個蒙面女子只覺眼前一亮,不約而同暗暗喝了聲采,但見兩匹馬一黃一白, 鞍轡鮮明,一般的高頭長身。黃馬上的黃衫男子,頜下稀須,身形微胖,目朗神 豐。白馬上的俏麗少婦,一身雪白素衣。兩人腰垂的劍鞘也是一黃一白,端的是 人俊馬壯。
虛竹心頭劇震,張口呆住,居然一時忘了疼痛。黃衫男子的目中精光一湛, 他身後一個大漢催馬上前,大聲問道:「光天化日之下,爾等鬼鬼祟祟做什麼?」
那個自稱姐姐的蒙面女子大聲回道:「金陵女俠懲治淫徒,爾等休管閒事。」 大漢疑惑道:「金陵女俠?」轉頭看看黃衫男子。黃衫男子微微搖頭,意思是聞 所未聞。
那大漢又向地上的虛竹喝道:「喂!小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淫徒?」虛 竹答不出話,面泛激動,直勾勾盯著白馬上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不由臉熱,她從前少女時在江湖行走,男子見了她大多如此,她當 初都已見怪不怪,如今為人妻母,反倒比以前更覺害羞。
黃衫男子見狀,沉聲道:「我看他確不是良善之輩,咱們走吧。」白衣女子 點點頭,黃白二馬同時輕輕挪蹄,經過說話那個蒙面女子時,白衣女子莞爾一笑, 登時容如花綻,無比柔美。蒙面女子暗憤不如之慚,突挺身躍步,一劍刺入虛竹 肩頭。
虛竹痛哼一聲,目光仍盯著白衣女子不放,見她就要縱馬飛奔,一時情難自 抑,脫口而出:「師娘!」隨即昏厥過去。
虛竹醒來,發現身在前行的車廂裡,傷處已包紮上了白布。他拉開車簾問車 夫道:「你是誰?這是哪裡?」車伕回道:「少俠,咱們這是趕回名劍山莊,主 公主母有要緊事,他們先行回莊了。」
虛竹一陣激動:「師父師娘又一次救了我。」車伕見他甦醒,揚起馬鞭不住 催馬。虛竹忽然想到:「師父師娘急匆匆趕回山莊,莫不是李夢如學會了六脈神 劍,又去山莊挑釁?」
他驚問車伕得知:武林有志之士要攜手抗擊契丹,聚集起來推選盟主。本來 是丐幫人數最多,勢力最大,但自喬峰之後,丐幫一直群龍無首。因此目前這個 盟主已非石清莫屬,在名劍山莊召開武林大會,其意不言自喻。
虛竹聽了大為欣喜,儘管劇痛日日發作,再加上新受的劍傷,他心裡也不覺 得苦,只是隱隱有絲不安。
趕了十幾日的路,遠遠望見了名劍山莊。虛竹陡地打個冷戰,無端端害怕起 來。這一路上,他離名劍山莊越近,心底那份不安便越強烈。見到了眼前熟悉的 莊門,那無比恐怖的一幕也清晰地回想起來。
*** *** *** ***
當日石清去後山尋找木頭所說的『女鬼』,閔柔跟了出去。屋內一時間變得 空空蕩蕩,燈光忽明忽暗。閔老莊主神情萎頓,閉目沉思。
木頭在心裡叫著:「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小心翼翼走近床邊,見 嫣兒雪白的小臉籠罩著一層黑氣,望之十分可怖。
壓抑無比的寂靜中,外面突然有人叫道:「師父!」石清在房外大聲道:「 你們去把後山緊緊圍住,務必小心!」
木頭聽到石清的聲音,身子不由哆嗦起來,他本就十分懼怕師父陰冷的神色, 做了錯事後更加不敢面對,聽他向屋裡走來,不由一時慌極,急忙躲進床邊屏風 後。
石清進屋喚聲:「爹!」閔老莊主道:「這麼快回來了?」石清道:「孩兒 已帶人將後山圍住,只是擔心那賤人既然敢來,想必有所依持,孩兒……恐怕不 敵。」閔老莊主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石清等了一會兒,接著道:「孩兒不孝,斗膽請爹爹主持大局。」又過了一 會兒,閔老莊主才開口道:「你到我閔家幾年了?」石清回道:「五年多了。」 接著驚訝道:「爹爹怎麼問起這個?」
閔老莊主咳嗽幾聲,道:「你可曾見老夫親自對敵?」石清不安道:「孩兒 未曾見過,現來勞動您老人家,實在不孝。孩兒學藝不精,願以死護衛名劍山莊 的聲譽。只是嫣兒被害,此仇非報不可。」
閔老莊主歎道:「唉!這也是天意。凡事不必勉強。」石清疑惑道:「此話 孩兒不懂。我名劍山莊天下無敵,人所共知,怎能任人宰割?」
閔老莊主再歎一聲,道:「這武林第一莊的名頭麼,其實名不符實,只是憑 借先人威望而已。老夫平生從未與人對敵,非不願,實不能也。」
石清吃驚道:「這話孩兒更加不懂了,孩兒聽聞……聽聞閔嘯天前輩昔日創 『流泉花雨』劍法,傲視天下,連姑蘇慕容也不是對手,怎麼是名不符實?」閔 老莊主沒有回答,反問道:「你還聽說了什麼?」石清猶豫道:「孩兒聽聞,『 流泉花雨』劍法須有一套心法配合,那心法可化腐朽為神奇,不知是也不是?」
房內寂靜一會兒,閔老莊主道:「清兒,我記得你說過,你家是在福建一個 叫台兒山的地方。」石清遲疑道:「不錯,是在那裡。」閔老莊主緩緩道:「我 派人去探望,可那裡沒有一戶石姓人家。」石清吃驚道:「是麼?師父叫人去了 ……孩兒家人丁不旺,恐怕已沒有其他人了。」
閔老莊主接著問道:「當初你和柔兒回來,我聽她說過,你石家是當地的名 門望族?」石清急忙道:「是……那是的……去的人也許找錯地方了。」閔老莊 主哦了一聲,道:「應該是找錯了。去人回報,福建根本沒有台兒山這地方。」
石清沉默一會,乾澀問道:「爹爹什麼時候派人去的?孩兒怎不知?」閔老 莊主咳嗽著道:「歲數大了,哪裡記得清楚。這也不打緊,我只有柔兒這麼一個 女兒……」石清忙接口道:「爹爹說得不錯,現在要緊的是如何對付李夢如,那 些傳聞是真的麼?」閔老莊主喘得很是辛苦:「你去……叫柔兒回來……咱們商 量商量……」石清急道:「情勢萬分危急,還商量什麼?」閔老莊主只顧咳嗽, 沒有說話。
石清突然冷冰冰道:「你女兒和外孫女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您老人家了。」 閔老莊主驚異道:「你這話……什麼……?」木頭隨即聽見桌椅倒地,閔老莊主 似被人扼住了脖子,呃呃著說不出話。石清氣恨叫道:「我是你女婿,還信不過 我?」閔老老莊主斷斷續續道:「先祖有言……不許……後代……」石清獰笑道 :「那心法果然是有了……」
過了一會兒,石清的腳步聲急匆匆出去,屋內沒了一絲聲息。
木頭戰戰兢兢從屏風後探出頭,見白髮蒼蒼的閔老莊主坐在椅上,雙眼大睜, 神情可怖之極。木頭嚇得頭皮直麻,不管不顧逃出屋,越跑越慌張,見遠處一溜 燈火直奔後山,他便從前門跑出莊去,想著石清的獰笑,心底裡打著寒戰,跑得 越遠越不敢回頭,乞討數月,終被人用兩個饅頭拐騙到了麗春院。
*** *** *** ***
十年過去,虛竹再次回到了名劍山莊。明日即是武林盛會,山莊此時聚集了 許多人。虛竹以師徒大禮叩見了石清夫婦,但始終不敢正視石清。
晚間,莊內掛燈結綵,華燭輝煌,開了百餘桌酒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傑大 半會於此,盛況空前。
閔柔照看酒菜上盡,來到後院乘涼。虛竹剛剛發作過寒痛,也正坐在後院閉 目休息。閔柔到他身邊坐下,笑道:「段虛竹!咱們的木頭終於有名字了。跟師 娘說說,你這些年都在哪裡,是不是受了許多苦?」虛竹哪好意思說出麗春院, 也不敢提起坐牢的事兒,便說自己棲身在寺廟裡。
閔柔驚笑道:「難怪你這個名字頗有禪意,是寺裡和尚給你起的?」虛竹應 聲是,此言倒是不虛。
閔柔撲哧笑道:「那你怎麼未當小和尚,反被人當作了小淫賊?」虛竹滿臉 通紅,支吾道:「肚子餓極了,去偷銀子……師娘……我……」
閔柔當日救他時,確實發現了他懷裡的銀子,忙打斷道:「好了,好了,不 說這些事了。師娘知道你不是壞人。師娘當初未教你武功,一是怕你年齡太小, 天資不夠;二就是怕你太老實,容易被壞人利用。」
虛竹面上一紅,慚愧道:「我確被壞人利用了,險些害死小師妹。」閔柔微 微一笑,心想他回來後一直鬱鬱寡歡,原來為了此事,便拉起他手,柔聲道:「 師娘清楚,這事並不怨你。你那時還小,怎識得好歹。所幸嫣兒大難不死,若不 是你師父及時將殘毒吸出來,又及時尋得高人救治,嫣兒可真得神仙難救了。」 說到這裡,臉上泛起淡淡愁容,歎道:「嫣兒也長大了,當初不得已送她出去, 如今兩三年才能回來一趟。」
虛竹聽了這句,內疚不減,含愧道:「師娘,真是對不起。」閔柔拍下他手, 笑道:「好了,如今你回來就好。對了木頭,趕車的閆老三說你身患惡疾,這是 怎麼回事?」
虛竹愕然,先前說了謊話,現在又是無言以對,囁嚅道:「師娘……我不清 楚……這病……」閔柔見他吞吞吐吐,柔聲道:「木頭,你不想說就不要說。師 娘年輕時,性兒也極其怪僻,虧得你師父處處容讓。」說到這裡,嘴角現出微笑, 接道:「從今後師娘一定好好待你,先想辦法給你治病,等你身子復原,我便把 名劍山莊的功夫傳給你。」
虛竹好久未聽有人如此溫柔的對自己說話,見閔柔眼中充滿著憐愛之情,不 由得大是感動,胸口熱血上湧,忍不住「哇」得一聲,撲在閔柔懷裡大哭,哽咽 道:「師娘,我……我都跟你說了吧……」
閔柔欣慰一笑,道:「怎麼跟個孩子似的……」說著不由一愣,她把他當作 以前的木頭,拉著他手,還容他在自己懷裡哭,而他已經不是孩童了,萬一讓外 人看見,豈不十分難堪!
閔柔臉上一紅,慌張推開虛竹。見他有些驚疑,又慌張掩飾道:「我今日很 倦,過幾天再說不遲,你只要做個好孩子,師娘就喜歡啦。」微風習習,吹來虛 竹身上成熟男子的味道,閔柔臉上愈加發燙,起身匆忙離去。
虛竹激動不已,恨不得眨眼就到了明天,自己將一切都告訴師娘,決不隱瞞 半分,否則就對不起師娘的疼愛。忽想起十年前那個秘密,又吃了一驚,心道: 「那事還是不要說,說出來師父一定會很生氣,師娘也一定會很傷心,我絕不能 讓師娘傷心。」
虛竹用手背擦擦臉上淚痕,忽然想起師娘剛剛握過這隻手,接著記起自己痛 哭時師娘懷裡的柔軟香甜。這柔軟香甜深刻在他記憶中,每次想起都覺得溫馨無 比,而剛才卻是那麼得清晰,額頭觸著一片柔軟,四周裹著一團甜香。
此時,虛竹不由自主去想像那片柔軟,越怕對師娘不敬,越是忍不住去想, 不知不覺面紅耳赤,如醉如癡。
虛竹一直坐到深夜,雖然疲倦卻毫無睡意,散步到了小時住的木屋,遠遠望 見窗裡閃著燭光,心想:「如今不知誰住在裡面?當年落在地上的那顆針還在不 在?」正忍不住想去瞧瞧,忽聽一聲呼喚,吃驚回頭,見師娘從後走來。
閔柔臉上揉著月色清輝,恍如月下仙子,走到虛竹身邊,躲著他的目光,扳 著臉道:「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虛竹正自發癡,脫口而出:「師娘,你真美!」
閔柔一下子愣住,隨即莞爾一笑,心想:「他這話十分冒昧,卻也十分純真。 這個木頭雖然長大了,但在自己面前永遠是個孩子,倒是自己和他生分了。」轉 身向虛竹笑道:「師娘不敢說美了!你們一天天長大,師娘可也一天天老了。」 說完瞧瞧木屋,接著說道:「你師父在那房裡,你莫去擾他。」
虛竹吃驚道:「師父在裡面?」閔柔點點頭,道:「你師父自創了一門厲害 功夫,練功時從不許人接近。我擔心他今日喝多了酒,因此來瞧瞧,你且回吧。」
虛竹答應著轉身離去,走到遠處一回頭,見師娘猶自孤零零立在那裡,不禁 十分奇怪:「師父練得什麼功夫,連師娘也不能接近。」
第十三回 自到瑤台畔
第二日,眾英雄雲集練武場。石清在場中央的高台上向四周拱拱手,大聲說 道:「契丹南侵日急,現天下英雄會集於此,人人心懷忠義,咱們須得商量一個 妙策,使得契丹韃子不敢再犯我大宋江山。」
他說了這句話後,一個銀髯老者走出人群,聲若洪鐘,道:「常言道蛇無頭 不行。今日大夥兒便推舉一位人人心服的豪傑出來,由他領頭,眾人齊奉號令。」
群雄你一言我一語。有人叫了起來:「就由你老人家領頭,不用推舉旁人啦!」 那老者哈哈笑道:「我這把老骨頭哪裡能當得起,中原群雄的盟主,自是非名劍 山莊石莊主莫屬。」
台下群雄紛紛鼓掌,顯是贊同之意。虛竹緊靠台柱躲在閔柔身後,見她仰頭 望著高台,滿面笑容,歡喜不勝。
掌聲稀落時,卻有人高叫:「我看也未必,昔日丐幫幫主喬峰,那是何等英 雄威武?如果領袖群雄,也必得像他那樣英雄好漢,否則人心難服。」說話之人 是丐幫裝束。接著有人應道:「你說喬峰厲害,叫他出來比劃比劃。」先前那人 回道:「他老人家怎能屈尊和你這樣的人物比試?」
又有人叫道:「那喬峰別的不說,其身世已被揭穿,他不是我大宋子民,你 為你們前任幫主說話,那你們現任幫主呢,叫他出來比劃比劃。」
那個丐幫弟子原本不忿名劍山莊搶了丐幫風頭,一聽此話暗自羞愧,叫道: 「武林高手,不獨名劍山莊,就算北喬峰不行,還有南慕容,他既然沒來,這個 大會散了也罷,今日無論誰出任幫主,也難以服眾。」石清臉上蒙了一層陰影, 唇角動了動,似要開口說話。
忽然遠外傳來尖厲女聲:「什麼『南北中』,都不是『東西』,都是沽名釣 譽的人間敗類!」眾人吃驚尋聲,閃開一條路,見一個頭頂蒙紗斗笠的黃衣道姑 徑直走向高台。
虛竹大吃一驚,拽拽閔柔衣袖,惶恐道:「師娘,我認得她,她就是李夢如。」 閔柔低聲道:「不用怕,她數次來鬧事,都被你師父打退了。」
虛竹驚喜道:「是麼?師父比她還要厲害?」閔柔哼道:「這歹毒女人最歹 毒的功夫就是藏在她拂塵中的『冰魄銀針』,塗有劇毒,一發就是三顆,極難躲 避。若非你師父的功夫突飛猛進,只怕我們早被她害了。」
李夢如走到場中,拂塵一擺,身子飄上高台,面對石清叱道:「你處心積慮, 還不是為了做盟主,今日終於露出了你沽名釣譽的真面目。」石清微微一笑,大 聲道:「推選盟主是為了拯救蒼生,利國利民,今日來的英雄也個個不顧危險, 準備救民於水火,何為沽名釣譽?」
群雄齊聲喝彩。
石清接著道:「今日武林盛會,為的是天下公道。李夢如道友若為一己私憤, 請改日再來,敝莊一定盡力招呼。」群雄一聽李夢如之名,頓時熙攘起來。
李夢如冷笑幾聲,厲聲道:「說得好聽,我問你,對清白女子始亂終棄,難 道也是救民於水火?」說著摘下頭上斗笠,怒氣沖沖一扔,群雄立時鴉雀無聲。 玉羅剎是武林第一有名的女魔頭,除了寥寥幾人,多數人只聽過未見過,現下一 睹魔容,卻不想十分賞心悅目。
石清露出尷尬之色,一時無言以對。閔柔身形一拔,跳上台去,擋在丈夫身 前,對李夢如道:「你傷我年幼女兒,害我老父急痛仙逝,你反惡人先告狀,羞 也不羞?」李夢如怒道:「他也配有女兒嗎?」
閔柔自顧說道:「我們夫妻自始情深意篤,你妄語挑撥誣陷,羞也不羞?」 不待李夢如開口,繼續問道:「修道之人,當知自重,你對有婦之夫糾纏不休, 羞也不羞?」她語調不高,但吐字極快,字字清楚。李夢如被這三個「羞也不羞?」 問得一時語塞。
此時,台下無數眼光在二女身上轉來轉去。李夢如的相貌氣質本已一流,但 閔柔一上台,登時將她比落下風。好多人在想:「乖乖!難怪石清始亂終棄,要 是換了我,多半也得這麼做。」
李夢如深吸一口氣,凝神望了一眼遠方,手中拂塵忽然向前一揮。石清從閔 柔身後迅疾擋在了閔柔身前。閔柔見狀從腰間抽出銀劍,叫道:「你這個女魔頭 儘管來,今日我花雨仙子替天行道!」話雖如此說,她自知武功比李夢如相差甚 遠,悄悄往丈夫身後躲了躲。
李夢如方纔那一揮只是虛招,這回聽了閔柔的話,拂塵又是一動。群雄的心 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有人已經發出了驚呼,卻見李夢如只是將塵絲搭在了自己手 臂上。群雄頓時大失所望,心裡空落落得好不難受。
其實李夢如早已憤怒之極,本要當即發難,但是一運氣,雙腿隱隱發麻。她 暗暗吃驚,在曼陀山莊岔了經脈,至今未癒,冒險前來果真生變。而石清功力大 進,李夢如始終奈何他不得,所以才不惜與段世為敵,搶奪六脈神劍。
李夢如的神色瞬間變得十分平靜,輕輕說了一句:「喬峰在尋找一位帶頭大 哥。」這句話說得極輕極快,只有台上的人能聽清楚,閔柔雖然聽見卻不知其意。
李夢如接著大聲道:「名劍山莊盛名赫赫,莊主夫人卻在眾位貴客前,出頭 露面拿槍弄劍,這就是石莊主的家教嗎?自家夫人都教不好,怎能教好天下英雄?」
閔柔鼻子一哼,叫道:「說得好!我便替天下英雄教教你這個女魔頭。阿清 閃開,讓我來教訓她。」她知石清絕不會由她孤身犯險,卻不料石清果真閃開了 身子。
「啪- !」石清突然揮手,居然打在閔柔臉上。所有人都愣住,見石清粗個 嗓門大聲斥道:「婦道人家懂什麼?讓天下英雄笑話,下台去!」
閔柔不敢相信得盯著石清,臉上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頓足道:「你真聽 她的麼?」
說完氣急敗壞要向李夢如撲去。
石清又是一聲厲喝:「我讓你下去,你聽見沒有?」他這一聲又尖又細,顯 然真的氣得急了。「啪- !」又是一聲脆響,這一掌又快又重,群雄只是聞聲, 沒瞧清他怎麼出的手。
閔柔踉蹌幾步,臉頰清晰印上了幾個紅指印,滿眶盈淚,終於忍不住嗚咽, 扔劍跳下台,捂著臉跑走。
李夢如含笑作揖:「既然來得不巧,今日告辭了。」石清客氣道:「恕不遠 送!」李夢如輕躍下台,飄然而去。
石清乾咳一聲,叫道:「大夥兒繼續吧。」群雄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如此 結果實是出人意料,有些人深為閔柔不忿,但人家教訓老婆也在情理之中;有些 人暗為石清喝彩,打了自家夫人兩巴掌,便化解了一場紛爭,確屬謀大局者。
經過如此一鬧,群雄無心再爭論誰作盟主,石清作盟主之事也再無人異議。 群雄呼啦散去,在江湖中三五成堆談論這場武林盛會,最精彩的一節自然是【玉 羅剎醋海攪風波,石盟主兩掌定乾坤。】
英雄大會後,虛竹整日運功。降龍十八掌的純陽心法確能壓制住寒痛,但一 停功,寒痛就繼續發作,痛楚非但沒有減輕,疼痛時間反而越來越長。
閔柔聞之來看望,瞧得心驚肉跳,不忍目視。待他平息下來,惻然問道:「 這病到底怎麼來的,竟如此害人?」虛竹發現她憔悴許多,想起英雄大會那一幕, 更不敢說出心中秘密了,含淚道:「我也不知道,總之這病好不了,現下只想死 了,不再受這痛苦。」
閔柔大驚:「年紀輕輕怎說這話?」蹙眉沉思半晌,安慰道:「你不要心急, 師娘明日去找你師父,他或許有辦法。」
第二天,閔柔喚來了石清。自英雄大會,這是夫妻第一次相見。石清給虛竹 瞧瞧脈,說道:「脈象不亂,也不像是中毒。」然後叫人拿來針灸用的盒子,用 一根長針向虛竹穴道一刺。虛竹一疼,那針居然刺不進去。石清皺皺眉,手指運 力一觸虛竹的檀中穴,虛竹不覺運力相抵。
石清倏得縮回手,目射精光,問道:「發作的時候,什麼感覺?」虛竹答道 :「忽冷忽熱,卻都聚在骨子裡。冷得時候,好似凍得僵了,熱得時候,又像無 數燙針在扎。最後半個身子冷,半個身子熱,那時最疼得受不了。」
閔柔驚呼:「這是什麼病?」虛竹卻覺這種痛苦說著說著就來了,失色驚叫 :「哎喲,不好!」石清伸出雙掌推在他後背。
虛竹但覺後心處湧來一團團溫和霧氣,遇寒則熱,遇熱則寒,溫乎乎得充溢 全身,那寒痛居然沒有發作,不禁喜極而泣,叫道:「多謝師父救我!」
石清卻惡狠狠盯著虛竹,問道:「你哪裡學來的功夫?」閔柔瞧了瞧石清神 色,也追問道:「木頭,莫非你學了什麼邪門功夫?」
虛竹不敢說出萬劫山莊的春宮圖,謊道:「我是在少林寺,跟和尚學的。」 閔柔驚道:「原來你棲身的寺廟是少林寺,都學了什麼功夫?」
虛竹哪裡編得出來,搖頭說不知。石清冷笑:「不知道名字,總知道招式吧。」 虛竹不得已背了一段悟癡常念的那幾句經文。
石清閉目苦思,喃喃自語:「不錯,將武學精義藏喻於佛理之中,的確高深 莫測。」隨即張眼驚問:「你師父是誰?」虛竹至此,也不敢說出麗春院的悟癡, 便道:「是少林寺一個掃地和尚,我並不知他的名字。」石清顯得越發驚異,突 然煩躁起來,來回走了幾步,示意閔柔隨他出去。
次日,虛竹的寒痛再次發作。閔柔聞訊趕來,滿臉不忍地看他在床上折騰。 虛竹想起昨日的事兒,伸手向閔柔叫道:「師娘……求你叫……師父救我!」閔 柔坐到床邊,任他抓住手臂,過了一陣兒,見他終於挺過這次,才歎了口氣,神 色既難過又無奈。
虛竹驚惶問道:「師父昨日……跟師娘說了……是不是?」閔柔為難道:「 你師父說你……走火入魔,他也無能為力。」虛竹吃驚道:「那就是說我沒得救 了?」閔柔低下頭,沒有應聲。
虛竹心裡極為慌亂絕望,猛地撲在閔柔懷裡,哭叫道:「師娘……」閔柔想 起他小時候曾哭著叫自己一聲娘,頓時心酸落淚。
虛竹發覺淚水打濕了臉,這才醒悟到自己正埋頭伏在師娘懷裡,不禁害羞, 抬眼見她滴落一顆淚珠,又滿心感動,心想:「世上只有師娘對我好,我死在她 懷裡,好過無休無止的折磨。」想到這裡,便覺自己真得要死了,於是閉上眼睛, 挪挪頭臉,舒舒服服枕在閔柔腿上。
閔柔有些警覺,低頭見虛竹唇邊的絨須,心慌道:「我把他當作孩子,其實 他也真不是孩子了。」卻又見虛竹面額濕汗虛弱不堪,又實不忍推開他,心想: 「他沒了幾天活頭,還要受如此痛楚,實在可憐!他在世上無親無故,我作師娘 的應該多給他些疼愛。」
閔柔寧下心神,虛竹卻開始心猿意馬,滿臉的溫暖柔軟,充鼻的粉香甜膩, 尤其從閔柔腿根縫隙傳出的一股子溫熱,燒得他心通通亂跳,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他努力捕捉溫熱中的一絲神秘的氣味,心知那是師娘獨有的氣味。
閔柔看虛竹好像睡著了,更加不忍心驚醒他,但他熱熱的呼氣卻讓她覺得腿 間越來越熱,漸漸熱出一種異樣來。她越來越不安,雙腿微微發抖,幾次想把虛 竹從腿上推開,可莫名其妙竟不敢觸他身子。
虛竹閉眼假寐,在充斥臉鼻的乾熱濃香間,忽然嗅出一股潮氣來,那神秘的 氣味也越發濃烈。他心裡咯一下,不覺睜開眼睛。閔柔頓時慌張,雙手一推虛 竹肩膀,不料虛竹猛地合臂,死死摟住了閔柔後腰。
閔柔驚得幾乎叫出聲來,再看虛竹身體蜷縮,肩膀劇顫,口中嗚嗚有聲。原 來虛竹的寒毒最怕心裡動火,此刻再次發作,頃刻間疼得臉肉痙攣,冷汗頻頻。
閔柔用力拉開虛竹手臂,心驚道:「怎這麼快又發作了,難道他就要死了。」 再顧不上許多,大聲叫人去找石清。來人為難道:「莊主正在閉門練功。」
閔柔知道,石清練功時嚴令不得有人打擾,她猶豫一下,親自將虛竹抱起, 發狠道:「我帶你去,讓你師父再試一試,總比現下疼死要好。」
閔柔抱著虛竹來到小屋前,敲門喚著石清。石清開門出來,神色疲憊,滿額 汗珠。閔柔一怔,剛要開口說話,石清已揮手過來,「啪- !」打在閔柔臉上。 閔柔抱著虛竹跪在地上,傻呆呆發愣。
石清怒氣沖沖,見閔柔半邊臉紅腫起來,又覺過意不去,叫道:「你來這裡 做什麼?不知我練功時最忌人打擾麼?」
閔柔輕輕將虛竹放在地上,強忍委屈,站起噙淚道:「這孩子的病連著發作, 我實在怕得不行,求你給他看看。」石清不耐煩道:「不是跟你說了麼,他沒得 救了。」閔柔軟語再求:「你昨日給他運功,他就不疼了,現在他疼得這麼厲害, 你再幫幫他。只過得今天也成,阿清- !」
石清歎口氣,惱道:「他以後越來越疼,我哪有恁多功力給他。」說完在門 前為虛竹推了功,虛竹立時不疼了。閔柔低頭道:「多謝你了!」石清端詳著她, 乾澀道:「你跟我還用這般客氣麼?」閔柔再也抑制不住委屈,大哭道:「怎不 用謝?你……你還當我是你妻子麼?」
石清等她哭了一會兒,歎道:「阿柔,對不起,我一時氣急,也是練功太專 心。」閔柔抽泣道:「你只知道練功,這都多少年了,女兒又不在家,你可知道 我……我好羨慕人家。」
石清怔了怔,聲色俱厲道:「你嫌我冷落你了,是不是?你羨慕人家夫妻恩 愛,是不是?」
他聲音忽然變得尖利刺耳。
閔柔瞧他一眼,有些膽怯,忍住哭咽,柔聲道:「這倒也不是,我知道你這 般辛苦,都是為了名劍山莊,都是為了我們娘倆兒。」
石清口氣柔和下來:「你知道就好。以山莊現下的威望,名劍山莊創立時也 不過如此,何況我還要做一番大事業。不說別的,且說那李夢如,如果不是我琢 磨出一套克制她的武功,咱們能安安穩穩站在這裡麼?」
聽他提起李夢如,閔柔的眼圈又紅了,垂淚道:「你現在武功高了,名氣有 了,脾氣也大了,三番兩次抬手就打,還當著別人的面!你記不記得?以前我打 你,你都不還手。」閔柔說著自己倒紅了臉,當初她意外失身於石清,狠狠打了 他兩巴掌。
石清也記起了往事,二人目光對視,情意溶溶。夕陽在閔柔白膩的脖頸上灑 了一層餘暉,映襯得她份外美麗嬌柔。
「阿柔,我有時煩躁難忍,真是對你不起。」石清輕撫閔柔臉龐,柔聲說道。 閔柔心裡一軟,握住石清的手,瞧他鬢髮凌亂,鬍鬚也有小半粘在下頦,顯是練 功很辛苦,心疼道:「我怎會真得怪你,倒是你自己刻薄自己。」說著伸手要去 理他鬚髮。
石清慌忙攔住她,握緊她手,道:「我知道這幾年苦了你,以後我百倍償還, 好不好?」
閔柔眼露柔情,臉上越來越紅,輕輕靠向石清胸前,細若蚊聲:「不好,我 要你今晚償我,就今天一晚……」不想石清躍後一步,臉上灰白,像被她嚇了一 跳。
閔柔吃了一驚,羞道:「我想練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這些年你一直… …苦了自己,休息一晚上不行麼?」
石清突地激動起來,伸手一指地上打坐的虛竹,叫道:「你說休息?少林寺 一個掃地和尚,也能教出他如此深厚的內力,我們名劍山莊能嗎?」石清不等說 完,已急不可待,匆匆轉身回屋。
閔柔無奈歎道:「你看你,不是對我一本正經,就是著急生氣,不能像以前 一樣,好好說會話麼?」她話未說完,石清已用力關上了房門。
閔柔低頭瞧瞧虛竹,抬頭要對屋內石清說什麼,張了張嘴,終又忍住,轉頭 問虛竹道:「現在真得不疼了?」虛竹點點頭,尷尬強笑:「一點不疼了,謝謝 師娘!」閔柔猶豫道:「那就回去休息吧。」說完抬腳先行走了。
虛竹回到房間,既悲痛難抑,又心灰意冷,心想:「師娘為我挨了師父打, 可明天呢?難道忍心再讓師娘為難?」
他收拾好衣物,拿上來時偷的銀子,悄悄到了閔柔住處。遠遠見屋內燃著燈, 到門前起手敲門之際,吃驚想到:「我怎這麼糊塗,若向師娘辭行,她多半不許 我走。」於是慢慢縮回手,蹲行到了窗下,手指沾了唾沫潤濕窗紙,無聲無息挖 個小洞兒,心道:「此去多半就是永別。不好當面辭行,總得瞧上一眼再走。」
屋內,閔柔坐在妝台前盯著銅鏡,長髮筆直披到地上,右手裡拿著玉梳,左 手玉蔥般的手指緩緩滑過臉頰,神情若有所思。她已換上一襲綠色便裙,鬆垮的 衣口滑出半個雪膀,燭光在她臉上輕輕跳躍。虛竹在窗下只能看到閔柔的側面, 也覺美不勝收。
過了一會兒,閔柔歎了口氣,將頭髮捋到身前,左手握住髮梢,右手玉梳慢 慢梳起。她一歪頭側身,正讓虛竹從她敞開的胸襟瞧見了雪乳,碎衣蠕動,半片 雪乳時隱時現。
虛竹血液沸騰,見閔柔越梳越慢,左手輕輕伸入衣內,瞇著眼睛,手指在胸 脯緩緩滑動,時不時繞上雪乳,最後久久停在一處,雙頰暈紅,雙唇微啟。
虛竹心跳加快,彷彿看見了那點嫣紅在雪白指尖下赫然膨脹,也彷彿聽見了 紅唇裡吐出的呻吟嬌喘。忽覺出自己渾身發熱,吃驚不敢再瞧,恐怕引得寒痛突 然發作。
他小心從窗前退開,心慌意亂,腿酸無力,直到出了山莊,雙腿還在發抖, 心裡想著師娘此刻是不是輾轉反側,是不是像那晚的馬夫人一樣。想到馬夫人, 虛竹眼光一亮,心裡高叫:「怎麼忘了那第十八掌!」
第十四回 紅燭伴紅妝
虛竹在附近市集買了一匹馬,忍受寒痛發作,馳向丐幫總舵。到了臨江府後, 藏在總舵院牆外的草窠中,等到夜深才翻牆而過。
見馬夫人房中漆黑,心想:「馬夫人倒不怕,就怕遇上執法長老,最好今日 又是馬大元的什麼祭日。」潛到房前,輕輕一推,房門無聲無息開了,居然仍舊 沒上門閂。
虛竹躡手躡腳摸進黑乎乎的臥室,聽見炕上有個輕柔的呼吸,心裡尋思著怎 麼叫馬夫人不要出聲。不料手指剛觸到炕沿,馬夫人忽然翻個身。虛竹不及細想, 輕車熟路扭身鑽進了衣櫃,但一合上櫃門便覺不大對頭,櫃裡空蕩蕩得沒一件衣 服。接著聽櫃門卡噠一響,伸手一推,櫃門緊閉,一摸四壁,冰冷堅硬竟似精鐵 所制。
馬夫人在外嬌笑起來:「大爺,你怎麼才來?奴家日思夜想,嘻嘻,到底讓 奴家等到了!」
虛竹一驚之後,心裡大罵:「臭婊子,原來早設計了陷阱等我。」定了定神, 勉強笑道:「呵呵,我怎會棄夫人不顧,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夫人。」
馬夫人嗔道:「又甜言蜜語哄奴家了不是,你無時無刻想著我什麼?」虛竹 笑道:「當然是想夫人的屁屁。」馬夫人膩聲撒嬌:「嗯,好壞!奴家也要玩你 的屁屁,讓奴家爽一回嘛,大爺!」虛竹聽得頭皮直麻,嗯嗯道:「好好,你放 我出去,我乖乖讓你打幾下。」
馬夫人靠上衣櫃,嘻嘻一笑:「不急,待奴家請來執法長老,咱們三個一同 樂樂,好不好?」虛竹語塞,知她在戲弄自己,忍不住罵道:「臭婊子,騷娘們, 快放我出去……」罵聲戛然而止,他聽得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馬夫人高聲叫道:「誰呀?」門外悶悶應道:「是我!」虛竹心跳頓止,執 法長老果真來了!
馬夫人披上外衣,幽幽道:「你!你來還用敲門嗎?我沒插門,你進來吧!」 門聲一響,執法長老進屋就說:「我遇到了徐長老,他說他知道誰是下手害死馬 兄弟的真兇。」
馬夫人驚呼一聲,憤怒叫道:「你……你開什麼玩笑?」執法長老詫異道: 「這是正經大事,我怎會跟你說笑?他說決計不是喬峰,也不是姑蘇慕容,實是 另有其人。」
馬夫人顫聲道:「他怎會知道?他怎會知道!你胡說八道,不是活見鬼麼? 你……你何必嚇我?」執法長老一怔,道:「我不是嚇你。他說去年八月中秋, 害死馬兄弟的兇手,曾在那位『帶頭大哥』的家裡過節,要問真兇只有去找那位 『帶頭大哥』。」
虛竹聽得大為驚異,那日明明聽這對狗男女親口說,馬大元就是他們害死的, 執法長老今日怎又如此說!
過了一會兒,馬夫人冷冷道:「白長老全心全意,只是想找到真兇,為你大 元兄弟報仇雪恨,真令小女子感激不盡。」執法長老道:「這是我輩所當為之事。 丐幫兄弟哪一個不想報此大仇?只是我不知這帶頭大哥到底是誰。」
此時不用說馬夫人,虛竹心裡也在想:「這個執法長老不是瘋了,就是別人 假扮的,難道他要找自己報仇嗎?」聽得馬夫人淡淡道:「這帶頭大哥的姓名, 對別人當然要瞞。白長老是自己人,我何必瞞你?他便是……大理國當今皇帝的 親弟,鎮南王,姓段名正淳!」
執法長老驚呼一聲,似乎極為驚訝。馬夫人又道:「他前幾日曾在蘇州小鏡 湖出現,查明兇手真相一事,便拜託白長老了。」執法長老道:「我自當盡心竭 力。弟妹多多保重,在下告辭。」門聲響動之後,馬夫人長吁一聲。
寂靜中,門聲又是一響,虛竹聽得馬夫人驚叫:「你,你怎又回來了?」屋 內傳來腳步聲,還是執法長老的聲音:「我怎又回來了?小淫婦,我不剛來嗎?」 馬夫人遲疑一下,忙道:「這次真是你了,你不知道,剛才有人假扮你!」執法 長老驚叫:「居然有這等事,那人要幹什麼?」
「他套問帶頭大哥的姓名,必是喬峰派來的!」執法長老聽了馬夫人的話, 又是驚叫:「喬峰!他……他來了?」馬夫人冷笑幾聲,道:「瞧你這點出息! 喬峰本人並未出現,我聽說他正與一個叫阿朱的女子鬼混,此女精通易容術,剛 才那人必是她了。我已把他們引到段正淳那裡去了,他們拚個兩敗俱傷才好!」
執法長老鬆了口氣,喜道:「小淫婦,你倒挺機靈!來,讓我好好賞賞你。」 馬夫人笑道:「老鬼,今日不行!」執法長老大怒:「怎麼不行?」馬夫人歎息 著哀怨道:「唉!這幾日,我夜夜夢見那個死鬼來糾纏,現在頭疼得緊,你先給 我揉揉。」執法長老來回走了幾步,恨恨道:「我去多佈置些人手,你明日就搬 出這間鬼屋子。」
虛竹聽見房門重重一響,知道執法長老走了,登時心懷大寬。卻聽得馬夫人 的腳步聲忙碌起來,裡裡外外走動。過了一會兒,「卡嗒」一聲,櫃門忽然開了 一條縫。
虛竹吃驚推開,但覺眼前大亮,見八隻大紅蠟燭燃得室內一片融融暖意,炕 上安置一個精緻小桌,桌上放著酒壺酒盅,正中的花瓶裡插著支支紅梅。馬夫人 淡敷粉脂,斜躺在炕,手支炕桌拄著頭,身著一襲輕薄的露肩紗衣,長髮瀑布般 垂在起伏的酥胸,臉頰被紅紅的燭火照得紅撲撲得嬌媚無限,正和紅梅相映成春。
虛竹心中一蕩,但性命之事要緊,問道:「好夫人,你知不知道降龍十八掌 的第十八掌在哪裡?」馬夫人嫣然一笑,沒心思聽他說什麼,哼道:「大爺,你 來抱我!」聲音柔膩之極。
虛竹未再追問,他適才知道了喬峰下落,突然就有了主意:「我去求喬峰, 他沒了丐幫約束,必定肯教我。」這些日子以來,他被寒痛折磨得形銷影枯,此 刻有了希望,立時便有了精神,上前端起馬夫人下巴,笑瞇瞇在她唇角一吻。「 夫人好香!謝謝夫人特意眷顧,待我事情辦完,再來與夫人敘舊,嘻嘻!」
虛竹說著向門口走去,卻驚見窗欞間火把閃動,原來是執法長老安排的護衛 到了。虛竹大驚失色,慌忙退回臥房。馬夫人見狀,微微一笑,驀地一聲大叫: 「來人啊!來人!」有人來到門口,問道:「夫人,何事?」虛竹忙低聲道:「 不要鬧了,我乖乖陪你便是。」馬夫人瞟他一眼,外面又問了一聲。馬夫人大聲 道:「兄弟們辛苦,我現在頭疼得緊,你們離得遠些,不要擾我清靜。」門口那 人邊退邊道:「屬下遵命!」
虛竹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在炕桌旁坐下,問道:「小淫婦,你到底想怎樣?」 馬夫人微笑著把酒杯斟滿,舉杯道:「奴家只想和大爺喝個成雙成對兒。」
虛竹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一口乾掉。馬夫人淺淺一抿,又把虛竹的杯子 斟滿。虛竹再喝一杯,酒水鼓動淫興,笑著伸手抱去。
馬夫人扭身笑躲,嬌道:「讓奴家好好伺候大爺。」走出去端來一盆熱水, 跪在地上把虛竹的鞋襪脫掉,兩隻白手為他洗起腳來。洗完後拿走水盆,依舊跪 回原處輕輕捶他大腿,嬌滴滴道:「大爺舒服嗎?」
虛竹有生以來頭回被人這般伺候,心懷大開,樂呵呵道:「舒服,舒服極了!」 說著伸手摸她臉頰。馬夫人輕輕咬住他手指,眼光儘是媚意。
虛竹心癢難忍,再次伸臂抱去。馬夫人咯咯笑著一面掙扭,一面幫他除去衣 服,兩個手指輕輕一捏,丑物便顫巍昂首。
馬夫人嗅了嗅,皺眉道:「味道好濃,多少日子未洗了?」說著起身再要去 取水盆。虛竹一把將她拉上炕,翻滾著親吻,笑道:「不必那麼麻煩,夫人用香 穴給我洗洗。」馬夫人左閃右閃,推開虛竹站了起來。
虛竹急叫:「小淫婦,還不快過來?」馬夫人笑著蛇一樣扭動腰肢,紗衣滑 到腳踝,光禿禿的陰戶使她全身晶瑩如玉。虛竹哼一聲,陽物暴漲得直抖。
馬夫人瞧著腳下的陽物,晶亮烏黑的眼眸流露異彩,跪下來捧住輕輕揉了揉, 不顧骯髒,張口吃住,「吧唧吧唧」吸嘬,爽得虛竹頃刻面紅耳赤,哼道:「爺 也伺候伺候你。」粗喘著將馬夫人的雙腿拖過來,讓她跨在自己臉上,仰頭去吸 吮白虎肥穴,見菊穴仍舊粉紅光滑,用心一嗅,非但沒有異味,反而飄出清香。
馬夫人不一會兒就顧不上了龜頭,揉動自己乳房,呻吟嬌叫起來。虛竹更是 賣力挑逗,舌尖攪著氾濫的淫水,頻頻去撥露出頭的淫豆。「啊哈……好大爺! 弄死奴……奴家了!奴家……怕什麼……啊哈……爺弄什……麼啊-!……啊哈 – !」馬夫人的叫聲戛然而止,陰唇急劇張合。虛竹心裡剛叫聲:「不好……!」 已被一股溫乎乎的淫潮噴了滿臉。
虛竹抹抹嘴臉,驚道:「你這尿水回回哪來的?聞著還很香哩。」馬夫人急 喘不語,突然用力一咬。虛竹驚痛一叫,將她推開一瞧,莖上已多了幾顆牙印, 抬手一耳光,怒道:「小賤人,你幹什麼?」
馬夫人挨了巴掌,面上忽露興奮,似早有承受之意,迫不及待翻身跪伏,嬌 喘哀求:「大爺,別打臉,奴家怕怕,爺打奴家屁屁!」虛竹佯作氣憤,掐住她 大腿根的嫩肉,使勁一擰。馬夫人哀叫一聲,眉頭緊蹙,回頭瞧了瞧,眼中卻仍 充滿期待之意。
虛竹一怔,順手拿起炕桌上的蠟燭,把蠟油向她背上滴去。「哎呦,爺…… 饒了奴家,哎呦!奴家……怕死爺了……」馬夫人口中雖然求饒,神色卻好似更 加興奮,刺激得虛竹獸性大發,將她仰面翻過來,雙手拿著四隻蠟燭向她身上滴 去。
馬夫人每受一滴,身上就是一哆嗦,漸漸地,乳房、小腹、大腿,乃至光禿 禿的陰戶,都落上了一片片殷紅的蠟塊,嘴裡突地受了一滴,閉口發出一聲悶嘶。
虛竹不由惻然,放下蠟燭,喘道:「其實爺不喜歡打你,只想好好疼你。」 說完開始揭去馬夫人身上凝固的蠟油,邊揭邊親吻燙紅的肌膚。馬夫人幽幽盯住 他,原本霧濛濛的雙眸突然變得十分清澈。
虛竹把所有蠟油揭去,也把馬夫人從頭到腳吻了個遍。馬夫人的漣漣淫水已 浸濕了床單,抓住他頭哀求:「好爺爺……快給奴家了。」虛竹坐起將她抱在懷 裡,馬夫人迫不及待用力一坐,啪嗒一聲,又淺又肥的騷肉被怒莖扎得深深凹了 進去。「啊-!」馬夫人渾身一顫,尖叫一聲。
虛竹聽她這聲過於響亮,有些吃驚,慌忙叼住她嘴。「唔……唔,唔……唔」 馬夫人一面給他舌頭,一面急急上下起伏,不一會兒便喘不勝喘,忘乎所以仰頭 春叫:「啊啊……爺爺……啊啊……我的好爺……爺……」
虛竹堵不住她嘴,索性由她亂叫,低頭去咬暴漲的乳頭,左咬幾下,右咬幾 下,間或挺腰一頂,每次一咬一頂都讓馬夫人一聲尖叫,叫了幾十聲後,張了張 口再也叫不出來,身子陡地軟爛下來,底下卻發出「撲哧- !」一聲。
虛竹剛到了興處,急匆匆把她壓在身下,呼呼叫道:「看你能尿出多少來。」 把一雙軟腿抗到肩上,擊得淫水四濺,下下扎得蛤底深陷。馬夫人掙扎著亂叫亂 扭,扭著扭著,身子倏忽僵直,緊緊抓住虛竹雙臂,搖頭求著不要了。虛竹咬牙 急速衝刺,迎著她一股尿水痛快射了。
馬夫人軟綿綿抱住虛竹不放手。虛竹笑道:「夫人又騷又浪,偏偏不經肏, 今日還不夠爽嗎?」馬夫人嬌道:「還沒……沒肏奴家屁屁呢。」虛竹心裡一蕩, 聽她接著膩道:「自從叫爺弄過了,奴家總想著那滋味兒。奴家以前從沒嘗到過 的。」
虛竹微微吃驚:難道上回她是頭一次?接著想到:「也應該不錯,粉嘟嘟緊 得很,確實看不出被人弄過。」他心裡一喜,卻佯作不耐煩道:「也罷!爺再費 些辛苦,你把屁股撅起來!」說著深吸口氣,陽物抖動著立時硬直。
馬夫人翻身撅,扭頭見了眼放異光,瞠目結舌道:「爺!爺這是……這是 什麼本事?」
虛竹嘿嘿一笑,翻開她兩片臀肉,插向那圈圓圓的粉紅。馬夫人咬牙切齒, 竭力承受,還是忍不住叫痛。
虛竹恐馬夫人的叫聲太響,也不敢像上回那樣硬來,抹抹額汗,哼道:「爺 好好開你一回。」然後凝神聚氣,口中念數,在菊穴和屄穴間輪換插動,時深時 淺,時肥時瘦,居然大得情趣。
馬夫人的菊穴越來越鬆弛,虛竹數到二百下的時候,莖已可以輕鬆進去大半 截。馬夫人似清醒似昏迷,疼一下,美一下,兩種滋味不同的脹滿,讓她找不到 了自己的魂兒,尿水順著股溝流成了小溪。
虛竹時不時用下『雞巴神功』,彷彿永不會疲倦。馬夫人被他抖得迷迷瞪瞪, 心裡真個有些怕了,但被按成了一團兒,臉上肌肉不聽使喚地顫抖痙攣,口中發 出奇異的呻吟,想要哀求也叫不成句。
「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嗯!嗯-!」虛竹在菊內射出兩股, 餘下盡數注進了騷穴,然後一頭軟在炕上,心裡想著如何逃出丐幫,終究無 計可施,唯有求助馬夫人。
馬夫人這時猶如蒸籠裡的白饃,汗氣騰騰,蒸出一股特別氣味,股後兩個小 洞全都殘餘著黏津津的濃白。虛竹在她耳邊道:「好夫人,天就要亮了,你送我 出去好不好?」馬夫人軟軟得一聲不響。
虛竹用力咬了咬她耳朵,又問道:「好夫人,那第十八掌的心法你到底有沒 有?」馬夫人皺皺眉,喃喃道:「什麼十八,十九,我不知曉。你們這些臭男人 只知爭強鬥狠,就是不知愛惜女人。」虛竹嘿嘿笑道:「我以後定常來看望夫人, 絕不食言。」
馬夫人睜開疲乏之極的雙眸。「我好稀罕你嗎?」說著費力坐起挪身下地。 虛竹忙穿好衣服準備開溜,卻見馬夫人又拿來一壺茶和兩個茶杯,懶洋洋道:「 你再陪我喝個交杯。」
虛竹笑著應允,而且也確實口渴,沒顧上和她碰杯,便咕咚咕咚喝盡。馬伕 人道聲:「我去穿件衣服。」轉身向外間去了。
過了一會兒,虛竹突然湧上濃濃倦意,不覺打個呵欠,見馬夫人走了回來, 頭戴鳳冠,身穿大紅禮服。虛竹大吃一驚:「你怎如此穿戴?」馬夫人星眼流波, 笑道:「新娘子不都這樣麼?」虛竹叫道:「新娘子?什麼新娘子?」馬夫人瞪 他一眼,嗔道:「你的新娘子啊,以後你就是我的段郎,我就是你的康妹。」虛 竹大出意外:「你!你還要玩什麼?」說著跳起來,卻一下子跪在地上。
馬夫人掩口笑道:「段郎,你急著要和我拜天地嗎?」虛竹左手撐住炕邊, 用力站起,雙膝酸軟,隨即坐在炕上,登時心中雪亮,怒道:「你在茶裡放了什 麼?」馬夫人咯咯嬌笑:「我給你倒茶時,好像一個不小心,將『十香迷魂散』 掉入你杯中了。唉呦呦,整整三包哩,你還能好好坐著,真不愧是我的段郎。」
虛竹驚怒之極:「小淫婦,你竟害我。」馬夫人歎道:「唉,我被你玩弄得 全身都酸軟啦,手顫足麻,段郎,你可別怪我。」虛竹目瞪口呆,心裡尋思:「 『十香迷魂散』,聽來不是要人命的毒藥,她這是被我肏得爽極了,不捨得我走, 她說什麼我隨便答應就是。」
馬夫人果然問道:「段郎,你肯不肯和我做長久夫妻?」虛竹擠出笑容:「 我當然肯了,你又何必下藥呢?」馬夫人幽幽瞧他一眼,低頭歎道:「我是不祥 的寡婦,知道你現下被迫答允,並非出於本心。」
虛竹忙正色道:「夫人,你放了我,我日後絕不反悔。」馬夫人嘻嘻一笑: 「段郎,你又不是什麼大英雄,能夠一言九鼎,我對你可不放心,我想看你是不 是真心?」說著拉開炕床旁的抽屜,取出一根纏著牛筋的絲繩來。虛竹陡然一驚 :「原來她早就一切預備妥當!」
馬夫人將虛竹雙手拉到背後,用牛筋絲繩牢牢縛住,又拿起另一條牛筋絲繩, 將他雙腳也綁了。然後取過一把剪刀,慢慢剪破虛竹右肩的衣衫。
虛竹盯著剪刀,嚇得心驚肉跳,不知她要如何折磨自己,不想馬夫人湊過香 唇,溫柔吻他臉頰,從頭頸吻到肩上,口中唔唔唔的膩聲輕哼,好似有著說不盡 的輕憐蜜愛。
「啊- !」虛竹突地大叫。馬夫人笑著抬起下額,滿嘴都是鮮血,在搖曳的 燭光下貌似惡鬼,口中已將虛竹肩頭一塊肉咬了下來。
門外響起了動靜。護衛在清晨換了班,新來的護衛並不知馬夫人昨晚的吩咐, 巡邏經過門口,正聽見了房內的慘叫,拍門大叫:「馬夫人!你在裡面麼?」
馬夫人將咬下來的那小塊肉吐在地下,不慌不忙笑道:「打是親,罵是愛, 我愛得你要命,這才咬你。你剛才在我身上數了幾下,我就咬你幾口肉兒。段郎, 我第二口咬在你哪裡好?你說咬哪裡,我便咬哪裡,我以後只聽段郎的話。」
虛竹被她嚇得六神無主:「好夫人,饒命!我真心娶你,什麼都聽你的!」 馬夫人吃吃笑道:「真的?那我要是讓你死呢,你也聽我的?」虛竹語塞,眼中 不禁露出驚怒。
馬夫人笑道:「段郎怕死嗎?賤妾陪你,好不好?」說著從袖中抽出一個小 紙包,扭身把裡面白粉盡數倒在茶中,然後將杯遞到虛竹口前。
虛竹緊緊閉口,驚惶無比,只道她要強喂自己什麼更厲害的毒藥,卻見她揚 手將茶水倒入她自己口中。虛竹大出意外,不由「啊- !」驚叫一聲,卻又沒想 到馬夫人突然俯身吻下,口對口把茶水喂到了他嘴裡。
虛竹被她堵住了口,呼吸不暢,不得不咕咚將茶水嚥下肚。這時外面傳來了 執法長老的叫聲:「多來些人把房後圍住。小康……馬夫人,你還好嗎?我這就 進去!」
馬夫人聽了執法長老的聲音,才顯得有些慌張,匆匆摘下鳳冠扔在地上,接 著抓亂頭髮,撕爛衣服,裸露出半個胸脯,卻又解開虛竹手腳上的絲繩,笑道: 「段郎,我要再咬你一口。」
說著張嘴湊過來。
虛竹驚恐之極,用力一推。馬夫人撞上鐵櫃,重重倒在地上,哼道:「段郎, 我給你解毒,你卻這般對我!」虛竹驚覺自己果然恢復了力氣,忽地站起,疑惑 萬分。馬夫人給他下毒接著又解毒,他實想不明白這淫婦心思。
砰得一聲,房門撞開,執法長老帶人闖了進來。馬夫人以頭搶地,嚎啕大哭 :「淫賊,我不要活了,你殺死我吧。」丐幫眾人見此情景,大驚之後俱激憤之 極。
執法長老瞪紅了眼:「小賊,要你命!」飛身一掌,重重擊在虛竹胸膛。虛 竹蹬蹬退幾步,心口劇痛,喉嚨發甜。執法長老卻也面露駭異,他手腕劇痛,驚 察虛竹內力十分深厚,不敢輕敵,擺式使出成名絕技「縮喉功」。
虛竹見他曲爪抓來,驚慌之極,不覺抬手抵擋,雙臂按心中默練了不知多少 遍的套路,接連使出『潛龍入淵』和『神龍擺尾』兩招降龍十八掌。
「喀嚓-!喀嚓-!」兩聲巨響,猶如兩下霹靂。『潛龍入淵』把執法長老 伸出的手臂打得骨節盡碎,其後的『神龍擺尾』結結實實落在了他胸口。執法長 老毫無防備,登時被擊得五內俱裂,鮮血狂噴。餘眾驚呼:「降龍十八掌!」
虛竹滿面迷濛,他練習降龍十八掌向來以內力游動為主,心中默想招式,只 為了醫治自身寒疾,從未想過對戰應敵。此刻被自己弄出的巨響嚇得心中惶惶, 隨即膽氣大壯,再向丐幫眾人推出一掌『飛龍在田』。
一聲「喀嚓-!」巨響,眾人只覺他的掌風如刀劈斧削般呼嘯而至,頓時骨 節劇痛,五臟受震,紛紛倒地不起。
虛竹驚喜過望,拔腿要跑,不料險些跌倒,竟被人抱住了一隻腳。馬夫人在 他腳下仰頭媚笑:「段郎,你不帶奴家走嗎?」
虛竹受她一番驚嚇,已恨極怒極,獰笑一聲,一臂將她攔腰拎起,另一手刷 一下將她衣服從腰後撕破,然後拿起燃著的一隻紅燭,手臂用力一揮,「噗茲」 冒出一縷細煙,燭芯一端插進了騷穴。聽了馬夫人一聲慘叫,猶覺不解恨,接著 拿起另一隻紅燭,將燭芯壓在了菊穴上,轉著燭身插了進去,隨即將她往牆角一 扔。
股下塞著兩根蠟燭的馬夫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張口未及慘叫,腦袋一歪便死 了過去。此時院內已亂成一團,「抓賊人,莫讓他跑了!」丐幫弟子迭聲亂叫, 卻沒人敢冒然衝進來,丐幫總舵此時除了執法長老再無其他高手。
虛竹跳到屋外,一招連著一招『神龍擺尾』,翻牆跳出院外,騎上來時的黑 馬,向南一溜煙逃走。到了天明,不敢稍有停頓,另買一匹馬,輪換騎乘,晝夜 趕往姑蘇。
可他趁夜獨闖丐幫總舵、姦淫副幫主遺孀、兩掌擊斃執法長老的消息卻比他 騎馬還要快得多,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
丐幫數十萬弟子無不咬牙切齒;其他門派聞之亦驚慌,紛紛收攏弟子保護家 眷女徒;官府也被驚動,通報各地重點緝捕。
「段虛竹」這個名字一時間謠言四起:有的說他是波斯明教的護法;有的說 他是喬峰的異母兄弟;還有人說他是金陵女俠的姦夫……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卻沒人敢去想,這個膽大之極的採花大盜出自名劍山莊。石清聞之暗自驚疑, 閔柔卻堅信:傳聞中的這個段虛竹絕不是自己膝下的那個段虛竹。
第十五回 芬芳踏歌行
虛竹在途中遇上幾撥不入流的丐幫弟子攔截,俱被他用降龍十八掌打退。到 了蘇州後,打聽得小鏡湖在城東三十里,便一刻不停趕到。遠遠望去,一汪碧水 如鏡子般平紋靜波,湖邊竹林茂密,露出半扇竹屋精舍,精舍前的一彎石橋上正 有人相鬥。湖邊草地上另有七、八個男女,或坐或躺,好像都被點了穴道。虛竹 認得其中一人,正是慕容家的阿朱。
阿朱神色淒苦,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遠處的石橋,見了虛竹走來,眼中一閃 驚疑,繼續關注橋上二人相鬥。虛竹瞧清相鬥的二人是喬峰和段正淳,不覺自語 道:「原來喬大哥還不知自己中了『借刀殺人』的奸計。」阿朱突聞此言,萬分 疑惑地看著他。虛竹低聲道:「那日是不是你假扮丐幫長老?」
阿朱驚詫萬分:「你……你如何知道?」虛竹微微一笑,心道:「我先不忙 揭穿,喬峰殺了段正淳這個亂臣賊子,正替我出口惡氣。」阿朱連聲追問,虛竹 忍不住得意笑道:「我自然知道,丐幫的馬夫人也知道。」然後模仿阿朱那日的 口音:「我遇到了徐長老,他跟我說起一件事,說他知道誰是下手害死馬兄弟的 真兇。」
阿朱目瞪口呆,轉而歡喜,「她知道我是假的,必定不會說真話。」想到這 裡已是笑容滿面,叫道:「你快去告訴喬大哥,段正淳不是他找的帶頭大哥。」 虛竹悠然道:「你不必擔心,喬大哥武功蓋世,還怕他打不過段正淳嗎?」此時 遠遠看去,喬峰虎虎生威,攻多守少,而段正淳明顯處於下風,敗像已露。
阿朱驚慌叫道:「不行的,段……正淳,他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喬大哥手上。」 仰頭向石橋大叫:「喬大哥,你們別打了!段皇爺!你們停手聽我說。喬大哥! 段皇爺!」她大喊幾聲,相鬥二人毫無所動,想來是聽不到。
阿朱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突然柔聲道:「段大哥,前些日子對你多有 得罪,阿朱如今知錯了,你若肯幫這個大忙,我感激萬分,日後一併賠罪報答。」 虛竹詫異看著她,心中疑惑:「她為何對段正淳如此關切?莫非……」想起阿朱 那對晶瑩小腳,頓時心裡泛酸,暗暗氣憤。
阿朱見他不為所動,接著急切道:「此事對我極為重要,我來世作牛作馬報 答,好不好?」
虛竹聽了這句,心念閃動,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脫口而出:「我不要你來世作 牛作馬,我要你今世給我作丫頭作婢女!」
阿朱一楞,想不到他突然說出如此莫名其妙的瘋話,卻見他神色莊重,全無 調侃之意,登時既驚訝又氣惱,扭頭不再理他。
這時段正淳在喬峰的逼迫下腳步狼狽,彷彿隨時可被擊倒。阿朱心緒大亂, 暗恨:「這無賴著實可惡之極,但值此關頭,我且忍他一時。」便向虛竹再道: 「只要你去制止他們,我什麼都答應。快去!不要遲了來不及!」
虛竹說出那句話來,自己也未當真,正不忍俏生生的阿朱如此焦急,忽見她 似有應允之意,大覺意外,叫道:「你真肯答應?」接著搖頭笑道:「我知你哄 我,我才不去,這事對我也很重要。」阿朱咬著嘴唇,無計可施,向他怒目而視。
此時,喬峰和段正淳的相鬥突然停滯,二人相隔十多步遠肅然相對。阿朱驚 慌之極,拼盡力氣大叫,她知喬峰將要全力一擊,段正淳生死立判,而喬峰依舊 聽不到她呼喊,即使隱約能夠聽到,此刻蓄勢待發也欲罷不能。
阿朱心下悲痛欲絕,忽仰頭嘶聲道:「好!我對天發誓:你現下去阻止他們, 我作丫頭服侍你三年。」虛竹吃驚之後,又覺好奇,問道:「咦!為什麼是三年?」 阿朱咬牙道:「我三年後要出家作尼姑!」
虛竹自當她說的是氣話,嬉笑道:「好好,你說幾年就幾年,不過白天端茶 倒水,晚上鋪床陪睡。」阿朱怒極大叫:「可惡!你如此相逼,我寧願去死!」 虛竹見她真個急了,忙道:「也好,也好,只鋪床不陪睡,你可當真?」阿朱斬 釘截鐵道:「絕不反悔!」說著滴下大顆淚珠。虛竹見了,心一下軟了,道聲: 「你哭什麼,我去就是。」
他拔腳飛奔,邊跑邊叫:「大哥,你被人騙了,你聽我……」卻見喬峰身形 一展,雙掌開始擺動。虛竹吃了一驚:「他要出第一式,不是……是第二式,喲! 是第三式……」待他跑到橋上,喬峰已快速把降龍十八掌的前十七式逐次做完, 然後雙掌推出,掌間金紅,攜風帶雨,悶聲如雷。
虛竹悚然一驚:「這是……這是……」心中突然明白,原來把前十七掌一起 打出就是第十八掌!他不及細想,不覺推出了這幾日用得最熟的『神龍擺尾』。 喬峰正凝神發勁,突見虛竹到了眼前,大吃一驚,但這掌『亢龍有悔』,是降龍 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掌,至剛至猛,打出去即不能隨意收回。
兩股掌風轟然相交,發出耀目金光。喬峰巋然不動,虛竹卻像斷線的風箏飄 向橋下。掌風餘勁在橋面旋轉激盪,讓段正淳立足不住,轉了兩圈才勉強站住。
虛竹恢復意識,身已躺在竹屋內的竹床。喬峰急切問道:「三弟,那馬夫人 真的識破了阿朱的易容?」虛竹點點頭,忍著劇痛,把當日在衣櫃中聽到的話敘 述一遍。眾人萬分驚疑,喬峰猶不相信,即刻要去找馬夫人證實。阿朱追出去與 他並肩而行。虛竹十分惱悔,心歎:「老子白挨一掌。」
段正淳和一個綠衣婦人立在窗前望著眾人散去。婦人道:「這個叫阿朱的少 女,開始我真以為她就是我們丟失的女兒。」段正淳道:「星竹,你問她身世, 她毫不猶豫說她父母雙亡,這樣看來她不是咱們的女兒。」婦人歎道:「我心裡 還是不安,她話雖如此,但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段正淳安慰道:「我已派 人去打探了,你且不要胡思亂想。」說著嘴貼到婦人耳邊,笑道:「你若想孩子 想得緊,我和你再去生一個。」婦人一掙身,嗔道:「當著外人,不要亂講話。」 段正淳嘻嘻一笑,輕輕道:「是是,咱們去你房裡說,若不是你叫得那麼銷魂, 讓我骨頭酥了一夜,我何至於輸給喬峰。」婦人慌張瞧一眼竹床上的虛竹,驚羞 捶了段正淳一拳,卻被他順勢摟在懷裡出了屋。
虛竹閉目裝睡,心想:「這個亂臣賊子果然風流,但沒聽出他有勾搭阿朱的 意思,阿朱為何那麼擔心他?哼!這老色鬼有什麼好,一把老骨頭都酥了。但不 知那綠衣女子怎麼能叫酥人的骨頭?現在想必又在叫了,可惜我聽不到。」他心 裡發癢,不由想到了阿朱:「那妮子和這綠衣女子都是軟綿綿的口音,她若叫起 床來,恐怕不僅令人酥了骨頭,連魂兒也要酥了。但她必不肯叫給自己聽。哼! 我為她受了傷,她走時卻看都不看我一眼。」
虛竹想到這裡,忽然吃了一驚:「她一言不發,緊緊跟著喬峰,莫非她喜歡 的不是老色鬼,而是喬峰!」這時想起當日馬夫人對執法長老所說:「他正與一 個叫阿朱的女子鬼混……」虛竹一下子慌張起來,心裡不安道:「她不肯作丫頭 也就罷了,若撲向喬峰懷裡一哭,那可大為不妙!」
過了半月,喬峰和阿朱回到了小鏡湖。虛竹的傷勢已好了大半,除了寒痛日 日發作,其他已無大礙。隨同喬峰和阿朱回來的還有幾人,居然是石語嫣和慕容 府的家將。
喬峰和阿朱去了丐幫總舵,阿朱喬裝成馬大元,裝神弄鬼叫馬夫人說出了真 相,親口說出她勾結執法長老殺害了親夫,並設計嫁禍喬峰。丐幫清楚了真相, 也還了喬峰一個清白,並且不再追究虛竹。喬峰再想向馬夫人逼問帶頭大哥的身 份,不料馬夫人逃出丐幫失了蹤。
喬峰和阿朱在返回途中遇上了石語嫣一行。石語嫣聽說了虛竹下落,便一道 同行而來。
虛竹臥在床上,聽窗外眾人交談,已知大概情形,卻不知石語嫣找自己何事, 好自忐忑不安。
石語嫣獨自來到屋中,低聲斥道:「你做的好事!」虛竹登時面紅耳赤,心 知她指的是葉麗絲一事,卻見石語嫣將一個帶著封條的錦盒放在桌上,冷笑道: 「我義母聞你淫威大震,色名遠播,特讓我給你捎來這個。」
虛竹囁嚅道:「你義母……慕容夫人?」石語嫣冷冷道:「不錯!她還讓我 捎來一句話,就是要你把當日所有的事都忘掉,也不要再提起曼陀山莊,包括現 下這個錦盒。」說完,幽幽盯住虛竹,問道:「你記住了嗎?」虛竹羞慚驚愧, 低頭不敢面對。
石語嫣打量他一番,歎道:「我看你連男人都不是,竟有膽去作淫賊。」說 完轉身出去。
虛竹迷惑得看著她背影,不清楚她這句話指得是哪件事,是說葉麗絲還是說 馬夫人?但清楚一件事,就是石語嫣還不知道他就是小時候的木頭,如此尷尬之 時自然也不便相認。
他拿起錦盒,拆開封條,打開一瞧,裡面居然是他遺落在曼陀山莊的物品, 那本在石牢裡拾到的春宮書,還有木婉清的蠶絲手帕,手帕已洗得乾淨,散佈幾 小片淺紫痕跡。盒中還有三顆丹藥,每顆鴿蛋大小。盒底另有一本書,書名五個 字,虛竹只認得一個「大」字,心裡納悶之極:「難道狐狸精擔心醜事外揚,送 我東西哄我不要說出去?但若怕醜事洩漏,為何不乾脆來殺了我?」想來想去, 也想不出道理,卻想起石語嫣最後那一句話來,心下暗惱:「你怎知我不是男人, 你義母就清楚得很,難道她沒告訴你!」
虛竹正在屋內驚疑不定,聽得石語嫣向喬峰等人辭行,從窗戶望出去,見阿 朱在石語嫣面前跪下,石語嫣慌張攙扶,而阿朱堅持不起,口中說著什麼。石語 嫣顯出很驚訝的樣子。
接著,喬峰大步向竹屋走來。虛竹頓時惶恐不安。
喬峰進屋即大聲道:「三弟,結義之情且不說,你揭明真相,還我清白,制 止我與他人死鬥,當是救了我一命。大哥如有機會,這份恩情定當報答,但大丈 夫恩怨分明,現下我以大哥的身份要你答應三件事,否則兄弟從此沒得做!」
虛竹不敢應聲,聽喬峰繼續道:「一是不得用降龍十八掌濫殺無辜;二是不 得作奸邪狗盜之徒;三是不得欺辱阿朱。這個妹子善良仗義,比尋常女子不知要 強多少倍,你要當作親妹子好好待她。這三件事你能否做到?」
虛竹驚愧點頭,低頭道:「我與阿朱妹子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她當了真。 她待大哥好,我自然待她像親妹子一樣。」喬峰臉色和緩下來,誠懇道:「慕容 復野心不小,阿朱留在慕容家未必就好,大哥也知你孤苦伶仃,你們二人若相互 照顧,大哥倒更放心些。」
虛竹一時大為感動,哽咽喚聲:「大哥!」心裡既敬服又慚愧。喬峰歎道: 「三弟,你自小無人疼愛管教,為人處事難免出格,大哥希望你以後好好做人。」 見虛竹認真點了點頭,喬峰欣慰一笑,隨後問道:「你身上寒毒怎樣了?」虛竹 搖頭道:「我練了降龍十八掌,仍然未能治癒。」說完拿起桌上那本書。「大哥, 石姑娘給我的這本書你看看。」
喬峰接過一瞧,驚道:「乾坤大挪移!我早聽過這門異域功夫,傳聞極是神 奇,或可治你的寒毒。」虛竹轉悲為喜,急道:「當真如此!小弟不認得字,大 哥快教我。」喬峰鄭重道:「這是慕容家所藏武學密籍,大哥不便窺視。阿朱妹 子聰慧過人,必能給你細細解讀。」
阿朱哭辭石語嫣,回屋見了喬峰黯然無語。喬峰開口告辭,說身世家仇毫無 線索,中原武林也不容他,他要回大漠故里,臨走囑咐道:「丐幫一事雖真相大 白,但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你們最好在這裡多住些日子。」
喬峰走後,阿朱擺桌布椅,清拭桌台,儼然一副丫頭模樣。虛竹惴惴不安, 陪笑道:「阿朱妹子,不要太勞累。」阿朱冷冷道:「哪個是你妹子?」虛竹笑 道:「不是妹子是什麼?」阿朱陰陽怪氣叫了一聲:「公子-!」接著冷笑道: 「你放心,小女子雖然地位卑微,但也不會言而無信!」
虛竹尷尬無語,暗暗氣惱。寒毒突然發作,他指著錦盒裡的乾坤大挪移,一 時疼得說不出話來。阿朱見他怪模怪樣,嚇了一跳,以為他指的是盒中丹藥,忙 倒水餵他服下。
虛竹服了那三顆丹藥,腹內熱氣騰騰,疼痛立時見輕,便求阿朱給他解讀干 坤大挪移。
阿朱錯拿了那本春宮書,念到:合元大法,翻了兩頁,滿臉通紅,哼道:「 什麼破書!」虛竹忙忍痛道:「錯了,錯了,是另一本。」
當天,段正淳帶著阮星竹也走了。虛竹和阿朱便在小鏡湖安住下來,終日研 究乾坤大挪移。
乾坤大挪移共七層,第一層是移宮運氣的法門。虛竹毫不費力便練成了;練 到第二層時,只覺十根手指似有絲絲冷氣射出;練完第三層,寒痛便不再發作了。
原來這乾坤大挪移只適合男子體質,十分簡單易學,但必須有先天陰氣作引 導。男子的先天陰氣固然微乎其微,普通女子的亦不夠強盛,而葉麗絲自幼修習 明教的獨特法門,在體內積蓄了十分雌厚的先天陰氣。虛竹陰錯陽差將其吸取, 便受陰陽相沖之害,降龍十八掌的純陽心法雖能壓制,卻不能夠使之消除,反而 激盪陰寒愈烈。如今習修了乾坤大挪移,吸取的先天陰氣轉化為先天陽氣,相合 於虛竹的先天體質,寒痛自然無影無蹤。
虛竹練到第四層時,半邊臉孔脹得血紅,半邊臉頰卻發鐵青;待練到第五層 時,臉上忽青忽紅,臉上青時身子微顫,如墮寒冰;臉上紅時額頭汗如雨下。阿 朱見狀不禁害怕,忍不住取出手帕,伸到他額上替他抹汗。手帕剛碰到他額角, 突然間手臂一震,身子一仰,險些兒摔倒。虛竹站了起來,神清氣足,雙眼精光 炯炯,伸衣袖抹去汗水,一時之間不明其理,卻不知已然將這第五層心法練成了。
虛竹練『乾坤大挪移』的前五層很是容易,幾乎一氣呵成,自第六層始便覺 很難,書中記載的語句非常晦澀,阿朱思索良久才能解釋出一句來,虛竹足足用 了兩月才過了這層,而第七層則更難,阿朱費心盡力,逐字苦思。
這期間阿朱雖然神色冷淡,但她廚藝精湛,養得虛竹白白胖胖。而虛竹飽暖 思淫慾,早忘了自己答應喬峰的三件事,目光在阿朱身上色迷迷地掃來掃去,總 要佯作無意去觸,不料怎麼也觸不到她,索性伸手去抱,卻連她衣角也碰不到。
阿朱好生得意,那日她錯拿了『春宮書』,一翻之下已然發現,書中圖畫雖 然淫艷,但確是一本奇書,閒時忍不住偷看,見書中記載一門輕功,叫做『凌波 微步』,便趁虛竹練功的時候,她不聲不響學成了。
虛竹瞧她步伐奇特之極,百般追問,終知緣故,便要阿朱教他。阿朱當然不 肯。虛竹無可奈何,只暗自己不識字。
平日裡,虛竹沒話找話逗引阿朱,問東問西,阿朱大多時不理他,而虛竹卻 漸漸將自己的故事全說了出來,如名劍山莊、麗春院、坐大牢當和尚等等,越說 越暢快,漸漸將齷齪之事也說了出來,如何與木婉清春風一度,如何中了春藥與 甘寶寶調合,以及如何玩弄馬夫人,只是始終沒好意思說自己是皇族皇子,也一 直沒敢提及葉麗絲。
阿朱驚異虛竹的奇特經歷,也知曉了他的為人,既同情又鄙視,更加時時防 備,見他稍有不軌之意便施展凌波微步逃走。而虛竹對阿朱親近之心日長,戲辱 之意日去,有時只是故意嚇她逃走,以此取樂。
阿朱高興了叫一聲公子,不高興了賭氣不理。虛竹有時軟語相求;有時勃然 大怒。如此一鬧騰,二人反倒像兄妹了。
過了大半年,虛竹的乾坤大挪移始終不能大功告成,第七層的最後幾段話, 阿朱始終參詳不透。虛竹體內寒痛一去,也對乾坤大挪移失去了興趣。如此一來, 二人漸漸覺出無聊。
一日,阿朱說道:「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園。」虛竹猜出了這句話的意思, 點頭道:「我既有一身力氣,何不去考個武狀元,說不定能當個大將軍,你也能 當個誥命夫人。」阿朱白了他一眼,譏諷道:「公子真是志向遠大,但小女子無 此興趣,只想著隨意遊覽山山水水。」
虛竹認真想了想,沉吟道:「那也好,先到處逛逛,後去考武狀元。」阿朱 禁不住流露頑皮心性,笑道:「好啊,我們不用擔心沒盤纏,我的易容術加上你 的口技,天下還有哪裡咱們去不了?沒錢了就去富貴人家借。」虛竹聽到「富貴」 二字,便想到了孟家山莊,撫掌笑道:「何必那麼麻煩,咱們去劫個大戶,一次 就夠了。」
二人次日離開小鏡湖,直奔應天府,在金陵城逗留幾日,去了郊外的孟氏山 莊。
虛竹到了山莊,心裡卻打了退堂鼓,因為他知道山莊裡養著眾多護院,尤其 還住著史朝雲等金陵女俠。阿朱卻毫不在乎,暗暗查探了一番,然後拿些麵粉泥 巴,在虛竹臉上這裡塗一塊,那邊粘一點,霎時之間,虛竹的年紀、容貌全都大 異了。阿朱居然將他扮成了焦管家,她自己則扮成了一個莊丁。
到了晚上,二人輕易混入孟老太太屋中,說出真相後,驚得老太太差點閉過 氣去。阿朱噤鼻瞪眼,努力裝出凶狠模樣,威嚇道:「不許聲張,要銀子還是要 性命?」老太太忙叫丫鬟去帳房拿銀票。
丫鬟取來後,阿朱看也不看,只說不夠。丫鬟又取了一次,阿朱數了數銀票, 眼露驚喜,而虛竹卻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太太從被窩裡揪出來,老太太一迭聲叫 丫鬟全部取來,這一下又多訛了一萬多兩。虛竹走時還順手拿了桌上一副金釵。
二人大搖大擺走出山莊。孟老太太卻不敢聲張,幾萬兩銀子雖然不少,但分 毫未動孟家根本,只是那副金釵卻是後蜀之物。私自收藏前朝遺物是重罪,因此 不便告知官府。
孟老太太只給幾個貼己之人說了此事,暗暗加強了戒備,狠狠責罰了護院頭 領,又把焦管家痛打一頓,打得焦管家哭天喊地,莫名其妙。此事漸漸走漏了一 點風聲,史朝雲那幾個金陵女俠便想到了虛竹,斷定必是此人先臥底後劫財,深 悔當日未及殺了他。
虛竹和阿朱溜出應天府,起初還小心謹慎,後來見官府沒有動靜,便漸漸放 開心懷,漫無目的,遊山誑水。銀子來得容易,便花得輕鬆。二人款款而行,嘗 盡美食,飲盡美酒,遍登名山古剎,任意瀟灑揮霍。有了阿朱的熏陶,有了山水 的怡情,虛竹的言談舉止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斯文了許多。
二人時而高樓對飲,時而花間品茶。虛竹氣度豪放,不輸名士貴少;阿朱明 眸皓齒,勝過閨秀名媛。少男少女,鮮衣駿馬,路人紛紛讚羨。只不過虛竹淫性 難除,尋花問柳,出手闊綽,而且眼睛越來越高,尋常風塵已入不得眼,專采艷 榜花魁。
這一路上,阿朱也是此生從未有過的輕鬆適意,對這位「色公子」的稟性早 已熟知,只要他不來騷擾自己,便隨其所為,並且興致所至,還會扮成男子,陪 他暗訪名倡佳麗。
阿朱啜酒論詩,聽曲和賦,風流瀟灑之極,即便扮成一個老叟,也迷得風塵 眾女顛三倒四。虛竹往往叫一聲:「好阿朱,你比她們都好,讓公子親一個。」 而阿朱早就跑了,虛竹急得跺腳大叫:「死丫頭,早晚把你開了。」
第十六回 青絲無顏色
二人肆意縱情,走走停停,在江南江北的繁華一帶繞了一圈。閒時光陰易過, 不知不覺到了歲尾,在隆冬新春之交到了天子腳下的東京,此處景色與眾不同, 建築氣派,街道繁華,店舖街販人聲鼎沸,夜晚也是戶戶華燈。
阿朱極喜熱鬧,拉著虛竹大街小巷東瞧西看,到了晚上便去河邊燈舟聽絲竹。 忽然聽聞城內有名的妓院玉花軒,隆重推出一個新來的紅牌,今晚要獻出初夜。 虛竹喜不自勝,等不及天黑便急著要去。阿朱一面幫他換衣,一面譏笑挖苦,虛 竹聽得不耐煩,作鬼臉伸手去抱,阿朱「喵」得一聲逃走了。
玉花軒確不同尋常妓院,樓閣精巧,雅院清幽。老鴇便令人眼前一亮,自稱 花姐,風姿楚楚,嬌小玲瓏,相貌也不見得特別美麗,只是一雙眼睛靈活異常, 一顧盼間,便和人打了個十分親熱的招呼。
虛竹驚訝叫道:「有這樣開妓院的嗎?老鴇比妓女還要標緻。」有人笑道: 「這花姐讓人饞在心裡,卻咬不進嘴裡,她的姘頭都帶著官印,一般人誰敢招她? 不過她本人既如此,所賣貨色自然也是一流。」
那個紅牌叫柳師師,果然十分出眾,眼波流螢,氣質清純,毫無俗媚低賤之 態,更難得的是歌喉清澈,婉轉悠揚。虛竹連連叫好,心道:「可惜阿朱今日沒 來,這一個倒可以和她比一比。」將一大錠銀子扔上台,叫道:「好啊,再來一 個。」
柳師師纖指撥動琵琶,接著唱道:「幾番的要打你,莫當是戲。咬咬牙,我 真個打,不敢欺!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會,打輕了你,你又不怕我;打 重了,我又捨不得你。罷,冤家也,不如不打你。」虛竹聽得忘了形,不禁叫道 :「你要打就打吧!」眾人呵呵大笑。
柳師師轉眸一笑,轉身上了樓。虛竹知道該是出價的時候了,今夜他勢在必 得,一張口就叫了二百兩,有人剛叫二百五十兩,他接著叫了五百兩。四下安靜, 虛竹正自得意,突聽有人叫道:「六百兩!」虛竹微微一驚,見此人中年模樣, 身材矮胖,他旁邊坐著一位錦衣紅袍的少年公子,眉清目秀,氣定神閒,顯是貴 家子弟。
虛竹清楚這位少年才是正主,便瞪著他高聲叫道:「一千兩!」眾人看熱鬧 不怕事大,喝彩叫好。那中年男子臉色一怒,叫道:「二千兩!」虛竹這些日子 來,銀子使得十分順手,因此毫不猶豫叫出:「三千兩!」好事的人把手掌都拍 紅了。但虛竹叫過後,微微有些不安,他和阿朱把三萬多兩銀子花得已不足五千 了。
中年男子張了張嘴,神色有些猶豫,瞧瞧身旁的紅袍少年。那少年不動聲色, 手中折扇輕輕一收,清清楚楚叫出:「一萬兩!」眾人立時鴉雀無聲。
虛竹一時也呆住。那花姐心裡卻樂開了花,向那少年公子行個禮,匆匆就往 樓上領。虛竹看在眼裡惱在心頭,突然想起一物,大叫道:「慢著!我再加上這 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金釵,那是從孟家老太太房中搶來的,起初沒太留意, 後來發現金釵上鑲有一顆雞蛋大小的珍珠。虛竹叫阿朱戴上,阿朱高低不要。此 時虛竹拿出來,偌大珍珠閃爍熠熠光芒,眾人都驚呼一聲,且不說金釵,就是如 此大的珍珠也是價值不菲。
那少年似是識貨之人,臉色一變,叫道:「鳳頭珠釵!」虛竹見他被自己鎮 住,橫目不語,得意洋洋。花姐喜得心都跳出來了,恐怕虛竹反悔,再也顧不上 矜持,過來就搶他手裡的金釵。
虛竹卻把金釵依舊收回懷裡,說要親自給柳姑娘戴在頭上。他上得二樓雅間, 柳師師正坐在台前卸妝。虛竹在桌前坐定,咳嗽一聲,喝了口茶,見柳師師沒來 招呼,便大大咧咧走到她背後,撫她裸露的的肩背。
柳師師冷冷道:「你是誰?要你來多事!」虛竹一怔,忙把金釵拿出來,輕 輕插在她髮髻中。柳師師嗔道:「誰稀罕你的東西,姑娘我身體不適,你下去吧。」 虛竹嬉皮笑臉道:「姑娘哪裡不舒服?我來給你揉揉。」說著雙手不老實起來, 從後將她一把抱住。柳師師怒道:「找死!」手臂一勾,胳膊肘撞向虛竹胸口。
虛竹練了乾坤大挪移後,動作極是敏捷,意念所至,雙腳已後退一大步。柳 師師扭身就勢伸出兩指插向虛竹雙眼,動作也十分敏捷。虛竹再退一步,突覺耳 畔吹來涼風,慌張仰身一側頭,眼前多了一柄直劍,劍身帶著寒氣擦鼻而過。
虛竹醒悟到自己掉進了匪窩,晃動雙掌便要使出『神龍擺尾』,定睛一瞧, 即刻呆住,須臾間被那柄直劍架住脖頸,兀自不覺,目光直直得盯住拿劍的女子, 這女子竟然是他的第一個處女-木婉清。
屏風後傳來蒼老沙啞的女聲:「此人有些功夫,點了他穴。」木婉清嬌聲: 「是!」伸指一點,虛竹軟軟歪倒,眼睛猶盯著木婉清不放,喃喃喚出:「神仙 姐姐……」柳師師噗哧笑道:「師姊,他叫你神仙姐姐呢,以為自己在作夢。來! 妹妹替他送你這個金釵。」
柳師師說著從頭上摘下金釵要給木婉清戴上,木婉清紅著臉推搡。屏風後的 女聲怒道:「什麼時候!還有心情胡鬧?」柳師師和木婉清相視偷笑。蒼老女聲 又道:「機會難得,不要放過。師師你去制住老鴇,讓她把那人引進來。」話音 未落,門外樓下傳來通通腳步聲和女子驚叫。
柳師師到門口聽了聽,吃驚道:「官兵!」蒼老女聲道:「不要慌,靜觀其 變。婉清你把那人藏來屏風後。」木婉清應了一聲「是!」將虛竹拖到屏風後面。
虛竹斜眼瞧去,見一個極其怪異的白衣女子,閉目打坐,宮裝衣裙,雲髻高 聳,滿頭白髮如冰如雪,肌膚也是雪白,沒有一絲皺紋,容貌是個妙齡女子,嗓 音卻是一個老媼,讓人想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紀。
房門茲呀一開,剛才那位中年男子站在門口,眼光四下一掃,問坐在梳妝台 前的柳師師:「怎麼就你一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呢?」柳師師幽幽道 :「你說那個土少爺麼,他走了。」中年男子一愣,驚道:「走了,他何以走了!」
「是本姑娘把他請走的。」柳師師輕歎口氣,接道:「本姑娘可不會讓他的 庸俗之氣玷污了我的秀床!」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一聲:「說得好!這才是…… 本公子心目中的奇女子。」
那個錦衣紅袍的少年踱進屋來。
中年男子飛快打量一下屋內四周,彎腰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房門。
虛竹在屏風後聽得柳師師和那少年寒暄了幾句。那少年道:「你瞧我是否庸 俗?」柳師師輕笑:「公子氣宇軒昂,如人中龍鳳,當然不俗!賤妾早已留意公 子了。」那公子甚喜,誇柳師師美目聰慧,文縐縐說了些「天生麗質、知音難覓」 什麼的,然後道:「我也給你一支鳳頭釵。這珠釵本一對兒,剛才那一支,來歷 多半不清不楚,我這支卻是家傳之物,本公子給你戴上……」說著聲音低下去。 柳師師羞嗔幾句,聲音也低了下去。
木婉清在屏風後聽了,臉敷上一層紅暈。虛竹見了立時癡癡呆呆,心裡想起 在她身上的銷魂蝕骨。
白髮女子突然哼了一聲。那公子聽了,吃驚道:「師師,好像有……」話未 說完就悶哼一聲,隨即被柳師師拖到了屏風後。木婉清向柳師師惱道:「小妮子, 你怎麼才動手?你幹麼允許他對你……」柳師師臉紅紅得急忙打斷她,問白衣女 子道:「師父,現在做什麼?」
白髮女子睜開眼,道:「兩人綁在一塊兒,我們從窗子走。」
木婉清和柳師師拿出繩子,把虛竹和那公子面對面綁在一起,又掏出個大大 的黑布袋。
虛竹眼前一黑被裝進了袋子裡,然後覺得身子騰空起伏,心裡這才真正驚慌 起來。
過了好久,虛竹身上麻木得沒了感覺,只餘飢腸轆轆,眼前終於一亮,布袋 從頭上除去,他和那位公子滾落在地,定神一瞧,身處一個破廟,廟外正瓢潑大 雨。
白髮女子問:「還有多遠?」柳師師答道:「快馬還得半日路程。」白髮女 子盤腿坐下,道:「雨停了繼續趕路。」那公子突然大叫:「你們什麼人?光天 化日之下挾持良民百姓,所為何圖?」白髮女子冷笑道:「良民百姓?這裡沒有 龍床,當然不比皇宮舒服!你說是不是?趙煦!」那公子無比驚訝,叫道:「你 們原來早有預謀,膽敢挾持朕!」
虛竹大驚失色,疑惑不已,萬萬想不到與自己爭相嫖妓的,竟是當今皇上。 見他被自己壓在身下,慌忙用力翻過身來,叫他壓著自己。聽見白髮女子長歎一 聲,喃喃道:「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趙煦吃了一驚,用力把虛竹翻到自己上面,伸直脖子去瞧那白髮女子,驚道 :「這是南唐皇上李煜的詞句,你到底是什麼人?」白髮女子哼哼冷笑。「你問 我是什麼人?我父皇被你們害死,你卻問我是什麼人!」趙煦愣了愣,叫道:「 你說你是南唐公主?怎麼可能?南唐已亡了許多年了!」白髮女子怒道:「不錯, 整整一百年了,總該與你們趙家做個了斷了。」
趙煦驚疑害怕,不再說話。虛竹在他耳邊輕聲道:「草民不知是皇上,實在 罪該萬死!」
說著再次把身子滾下,讓他壓著自己。趙煦哼一聲,接著一滾又把虛竹翻上 去,也輕聲道:「不知者不罪。」說著話,眼光斜向柳師師。虛竹心道:「這少 年皇帝竟是個情種,生死攸關之際還不忘勾搭女子。」想到這兒,他也努力扭頭 去尋木婉清。
柳師師見他們二人滾來滾去,趙煦的目光總盯著自己,頓覺臉上發熱,過去 把他們二人身上的繩子解開,低喝:「去牆角老實坐著,不許出聲。」趙煦站起 歎道:「師師姑娘,多謝你了!」柳師師臉上暈紅,嗔道:「休要亂叫!我姓劉, 叫婕杼。柳師師是我胡亂起的名字。」趙煦眼中驚喜,慌忙再道:「哦!多謝婕 杼姑娘!」劉婕杼瞪他一眼,又忍不住微微一笑,扭身走開。
虛竹在牆角找了一塊乾淨地方扶著趙煦坐下,瞧了瞧那個南唐公主,低聲道 :「草民如有機會一定助皇上逃走。」趙煦心裡正無聲念著:「婕杼,婕杼,劉 婕杼。」忽聽說逃走,吃驚盯著他,鄭重道:「你若立此大功,朕不但赦你無罪, 還重重有賞。」虛竹心裡一喜,正要繼續表露忠心,卻見趙煦露出古怪神色,眼 神萎頓,身子軟軟得偎在了牆上。接著身後傳來「嚶嚶」兩聲,轉身一看,木婉 清和劉婕杼坐在對面牆邊,也軟綿綿得靠著牆,眼色焦急,身上卻使不出力,好 似沒了骨頭。
南唐公主「咦!」了一聲,驚道:「清風悲酥!」虛竹腦筋一轉,假裝無力 挨著趙煦坐下,心中奇怪:「顯然有人暗施了迷藥,但我怎麼無恙?」
原來葉麗絲送來的錦盒,是明教教主給她的唯一嫁妝。盒裡除了那本乾坤大 挪移心法,便是那三顆乾坤大補丸。此丸由千年雪蓮的花蕊、九尾雪狐的精液、 冬眠雪蟾的冰涎,三種珍貴之極的稀奇材料混合所制,乃祛寒補虛的不二聖藥, 可以祛除從娘胎帶出來的先天毒素,使人血液重生,陽力大增,百毒不侵。平常 人服用一顆便受益無窮,虛竹卻一氣服用了三顆,體質自是大異常人。
此時磅礡大雨聲已經弱了許多,南唐公主向外高聲道:「西夏一品堂麼?」 一個武士走進廟中,見了南唐公主,大驚跪倒,口道:「拜見老太妃,小人不知 是老太妃,罪該萬死!」
趙煦全身無力,話也說不出,但神智始終清醒,聽了十分驚奇:她明明說自 己是南唐遺孤,現下如何又成了西夏老太妃?他不知:南唐公主在國破後被一個 宦官帶到了西夏,西夏皇帝為了掩人耳目,編了一個子虛烏有的皇子,稱南唐公 主是皇子皇妃。後來歷經西夏皇室三代,已無人再清楚南唐公主的真實來歷,均 稱她為老太妃。
南唐公主一聲厲喝:「既知哀家,還不快拿解藥來。」武士應了一聲,從懷 中拿出個瓷瓶,起身向南唐公主走去,突似被無形之物擊中,口噴鮮血撲倒,手 中瓷瓶咕隆咕隆滾到南唐公主腳前,好像有人不願他拿出解藥。
南唐公主吃驚抓起瓷瓶,揭開蓋一嗅,臉色驟變,合上蓋子扔到一旁,叫道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原來她武功極高,適才發覺有異,立刻停息閉氣, 中毒並不深,但沒想到這個瓷瓶並非解藥,而又是「清風悲酥」。她毫無防備之 下,深吸一口,發覺不妙,雙腿已經麻木。此刻還不知敵人是誰,但竟如此處心 積慮,定是難以對付的大敵。
廟外突然響起了鼓樂聲,咚咚咚咚的擂起鼓來。擂鼓三通,鏜的一下鑼聲, 鼓聲止歇,似有數十人齊聲喝道:「五毒教聖姑大駕降臨,么魔小丑,快快上前 跪接!」
廟內其他人不知五毒教聖姑何許人也,南唐公主心下卻一驚:「五毒教行蹤 隱秘,五個教主兇惡無倫,若盡數前來,勝負實難預料。若自己沒有中毒,當然 不懼,全身而退自是不難,現在情形可就難說了。」她心念至此,便覺趙煦已成 雞肋,擒之無用,棄之可惜,當即以掌擊地,飛身向他撲去。
虛竹瞧得清楚,鬼使神差般擋在趙煦身前,他無比仰慕榮華富貴,自然無比 仰慕高高在上的皇帝,迎著南唐公主推出『神龍擺尾』,相擊之下,咳出一大口 血。
南唐公主藉著他的掌力回到原處,驚咦一聲,正要斥問。聽得噓溜溜一聲響, 有人吹起了鐵笛,然後地下籟籟有聲,從廟門和殘壁游進幾條五彩斑讕的大蛇, 筆直向她游去。
虛竹不顧疼痛,驚叫起來:「有蛇,毒蛇!」但見游進的毒蛇越來越多,如 湖湧至,有大有小,昂首吐舌。
木婉清和劉婕杼臉白如紙,被此情形嚇得幾乎暈去,有幾條蛇已經爬上了她 們小腿。虛竹見此捂著胸口走過去,眾蛇給他讓出一條路。他把血咳到了衣襟上, 眾蛇對他的血氣十分忌憚。
虛竹到二女身前把躲避未及的兩條蛇抓住扔開。木婉清和劉婕杼的眼中均露 出感激之色。
虛竹見了木婉清的目光,精神為之大振,傷痛不覺減輕許多,見南唐公主正 盤坐運氣,身週一丈遠處聚起一道氣牆,上百條小蛇被擋在外面,密密麻麻,熙 熙攘攘,還有兩條巨蟒盤旋其中。他小心走過去,眾蛇紛紛退避,兩條巨蟒也要 逃走,南唐公主運勁揮臂,掌風到處,兩條巨蟒的腦袋被打得稀爛。
廟外笛聲再響,群蛇轉頭後退。南唐公主大大鬆了口氣,眾蛇雖傷她不到, 但女子怕蛇乃天性使然,即使貴為公主,也不例外。
虛竹回到牆角,坐下運行乾坤大挪移,運行一周後,變得神清氣朗。南唐公 主微微動容,心道:「真是個奇怪後生,看來他並不屬五毒教,若化敵為友,不 僅今日可得其助,明年對付那個賤人也多了幾分勝算。」
第十七回 落花鳥驚飛
群蛇盡退,走入幾名背挎銅環的雙髻童子,站在廟門兩側一齊躬身。接著緩 步走入兩個端著一張竹椅的少女,把椅子放在廟中,在椅旁左右站好,嬌聲叫道 :「聖姑升座!」
只聽得一陣金鐵相撞的錚錚之聲,其音清越,如奏樂器。跟著風送異香,門 口出現一個奇異少女,白膩異常,脂光如玉,而頭髮卻如鮮血染過,紅通通披散 到腰間,每個手腕各套兩枚黃金圓環,金環互擊,錚錚有聲。
虛竹眼中一花,驚疑不已:「難道什麼聖姑,便是這個紅頭髮小姑娘麼?」
紅髮少女在椅中坐定,扭頭瞧了瞧虛竹,眼睛晶瑩黑亮,睫毛卻是絨忽忽得 濃紅,眉毛也是細細的一條紅線,忽然清脆問道:「你是誰呀?」虛竹正奇異她 的毛髮,不由吃了一驚:「我……我姓……姓段。」
少女嬌媚一笑,嘴巴彎成了月牙形,唇邊向外翻翹,頗顯嬌憨調皮。「這幾 百條小龍,我精心訓練了一年多,那兩條神龍更是千辛萬苦尋來的,怎麼對你們 這麼客氣?難道它們也知道遇上了貴客?」她嬌滴滴說畢,從椅上站起,走到南 唐公主面前,含笑一拜:「小蝶替家父丁春秋問候老前輩!」
南唐公主冷笑道:「丁春秋?他勾搭上了毒蠍子,還記得我這個師伯?他們 兩個躲著不敢見嗎?」小蝶歎息一聲,道:「家母早就不幸仙逝,家父近日有事 也未能前來。今日只有小蝶一個來看望老前輩。」
南唐公主似出意外,注目瞧瞧這個小蝶,哼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來。」 小蝶展顏笑道:「那晚輩就直話直說了,幾位叔伯聽聞老前輩富甲天下,特命小 蝶冒昧來借,說前輩仁慈體恤,必不會讓晚輩空手而歸。」
南唐公主眼中精光一閃,卻向虛竹道:「你不要動。」輕飄飄飛過去,騎到 了虛竹肩上。
虛竹料不到她如此舉動,一時目瞪口呆。
南唐公主雙腿緊緊夾住了虛竹頭頸,對小蝶道:「廢話少說!其他毒物也不 要藏著了。」
小蝶吃吃一笑,道:「叔伯們年紀大了,出門不方便。難道前輩饋贈太多, 怕晚輩一人拿不動麼?」說完一揮手,那幾個童子抽出銅環,嘩啦啦一陣響,把 虛竹和南唐公主團團圍住。
小蝶卻笑嘻嘻走到木婉清和劉婕杼跟前。南唐公主見狀遙空一掌,那幾個童 子立刻閃動,二個一組,一個踩著另一個肩膀,圍成了嚴嚴實實的人桶。
虛竹眼花繚亂,呼吸不暢,一動不敢動。但見四周人影晃動,勁風陣陣。南 唐公主時而盤旋高飛,時而坐回虛竹肩膀,連續砰砰擊中童子,那幾個童子五竅 流血,卻猶如不覺。
南唐公主突然變招,衣袂飄飄,十指纖纖,這是她自創的『天女散花』。童 子們陡地退回原地,個個雙眼流下血絲。此時小蝶站在木婉清和劉婕杼中間,兩 只手掌剛剛離開二人頭頂。木婉清和劉婕杼雙眼緊閉,雙頰凹陷,神色彷彿死去 一般。虛竹見了心頭大急。
南唐公主怒道:「吸星大法!卑鄙!」小蝶翹起嘴唇,嬌嗔道:「我卑鄙還 是你卑鄙?幹麼弄瞎我孩兒?」說完噓噓吹了一聲口哨。站在人桶上面的幾個童 子,凌空向南唐公主撲去,在空中突然身體爆裂,瀰漫出一團團血雨。南唐公主 揮掌將血雨擊散,仍被幾滴血粘在了手上,手掌立時劇痛。
小蝶得意一笑,虛擊一掌。南唐公主驚飛,小蝶隨之躍身而起,嬌叫:「再 接我一記火焰刀。」雙腳勾住房柱,身子橫立,雙掌如刀。南唐公主在空中急轉 閃避。小蝶左臂勾住房柱,右手抖出腕上的金環,這一招卻是擊向虛竹。
虛竹在熾熱掌風下,身如墜火爐,呼吸為之一滯,又被金環擊中左肩,登時 劇痛慌極,飛快擺動雙臂,從降龍十八掌的第一式擺到第十七式,然後雙掌向前 推出,打出了第十八掌,驚鴻中隱現道道金光。
小蝶見這位姓段的身上沾滿了童子的毒血,又中了自己一環,只道他已半死 不活,根本未將他放在心上,萬萬想不到他會使出如此雷霆一擊。大驚之下,左 臂一收,將自己藏在了柱後。
卡嚓嚓- !一連串巨響,牆倒柱斷。小蝶大叫一聲被擊出了廟外,三四個童 子也被掌風掃飛,隨即轟隆隆塌了半個廟頂。
待塵埃落定,虛竹透過斷瓦殘垣,見一干人抬著那個聖姑小蝶飛快逃走。木 婉清和劉婕杼坐在地上,不停驚喚師父。趙煦則躺在牆角,滿面塵土,驚極大叫 :「救駕!救駕!」
虛竹見木婉清無恙,登時驚喜,聽見趙煦大叫,心裡又是一動,暗道:「不 錯!此時正是逃走的好機會。」偷瞧一眼南唐公主,見她萎頓調息好似受傷不輕, 便跑去牆角抱起趙煦衝出破廟。
虛竹沿羊腸山道跑了一陣兒,終於見到一個村落,急到村上雇了一輛拉草的 牛車,把趙煦放到車上,叫牛倌趕車直奔京城。趙煦驚道:「卿家要棄朕之不顧 嗎?」虛竹猶豫一下,斷然道:「皇上先走,草民斷後。」
趙煦身上仍然無力,便讓虛竹從他身上掏出一塊令牌,囑咐道:「日後拿此 牌來宮中見朕!」虛竹收好令牌,未忘表忠,跪下叩道:「草民只願皇上聖體安 康!」趙煦登時大為感動,歎道:「卿家有勇有謀,來日必為社稷棟樑。」虛竹 再次叩頭,目送牛車遠去後,急匆匆原路返回。其實他斷後是假,實是心中放不 下木婉清。
虛竹回到破廟,不見了南唐公主一行,只在廢墟中見到那個裝著『清風悲酥』 的白瓷瓶,便拾起收在懷裡。隨即發現廟外濕泥中,有兩行車印往南而去。他沉 吟片刻,急急追趕。不多時見到兩輛寬大馬車停在路旁,四匹馬均熱汗騰騰。
虛竹悄悄走過去,聽聽車廂裡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掀起一輛車的車簾,見 躺著一個粉衣女子的背影,既不是木婉清也不是柳師師。正一怔間,那女子肩膀 動了動,跟著轉過身,柔媚笑道:「我的好大爺,你還是來找奴家了!」虛竹失 聲驚叫:「馬夫人,你……」突覺背心處一麻,手腳便無法動彈,接著眼前一黑。
不知過了多久,虛竹發現自己又被人裝在了布袋裡,耳中聽得南唐公主蒼老 的聲音:「你們早些去接應,我們不至中了敵人奸計,狗皇帝也逃不了。」另一 個蒼老女聲道:「老奴知罪!下回再不敢大意了。」南唐公主怒道:「下回?哀 家不想再等了。」那自稱老奴的女聲道:「殺狗皇帝容易,立國則急不得。但請 公主放心!時機一到,我們裡應外合,終能報趙氏霸我國土辱我國母之仇。」虛 竹越聽越覺此聲耳熟,正苦思揣度,聽到南唐公主大怒:「什麼國母?她也配稱 國母麼?她連作我的姨媽都不配!趁我母后病重,勾搭我父皇,我母后就是被她 氣死的!」說完沉默一會兒,喝道:「把那小子帶來。」
虛竹眼前一亮,身上布袋被人除去。他揉揉眼睛,見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 南唐公主坐在北面高座,孟家老太太被一個青年男子攙扶著,立在南唐公主身前, 神情很是恭敬。虛竹這才知道那個耳熟的聲音原來是孟家老太太,想不到南唐公 主挾持了自己和皇上,居然是奔孟氏山莊而來。
廳門旁還立有幾人,其中一女驚叫:「原來是他這個淫賊!」虛竹尋聲瞧去, 那女子正是史朝雲,現下她換上了女裝,顯得十分嬌柔,實難想像她會揮劍殺人。 接著,史朝雲身後閃出一個黑衣勁裝女子,手持長劍向虛竹撲來。南唐公主喝道 :「住手!」那女子忿忿停腳,向虛竹怒目而視。
南唐公主緩緩立起,怒道:「什麼人放肆?在哀家面前動刀動槍!哀家十幾 年沒來,你們眼中便沒了哀家,是不是?」她越說越聲色俱厲。孟老太太驚慌跪 下,簌簌發抖,一時說不出話。廳上響起了另一個嬌脆聲音:「回稟公主,那是 我家老祖宗的孫女,名字叫做元春。」
虛竹轉頭一瞧,這說話的女子正是上回見過的孟家二奶奶。
南唐公主怒眼一瞪:「你又是什麼人?」那二奶奶不慌不忙,回道:「晚輩 是老祖宗的孫媳婦,閨名熙鳳,冒昧說話,請公主姐姐恕罪!」南唐公主一怔, 驚道:「你叫我什麼?」
熙鳳笑道:「公主輩份雖高,卻依然年輕美麗,看上去可不就像我等的姐姐 麼?」南唐公主哼道:「胡說八道!」熙鳳忙道:「公主訓斥的是,以後我只在 心裡這樣想,口上再也不敢叫了。」南唐公主慢慢露出一絲微笑,斥道:「好一 個靈牙俐齒。」熙鳳欠身再道:「稟公主!我元春妹妹素與這位少俠有些誤會, 方才一時衝動,望公主饒恕則個。」南唐公主緩緩坐了下去,那叫元春的持劍女 子也悄然退下。
虛竹聽那二奶奶的閨名竟然與麗春院的喜鳳相同,眼光一直在她身上轉個不 停,突聽南唐公主說道:「小子,我們剛才說的話你已聽見,你想要如何?」虛 竹驚覺她語氣不妙,忙跪下求饒。南唐公主令他說出身份來歷。虛竹說自己雙親 亡故,無依無靠,患了重疾,丐幫不容,因此浪跡江湖,當初投奔孟家確是生活 所迫,並無絲毫歹意。他此番言語半真半假,卻正合孟家對他的瞭解。
南唐公主點了點頭,道:「難怪你功夫不弱,還不十分懼毒,原來是叫花子 出身。」轉而厲聲道:「你拼卻性命不要,一心一意救那狗皇帝,他給了你什麼 好處?」虛竹惶恐萬分,老實答道:「還未給過什麼好處。小人自小窮怕了,只 想著溫飽不愁。」南唐公主想了想,哼道:「溫飽不愁?哀家可以給你一生一世 也享不盡的富貴。」
虛竹心裡害怕,卻並不糊塗,聽出她此言大有收攬之意,忙以行代言,一言 不發,只顧砰砰磕頭,聽南唐公主接著說道:「我惜你是塊習武苗子,想收你為 關門弟子,你覺怎樣?」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虛竹大出意外,但此時無有不從,當即面露驚喜之極, 起身上前幾步,重新跪下,口稱:「徒兒叩見師父!」
南唐公主叫虛竹站到自己身後,對孟家眾人道:「此徒先前功過相抵,現下 種種恩怨一筆勾銷,爾等以後齊心協力,養精蓄銳,與哀家同雪南唐和後蜀的覆 國之恥。」孟老太太率領眾人齊聲答應。
虛竹隨著眾人答應一聲,心下卻十分茫然,瞧向身旁的木婉清,想著從此可 以與她朝夕相處,又不由喜形於色。
南唐公主再向孟老太太問道:「我那大徒兒何在?」孟老太太答道:「她向 來獨來獨往,此時不知在不在園中,老奴現下叫人去請。」南唐公主揚揚手,道 聲:「不必!」又問:「那個賤種現今如何?」孟老太太應道:「公主是問可卿 麼?她一向乖巧聽話,從未出過玉香樓。」南唐公主點點頭,沉吟道:「哀家倒 想見見。」孟老太太忙安排人去叫。
過一會兒,一個裊娜纖巧的女子緩緩移入廳堂,挽著如雲秀髮,頭上蒙著薄 如蟬翼的白紗,身上衣裝色彩華麗,乃前朝宮裝打扮,一襲開領露肩粉衣,襟前 胸衣緊束一雙挺突俏聳,行步如弱風拂柳,盈盈跪在南唐公主座下。
南唐公主身子稍頃,顯出吃驚,說道:「你露出臉來,哀家瞧瞧。」那女子 低頭抬起兩隻手臂,衣袖中翹出幾根蔥指,將薄紗慢慢向上撩起,先露出了胸衣 下深陷的乳溝,再露出了粉嫩香肩和修長玉頸,最後將薄紗舉在額間,怯怯抬眸 仰首,現出了一張叫人不忍逼視的臉。
虛竹站在南唐公主身後,幾乎失聲驚呼,心怦怦亂跳,眼前這女子的容貌, 竟與那本春宮書中的裸像一般無異,只是神色大不相同。畫中裸女嫣然微笑,眉 梢眼角,儘是嫵媚;而這女子驚羞嬌怯,春淚欲流,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猶如 瓊荷凝露,望之令人心碎。
南唐公主忽然好像受了驚嚇,動容怒喝:「滾!滾出去!」眾人皆嚇了一跳。 女子嬌軀一顫,薄紗滑下手指,慌張站起,哆哆嗦嗦向後移步,肩頭瑟瑟發抖, 退了幾步後轉身碎步離去,只餘下裊裊芳香。
南唐公主恢復平靜以後,向廳上眾人挨個掃了一眼,問孟老太太道:「你家 未曾婚配的嫡親公子可有?」孟老太太回道:「老奴嫡系孫輩現有四人,兩個仍 未成家。」說完瞧瞧身旁男子,接道:「這個喚做寶玉,現年十九。另一個喚作 燦玉,現年十五,因他年幼,沒有命他前來。」
南唐公主仔細打量一番孟寶玉,再問道:「兩位公子可曾定婚?」孟老太太 道:「咱是非常人家,未敢隨便聯姻。」南唐公主欣然道:「既如此,哀家今日 便作主:我徒兒婉清許配你家寶玉,婕杼許配你家燦玉……」不待她說完,木婉 清和劉婕杼齊聲驚叫:「師父,不可以!」劉婕杼扯著南唐公主衣袖,跳著叫道 :「師父,徒兒不要嫁人。」木婉清連連搖手,滿臉通紅。南唐公主拂袖一怒: 「好沒規矩,休再多言!」自顧問孟老太太道:「你意下如何?」孟老太太欣喜 道:「公主做媒,當然最好,老奴這裡替劣孫萬謝公主賜婚大恩。」
虛竹在旁聽得明白,心中一痛,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你怎麼去嫁旁 人?」木婉清和劉婕杼此刻驚羞萬分,一個用手指捲著衣袖,一個跺腳急出了眼 淚,都沒留意他念叨什麼。南唐公主卻聽到了虛竹的自言自語,側身見他正癡癡 盯著木婉清,心裡一驚:「早該想到的,不然他逃走了怎又回來,原來這個臭叫 花子看上了婉清的美貌!」
南唐公主想了想,不顧兩個徒兒哭鬧,站起來大聲宣佈:「哀家這個關門弟 子,經哀家用心調教,日後必成大器。哀家今日也便作主,可卿許配於他,今日 成全三對佳人眷侶,我心甚慰!」孟家眾人面面相覷,虛竹驚得合不上嘴。
孟家將南唐公主師徒安置在大觀園內的怡紅院。木婉清和劉婕杼糾纏著師父 哭鬧,南唐公主怒道:「你們功力已失,再難大成,如今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師父特為你們找好歸宿,你們竟不知好歹,難不成讓我一掌斃了你們?」二人聽 了不敢再鬧,心裡仍一百個不情願。
虛竹吃飽了肚子便整日發呆,心裡時喜時愁,想著自己與木婉清的春風一度, 又想著可卿的絕色和南唐公主所說的一生一世富貴。
第二日,南唐公主將虛竹叫到身邊,說她還有個大徒弟,名叫李夢如,江湖 人稱玉羅剎。
虛竹駭然失色,暗自苦笑,那個女魔頭居然成了自己的大師姐。
南唐公主接著向他告知了可卿的身世。原來孟家老太太所稱的國母,即南唐 公主的姨母,閨名周薇,世人稱之小周後。南唐投降大宋後,大宋皇帝趙匡義垂 涎小周後美色,假借太后名義,數次召入宮中凌辱,其後小周後產下一子,秘密 寄養孟家,子嗣傳下三代,如今只餘可卿。
南唐公主說完,問道:「可卿的容貌幾乎是我姨母當年再生,當可稱為絕色, 師父安排的這門婚事,你可滿意?」虛竹依舊以行代言,撲通跪下磕頭。南唐公 主大為滿意,露出了幾分得意。
虛竹心裡忽閃過一個念頭:「她見了可卿那麼生氣,會不會就是因為可卿生 得像她姨母?而她將可卿許我,會不會就是因為她不喜歡可卿?」
幾天以後,南唐公主召集眾人,說她要回西夏繼續閉關修習一種上乘功夫, 轉年即回親自主持三個弟子大婚,隨後交代木婉清和劉婕杼安分守己,又囑咐虛 竹多向兩個師姐討教本門武功。
南唐公主交代完畢,飄然離開山莊。她前腳剛走,孟家那個叫寶玉的便來怡 紅院糾纏木婉清,見了木婉清頭上的鳳頭珠釵,驚訝道:「我孟家丟失的傳家之 物,鬼使神差般落到姑娘身上,真是前生有緣。」
虛竹滿腹酸意,這枚珠釵是他懇求木婉清收下的,現又唆使她還給了孟家, 弄得孟寶玉好生無趣。孟老太太見了鳳頭珠釵,便知當日遭劫確是虛竹所為,心 裡暗恨不已,也惱他在南唐公主面前慌說自己毫無歹意,只是如今不好再提此事。
過不幾日,人稱鳳姐的那個二奶奶,來到怡紅院說大觀園居住的都是內眷, 虛竹在此諸多不便。木婉清和劉婕杼聞言有理,催促虛竹搬出了怡紅院,請孟家 另行安排。
孟家把虛竹依舊安排在大觀園外的【絲竹館】,明顯露出輕視和嘲諷之意, 且不准他再進入大觀園。虛竹嚷著要見師姊,回回受到百般阻攔,直至他暴跳如 雷,一記神龍擺尾打折一顆大樹。孟家眾人紛紛咂舌,不敢輕易招惹他。
虛竹終於見到了木婉清,木婉清卻對他不理不睬。虛竹意外發現她竟然又戴 上了那個鳳頭珠釵。
原來孟寶玉天天來獻慇勤,木婉清見他面如滿月,神采豐朗,且溫文爾雅, 博學多才,比段譽實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慢慢接納了孟寶玉的柔情蜜意。
虛竹大為驚慌,忍不住表露心跡。木婉清卻十分鄙夷,話裡話外譏諷他是個 淫賊。虛竹驚問其故,才知馬夫人曾來怡紅院哭訴,把他在丐幫的醜事添油加醋 說了出來。
虛竹慚愧絕望,心知如此一來,再難挽回木婉清對他的印象,惱極之下,脫 口而出:「就算我萬般不好,你也早是我的人。」木婉清聽了即刻翻臉,拿劍要 與他拚命,嚷道:「師父受了你的騙,我可沒認你這個無恥之徒作同門。」
虛竹垂頭喪氣逃回絲竹館,忽然記起阿朱那句話:「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 園。」心想:「孟家不懷好意,自己寄人籬下,遠不如與阿朱遊山逛水來得輕鬆 愉快。」雖念及於此,他卻既不甘心木婉清被別人輕易得去,也不忍輕易放棄到 手的絕色美人和南唐公主承諾的富貴安逸。
第十八回 不醉從此醉
過了幾日,虛竹心中鬱悶漸漸消去,隨遇而安本是他的天性。心事一去,便 悠然溜躂到了絲竹館附近的梨香院。許多小女孩在裡面學習女紅和禮儀,管事的 人稱薛姨媽,乃當朝孟太師的妻妹,中年寡居,風姿嫣然,其體態婀娜,端眉鳳 眼,倒有幾分似那二奶奶熙鳳,所不同得是這位薛姨媽性格溫和,待人和藹可親。
虛竹在梨香院頗受善待,一來二去,便成了梨香院的常客。薛姨媽膝下一子 一女,其子薛蟠人稱小霸王,在市井街頭聚眾結伙,卻與虛竹一見如故。二人情 趣多有相近,結伴出入花樓酒肆,大有相識恨晚之意。
這日,虛竹又來梨香院小坐,薛蟠一早出去會朋聚友,薛姨媽便擺上幾碟小 菜,由虛竹自斟自飲,她自拿一疊針線陪在下首,帶著丫頭襲人刺繡手帕。
虛竹酒量從來就淺,幾盅過後暈暈乎乎,聽薛姨媽說起過幾天要去看望女兒。 細問得知:幾年前薛姨媽一家來到孟府,正遇孟娘娘省親,娘娘見薛姨媽的女兒 薛寶琴才貌雙絕,便想將其收在身邊,有合適機會便獻給皇上。薛姨媽當然捨不 得,但想來想去又指望女兒從此攀上金枝。薛家出自望族,家道本十分殷實,但 孤兒寡母,生財無路,再加上薛蟠揮霍無度,家底已日見拮据。卻不想薛寶琴這 一走便沒了消息。薛姨媽萬分掛念,終忍不住要赴京探望。
虛竹聽後忙舉杯相送,又多吃了幾盅,連連感歎自己以後在孟家再沒了知心 人,說著目光在薛姨媽身上游來游去,心裡暖洋洋得蠢蠢欲動。
薛姨媽是過來人,男人醉酒也見得多了,佯作不知他的賊眼,半嗔半笑道: 「吃好了就回去歇著,小心醉出笑話來,讓未過門的媳婦聽到。」虛竹確實有些 醉了,見襲人此時不在,愈多了幾分放肆,嬉笑道:「男女滾到一塊兒,不就是 那點事兒,什麼笑話不笑話。再說姨媽這一走,不知多久才回來,可真要叫我想 苦了!」說著握住了薛姨媽的白手。
薛姨媽吃驚抽出手來,臉色一變,勉強道:「瞧瞧,說醉就真個醉了。」不 料虛竹搖頭晃腦,好似坐個不住,居然歪身靠過來。薛姨媽駭然推搡,氣得滿臉 通紅,就在她將怒未怒之時,屋外傳來薛蟠大笑。
虛竹立時醒了酒,慌張正身危坐。薛姨媽回手「啪- !」不輕不重摑了他一 個耳光,手未及縮回,薛蟠已醉著進屋,笑道:「哈哈,今日撿個便宜,那丫頭 到底讓我親了一口。好香啊- !好香!」薛姨媽忽地立起,橫眉立眼叫道:「耍 什麼酒瘋!良心叫狗吃了?沒大沒小!難為我平日裡疼你。」薛蟠頓止笑聲,不 由發愣,他平日醉酒,母親只是勸勸,不知今日為何如此大怒。
虛竹好生尷尬,囁嚅道:「姨媽……看在薛兄弟年輕的份上……饒他一回吧, 下回決計不敢了!」薛姨媽見他心裡明白,也就不再作聲,怒氣沖沖走了出去。
薛蟠大為掃興,搖搖晃晃坐下,端起虛竹的杯子一飲而盡。虛竹想著剛才的 事兒,隨意問道:「你方才說什麼好香?是那個襲人麼?」薛蟠聽他一問,又得 意洋洋,搖頭笑道:「哈哈!這回不是她。」接著俯身小聲道:「她可不如今日 這個香,我說的是玉香樓的小丫頭。」
虛竹聽到玉香樓,吃驚叫道:「香菱?」薛蟠怔道:「就是!」隨即大笑: 「我倒忘了,那小蹄子該是你的人呢!多時未見,草雞長成了鳳凰,我抱上親一 口,她逃得倒快,但我嗅出了她的香,多半也是個白虎。你知不知?白虎女子都 有體香,連屁眼兒都是香的。」
虛竹記起香菱的長辮和嬌俏的小臉蛋,酸溜溜叱道:「她才多大年紀,做麼 欺辱她?」
薛蟠再吞下一杯酒,哼道:「若下手晚了,那塊香肉既不是我的,也不是兄 弟你的。」虛竹疑惑問道:「此話怎說?」薛蟠斜他一眼,神秘笑道:「玉香樓 那點事兒早跑風了,不過兄弟你既不知,那就當哥哥胡說。管他什麼綠帽子紅帽 子,只要有得屄肏就行!別人給你戴,你給別人戴,送來送去爽得都是咱爺們。 嘻嘻!兄弟你說是不是?」
虛竹心裡一咯,狐疑道:「什麼綠帽子紅帽子?你倒是說個明白。」薛蟠 倒在炕上大笑:「哈哈!偷有主的是送綠帽子,替人開封是送紅帽子。兄弟頭上 戴著一頂,倒還來問我?」
虛竹吃驚再問薛蟠,卻見他死豬般睡過去。
虛竹次日再去找薛蟠,薛蟠卻躲著不見。薛姨媽也不理他,自顧忙著收拾上 京的細軟。
虛竹回去悶在屋裡,無聊之極便運習乾坤大挪移,絲絲氣流匯成一團,在體 內轉來轉去也是有趣,不知不覺能混去半日。
如此五六日,薛蟠突然上門道:「我明天即要進京,現帶你去個地方,保管 有趣。」他帶虛竹來到城內,呼應了一幫人,到了一間妓院,吆五喝六鬧了一陣 後,大叫道:「好了,正戲開始。」他雙掌一擊,四人抬著兩張木椅進來,椅上 各綁了一人。
虛竹大吃一驚,見椅上竟是馬夫人和香菱。馬夫人消瘦許多,額頭越顯寬大, 眼神卻似更加靈活;香菱比初見時長高了不少,體態已有了麗人影子,但依舊稚 氣十足,此時驚恐萬分,臉上掛著兩顆大大的淚珠。
虛竹驚道:「你……你竟敢搶人…搶大觀園的人?」薛蟠瞪大眼睛,叫道: 「什麼搶?我是名正言順買得,有字據為證。」虛竹更加吃驚:「孟可卿把香菱 賣了?」薛蟠大笑:「孟可卿?她哪裡姓孟!我聽說她只是老太太從養生堂抱來 的,至多算半個主子,這事她說了不算。」
虛竹見他不知可卿的真實來歷,也不再接話。薛蟠瞧瞧他,接著笑道:「小 康這只肥羊一來,她就沒跑出我手,如今我花了三千兩銀子,把園子裡主事的都 打點個遍,她女兒那只白嫩嫩的小羊羔也是我的了,哈哈!」
虛竹愣了愣,驚呼:「女兒?你說什麼女兒?」薛蟠詫異瞧他一眼,叫道: 「兄弟竟然不知麼?香菱是小康在孟家的私生女,至今沒人清楚姦夫是誰?小康 這賤人下面那張嘴軟,上面那張嘴硬,不過我早晚叫她吐出真話來,園裡帶把兒 的總是有數,要說姦夫麼,絕跑不出那幾個。」
虛竹吃驚瞧瞧馬夫人和香菱,他一直奇怪馬夫人怎麼突然會出現在孟家,不 覺自語道:「真想不到!她也是孟家的人。」薛蟠在旁呵呵笑道:「那是自然! 除了孟家,還有誰家能養出這等尤物來。」
原來馬夫人是孟家一位奶媽的女兒,乳名小康,來歷也是不清不楚。小康五、 六歲時,母親去世,孟家一位老爺嗜好幼女,見她生得白淨就收入房中。十多年 後那位老爺病入膏肓,借助器具仍縱慾不止,稀里糊塗死在小康床上。不料過了 一年多,小康突然產下一胎女嬰,死活不肯說其來路。孟老太太看在小康母親份 上,收留了女嬰,將小康嫁給了一個叫花子,卻也想不到,那個叫花子後來當上 了丐幫副幫主,雖然仍是叫花子,卻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孟老太太提起此事,總歎小康終是有福,誰知又出了謀殺親夫一事,馬夫人 逃出丐幫無路可走,不得不重投奔了孟家。
虛竹從薛蟠笑談中弄清了原委,見香菱一直驚泣不止,心下不禁惻然,不由 憤憤道:「既然你是買的,不是搶的,為什麼還要綁著?」薛蟠一愣,叫道:「 綁與不綁有什麼分別?來人!鬆綁!」有人來給馬夫人母女解開了繩子,馬夫人 扭了扭腰腿,香菱卻不敢稍稍動彈。
薛蟠冷色道:「主人坐著,奴才們也敢坐著?」香菱手足無措,趕緊離椅立 起。馬夫人微笑著也慢慢站起。薛蟠突地重重一拍桌子,大喝一聲:「跪下!」 香菱嚇了一跳,臉失血色,慌張跪下。馬夫人猶豫一下也隨著跪下,當初她在丐 幫是人人尊敬的副幫主夫人,數萬弟子對她恭恭敬敬,現下卻任人當眾凌辱。
見虛竹神色尷尬,薛蟠暗暗得意,笑道:「我本打算帶她們一併去京城,將 她們母女疊在一塊兒肏,但兄弟我不願吃獨食,因此想跟兄弟玩個綵頭。規矩麼, 就是一個人做了什麼,另一個同樣跟著做,做不上來便是輸了。」說著從懷裡拿 出兩張字據,啪- !拍在桌子上,繼續道:「這便是她們的身契。頭一把的綵頭 是小康,由你出題;第二把的綵頭是香菱,我來出題。怎麼樣?」說完不待虛竹 應允,便叫道:「開始吧。」
虛竹一想便明白:「誰出題誰佔勝算,這薛蟠存心不將香菱輸給我,只將馬 夫人送個順水人情,他必是忌諱馬夫人牽涉丐幫命案,因此不敢帶她去京城。」
馬夫人這時向他投來曖昧目光,虛竹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尋思片刻,手 掌運力在桌上一按,待拿起手來,桌上已留有一個凹進去的清晰手印。虛竹研習 乾坤大挪移後,掌力已能夠收發自如。
薛蟠見此領頭叫好,對輸掉這場毫不在意。待眾人喝彩平息,他從桌上的兩 張字據中抽出一張,笑著遞給了虛竹,說道:「兄弟好武藝!小康這爛屄歸你了, 聽說你們是老相識,哈哈!兄弟,下一場麼,我和你比酒量。哈哈!」眾人一聽, 隨他大笑,他們都知虛竹酒量最淺,平日撐不到十杯即倒,而薛蟠卻是有名的海 量。
虛竹瞧瞧發抖的香菱,心中不由一聲輕歎。香菱突地抬起頭來,淚眼中閃出 懇求之色,虛竹瞧得胸口劇震。
薛蟠勝券在握,叫道:「用杯子太費時,拿大碗來!誰贏誰結帳。」小廝取 來兩隻大碗,一大罈酒,放在桌上。薛蟠滿滿斟上兩碗,笑道:「咱兩個先來對 飲十碗,如何?」虛竹見他眼光中頗有譏嘲輕視之色,不由激憤上湧,心裡惱道 :「最多也不過醉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即胸膛一挺,端起一碗酒,憑一 口不忿之氣咕嘟咕嘟喝下去。
薛蟠見他喝得這般豪爽,倒頗出意料之外,端起碗來,也是仰脖喝乾,跟著 又斟了兩大碗,這一大碗便是半斤,薛蟠見虛竹霎時之間醉態可掬,心下暗暗發 笑,知他等不到第二碗,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虛竹一碗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燒。勉強端起第二碗後,喝 了一口便煩惡欲嘔,五臟六腑似乎都欲翻轉。他緊緊閉口,不讓酒水嘔將出來。 突然丹田一動,真氣開始翻攪激盪,酒氣與真氣相混,便和當日在石牢內中了陰 陽合和散的情景極為相似,當即運起春宮書上的法門,但覺龜口辣熱,酒水緩緩 尿出。
虛竹心裡暗叫:「妙啊!」慢慢將碗中酒喝盡,酒水順著褲腿流到桌下,眾 人皆未察覺。
薛蟠見他本來醉眼朦朧,但過不多時,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 :「兄弟今日酒量大增,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兩大碗。虛竹微笑著端起碗來, 毫不猶豫喝下,呼一口氣,笑道:「好酒,好酒!人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卻是 為了美人而千杯不醉。」說著瞄了香菱一眼,見她含羞低頭,臉蛋猶如含苞芙蓉。 虛竹心中一蕩,心想:「她可比她母親美多了!她父親定是個俊雅人物,不然怎 會生出如此美麗女兒。」
薛蟠見虛竹漫不在乎連盡三碗烈酒,心裡有些驚慌,斟了兩大碗,自己連干 兩碗,再給他斟了兩碗。虛竹輕描淡寫喝了下去,直比喝水飲茶還更瀟灑,登時 驚動了眾人,樓上樓下的嫖客,都圍過來看他們喝酒。
薛蟠叫道:「再拿酒來。」舌頭已有些硬了。那小廝又去抱了一大罈酒來。 虛竹和薛蟠你一碗,我一碗,只一會兒時分,兩人又都喝了三碗。虛竹面不改色, 略無半分酒意。薛蟠卻已是面紅耳赤,搖搖晃晃,一看便知勝負已分。但薛蟠為 了得到香菱,花費了許多心思,如何肯輕易認輸。
二人堪堪再喝兩碗,薛蟠仰面咕咚倒地,酒水從口中高高噴出,淋了自己一 頭一臉,頃刻間醉得不省人事。
虛竹又得意又好笑,收起香菱的字據就要起身,發現身下濕漉漉的極不舒服, 慌忙又坐下。小廝過來要酒錢,他伸手入懷,反覆摸索,囊中羞澀一望而知。他 帶來孟家的幾千兩銀子不知不覺所剩無幾,所以今日沒帶些出來。
馬夫人走過來,從身上取出一個繡花荷包,摸出一錠銀子擲在桌上,回身攜 了香菱的手,微笑道:「咱們隨這位大爺走吧!」
三人回到絲竹館,虛竹先到裡屋換了身衣服,出來見馬夫人和香菱坐在桌旁, 馬夫人此時在女兒面前有了些正經模樣。虛竹心花怒放,在床邊坐下,裝模做樣 咳嗽幾聲,笑道:「你們還不來服侍爺。」
香菱緊張得瞧瞧母親,馬夫人回頭問道:「你如何養活我們娘兩個?」虛竹 沒有應聲,翻身倒在床上,肚中殘酒燒得他渾身發熱,鬥酒時不覺得什麼,現下 卻陣陣發暈,突然大喝:「給主子捶捶腿!」香菱剛要起身,手臂被母親按住, 馬夫人撲哧一笑。虛竹勉強又叫:「跪下!」說完自己也覺得這一聲的底氣甚是 不足,揚揚手醉道:「滾吧,哪來的回哪去。」
虛竹剛才運了好一陣內力,此時倦意和酒意一起湧來,呼呼睡去。醒來見房 中已暗,甚覺孤寂寥落,想起薛蟠的飛揚跋扈,不由忿忿不平:「我怎什麼當不 成主子?」惱羞之下,拍著床板喊了一聲:「跪下!」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人膩 聲笑道:「主子,奴家跪得腿早就麻了。」
虛竹呀得一聲坐起,他對馬夫人仍心有餘悸,昏暗中見她伏在床下,吃驚道 :「你……你這是幹什麼?」馬夫人笑道:「奴家幹什麼?這要問主子。不是主 子命奴家跪下的嗎?」
虛竹想了想,驚問:「起初你為什麼不跪?」馬夫人哼哼一笑,道:「奴家 跪下,主子已經睡了。奴家一直跪著在等主子醒來。」虛竹還是覺得奇怪,疑惑 道:「我還叫你們給我捶腿呢?」馬夫人嗔道:「不是說了等主子醒麼!」說著 跪行幾步,把虛竹的兩腿扶正,輕搗拳頭捶起來,斜著眼蕩意如絲。
此刻屋內不見了香菱,虛竹忽覺此事像是薛蟠給他開了個玩笑。但見馬夫人 淫蕩如初,想起那日她也是這般給自己捶腿,於是一把將她摟在懷裡。馬夫人輕 輕掙扎:「奴家給主子倒杯茶去。」虛竹心裡一凜,忙將她按翻在床,笑道:「 小淫婦,今日可不能由你了,怕你一個不小心,再往茶杯裡掉了什麼東西。」
馬夫人眉頭緊蹙。「啊呀!弄得人疼,不會輕些!」虛竹聽她叫疼已聽得熟 了,伸舌堵住她嘴,吻道:「香菱……真是你生的?她爹爹……是誰?」馬夫人 吮著他舌頭,含糊道:「怎麼都問這個?那冤家……都說他是風流情種,我求他 帶我走,而他完事後……一聲不響……走了。我第一次那麼快活……也平生第一 次……那麼恨一個人。」
虛竹抬身笑道:「難道你不恨我麼?看我如何整治你!」說著用力扯開她胸 襟,笑容卻頓在臉上,見昔日白嫩的雙乳此時青紫相間,左乳尖貼了一塊薄紗布, 甚是平整,還有血漬滲出,顯是沒了乳頭;右乳頭雖還在,但乾癟皴裂,上下兩 排血紅牙印。胸脯還有兩道疤痕,一直延伸到了腹肋。
虛竹順著疤痕的走勢,解著馬夫人衣服瞧下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見她腰 背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有的還在流著膿水,望之十分可怖。虛竹連聲驚叫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馬夫人扭頭盯著他,彷彿欣賞他的表情,笑道:「 有什麼大驚小怪?爺的後背不也有兩溜疤痕麼?」虛竹吃驚道:「你這也是叫人 燙的?」馬夫人哼哼一笑,膩膩說道:「不只是燙,還有鞭子抽,刀子割,指甲 掐,蜈蚣咬。」
虛竹聽得頭皮直麻,相比這些,自己使用蠟燭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駭異問道 :「這是誰下的手,薛蟠那廝?」馬夫人嗯了一聲,接著笑道:「但他可沒有寶 玉少爺的花樣多。寶玉少爺最喜女子身上的香,也最是淘氣頑皮。」
虛竹幾乎不敢相信耳朵,萬萬想不到渾身高雅斯文的孟寶玉,居然能做出這 樣的事,叫道:「你到底做什麼了?他為何這樣對你?」馬夫人笑著不答,忍痛 坐起,摸進虛竹褲裡掏出來一瞧,吃驚道:「爺這寶貝還沒長到頭麼?怎麼越發 嚇人了。」原來虛竹自服了乾坤大補丸,堅挺起來比以前粗了一圈、長了一大截, 龜頭尤其鼓脹雄碩,足有雞蛋大小,他自己瞧了都覺驚心。
虛竹瞧了瞧自己那東西,嘿嘿一笑,不禁得意,但看著馬夫人的半身傷痕, 卻不知如何下手,便用龜頭敲了敲她嘴。馬夫人張口吞下去,唔唔道:「也不知 我……前生欠了什麼,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都是你們姓段的……」虛竹被她 弄得舒服,瞇眼哼唧一聲,笑道:「我們姓段的誰又折磨你了?」說著捏了一下 她乳房,恰是沒了乳頭那隻。馬夫人皺眉痛道:「奴家怕,不要打那裡,要打就 打屁屁。」虛竹張大眼睛,吃驚道:「真是服了你,身子爛成這樣,還不忘找打。」
突然門外傳來香菱的抽噎哀求:「求求主子,放過我娘,香菱……以後聽主 子話,再不敢偷著跑了。」馬夫人吐出龜頭,向虛竹哂然一笑,整理一下衣服, 下床打開房門,把香菱拉進屋裡,似笑非笑道:「你這孩子,怎又回來了?」接 著歎了口氣:「唉!女兒家早晚要和娘一樣哩。」虛竹聽了這話,想起薛蟠說過 的「疊在一起肏」,心中不由大動,摸了摸襠裡的脹痛,滿臉漲紅。
馬夫人嘻嘻一笑,對懷中香菱道:「聽娘話,你先出去玩會兒。」香菱卻向 虛竹跪下,哭泣道:「求求主子,別打我娘。」瞧她稚語痛哭,虛竹一時哭笑不 得,猶豫一下,說道:「香菱,你安心回玉香樓吧,到時我和你娘去找你。」心 想:「以後一個大美人可卿,一個小美人香菱,她們並頭躺在床上,地下再跪一 個光溜溜的小康,那會是何等情形!」
虛竹想得美滋滋發笑。馬夫人瞧瞧他,說道:「到時?到時她多半叫大老爺 帶走了。相比那個妖裡妖道的糟老頭子,我倒更願意這孩子隨你。」虛竹奇怪道 :「除了那呆霸王,難道還有什麼老爺也要去搶人?」馬夫人噗哧笑道:「玉香 樓早就是大老爺的了,你來了這麼久,竟然還不知麼?」
虛竹想起薛蟠的酒話,腦袋轟得一下,叫道:「你說什麼大老爺?哪個大老 爺?」馬夫人咯咯笑道:「原來你真得不知!還有哪個大老爺?自然是這府裡的 大當家,他喜歡煉丹用藥,你那嬌滴滴的未婚妻早被他養成了熟爛爛的藥人,遇 到你這麼生龍活虎的……嘻嘻,必定經受不住哩!咯咯……你倒撿了一個好大便 宜。」
虛竹瞠目結舌,心裡又麻又痛,忽像被貓抓了幾下。馬夫人接著歎息道:「 說來也奇怪,孟家男人什麼都不缺,就少男人的生龍活虎,個個好似得了軟病, 就說那孟寶玉吧,他那東西……嘻嘻!總像霜打的茄子,瞧他焦急模樣,真是笑 死人!」
虛竹正頭昏腦脹,聽她說起孟寶玉,心頭忽然一驚:「那孟寶玉如此糟蹋人, 那日後對木婉清……?我要去告訴她。」旋即想到木婉清絕不會相信自己,怕是 只聽得半句便會捂著耳朵亂叫,然後拿出劍來亂刺。
虛竹在房裡走了幾圈,忽然惡狠狠道:「給我戴綠帽子,我操你們屁股!」 香菱藏在母親懷裡,突聞這句,渾身嬌顫,馬夫人卻笑得身子亂顫。虛竹惱道: 「你笑什麼?」忽想問一句:「你為何在木婉清前壞我名譽?」話剛要出口,又 想到她身上的傷疤,心裡便道:「也不必問了,何況我本就沒什麼名譽。」
馬夫人這時回道:「我不是笑你,我是笑現在的孟家,他們人人只想著淫樂, 無人想著保全富貴,總有一天會大難臨頭。」虛竹聽了此話,心念忽然一動:「 難怪她能扳倒喬峰,果然有些見識。且不說孟家謀反,單說那個可卿,尋根問底 該是小皇帝的親戚。孟傢俬養便是天大罪過,南唐公主知道他們通姦也會很生氣。 待我去捉姦在床,回頭再與他們理辯!」
想到這裡,虛竹問香菱道:「那個淫狗大老爺何時在玉香樓?」香菱戰戰兢 兢回道:「我從未見過大老爺,不過夜裡隱約聽過有人說話。」
這時小廝送來晚飯。母女二人都說不餓,虛竹一人吃了,邊吃邊問玉香樓的 路徑。等到天黑,他出房向大觀園奔去。
第十九回 小樓夜來香
虛竹到了大觀園外,伸掌在園牆外運功一推,磚泥鬆垮,輕易搗出個塌洞。 他鑽進園內,躲在樹影花陰,鬼鬼祟祟尋到香菱所說的小院。
院內一個小巧閣樓,靜寂無聲,底層角房閃著昏暗燭光,二層燈火大亮,三 層則一團漆黑。
虛竹躡到樓前,撬開角房的窗戶跳進去,見儘是女子擺設,清香盈鼻,這該 是香菱的住處。他出了角房,沿梯上了二樓,潛到屋門前,從門縫向裡窺視,便 覺一股甜香溢出來,心裡不由說了幾聲「好香!」
見房內空無一人,輕輕推門進去,但見富麗堂皇,春意盎然。迎面一幅彩畫, 畫著一個美人在海棠下春睡,那美人國色天香,分明就是可卿,她在這畫上的神 色和春宮書上的裸女極其相似;房間的榻上紗衾半展,鴛枕斜放,香爐裡飄拂縷 縷輕煙。虛竹頓覺眼餳骨軟,暗道:「這間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
他出房再向三樓登去,聽得房間裡傳出細微的說話聲,貼緊門縫聽一女聲道 :「那藥服了半年……還未見效嗎?」一個沙啞男聲道:「已見些效果了,你摸 著沒覺有些硬了?再服些日子准讓你美死,現下我先吸吸……呵呵,越來越香了。」
女子嬌滴滴哼道:「唔……爺吸盡了才好……今日服了三遍藥……嗯……肚 子還是脹。」
虛竹聽得又是心蕩又是憤怒,咬牙切齒想了想,回到二樓閨房,撕出一條被 面蒙在臉上。然後端起牆角一隻蠟燭,上樓踢開房門衝進去,但覺腳底柔軟如棉, 一個踉蹌,險些撲到,充鼻一股奇特香膩。
房中男女同聲驚呼。虛竹高舉燭火一瞧,見床上兩個赤體驚慌分開,可卿「 啊啊」叫著躲去了床角,男子顫音叫道:「是誰?」虛竹怒哼一聲,上前揪他下 來,見這位大老爺瘦骨嶙峋,頭髮灰白,鬍鬚瑟瑟抖動,正哆哆嗦嗦問道:「什 ……什麼人?」
虛竹嗅到他口中一股菜窖腐爛之氣,登時越發厭恨,一隻手舉著蠟燭,另一 只手掐住他脖子將他凌空拎起。大老爺掙扎著說不出話,喉嚨卡卡輕響。虛竹氣 哼哼道:「此時不必多說,我明日便去找你,先給你留個記號。」說著拿燭火往 他下身燎去,茲拉拉- !一股毛髮燒焦味兒。
大老爺蹬腿驚痛,翻了翻白眼,閉過氣去,他身子一沉,竟把燭火撲滅。虛 竹眼前忽然漆黑,又聽得可卿一聲尖叫,不由心慌膽怯,丟下大老爺匆匆逃走。
虛竹出了玉香樓小院,氣沖沖在月下急走。走著走著,忽見樹叢裡飄過一個 影子。他停步一驚,只聽得樹梢嘩嘩作響,便疑自己眼花,繼續向前走了一段。 樹後突然閃出一個女子,張牙舞爪向他直撲過來。
虛竹「啊- !」大叫一聲,心跳立停,頭髮直豎,驚見那女子雙手揮動,竟 是降龍十八掌!虛竹一見熟習的招數,腦中立刻清醒,向後一跳,叫道:「誰! 想幹什麼?」
那女子並不應聲,舞動雙臂,逕直從他面前經過,眼珠轉也未轉,直勾勾盯 著前方,眼底通紅,身上也散發著滾滾熱力,雖夜風寒重之時,也能覺出灼熱逼 人。
虛竹定神一看,這披頭散髮的女子卻是史朝雲,正露著白晃晃的胳膊和大腿, 僅著紅色肚兜和綠色裡褲。
虛竹驚異之極,跟著史朝雲背影,見她將降龍十八掌一遍遍打過,套路極其 嫻熟,卻沒有絲毫掌風,腳下疾走不停,在樹木中繞來繞去,突然消失不見。
虛竹躡手躡腳尋過去,見史朝雲仰面躺倒,胸口劇烈起伏,好似疲憊不堪。 虛竹這時已然想到,史朝雲必是在給自己解讀時,偷學了降龍十八掌。但現下為 何如此怪異,倒像中邪一般。
虛竹小心接近,見史朝雲緊閉雙眼,滿臉通紅,呼呼喘著灼灼熱氣,似乎體 內燃著熊熊大火。虛竹驚想:「她如此高熱,不是中邪便是得了重病。」看看四 周,心裡納悶:「這麼一個千金小姐,身旁怎麼沒人照料?」隨即又有些幸災樂 禍,色迷迷得細細打量。
史朝雲本就十分秀麗,現下則如玉女懷春,臉頰嬌艷勝火。虛竹喚了幾聲: 「史姑娘!史姑娘!」試探著在她額頭輕輕落下手掌,觸之滾燙。而在他一觸之 下,史朝雲體內盛火似乎燒得更加猛烈,扭身擺頭,雙手拉扯肚兜,似乎不耐躁 熱之極。
虛竹趁勢幫她褪下紅色肚兜,裸出一雙滾熱妙乳,乳頭燒得分外紅艷。史朝 雲似乎覺得好受了些,攤開手腳,軟綿綿的不再亂動。
虛竹靜候一會兒,再試探著觸她肌膚,摸了摸她火燙的臉頰,又輕輕握住一 只熱乳。史朝雲閉著雙眼,任其所為,似乎毫無知曉。虛竹又驚又喜,怎肯錯過 這從天而降的好事,輕輕扯脫她裡褲,上下一摸,滿掌火燙滑膩,毛茸茸的幽谷 裡,正冒出絲絲熱氣。
虛竹血脈焚張,再無猶豫,迅速褪下褲頭,趴下去一隻胳膊肘撐住身體,一 只手扶著青筋怒張的惡莖,忙不迭撥草尋徑。龜頭塞緊那抹乾熱的秘處,突兀擠 入一團火熱中,秘道異常火熱狹窄,像是四處冒著岩漿。
史朝雲似有所察覺,眉頭越皺越緊,頭開始搖來搖去。虛竹心裡焦急,抓住 莖根兒持續用力,挺進了一大截,龜突被刮得極癢,又被燙得極麻。虛竹的意念 不覺凝聚到了這股子癢麻,身子忽抖個激靈,粗莖簌簌急顫起來,一股熱力流入 他小腹,竟不知不覺運起了『雞巴神功』。
史朝雲蹙眉噤鼻,「唔-!」一聲嬌哼。虛竹吃了一驚,抖著怒莖匆匆深插, 莽撞闖到了燃燒的花心,不由得一下子抱緊火燙的嬌軀,登時彷彿抱住了一團火 炭兒。
火熱的胸乳熨燙著他的胸腹,火熱的陰唇熏烤著他的陰囊,火熱的肉壁微微 收縮,史朝雲張唇又噴出一口香熱。虛竹越抱越緊,龜頭抵著花心也越揉越深, 竟不知不覺溢出了滑精。
虛竹忽然發覺粗莖似有些力不從心,便再次使出『雞巴神功』,繼續使自己 融在那團火燙裡。粗莖這一次急顫,終將秘徑抖得通暢,倏忽冒出了燙忽忽的淫 水。
虛竹覺出秘道變得滑膩,便開始緩緩抽動,見史朝雲眼底的紅色漸漸消退, 但目光依然空洞迷離,他不禁又生了疑惑:「她也不像是患病發熱,倒像是服了 什麼春藥?」
其實虛竹只猜到了一半,史朝雲的確不是得了重病,但也不是服了春藥,而 是練功走火入魔。
史朝雲那日從虛竹手中接過降龍十八掌心法,翻了兩頁便知是難得的武功秘 籍,因此當天沒有將書歸還,而是回房抄錄了一份。其後並沒有修煉,她給虛竹 解讀時,便發現這門掌法至剛至陽,並不合女子體質。直到前些日子,莊丁阻攔 虛竹進大觀園,虛竹怒而一掌打斷碗口粗的樹幹,史朝雲暗暗驚羨,回房翻出心 法硬行修練,結果陰脈日衰,陽脈日盛,待發覺不妙,身上經脈已經逆轉,每每 心神迷亂,無知無覺,有如夢遊一般到處遊蕩,今夜正巧被虛竹遇到。
此時史朝雲的內力被盡數吸去,遍體淋汗,體熱漸漸消退,流熒的雙眸越來 越明亮,突然開口問道:「你是誰?」虛竹吃驚止住動作,慌張道:「姑娘…… 我……我……」卻見史朝雲繼續問道:「是夢麼?我這是在做夢麼?」虛竹大出 意外,忙接口道:「對對,你是在做夢。」
史朝雲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這是夢?怎這麼清楚,卻又醒不了,你的 眼睛……好亮,你叫什麼?」虛竹一怔,見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囁嚅道:「我 ……我是……夢郎。我是夢郎,你是夢姑。」史朝雲微微蹙眉,輕念著:「夢姑 ……夢郎……」慢慢合上雙眼,似乎想得累了。
虛竹剛才被她一語驚去了極亢,此時猶如懸在半空,空落落得好生難受,忍 不住十分小心得蠕動幾下。史朝雲沒有睜開眼睛,呼吸卻有些粗重,膛道裡也愈 發滑膩。虛竹又是大為疑惑,忽然想到:難道是『雞巴神功』的緣故?這門神功 在甘寶寶和葉麗絲身上一用便靈,對這個金陵女俠想必也不會錯。
虛竹念及於此,運氣下沉,再用了一回『雞巴神功』。史朝雲微微一顫,稍 稍挺起了胸膛,繃直纖長玉頸,細小似無的喉結上下抖動,「嚶-!」得一聲, 開始不住嬌哼。
虛竹見此便以為自己想得不錯,於是漸漸放開手腳盡情抽添。史朝雲臉上余 霞未盡,又添了濃濃春紅,時不時露出一絲迷眸,接著再輕輕閉上,似乎無力從 夢中醒來。
虛竹見狀越發沒了顧忌,將史朝雲雙腿抬了起來,頂得妙乳亂搖,心裡大為 得意。「哼哼!你平日裡瞧我不起,偷了我的降龍十八掌,反說我是個淫賊,現 下又怎麼樣?還不是乖乖任我淫。」
他從玉香樓出來時,心中有如堵著鉛塊,此刻得了發洩,鬱悶一掃而光,想 起薛蟠的那句話來:「什麼綠帽子紅帽子,有得屄肏就行!別人給你戴,你給別 人戴,送來送去爽得都是咱爺們……」虛竹氣喘吁吁在心裡叫道:「我也送你們 一頂,這麼熱這麼緊,肯定是個紅帽子。」
虛竹抱起濕潤的玉股開始迅疾衝刺。史朝雲越哼越急,小腿翹起輕顫,花心 裡淋出一股子火燙,淋得虛竹腰眼兒一酥,連連聳動噴射,最後不懷好意地用力 抵在最深處,心裡哼道:「這頂紅帽子送得徹底!好不好連孩子一併送了。」
史朝雲的臉頰濕淋淋貼著頭髮,雙眼緩緩睜開,目光明亮清澈,見一個人的 背影正低頭繫著褲帶,月光照在他赤裸的背上,清晰照出九點整齊的結疤。她的 經絡本正漸漸回復正常,但迷亂的心神未及清醒,突然又迷失在一番雲雨中,此 際已分不清楚眼前一切是真是假?是夢是幻?望著那人消失在月夜下,目光又轉 為迷濛,喃喃自語:「夢郎,夢姑……」
虛竹回到自己房中,見床上馬夫人母女正合衣酣睡。他忙了半夜用過三次『 雞巴神功』,覺疲倦湧來,趴在桌上睡到天亮。
醒後想想,昨夜史朝雲的香艷幾乎和當日木婉清一樣。但木婉清是他的第一 個處女,最讓他牽腸掛肚,想到她像馬夫人一樣被刀子割,蜈蚣咬,虛竹心裡便 一陣陣刺痛。此時他並不敢奢望木婉清對他投桃報李,而是一心想她不要嫁給孟 寶玉。
虛竹出門向戲班人打聽到大老爺的住處,不管不顧奔了過去。大老爺居處大 門緊閉,卻不停有人從小門進進出出,個個神色慌張。
虛竹一問得知,大老爺昨夜中風偏癱,此刻怕是要不行了,眾人正悄悄佈置 壽衣靈堂。
虛竹暗暗心驚,躊躇不定,見一輛馬車停在府前,一人盈盈下車,正是那個 二奶奶鳳姐。
鳳姐見了虛竹,心中納悶,應酬道:「段少俠,你來了。」虛竹點點頭,走 近低聲道:「我來是因為我知道大老爺的病根,不過是小樓春夜,火燒火燎,突 受驚嚇而已。」
鳳姐面色一怔。可卿昨夜突然出閣,然後有人把大老爺從玉香樓抬出,此事 雖然十分機密,但早有人密告鳳姐,此時聽虛竹一說,她心裡當即明白了幾分, 笑道:「段兄弟,這些日子住得還習慣吧。下人們服侍得周不周全?最近雜七雜 八的事多,晚些時候姐姐請你喝茶。」
虛竹見她語氣親熱卻轉了話頭,猶疑應道:「多謝姐姐。不過我要去老祖宗 那裡,及早把一些話說清楚才好。」鳳姐收起笑容,浮上冷色,道:「老祖宗也 正有話問你師父,公主姐姐她老人家的脾氣你該是最清楚的。」
虛竹聽她話裡藏針,不由惱道:「狗急了還跳牆呢,明明是我受了欺負,到 哪裡說我都不怕。」鳳姐臉色變了變,勉強笑道:「哎呦呦!弟弟當真惱了,姐 姐這就陪你到老祖宗那兒去。」虛竹很覺意外,反倒猶豫不定。
鳳姐轉身登車,招手道:「來,坐姐姐車子。」虛竹聽了不僅意外,更是有 些吃驚,鳳姐居然叫他同乘一轎,他實不知這是孟家的規矩,還是鳳姐有什麼曖 昧?
二人緊緊挨著坐在車中,不知鳳姐有意還是無意,輕輕偎在虛竹身上。虛竹 在孟家所見所聞,除了亂七八糟的吃喝玩樂,便是亂七八糟的偷情淫蕩,現下見 鳳姐幾分示弱,他便有了幾分底氣,放肆定睛打量,見鳳姐眉彎柳葉,高吊兩梢, 目橫丹鳳,神凝春波,天生一幅誘人媚態。
虛竹心中一蕩,隨著馬車顛簸,手悄悄摸到鳳姐後腰,試探著調笑:「姐姐 身上好香。」
鳳姐輕輕打他了一下,嗔道:「小心被人聽到笑話。」虛竹心裡又是一蕩, 他自小混在妓院,自然懂得女子打情罵俏,越發往鳳姐身上貼去,用力嗅她衣領 裡冒出的香甜。
鳳姐好似不覺,看見車窗簾子有一絲縫兒,伸手拉好,皺眉道:「越來越不 像話了,快好好坐著,弄得人家好不舒服。」虛竹見她拉實了窗簾,不敢相信得 驚喜,嘻皮笑臉道:「弟弟挨著姐姐,渾身都軟了。」說著故意去碰她趐胸,只 覺嬌彈彈圓聳聳,登時神魂顛倒。
鳳姐暈著臉,笑咪咪道:「那呆霸王送了你一對鮮嫩可口的桃子,你還有餘 力吃姐姐豆腐!」虛竹聽她這話已是明顯調情之意,心裡更加湧上驚喜,嘻嘻笑 道:「那對桃子疊在一塊兒也比不上姐姐。」
他說話已經沒了一絲遮掩,只道自己得了意外奇遇,心想:「孟家帽子滿天 飛,送來送去果真容易,昨夜我送了一頂紅的,看來今日還能再送一頂綠的,老 子不賠反賺。」
鳳姐貼在他耳邊悄悄說:「你璉兄弟在外邊偷女人,姐姐也是氣不過,但又 想著不過是男人一潑尿的事兒,何苦弄得雞飛狗跳,連累閤家名譽不清,你說是 不是?」
虛竹聽出她言外之意,口中不應聲,只想去捧她沉甸甸的乳底。鳳姐緊緊捉 住他手,不讓他輕易動彈,探尋得瞧著他。
虛竹急得低聲叫道:「只要姐姐容我一回,我什麼都聽姐姐的。」鳳姐曖昧 笑道:「那昨夜的事,你告訴別人沒有?」虛竹用力掙著手,焦急道:「這種事 好聽麼?我怎會說給別人。」鳳姐一把推開他,「你不能對人亂說,否則傳到我 耳裡,瞧我不整治你!」
鳳姐說著理了理衣服。虛竹死皮賴臉再貼過來。鳳姐鳳眼一立,便在此時, 外面傳來一陣叫喊:「大老爺仙逝了,大老爺仙逝了……」鳳姐吃了一驚,大聲 叫車停下,慌道:「不好了,我要去瞧瞧。」
虛竹也沒了主意,怔怔道:「姐姐這就去了?那我的事兒呢。」鳳姐神色不 定:「猴急什麼?等姐姐信兒。」說完急急下了車。
虛竹探出頭一瞧,發現自己還在大老爺府前,心裡立時清楚,鳳姐根本沒打 算帶他去見孟老太太,而是暗中叫車伕轉圈。
虛竹回到絲竹館,剛剛進屋,身後便響起敲門聲。「誰?什麼事?」來人應 道:「回大爺,大老爺仙逝,三老爺命小的來,請領大爺去敬人意。」然後再無 聲息,顯在門口等候。
虛竹跟著小廝又回到大老爺府,在靈柩前一邊鞠躬祭奠,一邊在心裡念著: 「你送我綠帽子,我雖然怨你,可無意害你命,你在陰曹地府莫再怨我。」
靈堂裡百多個和尚正在做法事,還有數十個尼姑道姑。虛竹聽旁人說起,得 知這些尼道來自府中水月庵,此庵為迎娘娘省親所建,特地收羅了一些尼姑,那 幾個帶髮修行的道姑卻是從丫頭中挑選出來的。
這些尼姑道姑大多正當妙齡,有幾個覺察到虛竹色迷迷的眼光,紅著臉低下 頭去,其中有個道姑飛快瞄了虛竹一眼,還有一個尼姑注目瞧了他幾眼。虛竹心 道:「這孟家連出家人都不安分,臉紅就是動了春心。」他越發放肆地用眼光挑 逗,用力盯住一個美麗的小道姑。
這小道姑卻始終肅穆莊嚴。虛竹打聽到這個小道姑叫芳官,瞄他一眼的道姑 叫鶴仙,打量他的尼姑叫沁香。這時外面來了一個年輕男子。這人祭拜過大老爺 後,悄悄走去沁香身後,伸腳碰了碰她屁股,沁香嘴角露出微笑。虛竹偷眼見了, 心裡暗笑:「果不其然,水月庵也是個淫窩。」
那男子接著走到虛竹面前,問明身份後,見禮自稱三老爺的侄子,名喚孟芹, 說道:「三叔令我來請段公子到他府中相見,說有要事相商。」
虛竹隨這孟芹又去三老爺居處,路上正遇大搖大擺的薛蟠。「你奶奶的,可 害慘我了!」
薛蟠叫著搗了虛竹一拳,接著恨道:「我醉了整整一天一夜,沒顧上找你, 現下要走了。你白得了鮮香美肉,總得讓哥哥喝口肉湯吧。」虛竹陪笑:「那是, 那是。自然應當!」接著問道:「哥哥今日就要赴京嗎?幾時回來?」薛蟠搖頭 道:「不好說,總得一年半載。你把那丫頭的肉湯熬好,哥哥我回來一準兒先喝 個夠。」
虛竹轉身陪薛蟠來到莊門口,見已聚了花花綠綠許多人,乃是各房丫頭受主 人之命來為薛家送行。眾人圍住兩頂繡車送錢送物,薛姨媽在車前逐一答謝。薛 蟠跳上車,叫聲:「好了,各位姐姐妹妹請回吧。」
薛姨媽見虛竹躲在角落不上前來,只道他心裡仍在慚愧,她心裡怨怒便立時 消了大半,念及往日情分,注目向虛竹點了點頭。丫頭襲人扶著薛姨媽上了車, 兩輛車子慢慢行動起來。
虛竹沒由來得長歎一聲,由孟芹領著轉去了三老爺府。進了東花廳,三老爺 出來客套幾句,接著道明事由,竟是安排虛竹和可卿的婚事。
三老爺道:「尊師將婚事定為年後二月初二,算算距今不足三月,我們府中 方便,有些事便吩咐人直接辦了。你有什麼想法,現下但說無妨。」虛竹哪裡有 什麼話說,茫然拜謝不已。三老爺見此越發輕視,也就懶得與他多費口舌。
虛竹告辭出來,迷迷糊糊走了一程,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停到了大觀園的 高牆外。他的心緒一時間紛亂之極:自己心繫木婉清,而木婉清和其他人一樣, 瞧他如狗屎一般。難道自己在這裡終日忍受別人輕視?難道自己和這個紅杏出牆 的美人就此廝守一生?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虛竹徘徊良久,實在忍受不 住煩躁,轉身直奔昨日挖得那個「狗洞」。
第二十回 未癡向來癡
虛竹瞧瞧四下無人,偷偷從牆洞鑽進園裡。此時驕陽高照,萬物都在午睡, 園內一派寂靜。虛竹沿著樹蔭一路疾行,心情激盪之下,氣息翻騰,跑著跑著不 覺每步五、六丈遠。
他又驚異又欣喜,漸漸自行體會出一點竅門,試著運行內力,跑得越發飛快, 身子也越騰越高,到了玉香樓院前,頓住雙足用力一跳,便高高躍過了院牆,在 空中便發現一個玉人獨自坐在一閣籐編的鞦韆上,慢慢悠悠蕩出了風華萬種,一 時看不清其容貌,卻也足以令人心神一蕩。
虛竹落地後,慢慢走了過去,那玉人的容顏漸漸清晰,在冷清寂寥中嬌艷不 可方物。
可卿隨著鞦韆輕輕飄蕩,一顆心也晃晃悠悠得飄忽不定,淚眼忽然看見一個 人影,這才駭然發現身旁多了一個陌生男子。登時驚呼一聲,軟綿綿得從鞦韆落 下,卻被那男子一把抱住。
可卿瞧著這男子直勾勾的眼神,嚇得幾乎暈過去,手腳冰涼,驚呆無措,從 沒想過世上會有這樣的事,只覺上下被人摸索,突地被拿住了酥乳,這才掙扎叱 道:「你是誰?放開我!」
忽想起自香菱走後,這院中除了自己再無旁人,頓時驚駭之極,不知如何是 好。
虛竹冒冒失失得了香軟滿懷,一聲不吭,只顧扯脫她的衣服。可卿柔弱亂掙, 手酸腰軟,出了一身香汗,腰間的紫花汗巾兒卻給鬆了,羅裙溜掛在足踝上,露 出一大截滑雪雪的白腿來,最後那玉錦小肚兜兒也被摘了去,一對梨形美乳嬌彈 而出。
可卿驚羞之極,捧胸泣道:「你到底是誰?光天化日下如此羞辱人?」虛竹 見她如此惹人憐惜,情不自禁吻了吻粉腮,忽想起昨夜來,心裡又生出了恨意, 一下子將丑物掏了出來。
可卿向下一乜,驚得花容失色,那東西竟比孟大老爺的大上近倍,形狀可怖, 最嚇人的是生著一個巨頭,咧著猙獰的大嘴,一張一合似要咬人。
可卿駭得死死掙拒,無奈雙腿被分在了那人腰上,又被他緊緊箍住了白股, 只能眼巴巴看那巨頭伸到了底下,霎那間蛤口塞脹欲裂。
虛竹憑一口不忿之氣,不想自己竟輕易得了手,匆匆來回四五次,發覺玉門 分外狹小,裡面卻柔淺廣闊,好像一個花葫蘆,待全部塞到花澗底下,巨頭突然 陷入一片緊縮翕張的深凹裡。
可卿被頂著歪亂蠕顫,嬌吟一聲,軟在虛竹手裡,她被長期餵服媚藥和補藥, 早成就了風流體質,雖羞惱萬分,全身卻已酥透。但覺那根燙乎乎的巨物刮得花 房酥美,腦中一陣迷糊,嗯嗯呼出了嬌哼。
虛竹聽了她的呻吟,一顆心酥得竟欲化去,突覺花房裡一陣激盪,有如一股 狂風猛然襲過,一灘熱呼呼的春水驟然湧出,使得巨頭竟如漂泊在海上的孤舟, 隨著洶湧的春潮上下翻滾,他微微吃了一驚,抽出來看個究竟,但見小巧的玉門 「啪嗒」一聲緊閉,片刻後鬆開一絲縫隙,汩汩透明的蜜汁從縫隙裡流溢不止。
虛竹大為好奇,乳白花油見得多了,如此滑膩透明的還是頭回見識,手指輕 輕撥開蛤戶,便見湧出一大股子溫熱,兩隻玉股便如油浸了一般,滑溜溜得再也 抱不住了。
可卿被人玩弄玉蛤,暈沉沉尋思:「這人怎似哪裡見過?」卻無論如何也想 不起來,忍不住羞呢道:「你到底……是誰?怎如此……輕薄人家。」虛竹粗喘 道:「再過幾天……你就是我的人,我昨夜……來過的。」
可卿聞言大吃一驚,剎那間臉燙得不知往哪兒擱,緊咬朱唇羞極欲死。虛竹 瞧她羞樣,心神卻為之一醉,忽地將她抱起,跳出牆外向後山跑去。手裡雖然抱 著一個人,但按照剛才飛奔的經驗,使得內力運轉雙腿,竟比剛才躍得還要高些。 可卿眼見身子騰空,雙手緊緊抱住虛竹,迷迷糊糊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
虛竹見有片杜鵑花海,騰躍幾下跳過去,柔聲喜道:「這裡真是好景致。以 後我天天帶你來,好不好?」可卿驚魂未定,瞧著四周山花爛漫,不覺點了點頭, 隨即發覺自己失態,登時羞澀無限。她平日每每向牆外張望,能夠隨意出來賞玩 風光,實是她平生最大心願。
虛竹見她點頭應允,意外驚喜之至,翻滾在茂盛花叢中,邊吻邊將她剝了個 如嬰兒般,再次殺進玲瓏玉門,反反覆覆探尋著花心。
可卿急躁不安,花房內愈發春波翻湧,暗抬玉股頻頻送上花心,心眼兒麻麻 酥酥,口中卻嬌暱:「嗯- !不要……人家……不要哩……」虛竹聞言更是奮勇 直前,頻頻狠揉那緊縮翕張的最凹處。
可卿通體欲融,快美難言,春水欲流的眼底像蒸騰起了雲霧,這極美的滋味 還是頭一回得到,平時大老爺從沒采過這麼深,只偶爾用玉具採到兩三下而已, 可潤涼的玉具哪比得上此刻這種火熱粗壯。
虛竹也飄飄欲仙,龜頭陷入一團蠕動的軟肉,龜莖卻被滾滾春潮激盪,這滋 味美妙之極。
他情不自禁在可卿耳邊輕語:「娘子,叫我一聲相公。」可卿紅了臉哪裡肯 叫。虛竹便只用巨頭撥弄蛤口,挑逗得玉首急搖雪臀亂聳,然後突然深入進去。
可卿嚶嚀一聲,遍體皆酥,直癢到骨縫裡。虛竹卻不急著抽動,而是玩弄起 兩隻美乳來。
可卿眼餳骨軟,鼻息燒得自己發昏,狠咬貝齒只盼能忍得住,誰知那滾燙異 常的大龜頭揉開幽深處的嫩花心眼兒,清清楚楚壓在裡邊,抵煨著那裡邊的嬌嫩, 磨得她心魂飄蕩,撩得她春水汲汲,兩隻白白的腳兒在後邊亂蹬亂踢,幾乎想咬 這人一口,終於懶得再去多想,嬌聲喚出:「相……相公!」
虛竹也早忍個不住,即刻抬起玉臀盡情抽挺,回回深陷最嬌軟的花蕊。可卿 美不可言,欲仙欲死,忽然股心一抽,通體麻了起來。「相公……不行……要丟 ……丟啦- !」她顫音嬌呼,嫵媚絕倫,惹得虛竹發了狂,洩意已如排山倒海, 狠插幾下,猛的繃緊,巨頭死死抵揉那粒嫩花心。花心眼兒正在一張一翕,欲丟 未丟,忽被滾燙激流澆灌。可卿抻直脖子,喉底嬌呀一聲,股股花漿如注排出, 丟得是魂銷骨蝕。
二人相擁化去。虛竹喘著急氣,問道:「相公好不好?」可卿嬌喘不勝,香 汗膩體,想都沒想就點點頭,轉霎卻連脖子也羞紅了。虛竹胸口巨震,嬌滴滴的 美人豐腴流汁,彷彿熟透的桃子,可神態卻如雛兒般清純畢露。
可卿亦癡癡迷迷,她人如籠中金雀,心卻像斷線的風箏,從沒一刻的安穩, 在這人懷裡突似有了依靠,不由喃喃道:「你真是我相公麼?」虛竹親吻道:「 過了年……我們就……成婚。」
可卿白藕似得雙臂環抱住虛竹,暈著玉頰道:「你可不能……哄騙人家。」 夕陽殘照下,香汗淋漓的可卿越發顯得人比花嬌,嬌美無侖。
虛竹運氣繃直粗莖,這一次,他整個人幾乎躍了起來,在可卿腿心深深疾刺, 狠刺猛挑那嫩不可言的花心兒,插得玉碎紅亂蜜乳欲飛。
可卿痙攣的深處不住排出一股股銷魂的濃漿,哆哆嗦嗦不住嬌呼:「哎呀- ! 丟……丟了……又丟了……相公- !」噗嗤一聲,滑膩膩的透明花蜜流得股溝皆 滿。
虛竹瞧著妙人兒欲仙欲死的美樣,只覺天地間的至美也不過如此。在失魂落 魄間,龜頭已脹至極點,急急抵住了最深處。可卿美得無以復加,忙用力將花房 收緊,把花心眼裡的最嫩之物放出交接。
二人汗雨交織抵死纏綿。膩到日頭西斜,可卿再也捱不過了,慵懶之極道: 「人家要……要死哩……」虛竹也感到了越來越深的涼意,不得不抱著可卿回到 玉香樓。
虛竹將可卿輕輕放在床上,見她面露哀婉,春淚盈盈,輕輕吻道:「明日我 再來看你。」
可卿伸出雙臂柔柔纏住虛竹,眼角滾出一顆大大的淚珠。
虛竹跳出院牆,回望暮色小樓,見簷角窗欞被殘陽染上一層灰黃,頗顯落寞 淒涼。
可卿手軟腳軟得從床上支起,腿間不知什麼時候又流出許多來,她顧不上擦 拭,拿一件衣服擋在身上,走去窗前茫然若失,突然悲傷難抑,只怕這又是一場 即刻哭醒的春夢,身下忽流出一大股,似乎流盡了她所有力氣,眼前一陣陣模糊。
虛竹在院外見佳人眺望,心覺溫馨無比,他來時的憤辱,不知不覺俱化成了 無限柔情,只恨不能立刻就和這個溫婉之極的絕色佳人拜堂成親,生兒育女,廝 守終生。
虛竹滿臉柔情回到房中,香菱正給母親的傷口塗藥,見了虛竹開門進來,急 忙說道:「主子,我和娘取了衣物行李,回來見桌上多了張紙條,不知道是誰送 來的。」
虛竹到桌前拿起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兩遍,茫然撓了撓後腦勺,香菱知他不 識字,說道:「這些字我倒都認得,紙上寫著:『戌時怡紅院』」
虛竹吃了一驚:怡紅院?他心裡此時有了可卿,對木婉清已不再那麼刻心銘 骨,但這張紙條太過奇怪。他沉吟一會兒,出門再奔大觀園。
虛竹到了怡紅院,見窗上一個人影面燈而坐。他輕輕敲了敲門,開門的卻是 劉婕杼,聽她說道:「你來找木師姐麼?她與孟寶玉黃昏時就出去了。」虛竹聞 言氣苦,說起紙條之事。
劉婕杼將他讓進屋,納悶道:「我不知此事,也許真是師姐有什麼要緊事, 你且坐下等等,吃些點心。」虛竹一天沒吃東西,腹中飢餓,坐下吞了幾塊點心, 又喝了兩杯茶,正想問劉婕杼知不知道木婉清和孟寶玉去了哪裡,卻驚見她解開 了胸前幾顆衣扣,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虛竹驚異之極,張口結舌。劉婕杼突然連聲尖叫。虛竹被她唬得忽地立起。 噹一聲,房門被人撞開,屋外不知何時已站著了許多人。
孟元春進房罵道:「好個惡賊!我家收你為婿,你仍淫性不改,膽敢非禮自 己師姐!」
虛竹想不到劉婕杼會陷害自己,見孟元春舉劍逼過來,連忙揮掌迎擊,卻發 現力氣不濟,掌力虛虛得全無威力,心中又是一驚:「不好,中了道!」
虛竹掌力雖虛,但仍有呼呼掌風。孟元春等人懼他的降龍十八掌,不敢擋其 鋒,任他逃到了院外。眾人突然閃開一條通道,木婉清走了過來。
衣裳不整的劉婕杼撲到木婉清身上大哭。孟家子弟紛紛道:「竟然有這等事? 是不是她們之間早就不乾淨了……」孟寶玉不懷好意挑撥道:「不許對二位姑娘 不敬,難道你們還不相信木姑娘嗎?」
木婉清臉色慘白,恨極道:「禽獸不如!今日我替師父清理門戶!」說完推 開劉婕杼,從旁人手裡奪過一柄劍,她內力已失,劍招並無多大威力,但眾人攔 住虛竹退路,刺胳膊刺腿卻不攻他要害。
虛竹受了幾處輕傷,心中雪亮:「他們顧忌南唐公主,要借木婉清的手殺我。」 無奈身體酸軟,須臾間險象環生,他驚悸之極,大聲向木婉清叫道:「那日萬劫 山莊,你就是我的人了,不信你去問鍾夫人甘寶寶。」
木婉清一怔,虛竹趁此機會,從懷中掏出那方從不離身的手帕扔給她,然後 扭身衝出了重圍。其他人亂喊亂叫,卻不敢傷他性命。
孟寶玉心中納悶:鳳姐說她放的迷藥足夠軟倒幾頭牛了,這廝如何還能夠奔 跑自如?
虛竹跑出不遠,身後便響起木婉清一聲尖厲哭叫:「你胡說八道,今日有你 沒我!」虛竹越發慌張,腿腳卻越來越無力,跌跌撞撞到了後山山頂,再往前卻 是黑暗無際的山崖。
虛竹叫苦不迭,剛一轉身,駭然大叫一聲,被急追過來的木婉清一劍刺穿了 右胸。木婉清哭喊著:「我叫你胡說,叫你胡說……」
虛竹雙手抓住劍身,痛淚盈眶,嘶聲道:「你那裡……有一個……黑廡子… …」木婉清止了哭叫,渾身一抖。虛竹打個寒戰,繼續道:「你不信……我做鬼 也要……再肏你……」
木婉清面容扭曲,瘋了似的尖叫:「淫賊,你死-!」用力一推劍柄,將虛 竹連人帶劍推下了懸崖,她兀自對著黑暗哭叫:「你胡說!你騙人!嗚嗚-!淫 賊!我要你死!」
虛竹聽著耳邊風聲簌簌,望著夜空一抹薄雲掠過皎潔明月,身子和意識好像 皆化成了虛空,腦海中卻清晰浮起一個美麗的面龐和緩緩滑落的淚珠。「啊!師 娘……」
第二十一回 平地起漣漪
虛竹眼前再次浮出一個美麗面龐,他喃喃喚道:「師娘……娘……」感到一 滴滴熱淚落在臉上,並聽見了一聲比一聲清楚地呼喚:「公子,公子……」眼前 模糊的面容漸漸清晰,雪白俏臉,眉毛彎彎,竟是分別多日的阿朱!他嗅出阿朱 的細細幽香,驚喜之下又昏迷過去。
虛竹掛在峭壁伸出的樹枝上,身子隨寒風飄擺了一夜,幸得乾坤大挪移自行 緩緩運轉,否則早已死去。到處尋他的阿朱經過應天府,聞聽孟氏山莊出了事, 喬裝趕來打探,趁夜潛到崖頂,順下一條繩子,在崖壁亂叢中搜尋,直到天亮才 發現他。見他滿身血跡,僵硬冰冷,胸前插著劍,不由傷心落淚,突見他發出聲 音,慢慢睜開了眼,登時轉泣為喜,忙用樹葉餵他露水,小心給他包好傷口,然 後生起篝火,烤上一隻大鳥。
虛竹醒後吃了幾小塊鳥肉,胸口漸漸熱乎起來,雖然無力說話,但臉上露著 微笑。阿朱開始犯愁如何出谷,見亂木叢生,峭壁直立,遠處隱隱露出半扇洞口, 要過去察看,手卻被虛竹握住不放。二人四目相對,阿朱緋紅滿面,撅起小嘴嗔 道:「疼得時候直喚娘,才好一點……就不老實。」虛竹忍痛一笑,雖然渾身到 處都疼,心情卻是這幾月來從未有過的輕鬆。
到了黃昏,虛竹已能打坐運氣,痛楚減輕許多,體力也恢復不少。阿朱扶他 慢慢走去那遠處山洞,往裡扔塊石頭,大喊幾聲,不見異常。洞中並不幽深,但 寬敞乾淨。
幾日後,虛竹身上各處創傷開始長出新肉,只是那貫胸的劍傷不好痊癒,過 了四十多日,才能行動無礙,前後心口旁各留下一個深深疤痕。
這日,二人準備尋路出谷,虛竹拿著木婉清刺傷他的劍,在洞中石壁上一下 一下劃著,阿朱已聽他說了在孟家的經歷,見此笑道:「公子在想那個木姑娘麼?」 虛竹被她道破,但口上不願承認,恨聲道:「這賤人害我幾乎喪命,我想她作甚。」 阿朱抿嘴一笑,道:「你當日乘人之危,欺辱了木姑娘,她刺你一劍原也應該。」
虛竹低頭想了想,歎道:「確是如此!」旋即笑道:「好阿朱,我若欺辱你, 你會刺我嗎?」阿朱瞪他一眼,臉紅不語。虛竹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會。」 阿朱瞪眼大怒:「我會刺自己一劍!」虛竹忙道:「別別,好阿朱,我怎會欺辱 你,就是……也不會趁你不知道。」
阿朱氣急:「你還是想欺負我,我在刺自己之前,先刺你十劍!」虛竹佯怒 大叫:「小妮子,你比那賤人還凶狠!她讓我帶了綠帽子,你可不許!」阿朱哼 道:「臭美!我和木姑娘又沒嫁給你,關你帽子什麼事?」虛竹呵呵笑道:「這 話不錯,我頭上那點綠,那是我未過門的媳婦。不過禮尚往來,我也送了孟臭玉 一頂紅帽子。痛快啊,痛快!」說著舉劍向石壁用力一擊,噹一聲,火星四蹦。
阿朱忍不住撲哧笑道:「你這個色公子,真真不可理喻!」說完想到適才這 聲響,面色一變,驚道:「這石壁好像是空的!」虛竹驚咦一聲,不敢相信道: 「是嗎?」阿朱疑惑地摸摸石壁,退後幾步道:「公子,你擊一掌試試,但不必 勉強用力。」
虛竹起身面向石壁,深吸口氣,向前推出降龍十八掌。轟隆隆!石壁塌陷, 裡面黑得不知多深。阿朱從篝火中抽出一根燃著的樹枝扔進去,見到洞內有 一條向上的石梯。
二人面面相覷,點燃兩隻火把,走進石壁露出的大洞,順著石梯向上走了一 會兒,盡頭是個石門。這個石門又厚又重,佈滿了青苔。虛竹運起乾坤大挪移, 激發全身力氣,試了幾次才勉強拽開石門,不料眼前仍是向上的石梯。二人吃驚 不已,不知誰造了這麼大工程,彷彿要把山給掏通了。
二人沿著石梯繼續向上,盡頭仍是一道石門。開了這道門後,終於見到一間 寬闊的石室,室中放著十幾隻鋪滿塵土的大鐵皮箱,打開箱蓋一瞧,裡面儘是金 銀珠寶,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虛竹做夢也想不到世上能有這麼多財寶聚在一起,連聲怪叫:「妙啊!真是 妙啊!武狀元是不用再考了,我要開一個比麗春院還要大十倍的麗夏院、麗秋院、 麗冬院,或者合起來叫做春夏秋冬院,阿朱你說哪個名字好?」阿朱笑道:「叫 什麼院,隨你便吧,但此刻如何拿得了?」
虛竹摩挲著珠寶,想了想,說道:「下次你再陪我來,咱們將財寶都取出去, 造一個比孟氏山莊還要大十倍的莊園,將你見過的聽過的所有好玩的東西都放到 咱們莊園裡,怎麼樣?」
阿朱嘻嘻一笑,眼露喜色,卻搖頭道:「我只是一個小丫頭,可不敢與你這 妓院大老闆相提並論。」
二人舉著火把搜遍石室,意外發現角落裡仍有一道石梯,室頂另有一道石門。 二人登梯打開石門,又見另一石室,也見幾十個大箱子。虛竹驚喜之極:「這裡 還有!」不料這些箱子裡不是財寶,而儘是書籍衣物。阿朱粗粗翻看一遍,驚疑 道:「書上寫得全是古怪文字,衣服樣式也十分古樸,看來像是年代很久很久了。」
虛竹見不是金銀珠寶,大失所望,隨手從一個箱中拿出一柄匕首,抽出鞘來 一看,匕身烏黑沉重,隨意用它敲了敲鐵皮箱子,不料匕身毫無聲息陷進了鐵皮 內。虛竹嚇了一跳,拿匕首又試試其他東西,切革如紙,削鐵如泥,居然鋒利無 比。虛竹十分驚喜,也覺十分有趣,劃來劃去如切豆腐,損壞了不少衣物,當削 到一件黑色背心時,試了幾次卻不能損其分毫。
虛竹甚以為奇,不知這背心是用什麼材料做的,摸著單薄柔軟,還稍稍有些 彈性。他把匕首塞進靴子裡,欣喜穿上這件背心,心想:「有了這件寶貝背心, 再不用怕小賤人刺我了。」
虛竹舉著火把轉了一圈,再沒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看見室內還有石梯和石 門,便急著要上去。而阿朱卻在一口箱子的箱蓋上發現了一個暗格,這口箱子在 眾箱中最大也最醒目,虛竹用匕首將其劃破,故而露出了暗格。
虛竹再抽出匕首,將這個箱蓋從左至右橫著剝開。阿朱從暗格中掏出本古樂 譜,驚奇翻看起來。虛竹接著入手摸索,又摸出個墨綠色的圓棍,棍長二尺有餘, 質地溫潤堅硬,似鐵非鐵,似玉非玉。其上從頭至尾雕刻著盤龍,玉棍的一端是 龍頭,另一端是龍尾,龍身有一排小孔,原來是只極其精緻的玉簫。二人不明白 為什麼把樂器和樂譜藏在暗格裡,但想必極其珍貴。虛竹把玉簫塞在褲腰,阿朱 也把樂譜收在懷裡。
二人繼續登梯打開石門,照舊又是一間石室,室角照舊也有向上的石梯。但 這間石室卻和前兩個大不相同,室頂彷彿有片能夠發光的玉璧,發出昏黃微光, 映得室內暈紋蕩漾。室中央置有一張六柱支撐的玉石圓盤,周圍十幾丈,其上足 可以放上一輛馬車。
阿朱驚叫:「好大一張桌子!」虛竹卻猜疑道:「依我看,這不是桌子,而 是一張床。」
阿朱詫異道:「床?床怎會這麼大,又怎會是圓的?」虛竹笑道:「是啊! 又大又圓,正是為了方便女子受人欺辱。」阿朱想了想,猜透了一點兒,燙著臉 不再追問。
原來麗春院就有這樣的幾張圓床,只不過這張玉床大得出奇,可以轉圈躺上 十幾個人。
石室四邊還放有一些玉石架子,奇形怪樣,似椅非椅,似凳非凳。虛竹越瞧 越奇怪:「難道這裡曾是一間妓院?」麗春院也有諸如此類的東西,只不過不是 玉石做成的。
阿朱拿起架子上的一個棒狀玉石,好奇地擺來弄去。虛竹見了心中大樂,原 來那是個玉製的男人陽具,其形惟妙惟肖,但阿朱哪裡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見其 上有個小眼兒,以為是什麼古怪樂器,饒有興趣地湊在唇上吹了吹。
玉石架子中有個玉石桌台,台上一個玉盒,盒中一卷絲帛、五六個小瓶。阿 朱拿起一個紅色瓶子在火把下念道:「陰陽和合散」,念完便覺得不對勁,再拿 起那卷絲帛一瞧,俏臉立時通紅,帛上畫有赤裸男女在各樣椅凳上的種種姿勢, 她這才知道這些玉製架子的實際用途。
虛竹一聽「陰陽和合散」,瞠目大叫:「這裡居然有這東西!它可害得我極 慘。」說完上前抓了兩個紅瓶放在懷裡,再看盒中另有兩個白色瓶子,拿起一瓶 問阿朱上面寫著什麼。
阿朱紅著臉念出:「醉八仙」。虛竹不好酒,聽了一個「醉」字便沒了興趣, 把白色瓶子放回。阿朱此時一刻也不想在這堆淫具間逗留,匆匆登上石梯,忽見 壁上的微光有些波動,冷不丁向上一瞧,失聲驚呼。
室頂那方昏黃玉璧上,竟然多了一雙赤裸的腳,正一步一步慢慢走動,攪動 得微光粼粼閃閃。那雙腳忽然停住,接著璧上又落下一物,依稀瞧出是兩片裸臀。
二人驚異萬分,那片玉璧並不是發光,而是晶瑩透明。虛竹忽然想到:莫非 已經到了山頂?莫非有人在溪中戲水?他見阿朱目不轉睛瞧著那兩片臀肉,笑道 :「你也喜歡看人洗澡麼?」阿朱斜他一眼,嗔道:「我不僅喜歡,而且十分羨 慕!」原來她在深山野外多日,此時見人洗浴便覺自己渾身騷癢。
虛竹呵呵笑道:「好,好!公子帶你去洗澡。」二人登上石梯,推開最後一 道石門,呼吸豁然清新,心裡卻十分吃驚,眼前居然是間香氣撲鼻的素雅繡房。
桌上燃著一盞油燈,燈光昏暗幽明,虛竹卻覺出滿目潔白,但見潔白的桌椅, 潔白的繡床,滿地鋪著白玉,窗欞也塗著白色,潔白的四壁有一面是潔白的紗縵, 縵隙透出芬芳的騰騰濕霧。他恍然大悟,石室璧頂上方並不是溪水湖水,而是這 紗幔後的浴水。這屋的主人必定十分尊貴,普通人又怎會擁有如此豪華的玉石浴 室。
二人對視一眼,目光都充滿疑惑好奇。虛竹向阿朱做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出 聲,他自己向紗幔偷偷走去,心裡暗有幾分得意,猜定裡面洗浴的必是女子,自 己這一瞧不知又給誰送了半頂帽子。
虛竹鬼笑著雙手輕輕分開紗幔,鬼鬼祟祟從縫隙瞧去,眼睛一亮,玉石水池 中果真坐著一個赤裸女子,長髮雪乳,妙人如玉。霎那間,虛竹的笑容變得僵硬, 轉而驚駭之極,眼前女子赫然是李夢如。李夢如雙手捂胸,轉眼看來,雖然隔著 氤氳熱氣,其眼色也是冰冷刺骨讓虛竹遍體生寒。
虛竹退去握住阿朱的手,話也顧不上說,拉她向房門跑去。阿朱見他如此驚 懼,不由叫聲:「公子!」臉上隨之變色,搶先一步去開門。虛竹突覺腦後疾來 涼氣,回頭驚見一隻玉手,他不假思索向上一抓,剛好抓住一隻潮濕手腕,眉目 間感到勁風刺痛,見有五個雪白指尖正頓在自己額前。這一下兔起鶻落,那隻手 腕倏地從他掌中抽出,接著一個白影從他眼前閃過,就見李夢如渾身裹著白綾, 凌空舞袖向阿朱落下。
阿朱急踏『凌波微步』閃過李夢如這一擊。虛竹如夢初醒,上前一步打出『 神龍擺尾』。
李夢如轉身出掌隔空相對。虛竹踉蹌幾步險些坐倒,穩住腳步後,忙從降龍 十八掌的第一式快速打起,使出威力最大的第十八掌『亢龍有悔』。李夢如雙掌 一接之下,在空中滴溜溜轉了幾圈,『亢龍有悔』的剛猛勁力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桌上的油燈卻撲地熄滅。
虛竹眼前一黑,惘然無措,覺出李夢如飄忽不定,自知已避無可避,驚駭之 極,張口大叫:「師姐饒命!」阿朱聞聲飛撲到虛竹身前。電光雷火間,李夢如 的手爪插入阿朱肩膀,另一隻手掌擊在阿朱背心。虛竹和阿朱同時悶哼一聲,抱 在一起撞門滾出。李夢如並不追趕,雙臂揮動勁風,房門啪嗒緊閉。
虛竹抱著阿朱滾了好幾滾,胸口劇痛,一時不能起身,李夢如那一掌,讓他 隔著阿朱身體依然如受重槌。咳嗽幾聲後,掙扎著扶起阿朱。趁著月光一瞧,嚇 得心蹦蹦亂跳,見阿朱昏迷不醒,噴出滿口鮮血。駭然瞧瞧四周,發現所處是間 道觀,觀門緊閉,樹木陰鬱。他抱起阿朱跳牆逃去,跑著跑著,發現景致十分熟 悉,忽然知道,腳下便是大觀園,而那座道觀就是攏翠庵。孟家小廝曾抬他來到 這裡求藥,當時小廝高喊妙玉仙姑,那個仙姑並未出現,現下看來這個妙玉仙姑 竟是玉羅剎李夢如。南唐公主只告訴他,李夢如是他大師姐,卻也沒說李夢如就 是攏翠庵的妙玉。
虛竹認清了道路,慌慌張張跑回絲竹館,剛到自己門前,突聽見房裡的鞭打 聲,一個男子叫道:「吞得深些,再深一些,爺就要賞給你了。」虛竹大吃一驚, 這聲音倒像是孟寶玉,再仔細聽聽,房裡傳出哼哼嗚嗚的女聲。他心裡一緊:「 孟寶玉在虐待誰?馬夫人?唉喲,不會是木婉清吧!他們害我之後就無所顧忌了。」
虛竹怒從心起,把阿朱輕輕放下,從靴子抽出那把鋒利匕首,無聲無息割落 門閂,提腳猛踹開門。一個提鞭的裸背男子正立在房中享受口交,聽見巨響一回 身,驚見一人已衝到了眼前。而虛竹見他不是孟寶玉,也大出意外,手中匕首稍 稍一頓,劃向他直挺挺的陽物。那男子未及驚呼就覺身下一涼,低頭見自己沒了 半個陰莖,登時驚駭之極,痛哼一聲萎身栽倒。
馬夫人裸胸坐在地上,蹬著雙腳往後退,驚恐叫著:「你……你是人是鬼?」 虛竹將阿朱抱進房,氣惱道:「我當然是人!」說著將阿朱小心放到床上。馬伕 人驚愕片刻,定神吁道:「原來你沒死。」這時從床底鑽出一個人來,欣喜道: 「主子,你還活著!」虛竹見是香菱,也喜道:「原來你藏了起來!」香菱張口 剛要說話,聽見母親哼出一聲呻吟,連忙過去助她從地上站起。
虛竹見馬夫人的肩背上,舊的傷疤未癒,又添了幾道新痕,氣惱道:「這個 人是誰?」
香菱應道:「他是璉二爺。」虛竹納悶問:「哪個璉二爺?」馬夫人回道: 「他叫孟璉,孟寶玉的哥哥。」虛竹驚叱:「你怎又把他勾搭上了?」馬夫人冷 笑:「你到來問我?你要了我們娘倆,卻不聲不語去了,丟下我們任人欺負。」 虛竹無言以對,不再說話,低頭察看阿朱傷勢,見她肩上五個血糊糊的小洞,後 背的傷處好像被鬼拍了一下,衣裳碎裂出一個清晰的黑手印。
虛竹越瞧越吃驚,見阿朱好像沒了氣息,不禁心中大慟,忽然想起石清給自 己療治寒毒的方法,連忙盤坐運功,雙掌抵住阿朱後心,嘗試著輸送功力。過了 片刻,阿朱嚶一聲醒來。
虛竹大喜過望,見阿朱虛弱道:「我懷裡有傷藥,那個白盒子……」阿朱說 著右手動了動,卻無力伸入懷中。
虛竹伸手將她懷中物事都取了出來,除了一些碎銀,還有個金鎖片打造得十 分精緻,此外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盒裡盛著些膏藥。虛竹取出一些抹在阿朱肩 上,那五個血洞旁的肌膚都變成了令人驚心的黑色。虛竹又解開阿朱衣裳,將剩 余藥膏盡數塗在她後背傷處。阿朱羞不可抑,傷處又劇痛,登時又暈了過去。虛 竹見她雖然昏迷,但臉色紅艷,於是不再那麼慌亂,輕輕將她放好,向身旁香菱 笑道:「你一直藏在床底麼?」
香菱正害怕瞧著地上的孟璉,聞言說道:「那日一早聽說主子出了事,娘就 送我去了可卿主子那裡,可卿主子卻病得不行了。今晚是她的『七七』大祭,我 趁亮去玉香樓燒了紙,回來正和娘說話,聽見有人來了,娘就叫我藏去了床下。」 香菱說到這裡,想起躲在床下的恐懼,起身躲去馬夫人懷裡抽泣。
虛竹傻愣愣聽香菱說完,驚愕之極叫道:「你說什麼?你去玉香樓燒紙?誰 的『七七』?」
說著將香菱拉到面前,不敢相信得接著問道:「你是說可卿主子死了?」香 菱哭著點點頭。
虛竹一怔,仍覺萬難置信,叫道:「她好好得怎麼死了?」香菱抽噎道:「 她說肚子疼,沒力氣,好像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也不叫人請郎中,只叫我去大 老爺那裡取藥,可是大老爺死了,他房裡什麼東西都沒了。那晚可卿主子哭得好 厲害,頭髮掉了許多,底下也……也流出許多……許多髒東西,天亮時她人便去 了。」
虛竹聽得面色慘白,心頭揪痛,發了一會兒呆,喃喃道:「那麼個人兒…… 怎就死了?」
說完深深歎了一聲,忽見床單上幾點血漬,卻不像是阿朱留下的,他驚異用 手一抹,叫道:「哪來的血?」
馬夫人和香菱都嚇了一跳。虛竹忽想起香菱剛剛在床上坐過,忙拉她轉過身 子,見她粉裙後一灘血漬,撩起粉裙再看,裡面的小褲也是一片血紅。虛竹吃驚 道:「你也叫人弄了?」
香菱又羞又怕,哭腔道:「娘!我這裡……怎出血了。」馬夫人過來瞧瞧, 微微笑道:「不妨事,這是你長大了。」虛竹鬆了口氣,恍然道:「哦!她來了 月紅,可嚇了我一跳。」香菱驚訝道:「什麼是月紅?」馬夫人摟過香菱,道: 「別怕,跟娘過來。」
過會功夫,母女從裡屋出來,香菱換了一身衣服,羞澀不已,好似一下子成 熟了許多。
虛竹心中為之一動,從腰間拿出那只藏在地室的玉簫,遞與香菱道:「你長 大了,公子送你件禮物。」香菱怯怯接過,她雖不懂吹簫,但見這隻玉簫十分精 致,不禁露出歡喜。
虛竹轉頭再看阿朱,見她沒有醒來跡象,不禁憂心忡忡。香菱問道:「這位 姐姐是誰?」
虛竹道:「你以後就叫她阿朱姐姐。」馬夫人在旁聽了,疑惑道:「阿朱? 不會是喬峰身邊的那個阿朱吧?」虛竹點點頭,道聲:「正是!」馬夫人一怔, 吃驚道:「你還真有些莫名其妙的本事,既與喬峰做了兄弟,又要了他身邊的女 人,看來喬峰實也高明不到哪去。」說到此處,馬夫人神色轉黯,輕輕歎了口氣。
當年馬大元發現她早非完璧,驚氣之下,摔門而去,從此專心幫務,升任了 副幫主。而馬夫人獨守空房,卻漸漸戀上了喬峰,秋波暗送,情意盈盈。但落花 有意,流水無情,喬峰對她從來不假顏色,甚至都不正眼瞧她。馬夫人憤恨不已, 又不甘寂寞,最終和執法長老勾搭成奸。二人姦情被馬大元有所察覺,執法長老 便搶先下手殺了馬大元,為了掩蓋馬大元之死,二人又設謀嫁禍喬峰,揭其身世 使其身敗名裂。
香菱這時驚恐道:「主子,孟二爺流了好多血,他是不是死了?」虛竹哼道 :「他死了最好,你們不用怕,我總要帶你們離開這鬼地方。」香菱未失孩子心 性,一驚之後,不由喜道:「好啊,我從未去過外面。」虛竹想了想,問道:「 我那兩個師姐現下如何?」香菱搖搖頭:「這我不知。」馬夫人接道:「我聽說 那個木姑娘一直苦著臉,孟寶玉現在整日哄她,但孟家爺們一個比一個乖戾,總 有你那師姐受罪的時候。」
虛竹悶悶尋思一會兒,忽然起身道:「你們仔細照看好阿朱,她若醒來,你 們給她換身衣服。我去去就回。」馬夫人笑道:「你還敢去非禮師姐嗎?」虛竹 沒應她話,繼續道:「你們把隨身東西也收拾好,待我回來咱們就出去。」馬伕 人歎了一聲,笑道:「你帶菱兒走吧。我還能去哪兒?天下到處都有丐幫的臭叫 花子。」虛竹叫道:「我帶你們去京城,要是皇上肯收留,誰敢拿你怎麼樣!」 馬夫人疑惑問道:「京城?皇上?」見虛竹不像是在說笑,她登時驚呆了雙眼。
第二十二回 步步生蓮花
虛竹急急忙忙溜到怡紅院,見窗紙上依舊映出一個女子面燈而坐,用匕首劃 開門,見桌旁也依舊是劉婕杼。劉婕杼見了虛竹,疑是鬼魂索命,驚得面無人色。
虛竹冷笑道:「好個師姐,你為何害我?」劉婕杼驚叫:「不是的!我不是 成心害你,我只是不要嫁人,那二奶奶說我聽她的,她就去說服師父,其實我一 直後悔,你快走吧,不要再嚇我!」虛竹大怒:「你不想嫁人,便幫著外人害我, 這算什麼?」劉婕杼慌道:「那孟寶玉對木師姐真得很好,可那孟燦玉卻只是個 孩子,我……我……」轉而驚疑叫道:「你真的不是鬼?」虛竹氣哼哼道:「你 們都巴不得我死,可我偏偏就死不了,那個賤人現在哪裡?」
劉婕杼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虛竹,拍著胸口,舒氣說道:「嚇死我了!這可好 了,你真的沒死。木師姐和孟寶玉……他們此刻多半在沁芳亭。」虛竹轉身便走, 冷笑道:「孟寶玉,嘿嘿!這回馬夫人成了我的人證,看你對那個賤人如何說!」
虛竹跑到沁芳亭,果見緊緊偎在一起的兩人背影。他不聲不響躡到二人身後, 聽孟寶玉道:「那賊已粉身碎骨,你不要整日胡思亂想。」木婉清抽泣道:「你 不知道,他雖是胡說,但他……他怎又知道……」說到這裡,捂臉悶聲痛哭。孟 寶玉將她摟在懷裡,嘻嘻笑道:「我倒有個法子,讓你不再信他。」然後低低說 了什麼。
木婉清哭聲一頓,扭身掙開孟寶玉懷抱,嗔道:「你怎說出這麼下流的話?」 孟寶玉笑道:「你羞什麼,反正咱們早晚……」他說著話見木婉清直勾勾瞧著自 己身後,神色既驚恐之極,又疑惑之極,像是看見了最恐怖和最不可思議的事兒。 孟寶玉轉頭向後一瞧,登時汗毛直豎,見虛竹立在月光下正陰森森笑著。
孟寶玉忽地立起,木婉清尖叫一聲,撲在他懷裡,叫道:「鬼來了,他真來 了!寶玉救我,救我……」竟然驚得一下子閉過氣去。虛竹見了更加妒火中燒, 上前搶過木婉清,一腳蹬開孟寶玉。孟寶玉悶呼一聲,捂著小腹倒地抽搐。虛竹 將木婉清放在石椅上,掐住她的人中,用力揉了幾揉。木婉清悠悠醒轉,一見眼 前的虛竹,立時又暈了過去。虛竹又驚又無奈,見孟寶玉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 上前一步踏住了他後背。孟寶玉像被按住殼的烏龜,手腳亂動,身子卻絲毫動彈 不得。
劉婕杼這時趕了過來,驚慌叫道:「不好了!他們都來了,你帶我一起走吧。」 她話剛落,便有許多人拿著火把從各處鑽了出來。虛竹抽出匕首抵住孟寶玉脖頸, 叫道:「不想他活命,你們就過來。」他知道這孟寶玉是孟老太太的命根子,有 他做人質,孟家必不敢輕舉妄動。
眾人把亭子團團圍住,果然誰也不敢靠前來。孟元春走到眾人前一揮手,幾 人扭著被布堵住嘴的馬夫人和香菱,還抬著披頭散髮的阿朱走上前來。原來孟璉 甦醒後大聲呼救,驚動了孟家莊丁。虛竹見對方也有人質在手,面上強作鎮靜, 心裡慌張萬分,心想:「自己闖出去並不難,但是帶上馬夫人、香菱和昏迷的阿 朱,卻是難得很。」
孟元春這時退後幾步,大聲道:「我用她們三人換寶玉一人,你看如何?」 虛竹頗覺意外,定神想了想,把匕首遞給劉婕杼,他捏住孟寶玉的脖子,慢慢向 前走去,到了離孟元春還有七八丈遠處,突然把孟寶玉向身後一扔,同時向前搶 出一大步,打出「神龍擺尾」,一下子逼走了孟元春,扭著馬夫人母女的護衛們 見孟元春逃走,他們也隨之四竄。虛竹向馬夫人大叫:「你們快過來!」一面叫, 一面跑去抱起阿朱。他使計成功,心裡正喜,不料懷裡的阿朱突然手持短刀,狠 狠刺在他胸前的寶甲上。虛竹大吃一驚,這才看清懷裡這人並不是阿朱。
那女子一擊未中,揮刀割向虛竹喉嚨。虛竹放手向後急躍,那女子隨著飛身 躍起,手刀擲出。虛竹扭頭躲過,卻眼見短刀飛向了剛跑過去的馬夫人。虛竹驚 急之下,不及他想,體內乾坤大挪移急速流轉,如離弦之箭追趕過去,手指堪堪 觸到刀柄,刀身已噗得扎入馬夫人後心。香菱一聲驚叫,馬夫人向前撲到。
虛竹一時間茫然失措,從劉婕杼手中搶過匕首,將之橫在孟寶玉脖上。孟家 眾人齊聲驚呼。虛竹嘶聲大叫:「把阿朱還我!」孟元春見他紅了眼一副拚命架 勢,恐他狗急跳牆,孟寶玉性命不保,忙令人把阿朱從人群後抬到虛竹面前。阿 朱雙目緊閉,臉頰凹入。虛竹見她也似死了,心中一酸,淚湧滿眶,伸出手掌按 在阿朱後心,暗輸內力片刻,阿朱呻吟一聲醒來,而且面色紅潤,竟能自己掙扎 著站起。虛竹這才大寬了心,耳邊卻又傳來香菱的悲哭,見馬夫人緊緊握著香菱 的手,耷拉著頭,明顯沒了生息。
此時顧不上死去的馬夫人。虛竹一手挾持著孟寶玉,一手夾著仍然昏迷的木 婉清;劉婕杼一手扶著阿朱,一手挽著哭成淚人的香菱,幾人慢慢走出沁芳亭。 孟家眾人不敢阻攔,蜂擁著圍在他們四周。到了山莊門外,虛竹要挾孟家牽來兩 輛馬車,讓劉婕杼和香菱扶著阿朱上了第一輛,他自己抓著孟寶玉和木婉清上了 第二輛。登車前用刀比劃一下孟寶玉,向孟元春叫道:「膽敢追趕,我一刀結果 了這廝。明日一早你們去百里外取回他的狗命。」
虛竹一面催馬駛離山莊,一面綁上孟寶玉手腳。奔馳一程後,車凳上的木婉 清忽然醒轉,見了虛竹身影,驚恐萬分大叫,不管不顧將半個身子擠出了車窗。 虛竹用力抽了兩鞭,叫馬隨前面那輛車自行飛奔,然後急忙回身將木婉清抓到手 裡,氣惱道:「今日顧不了許多,你再不乖乖聽話,我宰了你們這對姦夫淫婦。」
木婉清疑他是鬼,哪肯聽他說話,拚命廝打,拚命大叫。虛竹用力將她按在 車座上,大怒喝道:「再要亂動,我將你衣服脫了。」木婉清掙扎不脫,眼珠一 翻,又暈了過去。虛竹又是痛惜又是氣苦,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下,恨恨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總是我的人。」忽見木婉清懷裡露著一 角白絹,抽出一瞧,正是那方印著她落紅的手帕。虛竹拿在鼻下嗅了嗅,心內突 湧狂喜:「她貼身放著這方手帕,那她心裡必定清楚,她必是清楚的!」
虛竹拔下木婉清頭上的鳳頭珠釵,邊解她衣裳邊發瘋似得狂吻,吻到木婉清 腹底時,雖然車廂內只有飄進來的丁點星光,但他彷彿看見了那個俏皮的小痦子 羞答答藏在柔軟的陰毛下。他抬起身來,腳下踩著孟寶玉,將股間巨物慢慢擠進 木婉清溫軟的體內。木婉清幽幽醒轉,哆哆嗦嗦泣道:「你真得……做鬼也…… 也不放過我……」虛竹呆了一呆,隨即惡狠狠沖頂滑膩冰涼的玉股,刮得自己龜 皮火辣辣糾痛,存心要讓木婉清這回記住他。
木婉清蹙額苦哼,雙手無力地推著虛竹胸膛,隨著車子顛簸,嬌弱承受一下 又一下得蹂躪,驚恐痛楚的目光漸漸變得失神迷離。虛竹用過一次「雞巴神功」, 再次到了緊要時,將木婉清在車壁上擠成了一堆,用盡全身力氣注了進去。木婉 清嬌軟如綿,渾身濕透,彷彿已被他蹂躪碎了。
虛竹提上褲子,摸了摸木婉清濕熱的臉蛋,慾火燃盡,餘下的只是滿心柔情。 忽見腳下的孟寶玉正睜大眼睛盯著他,眼中流露出一股奇異之極的興奮之色。虛 竹受他一驚,再一次怒火中燒,抽出匕首割開孟寶玉褲襠,左手抄起他微微發硬 的陽物,罵道:「臭白臉兒,生個雞巴也是細皮嫩肉,我讓你在黃泉路上也沒機 會碰我女人。」說完右手匕首一揮,左手裡便多了一塊血淋淋的軟肉。
身心皆驚疲之極的木婉清,此時香汗淋漓,眼波如星,疲乏得分外柔和,忽 然聽見孟寶玉的慘叫,她驚慌縮成一團,盯著眼前黑魆魆的身影,目光無比驚懼, 眸子越張越大,眼見虛竹嘿嘿獰笑著,拎那團血肉在孟寶玉眼前晃了晃,隨手扔 出了車窗。
此時天色發白,虛竹喝住前面車輛,叫劉婕杼和香菱等候,他下車夾著昏迷 的孟寶玉向山上奔去,到了山頂見左側有一片黑壓壓的密林,便奔去林中,抽出 匕首,叫已經甦醒的孟寶玉跪在地上。孟寶玉面如土色,心灰絕望,聽虛竹惡狠 狠說道:「你等人來收屍吧,來世莫要再作男人。」虛竹說畢舉出匕首,卻突然 聽到馬的一聲長嘶,循聲瞧去,見對面山上一輛馬車燃著大火疾馳。虛竹吃驚失 色:「不好,孟家追來了。」慌忙在孟寶玉身上刺了一刀,抬腳向那輛馬車飛奔。
虛竹在驚馬即將衝落懸崖那一刻趕到,大喝一聲,緊緊拽住了韁繩。兩馬立 住高高揚起前蹄,而車廂卻從馬後繞到了馬前,逕直向懸崖衝去。虛竹也萬想不 到這車的衝力如此巨大,雙臂劇痛,再也停不住韁繩,在地上滾了兩滾,把韁繩 纏在腰間,雙手把匕首插進石縫,這才勉強停住了身子,而半個車廂卻已越過了 崖頂,燃著大火橫亙在空中,火苗隨山風飛捲,忽一下燃著了韁繩。
虛竹見情勢萬分危急,口中焦急大叫著阿朱和香菱,卻見一個陌生女子抱著 一個孩童從車廂裡跳出來。虛竹震驚之下,無力抓住刀柄,被懸空的車子拖向了 崖邊。他擺脫不了纏在腰上的韁繩,萬分驚急之時,身上猛然被人壓住,燃著火 的韁繩多受了這一份力道,「蓬」得一聲斷裂,車廂拖著烈火和濃煙滾落懸崖。
虛竹驚魂稍定,起身見撲住自己的就是車內出來的那個陌生女子。此女已站 在那個孩童前,雙臂成一字放在臉前,兩隻分外寬大的紗袖遮住了她面容和半個 身子,只露著一雙十分細長的眼睛。但見她裝束十分奇特,上著翻毛兔皮坎肩, 裡穿褶袖水粉紗衣,胸前飄著長長襟帶,臉龐兩側垂下數十條細細髮辮,腦後那 片長髮卻梳得絲絲筆直,整整齊齊披在後背。
她身後坐著的那個六七歲男童,裝束也十分奇特。
虛竹茫然向那女子道了一聲謝,疑惑車廂裡怎麼突然變成了這一女一童,定 神稍稍一想,便知自己錯追了車輛,心下暗自苦笑。那女子沉默著微微躬身還禮, 小心翼翼遮著臉,但雙目流露羞澀,眼睛細長,表意卻甚是生動。
虛竹拾起匕首後,心裡生了好奇,回頭上下打量這個女子。女子緊張盯著虛 竹,眼波羞意更濃。這時聽得兵器相格之聲。虛竹向坡下望去,見一個身披鎧甲 的濃髯大漢正與兩個持長刀的蒙面黑衣人搏鬥。那大漢揮劍阻擋黑衣人進逼,但 力不能敵,不停退步,打著打著離崖邊越來越近。那女子臉前的衣袖簌簌抖動, 似乎十分驚懼。
兩個黑衣蒙面人飛快對視一眼,突然同時收手向後躍出一步,接著同時掏出 一件東西一擲。噹一聲,一件被那大漢用劍擊飛,而另一件卻如流星般襲向崖 邊那個女子。虛竹倏地伸臂出手,在女子胸前將這東西夾住,原來是件十字形的 金屬暗器。
虛竹見有人格鬥本很緊張,他除了降龍十八掌不會其它招式,並且只能自顧 出掌,不會拆招抵擋,但他對這女子頗有好感,不由自主出手相救,並且接住這 件東西,對他來說並非難事。他隨即側跨一步擋在女子身前,用匕首把那暗器如 切薄紙一樣削成四瓣,然後當胸舉起匕首,以示匕首之鋒利,指望黑衣人知難而 退。
兩個黑衣人眼中露出驚異,果然退後幾步,卻噓噓吹了一聲口哨。密林中跟 著響起另一聲口哨,又有兩個黑衣人從樹林中跑了出來,其中一人的胳膊裡居然 挾著不知死活的孟寶玉。
四個黑衣人互相瞧瞧,三人突然迅猛前衝,一個舉刀劈向濃髯大漢,另兩個 徑直撲向崖邊。濃髯大漢被人糾纏住,抽空往後一瞧,焦急萬分。那兩個黑衣人 跑到虛竹面前,同時高高躍起,舉刀凌空劈下。虛竹見此驚慌失措,手中匕首用 力一擲,雙掌迎著刀鋒打出「神龍擺尾」。那匕首迅急無比,噗地穿透一個黑衣 人的心口,另一個黑衣人的長刀劈到一半,反被霹靂般的掌風蕩回去,刀背深深 陷進腦門。
正與濃髯大漢相鬥的黑衣人眼見同伴如此慘狀,心裡一慌,被濃髯大漢刺傷 了手臂,再受一劍被結果了性命。頃刻間,地上躺了三具黑衣人的屍體。剩下那 個黑衣人,眼露驚懼,刀橫架在孟寶玉脖上,慢慢向後退去,竟以孟寶玉相要挾。 那大漢氣喘吁吁,無力再鬥。而虛竹自然不會去追。
待黑衣人消失後,虛竹急忙拾起地上的匕首,向山的另一邊跑去,遠遠望去, 自己一行的兩輛馬車已被人團團圍住。虛竹心急如焚:「他們到底還是追來了。」
那些孟家眾人正尋虛竹和孟寶玉不見,驚見一個黑衣人挾著血跡斑斑的孟寶 玉從山上跑下來。孟元春驚叱一聲,帶領眾人迎了上去。那黑衣人見對方投鼠忌 器,於是乎把孟寶玉當作護身符,落荒而逃。孟家人馬大半追他而去,剩下小半 人群龍無首,見虛竹舉著匕首從山上衝來,無心打鬥,呼啦散去。
虛竹掀開車簾,見阿朱等人安然無恙,再不敢有半刻耽擱,慌張趕車重新上 路。繞過眼前這道山梁,見那濃髯大漢三人正步行趕路。濃髯大漢步履蹣跚,而 那奇特裝扮的女子即使走路也用衣袖擋著臉。
虛竹在他們身旁喝馬停住。大漢向虛竹拜倒,口稱:「謝大英雄仗義相救!」 虛竹有生以來頭回被人稱為大英雄,登時沾沾自喜,問他們何許人也。大漢稱重 負在身,不便相告。
虛竹再問他們去往何處,卻聽得也是京城,便安排自己一行同乘一車,讓出 一輛空車給那三人。大漢連連拜謝,那女子瞧著虛竹,眼中笑著流露出感激。
兩輛馬車繼續上路。虛竹見阿朱又已昏迷,忙以內力輸助。阿朱醒轉過來, 頃刻之間,臉頰現出紅暈。如此一來,虛竹知道阿朱全仗自己運氣續命。阿朱心 裡也明白了,自己垂危數次,都是靠虛竹輸氣救活,一時間心中極是驚惶,怔怔 地流下淚,啜泣道:「不要多費力啦,你把我懷中的金鎖交給……」虛竹等了片 刻,問道:「金鎖怎樣?交給誰?」阿朱歎氣道:「算了,我不知道,反正我要 死了,這金鎖就隨我去吧。」虛竹聞言酸楚難忍,難過道:「你胡思亂想什麼。」 當下又伸掌按住阿朱後背。阿朱只覺一股暖融融的熱氣從虛竹掌心傳入自己體內, 登時四肢百骸,處處舒服。她閉目養神一會兒,黯然道:「我每隔幾個時辰,體 氣便漸漸消逝,你總不能……總不能永遠……」說著又落下淚。虛竹安慰道:「 你大可放心,咱們到了京城,我去求當今皇上,他說一句話,便能找來天下所有 名醫,不信治不好你的傷。」
傍晚到了一個土鎮,叫作許家集,這是北上進京必經之地,此離京城已經不 遠。虛竹在客店給阿朱輸了真氣,然後叫店小二送來熱水,讓劉婕杼和香菱給阿 朱擦洗身子。虛竹去雇了車伕餵了馬,又為阿朱單獨雇了一輛大車。眾人忙忙碌 碌,而木婉清獨自坐在房裡安靜得出奇。
眾人忙過之後連夜趕路。走不多遠,阿朱再次昏迷,虛竹忙再以真氣相助。 阿朱剛一甦醒即微微一笑,好似做了一個有趣的夢,笑道:「那個玉羅剎真是厲 害,你當時若去欺辱她,那才好玩呢!啊……」阿朱軟軟仰在虛竹懷裡。原來虛 竹見她吐氣如蘭,容顏嬌紅,雖然身體虛弱,卻仍不忘頑皮,他一時憐愛不勝, 忍不住在她臉上輕輕一吻。阿朱驚羞之下,一口氣沒有接不上來。
虛竹焦急悔恨,忙將掌心貼在阿朱背心,繼續送入真氣,見她慢慢睜開眼, 忙道:「好妮子,我不再和你開玩笑,你也別再嚇我了。」阿朱眼角滑下兩行淚, 傷心道:「我來世寧願做牛做馬,也不做人家的丫頭,叫你如此欺負我。」虛竹 忙再哄道:「好阿朱,好妹子,我可從未敢把你當作丫頭。」阿朱閉眼不再說話。 虛竹輕輕扶她靠在自己懷裡,說道:「你身子尚未復原,且睡一會養養神。」
隨著路上顛簸,虛竹抱著阿朱迷迷糊糊睡去,忽聽外面車馬聲漸漸多了起來。 他伸手掀開車簾,發現天已大亮,車子已到了京城地片,但一行中少了一輛車子, 那個髯鬚大漢和那奇怪的一女一童已不知去向。車伕問虛竹要去京城哪裡,虛竹 看到這條街上的玉花軒,應道:「前面就是。」
虛竹等人進了玉花軒。老鴇花姐閱人無數,極是機靈歷練,既不問其來意, 也不提當日之事,張羅著安排了住處。虛竹洗漱後來到劉婕杼房間。木婉清尖叫 著藏在劉婕杼身後,驚恐之極指著虛竹顫叫:「鬼!鬼來了。」虛竹不得不逃出 房間,將木婉清的鳳頭珠釵交給花姐做抵押,他帶著阿朱冒冒失失直奔皇宮。
第二十三回 嫩蕊試初紅
虛竹到皇宮外宮門處向護衛出示了金牌,護衛稟告一個頭領,頭領帶虛竹到 了內宮門,一個小宦官拿著金牌進去,過了好久才出來一個老宦官,自稱劉副總 管,對虛竹道:「皇上有旨,養心閣見駕。」卻只准虛竹一人進去。虛竹只得在 宮門前給阿朱輸了內力,讓她在此等候,他自己隨那劉副總管進了皇宮,但見黃 牆碧瓦,簷角巍峨,比少林寺還要富麗堂皇。
虛竹越走越不安,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了那叫養心閣的大屋子。虛竹跪在屋 內候駕,又足足等了約半炷香時間,才聽得一聲:「皇上駕到!」一身黃綢服飾 的少年皇帝趙煦慢慢踱進門內。
哲宗趙煦不似當日玉花軒的神情裝束,此時舉止莊重,神色威嚴,聽了虛竹 懇求,便令劉副總管去宮門外帶阿朱去御醫房,然後對虛竹道:「你救駕有功, 但那件事我未曾稟告太皇太后,因此不好賞你官職,不過可以多賞些銀兩。」接 著問起虛竹的安身之處,聽是玉花軒,哲宗微笑沉吟:「也好!朕把它賞賜與你, 那個女反賊想必不敢再來了吧。」說完輕歎一聲,高聲頒旨:玉花軒招攬反賊, 圖謀不軌,首要者收押死牢,玉花軒收為官有,賞賜平亂有功之人。
虛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賞賜,驚呆之後不禁自嘲:「看來我命 中注定離不開妓院了。竟叫阿朱在地洞裡的一句戲語言中,我果然做了妓院大老 板。」傳旨宦官前腳剛走,又一個宦官急匆匆趕來,稟道:「太皇太后請聖上移 駕崇慶宮。」哲宗面露煩躁,叫道:「我不是剛從那裡過來麼。」對虛竹擺擺手, 命道:「你退下吧。」
虛竹跟著一個宦官到了御醫房,見阿朱已平躺在塌,一個白鬍子老頭在為她 把脈。老頭把脈後不停搖頭,招呼其他人過來,幾個御醫分別看了阿朱傷情,一 面商議,一面忙碌,有的翻書,有的開藥。虛竹坐在旁邊等到正午,見阿朱的臉 頰漸漸塌陷下去,禁不住心急如焚,正要開口相問,見那白鬍子老頭伸出手掌抵 在阿朱後心,阿朱的臉色立時紅潤起來。虛竹登時大為放心,覺得阿朱必會有救。 白鬍子老頭向虛竹道:「她留在這裡,你且回吧,明日再來亦可。」虛竹謝了幾 句,隨宦官出了宮。
宮門外兩名官差正候著虛竹,說是聖諭已周知官府,一切安排妥當,特送他 去接收玉花軒。虛竹到了玉花軒門前,花姐笑著迎了出來,打賞了官差,向虛竹 恭恭敬敬行個禮,鶯鶯嚦嚦說道:「恭迎東家,賀喜大爺!」虛竹隨她進軒坐定, 花姐雙手奉上一杯茶,然後細數玉花軒家底,說是大小妓女六十來個,加上各等 雜役共計百餘人,除去日常種種花銷,每月純利千兩左右。
虛竹聞言一愣,暗驚:「能賺這麼多?不愧是京城裡的大妓院,遠非麗春院 可比。」他隨口問了幾句,倒都是妓院的關鍵之處。花姐十分驚訝,不想他年紀 輕輕卻對這一行當十分熟悉。虛竹最後問道:「原先東家給你多少佣金?」花姐 答道:「兩成利銀。」
虛竹哦了一聲,笑道:「那一切照舊吧。我一向懶散,以後請你多多費心。」 花姐答應一聲,心裡驚喜不勝,她為自己多說了一成,不料輕易得了手。
虛竹聽見自己腹中骨碌碌一叫,問道:「今天可準備了我們飯菜?」花姐笑 道:「這就去重新準備,當為東家慶賀,奴家好好陪東家喝幾杯。」花姐臨走突 想起什麼,拿出那隻鳳頭珠釵,說道:「這只釵子,奴家請高人看了,他說這釵 上的寶珠本有一對兒,分為雌珠和雄珠,相傳為上古舜帝的兩個妃子娥皇和女英 所有。二妃投湖殉夫,此二珠便流落人間。聚則大吉,分則大凶。後來分別落入 南唐皇帝手裡,他令名匠製成了一對鳳頭珠釵,這只釵子正是其一。」花姐將珠 釵遞與虛竹,接道:「術士之言也不足信,但此物應屬大有來歷,請東家收回仔 細收藏。」虛竹點點頭,心道:「除了眼下這一隻,劉婕杼那裡還有一隻,現在 兩顆珠子都聚到了玉花軒,按那術士之言,我豈非要大吉大利?」
一會功夫,花廳酒席布好。香菱傷心母親,木婉清神志未清,她二人留在各 自房間。只有虛竹和劉婕杼落坐,花姐伺候酒菜,巧笑逢迎。虛竹喜笑顏開,兩 日來奔波勞碌,終將阿朱交到御醫那裡,自己還得了諾大一樁財產,不免喝得醉 眼迷離,向劉婕杼調笑:「你可還願做這裡的紅牌?」劉婕杼臉色一變,起身道 :「你還敢在這裡胡說!你大鬧山莊,傷了孟家子弟,如今又向師父痛恨無比的 仇家邀功請賞,看你以後如何交待!我明天可是要去找師父了。」說完拂袖而去。 虛竹宛如當頭澆了冷水,醉意盡去,心道:「她說得不錯,南唐公主絕饒不了我, 可不能讓她找到這裡來。」
虛竹心裡七上八下,悶悶再喝兩杯,忽下了狠心,失聲自語:「一不做二不 休。」起身對花姐道:「我去歇了。」花姐陪笑著起身相送。虛竹說聲:「不用 送。」自行向二樓走去。
到了劉婕杼門外,從靴中抽出匕首,在門縫間無聲無息割開一個小孔,瞇一 只眼從孔間窺去,見劉婕杼一面慢慢梳發,一面盯著鏡子,似乎在想些什麼,梳 妝台上放著罩燭,映得她俏臉通紅。床頭端坐著木婉清,正呆呆看著她梳頭。虛 竹想起當初遇到她們師徒三人的情景,劉婕杼也是這般在房中坐著。他心裡接著 哎呀一聲:「連這房間也與當日不差的。」
虛竹暗暗籌劃:用匕首劃開門閂,衝進去來個霸王硬上弓。木婉清仍未清醒, 劉婕杼一人自是拗不過自己,如今這裡是老子地盤,任她亂嚷亂叫,也沒人來管, 待生米煮成熟飯,我費些功夫爽得她們兩個都叫我親哥哥,以後自然乖乖聽話, 果然是聚則吉、分則凶。呵呵!
虛竹想到這裡,已是心猿意馬,又見劉婕杼立起脫去了外衣,露出光溜溜的 一截膀子和白晃晃的一片胸脯。他臉上露出淫笑,心裡笑道:「小師姐,你在山 莊裡大喊救命,難道早知有今日?」正要起身動作,卻見劉婕杼突然歎息一聲, 從桌上拿起那隻鳳頭珠釵,定定瞧著出了神,忽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虛竹陡然 一驚:「這珠釵是小皇上給她的,難道她在想著小皇上?」這時想起在破廟裡, 小皇上用眼神和劉婕杼勾勾搭搭,心裡越發吃驚:「難怪她死活不嫁孟家。小皇 帝今天也歎了氣,說起了什麼女飛賊。」
虛竹念及於此,忽然冒出冷汗,心道:「哎喲,我怎麼就沒想到,皇上賞什 麼不行,單單賞個妓院給我,定是為了方便他自己逛窯子。他若來此見到劉婕杼, 知道我奪了他意中人,龍顏一定不悅,劉婕杼再撲到他懷裡嗚嗚一哭……」想到 這裡,虛竹膽戰心驚,忙不迭離開房門,悄悄走了兩步,見隔壁房間閃著燭光, 舉手輕叩幾下,房內傳出稚嫩聲音:「誰呀?」
這一聲很慌張,彷彿嚇了一跳。虛竹靜候一會兒,門吱吱開了,嬌小的香菱 扶著門,喚道:「主子。」
虛竹進屋在桌旁坐下,見香菱赤著粉白透紅的一對小腳,床邊放著一盆熱水, 便隨口問道:「你在洗腳麼。」香菱搖頭慌道:「嗯……不是……」小臉突然緋 紅,連脖子都羞紅了。
虛竹見了一怔,隨即不由一笑,已知她在洗哪裡,暗道:「難怪馬夫人說香 菱長大了,神態果真不再一樣。」香菱眼圈卻也紅了,她想起了母親,那日母親 告訴她先不要洗,等流盡了再洗,如今髒東西流盡了,母親卻不在了。虛竹見狀 知香菱想起了馬夫人,拉住她手安慰道:「你別太難過,有機會我一定給你娘報 仇。」香菱點點頭,緊接又忙搖頭,抽噎道:「我不要報仇,我只想要娘,我剛 剛有了娘……」虛竹見她哭得可憐,將她拉在身邊抱在腿上,柔聲道:「你沒有 娘了,不是還有我麼,你自小跟著可卿主子,我像她一樣對你好不好?」
香菱深深低下頭,想起可卿主子的死,抽泣得越發厲害,貓一樣偎在虛竹懷 裡。
虛竹用心撫摸香菱小手背上手指盡處五個小小的圓渦,待她哭了一會兒,哄 道:「你不信主子麼,別哭了,笑一下給我瞧瞧。」香菱忍住哽咽,應了一聲, 仰頭強笑,頰邊現出兩個可愛的梨渦,臉上還掛著幾顆晶瑩淚珠,更顯得膚色晶 瑩,柔美如玉。虛竹心裡一動,不由讚道:「菱兒,你真是好看。」香菱被他摟 在懷裡,又是害怕又有幾分歡喜,羞道:「只要主子喜歡就好。」虛竹心裡又是 一動,瞧她紅嘟嘟的小嘴,笑道:「菱兒真乖,給我再親一下,好不好?」香菱 嚇了一跳,卻不敢說不好,瞧他湊近的亮眼,驚得趕緊閉上眼睛,密實的睫毛像 簾子似的顫在臉上。
虛竹在她眉心、眼睛、鼻子和小嘴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下去,但覺香嫩滿口, 心贊真是人如其名,這個小美人就像一支清香嫩藕。
虛竹嗅著吻著,手揉到嬌臀,隔著一層裙褲仍覺出滿掌柔膩,不禁情慾突盛, 口中乾熱,喘道:「好菱兒,咱們以後在一起,你與你阿朱姐姐一樣,叫我公子 吧。」說著引香菱的一隻小手摸向自己褲襠。香菱觸到火熱的突兀東西,雖不知 他褲裡藏著什麼,但莫名的慌張萬分,一顆心突突跳起來,驚慌點頭道:「主子 喜歡,我就叫……」話未說完,已被主子高高抱起。虛竹輕輕將香菱放到桌上, 解她裙帶,喘氣越來越粗,說道:「公子像可卿主子一樣對你,你也像對她一樣 對我。好不好?」香菱戰戰兢兢,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怯生生道:「照顧好主子 ……是菱兒……」她話又未說完,驚覺雙腿一涼,裙褲居然被主子脫去。香菱驚 惶失色,慌張併攏雙腿,又被主子的身體擋住,頓時羞急哭泣起來:「嗚……嗚! 主子……菱兒知道錯了,嗚……嗚……我以後不敢了……」
香菱驚悸之下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以至主子如此懲罰自己,不想主子一面繼 續脫她衣服,一面在她臉上、唇上親個不停,口鼻噴著嚇人的熱氣,氣喘吁吁道 :「你來了月紅,就不再是孩子,既跟定了我,我今兒個就要了你身子。」香菱 聽了這話,心裡咯一下,身子不由顫抖起來。她在園子裡聽到過「要身子」的 話,暗地裡也猜測過,要人身子就是要脫去她衣服,前些日子見人偷偷講,說是 襲人姐姐光著身子,從薛大爺房裡哭著跑出來,又說這定是薛大爺要了她身子, 難不成主子也想這般要了自己?香菱緊張得忘了抽泣,雖不明其詳,但她知道「 要身子」是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一時間驚驚羞羞,平生頭回這麼心亂如麻。
香菱仰在桌上哆哆嗦嗦裸出一個嬌嫩如嬰的少女胴體,一條油黑的長辮躺在 身前,更顯得渾身白嫩如雪,身材尚未長成,但已顯出凹凸有致,一雙未及飽滿 的乳房雖然平坦綿軟,但其上兩顆細小的乳頭卻十分鮮紅圓潤,一看就是美乳的 底子,股間圓滾滾粉嘟嘟,雙腿間像夾著一個雪白綿桃,腿根處的肌膚細膩之極, 隱隱泛出嬌嫩之極的青色。虛竹不覺吞了口唾沫,心道:「這麼白白嫩嫩,說不 定一口能咬出水來。」
虛竹抬起香菱纖細柔弱的雙腿,俯身要去試著咬一咬,卻吃驚張大了雙眼, 見雪白桃子中間那條細密的肉縫,隨著雙腿被他越分越大,肉縫敞開了水晶晶的 嬌紅,而幽谷前庭分外飽滿,像門簷一樣遮遮掩掩,其下稍稍翻出兩片鼓如羽翼 的朱唇,在朱唇上面的金溝處,俏生生伸出半顆肉珠。這顆肉珠圓潤鮮紅,極其 驚艷奪目,就像年糕上鑲著的那顆紅櫻桃。虛竹越湊越近,越瞧越愛,伸出舌尖 嘗了嘗。那肉珠驚慌縮回,隨即又被柔軟細嫩的朱唇輕輕吐了出來,眼見得越發 膨脹,越發鮮紅,油汪汪亮晶晶,似蒙上了一層蜜汁。
虛竹心裡一陣發酥,這肉珠他只在發情的妓女身上見著過,而香菱純得像個 嬰兒,可瞧她這顆珠子,似乎天生就會發情。
香菱高蜷兩腿,驚羞之極,腿間被主子呼出的熱氣熏得發癢發麻,又被一個 粘津津的東西觸了觸。她心頭一震,駭然挺身,見到主子把頭埋在自己股下,正 在吮吸自己尿尿和前幾日流出髒東西的地方。香菱瑟瑟發抖,欲呼無聲,實不明 白主子為何這麼做。而虛竹一口含下去,滿口嫩滑無比,還有著盈盈粉香,翕動 鼻孔用心嗅嗅,恰是那條肉縫的香氣最濃,舌尖輕輕佻開肉縫,便嗅到一股幽幽 濃香,好似裡面藏了胭脂。虛竹怔了怔,吃驚叫道:「妙啊,竟是一個香穴!」 忽然想起薛蟠說過:白虎女子都有體香,就連屁眼兒都是香的。
虛竹忙細細察看隆起的雪桃,果然見光滑得連毛孔都沒有,登時驚喜不勝, 叫道:「哈- !以為你還未長毛,卻原來也是個白虎,真真造化!」說著將香菱 輕輕翻過來,扒開她滑膩豐嫩的臀肉,見圓圓的淺紅色菊穴,沒有半絲褶皺,光 滑得彷彿發光,真真鮮美之極,湊鼻用力一嗅,一股暗香撲鼻。
虛竹喜得一顆心亂蹦,大叫道:「好個香人兒,今後不管是誰,無論跟我賭 什麼,我也絕不把你讓出去!」香菱正羞得無可復加,眼中噙淚,臉蛋紅得似要 滲出血來,聞言向主子乜了一眼,眼波如絲,春水殤殤,竟有幾分媚眼的味道, 雖然稚氣十足,但端的是風流畢露,嬌艷無匹。虛竹瞧得不由一呆,心裡接著大 叫:「乖乖不得了!等她長大些,豈不要迷死人了!」
虛竹本就有色淫之意,此時更加一發不可收拾,撫摸著把香菱翻仰過來,俯 身親了親兩個紅艷艷的小乳頭,急喘道:「好菱兒,公子喜歡死了,現給你個好 處,你以後安心跟著公子。」香菱不知他說的「好處」是什麼,驚恐不安低眼偷 瞧,見主子從腰下掏出個黑忽忽的大東西,急匆匆伸到自己股下,須臾間傳來火 辣辣的漲痛。這種痛楚並不像縫衣針刺了手指那樣疼,但令人驚恐無比,好像一 下子鑽進了心眼裡。
香菱驀地睜大眼睛,駭得大聲哭叫:「疼- !主子!嗚嗚……好疼……」虛 竹哄道:「忍忍就過了,公子這就要了你。」香菱聽得一個「要」字,咬住嘴唇 把叫聲憋了回去,淚水濕了一臉。虛竹好不容易塞進碩如卵子的巨頭,覺得已將 穴口撐到了極限,努了幾次力,薄薄的朱唇始終緊緊箍住龜溝,再要進去一點也 很艱難。
香菱既驚痛又委屈,淚眼滿是哀求,實不明白主子為什麼這樣「要」自己。 虛竹眼見龜溝裡洇出了一圈血紅,心下也不禁惻然,暗道:「現今我這雞巴粗大 不少,難怪她受不了。」
於是抽出咧著馬眼的惡巨,磨著沾了處血的朱唇,揉著金溝裡的肉珠,時不 時向深處試探一下。香菱哼嘰幾聲,覺得不那麼疼了,而虛竹卻越來越沒了耐心, 禁不住一次比一次用力,待他再次擠進圓碩滾燙的巨頭。香菱已疼得嗚嗚直哭, 可憐兮兮道:「主子!饒過菱兒吧!」
虛竹焦躁道:「忍一忍就好了,第一次都要疼的。」說著暗暗用力,在分外 的緊熱中,一點一點終於插進去了一小半,不由起身呼口氣,額上已冒出汗珠, 越發急躁難耐,壓緊了香菱的腰胯,哼道:「好菱兒……別怕……這就來了。」 說著硬起心一股勁插去。
香菱小腹向上一挺,慘叫聲隨之而起,身子似被一根燒紅了的粗大鐵棍刺穿 了兩半,她雙手大膽掐住主子的兩隻手臂,仍然擺脫不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只能將細嫩的雙腿直直挺向空中,抽筋般地簌簌劇抖。虛竹長吸一口氣,伏身吻 住痛叫的小口,只管在乾熱的香口中亂翻舌頭,收腰再一用力,龜頭陷入一片火 燙之中,香菱倏地軟下來。虛竹抬眼一瞧,見香菱停息閉目,面色慘白如紙。
虛竹有些驚慌,屁股一蹶,想把雞巴抽出來,卻拽著香菱大動了一下。香菱 「啊呀-!」一聲緩過氣來,全身如雪的肌膚滲出一層細汗,體香隨之四溢。虛 竹不捨得再抽出來,卻也無法順暢抽動,熾熱的肉徑緊緊裹著粗莖,露在外面的 莖根似被擠腫了一圈,顯得更加肥大。
他只得耐著性子慢慢蠕動,反反覆覆再揉向深處。
香菱眼中露著無比驚恐,像嬰兒一樣柔弱無助。忽一下被狠狠插實,插得她 雙眼上翻,臉蛋被身下的充實漲得火燙,不由呼出一口乾熱的嬌喘,頃刻間覺得 整個身子燒了起來。虛竹這回用心磨了磨花心,覺出柔嫩的暖肉在微微振動,刺 激得龜眼麻麻酥酥。他驚異得低頭看去,見香菱的金溝已被粗莖擠夾出一小簇鼓 鼓囊囊的紅肉,紅肉中央鼓著那顆肉珠,肉珠越發鮮紅膨脹,整個露了出來,還 隱約拖著一截紅潤的珠頸,煞是驚艷奪目。
虛竹瞧得有些發愣,從未如此清晰見到女子這顆神秘的肉珠,不由渾身打個 激靈,已經抑制不住了洩意,一時再也顧不上憐香惜玉,用力將兩片朱唇翻出來 懟進去,注目盯著那顆鮮活肉珠被他的粗莖磨來磨去,忽然覺得池底變得火熱肥 大,不再那麼乾澀緊迫,而是收縮起來輕輕拍打著龜頭,而且越拍越有力,須臾 間整個花徑都變得綿軟,隨著粗莖抽動在龜溝處聚擠了一團軟軟花肉,彷彿花蕾 怒放張開了重重花瓣。
香菱此時苦泣痛哼,抓住虛竹扭來扭去。但她扭動得越厲害,池底裡的振動 也越發明顯,不僅僅像是拍打,更像是柔柔吸吮,吮得虛竹麻痺徹骨,不知不覺 射畢。他雖心有不甘,但到底存著一念憐惜,沒有使出雞巴神功來,直到巨物徹 底軟了,「啪嗒」一聲被擠了出來。
見細薄的朱唇緊緊彈閉,濺出幾滴落紅掛在雪白玉股。而粘著血絲的雪白玉 丘兀自一脹一縮,直到朱唇緩緩吐出一團混著血絲的濃精。濃精滑下雪青的股溝, 而殘紅卻已在地上積了酒盅大小。
虛竹見此又生了憐惜,柔吻沾滿淚水的櫻唇。香菱泣不成聲的嬌喘,淚水和 汗水濕了滿臉,櫻唇冰涼顫抖,在虛竹嘴裡兀自不停抽噎。虛竹邊吻邊哄:「好 了,這次過了,以後就不疼了……」說著將她從桌上抱起,輕輕放在床上。香菱 此時通體雪艷,雙頰含著一抹突兀艷紅,身上肌膚也泛起了一層粉紅,好似一下 子多了幾分豐腴,胸前那兩粒含苞欲放的蓓蕾,更紅得似要滴出血來。虛竹心裡 又是一蕩,輕輕將她抱在懷裡,柔聲道:「公子一生都會珍惜你。」
香菱自小做慣了丫頭,對主子也尊崇慣了,見虛竹對自己分外憐愛,她覺得 自己就像被父母痛打後又被父母愛惜的孩子,不由偎去虛竹懷裡,委屈得慟哭不 已:「嗚嗚……主子……嗚嗚……主子……」這兩聲「主子」喚得可憐無比。虛 竹聽了心裡發疼,用心將香菱涼涼軟軟的香舌嘬得「茲茲」作響。
第二十四回 開謝雙逢霖
虛竹一覺醒來,伸個懶腰,吃驚發現香菱滿面赤霞,額頭高熱,燒得她閉眼 直哼哼。虛竹正要到皇宮去看阿朱,便要捎帶香菱去看御醫。花姐被他唬了一愣, 婉言勸道:「一個普通的寒熱傷風怎至於去麻煩皇上?」虛竹為了哄香菱高興, 更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吃過中飯後,到底帶香菱一起去了。
虛竹到了宮門前,遞上御賜金牌,守衛把金牌傳進去。好一會兒之後,劉副 總管懶懶走過來,臉色極其不耐煩,將金牌還給虛竹,話也懶得說,用嘴一駑, 示意虛竹跟他進去。依舊到了養心殿,虛竹鼓足勇氣向小皇帝說了香菱的事。不 待哲宗說話,劉副總管在旁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昨兒一個,今兒一個,你 當御醫房為你家開的麼?」虛竹臉上一紅,深深低下頭去。哲宗擺了擺手,劉副 總管退下一步不吭聲了。
哲宗隨意問了虛竹几句,便盯著他腰間的金牌若有所思。虛竹心裡也在尋思 :「他給了我這塊牌子,如今必是後悔了,想收回去又不好意思說。哼!你當日 落難之時,說我是什麼棟樑之材,我自知也稱不上,有個玉花軒也大大知足了, 這塊牌子我可不稀罕。」想到這裡,他解下金牌,雙手奉在頭頂,說道:「當日 之事全是小人本分,皇上既已給了賞賜,這金牌就應還給皇上。」
哲宗不置可否。劉副總管將金牌接去,恭敬放在龍案上。哲宗這才開口道: 「你功勞極大,不過你立的功勞卻不好讓人知道,等朕有了興致便去看你。」虛 竹心念急動:「哪有皇上去看百姓的,不就是尋個借口逛窯子。哎喲!不好!他 見了劉婕杼,必然得知南唐公主和孟家的秘密,若劉婕杼先說出來,我豈不是欺 君之罪。」這時見哲宗揮手讓他退去,慌道:「小人還有秘事稟告。」說完瞧瞧 劉副總管,神色猶猶豫豫。哲宗面露詫異,示意劉副總管退出殿去。
這會功夫,虛竹已想得明白,自己所做所為已與南唐公主分道揚鑣,自己又 除去了孟家兩個男根,與其更是水火不容。於是便把當日在孟家大廳所聽到的秘 密,和盤向哲宗托出。
哲宗越聽越心驚,覺此事萬難置信,皇后和太師都是孟家的人,若他們和反 賊勾結,還不輕易反了天。連連追問:「此事當真?」虛竹咚咚磕頭,斬釘截鐵 道:「小人絕無半句假話。」
哲宗驚愕尋思:「沒有天大的膽,也不敢編這天大的故事,他所說多半是真。 難怪不許先皇變法!難怪不許兵將抵抗契丹!難怪遲遲不許我親政!」
哲宗神色變了幾變,最後變得異常陰沉,遠不是他這年紀該有的神色。虛竹 被他盯得渾身發冷,誠惶誠恐道:「小人被挾持到了匪窩,但始終一心一意忠誠 皇上,冒死逃出就是為了面稟皇上,而且我把反賊也抓到了玉花軒。」哲宗大吃 一驚:「什麼?你抓到了南唐公主?」
虛竹慌忙再道:「那南唐公主麼,小人日後一定為皇上抓來,此刻抓到的是 她的徒弟劉婕杼,也就是當日欺騙皇上的柳師師。」虛竹供出了劉婕杼,卻沒捨 得說出木婉清來。
哲宗「哦」了一聲,沉吟半晌,正色道:「你救駕有功,得此秘密更是奇功 一件,但此事萬分重大,若向他人洩露半句,我立時讓你身首異處!」虛竹驚慌 萬分:「小人明白,明白……小人十分明白。」說完不知不覺出了一額冷汗。
哲宗揮筆疾書,將手諭和那塊金牌一併遞與虛竹,說道:「朕密封你為殿前 副都指揮使,加封從三品的正議大夫,憑朕手諭和御賜金牌,你可隨時入宮護駕。」 虛竹上前接下,退跪謝恩。哲宗又道:「切不可將朕的手諭輕易示人,劉副總管 是朕的親信,朕叫他給你拿件衣服,你日後進宮便扮成宦官模樣,只是你嗓音粗, 切不可亂說話。」虛竹連稱遵旨,不想在他退出殿時,哲宗又扔出一句話來:「 事關國家安危,朕今晚御審反賊,你準備好接駕,決計不可有失。」
虛竹出殿,揮袖擦擦汗。劉副總管見金牌又繫在他腰上,當即滿臉堆笑迎過 來,聽虛竹要送香菱去御醫房,忙吆喝了幾個小太監,他親自也陪著去了。到了 宮門外,虛竹搶先一步抱起香菱。劉副總管笑道:「哎喲喲!難怪大人當心尖兒 似得,就這俏模樣兒,宮裡頭都難見著。」
虛竹進了御醫房,見阿朱仍在昏迷,但嘴角含著笑容,只道她傷勢漸好,心 情大為好轉,向御醫挨個謝過。一個御醫給香菱把了把脈,再用手背觸了觸香菱 前額,說道:「驚悸傷風所致,病倒不重,只是不能耽擱,我開個藥房,即刻回 去服藥。你們遠道來的吧。」虛竹脫口說道:「是的,剛從應天府趕過來。」這 個御醫正揣測他們是哪方神聖,聞言微微動容,問道:「應天府?這小姑娘莫不 是娘娘本家?」虛竹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才想起當今皇后也是孟家的人,心 裡登時吃驚,尋思著:「我只是告孟家的狀,可沒敢想過告皇后,皇上會不會怪 罪?」那個御醫再次為香菱把把脈,叫香菱伸出舌頭看了看,說道:「小姑娘就 留這兒吧,我煎藥連夜給她調理,明兒個一准就見輕了。」
虛竹將香菱扶躺在阿朱身旁,正要詢問阿朱的病情,昨日為阿朱輸內力的那 個白鬍子走過來,向他遞過一張紙,搖頭道:「這姑娘的病沒藥可醫,我給她開 了這張方子,也只是聊盡人事而已。」虛竹一聽登時又六神無主。白鬍子又道: 「但既有聖命,我權且死馬當作活馬醫,你過兩日再來,若我還沒尋到法子,可 以給你們指一個去處,你們去碰碰運氣。」說著扶起阿朱,為她輸送內力。須臾 功夫,阿朱睜開眼睛向虛竹微微一笑。
香菱虛弱喚道:「阿朱姐姐!」阿朱驚訝道:「妹妹你怎麼來了?」虛竹想 著白鬍子的話,心裡難過,黯然應道:「她感了風寒,御醫剛剛瞧過,正好叫她 給你作個伴兒。」劉副總管此時拿來一個包裹,裡面是幾件宦官衣服。虛竹接過 包裹,向阿朱和香菱道了一聲別,悶悶不樂出了宮。
虛竹回到玉花軒,見男女交織,杯觥交錯,好一派熟悉景致。他頓生親切之 感,心中煩悶不覺也少了許多。花姐擺好飯菜,親自來請虛竹,說道:「屋裡兩 個姑娘一整天沒開門,只好勞東家親自去請。」虛竹到劉婕杼房前,敲了半天門, 才聽得裡面沒好氣叫道:「來了,來了,好不煩人。」
劉婕杼開門後,狠狠瞪了他一眼。木婉清見了虛竹的影子,依舊驚恐亂叫。 虛竹吃驚道:「她怎麼還是不好?」劉婕杼冷笑道:「你天天來煩她,恐怕她總 也不好了。」虛竹聽了這話,十分不安,憂心道:「還是找個郎中瞧瞧吧?」劉 婕杼再瞪他一眼,道:「她整日不說話,總是呆呆坐著,不過除了見你害怕,見 別人倒沒什麼,沒準過幾天能好,只要你別再去驚擾她。」
二人到了樓下飯廳。花姐問起香菱,虛竹道:「她留在了皇宮裡,御醫正用 心醫著呢,明兒個就能回來。」花姐吃驚道:「東家真是好大面子!」虛竹立時 得意起來。而劉婕杼聽聞香菱的名字,臉上便紅了一大片,忍不住道:「今晚能 睡個安穩覺了,那孩子……真好可憐。」說完又瞪了虛竹一眼。
虛竹這才明白,劉婕杼為何三番二次瞪他,原來昨夜她在隔壁都聽了去。他 心裡暗笑,吃了幾口菜,試探道:「師姐,今個我見到了皇上,他可是問起你了, 好像很是惦念。」劉婕杼一拍桌子,怒氣沖沖站起來。虛竹忙再道:「師姐莫急! 我再不敢說了。」劉婕杼哼一聲,坐下夾了滿口菜,狠勁嚼著,臉上越來越紅。 虛竹見此打定了主意,微笑著端起了飯碗。
虛竹吃了半碗飯,偷偷給花姐使個眼色,然後悄悄出去候在門外。等花姐隨 後出來,他從懷中拿出攏翠庵地洞中得來的陰陽和合散,小聲吩咐道:「每人再 上一碗湯,把這個往我小師姐的湯中用些,稍稍一點便夠了。」花姐接過,見瓶 上的字便知其用途,心領神會點點頭,接著笑道:「這種缺德事兒,東家還是少 讓我做吧。」她收好瓷瓶,又道:「這樣的東西我手裡也有幾種,不知那個猛一 些?」虛竹一擺手,笑道:「我這裡還有,這瓶你先收著,以後你自己用用不就 知道了。」說完解開褲子對著樹根放水。
花姐偷眼瞧他手裡抖擻的大物,暗暗心驚,笑吟吟道:「你倒捨得糟蹋自家 院子。」虛竹嘿嘿一笑,繫上褲帶,見花姐粉臉被月光照得俏麗流螢,便摟上她 親了一口,笑嘻嘻道:「我這是往院子裡留個記號,也是讓你瞧瞧我這東西,以 後你吃完藥來就找東家。」花姐油膩膩嗔他一眼,扭著屁股吩咐上湯去了。
虛竹回到飯廳,向劉婕杼大獻慇勤,勸菜勸飯,一口一個「師姐」。見花姐 端湯上來,便大聲吩咐她將木婉清送到香菱房裡,好在夜裡請個茅山道士來施法 叫叫魂。花姐答應著走了。虛竹接著慇勤勸劉婕杼喝湯。不一會兒功夫,劉婕杼 面泛紅潮,神色有些不安,起身一聲不響回房了。
虛竹嘿嘿一笑,心想:「我遵照聖旨,已準備好了接駕。但如果小皇帝不來 御審,我為了『決計不可有失』,那也只能大義滅親了,就怕到時已由不得我, 我反被女飛賊就地正法。」
他正得意失笑,花姐進來說有客來訪。虛竹抹抹嘴角,起身道:「那是我遠 方朋友,你自去忙吧。」
虛竹出外一看,正是哲宗微服出行。隨駕還有二人,其一便是上回那個短鬚 中年男子。
虛竹上前見禮,顧及自己是小皇帝的秘密臥底,因此不敢多說話,逕直把哲 宗領到劉婕杼房前,抽出匕首插進門縫,無聲把門閂劃斷,小聲道:「反賊就在 裡面,已經被小人……哦,應該是臣子……暗中制住,請陛下放心審訊,有臣親 自守衛,絕無旁人騷擾。」哲宗正不滿他行止粗魯,聞言又不禁一喜,也小聲道 :「這裡不是皇宮,愛卿不必拘於形禮。」說完推開房門瀟灑而入。
虛竹替他輕輕關上門,聽得屋內傳來劉婕杼的輕叫,接著是含糊不清的對話。 虛竹見劉婕杼沒有哭鬧,便放心下樓去招呼另外兩人。
短鬚中年男子自稱樂士宣,皇上的御前護衛。樂士宣再介紹另一男子,也是 御前護衛,名叫梁從政。虛竹連連寒暄客氣,他雖不知御前護衛是多大的官,但 能夠陪著皇上嫖娼,自是萬萬得罪不得。樂士宣對上回之事還心存芥蒂,另外自 持身份,也瞧虛竹不起,因此說話不冷不熱,幾句話後便不再言語了,他和梁從 政一左一右盤腿坐在清冷的院中運氣打坐,須臾功夫,二人平舉在胸前的手掌間 隱有幾絲煙氣流動,顯然內功十分深厚。
虛竹雖不識官場規矩,但也知此刻應該格外表現衷心,於是依樣坐到地上, 主動為皇上偷情作護衛。他默念降龍十八掌心法,運行了一回,然後運起乾坤大 挪移,漸漸入了無我之境。待猛地從空靈驚醒,見樂士宣和梁從政滿臉驚奇站在 身邊,他慌忙起身作禮,那二人也慌忙回禮,神情變得客氣了許多。
樂士宣向二樓瞄了一眼,說道:「天色已晚,請兄台自便。」見虛竹面露猶 豫,樂士宣微微一笑,又道:「陛下萬尊之軀,有些事並不想讓人聽見或看見。」 虛竹恍然大悟,拱手作別道:「謝大人提醒,小的先告辭了。」樂士宣亦拱手客 氣道:「不敢,不敢!兄台深藏不露,我等欽佩之至。」
虛竹回房不敢燃燈,輕手輕腳脫了衣服,慢慢斜身上床,突觸到一人,忽想 起來木婉清,登時大吃一驚,恐她此時叫鬧起來,驚了隔壁御審。他心驚肉跳, 一動不敢動,卻靜聽木婉清睡得十分香沉,這才又驚又喜,在她身邊輕輕躺下, 手臂搭上柳腰,香澤盈鼻,相觸滑膩,發現木婉清只穿著肚兜小褲。
虛竹只靜靜忍了一會兒,雙手便開始小心翼翼移動,從玉頸摸到胸前,輕輕 剝去肚兜,感到了一股子溫香,手掌忍不住輕輕摀住圓鼓鼓的粉膩,一顆柔韌的 雞頭正好頂在他掌心,他試探著揉了揉,緊張得手心出了汗,聽木婉清呼吸均勻, 繼續摸向她小腹,但覺肌膚滑膩得收不住手,輕易便滑進了小褲。
虛竹在木婉清股間小心探尋著,想像那顆小小的黑廡子,覺自己像做賊一樣, 心裡發而更加興奮,手指輕輕分開戶唇,一面緊張聽著木婉清的呼吸,一面頻頻 去觸突起的花蒂,被他玩弄一會兒,椒戶已經濕濕嗒嗒,而木婉清依然沒有醒來 的意思。
虛竹不禁有些奇怪,突然想到,莫非因為她神志未清,所以才睡得這麼死。 如此一想,喜得幾乎抓耳撓腮,輕輕引著木婉清的手滑進了他自己褲襠,陽物本 就暴漲,受此刺激亢奮得直跳。此時隔壁傳來劉婕杼幾聲哭泣般得呻吟。虛竹在 黑暗靜謐中聽得清楚,心裡有些納罕:「小皇帝才動手麼?他也真是好性子。」 轉而再想:「劉婕杼很有心機,又向來假正經,若不是服了陰陽和合散,小皇帝 今夜未必能得手。」
虛竹這時聽見了隔壁動靜,哪裡還能再忍得住?他在桌上謊說要請個茅山道 士來叫魂,沒想到真來個叫魂的卻是劉婕杼。他輕輕把木婉清的小褲扒去,身子 不敢盡情壓上,只得挺著粗莖小心去湊,分開戶唇抵住徑縫,慢慢擠進柔軟的溫 濕緊湊。
木婉清呼吸微微急促,「哦哦」哼唧了兩聲。虛竹屏息靜氣聽著她的呼吸, 在黑暗中想像她紅暈生頰,嬌美不可名狀,便像那日在萬劫山莊中一樣。今夜的 他也依舊小心翼翼享受他的第一個處女。有了昨夜的香菱和那一夜的史朝雲,處 女對虛竹已不再神秘,同時他也清楚體會出,處女的妙處也個個不同,香菱讓他 覺得香嫩奇異,史朝雲讓他覺得火辣刺激,而這個讓他又恨又愛的木婉清,卻獨 獨勝出了幾分矯情和嬌貴。
隔壁不時傳來劉婕杼的嬌叫,有如山風吹來的落雨,先是零星半點、稀稀落 落,陡地越來越密,越來越急,乃至連綿不斷,時高時低。虛竹聽著她的叫魂, 不知不覺越來越任情,隨著隔壁的雲雨聲,美美抽添著木婉清,胸膛也壓住了半 個椒乳。
木婉清忽然「嗯- !」地長哼一聲,虛竹趕緊停下動作,微微吃驚,聽她沒 了動靜,才試著再動一次,木婉清隨之又「嗯」了一聲。虛竹連連動下去,木婉 清開始連連發出輕哼,正與劉婕杼傳來的嬌叫相和成趣。虛竹喜得忘乎所以,擔 起木婉清的雙腿,聳動屁股打得嬌股啪啪輕響。木婉清已被他開墾得肥沃,滑膩 的蜜液吱吱有聲。
虛竹一時只顧賞這吱吱聲,忽然發現劉婕杼的叫魂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他慌 忙屏住粗喘,豎耳聽了聽,隔壁果然沒了動靜,但他手臂卻覺出木婉清的小腿輕 輕急顫,便連忙抵向她最深處的嬌嫩,抵出來了一股子滾燙,不由迎著這股滾燙 射得臀肉直顫,射過後抱緊木婉清吻得昏天黑地,已忘了她能否驚醒。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隔壁再次傳來劉婕杼的叫魂聲,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虛竹也迷迷糊糊再次失了魂,抽添著木婉清,聽著她細細嬌哼,身在雲裡霧裡, 終於一股腦化去。
虛竹小睡了一會兒,聽到院中響動,忙跳下床從窗戶瞧去,外面已是黎明, 皇上帶著樂士宣和梁從政施施然向外走去。虛竹想了想,披上衣服到劉婕杼的門 口偷聽,沒有聽見什麼聲響,便悄悄溜回屋內。在灰濛濛的清輝中,見木婉清煨 著被子,露著雪膀和雪背,如嬰兒般美美酣睡。虛竹拉拉她身上被子,撩開她臉 上亂髮,見疲倦的麗容上滿是放縱的痕跡。他愛憐之極,俯身吻了吻。木婉清輕 啟薄唇,「唔唔」哼著張開迷濛睡眼,眸子忽然放大,陡地尖叫一聲,蜷縮去床 腳,顫抖大叫:「鬼!鬼來了,放過我……放過我……」虛竹被她駭了一跳,慌 張連道:「別怕,別怕……」狼狽逃出屋外,沮喪之至。
天已經大亮,整個玉花軒一片安靜。虛竹溜溜躂達踱出軒外,在大街小巷隨 意閒逛。雖然懷中沒有多少銀子,但有了妓院大老闆的身份,自是如大財主一般 瀟灑。中午在一家酒館花光了所有銀子,又逛到一家茶館聽閒書,那說書的正講 楊家將救主的故事,說到高昂激憤處,眾人叫嚷,或笑或罵。
有人叫道:「可惜現在的楊家將比不上前輩英雄,否則我大宋何至於受人欺 負!」那說書的老頭道:「此話不然,現在的楊家將也一樣英雄,若沒有他們鎮 守邊關,我哪能在這裡安穩說書?」虛竹聽了這話,高叫道:「這話不錯,我親 眼見過楊家將大敗契丹騎兵,他們個個威猛,人人英雄,連小孩子都奮勇殺敵。」 說書的老頭點點頭,對他頗為贊同,接著卻歎了一口氣,說道:「但如今世道, 『英雄』二字難以當得起,只要奸臣還沒有死絕,英雄就無用武之地。」虛竹見 自己方才說了一句話,眾人都把目光移來看自己一眼,他心中得意,於是接著叫 道:「那就把奸臣殺了,讓楊家將安心抗敵。」不想此言一出,眾人皆愕然沉默, 說書老頭慌張拾掇東西收攤。
虛竹隨著人群散去,在路上大步流星,情緒依然有些激動,心想:「我好歹 是三品官員,雖然身份秘密,但也該像楊家將那樣為國出力,若有機會定要奏請 皇上,准我帶領兵馬去殺敵寇,殺反賊。」想到這裡,忽然一驚,他由反賊想到 了南唐公主,暗叫道:「南唐公主就是個大大的反賊,此刻她正在到處搜尋我這 個逆徒。」這念頭一起,立覺四周危機四伏。
花姐見虛竹回來,正要開口與他說什麼事,卻見他神色驚慌。「東家,有什 麼事嗎?」
虛竹顧不上回答,一頭鑽進屋子裡。木婉清仍舊縮在床腳,見他進來仍舊驚 叫。虛竹拿起那件寶甲慌忙退出,在門外仔仔細細穿好,心裡才安定了一些,心 想:「這件刀槍不入的寶貝背心以後決不能離身,等把阿朱接回來,我就老老實 實藏在玉花軒。那說書的不是說了麼: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既是妓院老 板,又是御封的什麼大夫,既隱於市又隱於朝,自然最為高明。至於殺敵的事, 還是留給楊家將吧,我是大理段氏血脈,干甚為大宋賣命。」
到了晚間,花姐說劉姑娘又是一整日沒出屋,敲門也仍是不應聲。虛竹笑道 :「不妨,一會兒我去瞧瞧。」然後囑咐花姐為木婉清另找一間房,請兩個丫頭 晝夜看護,千萬不要讓她再受到什麼驚嚇,明天找個郎中給她看看。花姐一一答 應著,最後問了一句:「木姑娘昨夜睡得還好吧?」虛竹嗯了一聲。花姐又道: 「我怕她換了房間,夜裡睡不實,就給她服了一些安睡的藥,沒驚著東家就好。」
虛竹恍然大悟,難怪木婉清昨夜怎麼折騰都不醒!他驚訝得瞧瞧花姐,卻見 她懷以曖昧眼色。他心裡更加明白:這花姐猜度自己心思,見自己叫她將木婉清 送到空房,便私下做了一些手腳。虛竹心中一蕩,拉過花姐在她臉上用力親了一 口,笑道:「家裡有了你,我可真是省心。」
花姐笑著躲了躲,瞧著他欲言又止,終忍不住說道:「有個難辦的事不知東 家可有辦法?」
虛竹問道:「什麼事?」花姐猶豫一下,說道:「我原先的東家袁員外,現 被拿在了官牢裡,他想求東家給官府遞個話兒,此事若能成,他願意多多孝敬銀 子。」虛竹很是意外,沉吟道:「這樣的事我可從沒辦過。」花姐擠出笑容:「 我也就是問問,我看東家的朋友很多,昨日來那三個,一看就是不俗的,但東家 既然說難辦,我試著托托旁人好了。」
虛竹聽她話裡相激,便道:「也罷!不管成不成的,我盡力試試。」花姐大 喜,笑盈盈禮道:「那我就替老東家謝過了,他幾世修來的福份,能遇到東家這 樣的熱心人。」虛竹瞧瞧她,笑道:「你如此費心費力,他定是你老相好了?」 花姐忙正色道:「東家想到哪裡去了。我以前受他眷顧,現下不過是面子上不好 推辭罷了。」虛竹捏起她下巴,搖頭笑道:「我才不信!」花姐輕輕掙脫,嗔道 :「東家怎麼不信?他一把鬍子的人了,哪像東家這樣生龍活虎。」虛竹叫道: 「我生龍活虎,你又怎知道?」花姐吃吃笑著出去了。
花姐剛剛離去卻又急急轉回來,叫道:「那三人又來了。」虛竹愣了一下, 吃驚道:「是皇上麼?」說完自覺失口,而花姐隨意應道:「嗯,就是吧。」二 人相視一笑。
虛竹急急出去一瞧,果然是皇上帶著樂士宣和梁從政。虛竹慌張接駕,而哲 宗微笑不語,輕車熟路自行上了二樓。虛竹瞧著他背影,心裡有些吃驚:「今晚 怎麼又來了,他要把我這裡當後宮麼?」
樂士宣和梁從政向虛竹點頭一笑,依舊在院中打坐護駕。虛竹便也依舊陪著 打坐,昨夜未睡好,運行乾坤大挪移時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迷迷糊糊覺全身一震, 忽地睜開眼睛,見梁從政站在幾步外,一手端著另一隻手臂,愕然道:「兄台好 厲害的護體神功,我只想喚醒兄台,兄台莫怪!」虛竹不明就裡,茫然道:「哪 裡,哪裡。」他知道此刻自己應該迴避了,便告辭回了房間,不見了木婉清,知 道她已被換到了別處。脫衣上床後,深嗅枕上殘餘的甜香,心裡想念昨夜的銷魂。
翌日,虛竹吃過早飯,叫花姐雇了一頂轎子,他換上宦官服飾,手拿拂塵, 坐轎到了皇宮。見宮門外聚了許多官員,傳事太監出來叫道:「皇上龍體不適, 改為巳時三刻上朝,請眾位大臣到吏部候駕。」虛竹肚中發笑,心道:「夜裡逛 窯子,白天當然不適。」他向護衛出示了腰牌,逕直去了御醫房。
虛竹進門見白鬍子正在煎藥,向他一拱手,急急來到榻前。阿朱上下打量他 的宦官衣服,目光滿是好奇。虛竹見她雙頰通紅,眼光靈活,喜道:「你好些了 麼!」白鬍子在旁咳嗽道:「喝過這次藥,你們今日就走,別再耽擱了。唉!」 說完熄滅煎藥的火,起身去了外間。
虛竹大吃一驚,阿朱歎道:「王老御醫殫精竭慮,也沒想出醫治我的良方, 他說百里外有個蝴蝶谷,谷中有位神醫,專善疑難內傷,只是脾氣極其古怪,輕 易不肯與人醫治。」虛竹痛心之際有如絕處逢生,挺胸叫道:「阿朱你放心,只 要有人能醫好你,我就一定能夠求到他,咱們今日就去。」阿朱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虛竹想起來香菱,看了看四周,驚訝道:「香菱哪裡去了,她病好了 麼?」阿朱道:「她好多啦。但娘娘不知怎麼聽說了,一大早令宮女把菱妹妹叫 去,剛才有人來傳話,說娘娘見了娘家人非常喜歡,要多留菱妹妹幾日。」虛竹 急氣道:「這怎麼行?咱們這就要出宮了。」說完突然心驚肉跳,他想到:孟家 並不知自己隱於這裡,若香菱把自己大鬧山莊的事告訴娘娘,那可不妙之極!
虛竹登時急得在屋裡亂轉,卻聽阿朱好似隨意說道:「菱妹妹臨去時,我囑 咐了她幾句,她見了皇后娘娘,自然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虛竹聞 言喜出望外,但見阿朱臉上一紅,他情不自禁上前握住阿朱雙手,心頭甜絲絲想 到:我的心思,這妮子總能知道。
虛竹喂阿朱喝完藥,估計到了巳時三刻,便去向皇上告假。他穿著宦官衣服, 腰裡掛著金牌,向宮中深處亂走一陣兒,見到一溜黃馬褂護著聖輦而來,便欣喜 迎過去,口稱「叩見聖上!」撲通跪倒。不料哲宗撩開簾子大怒:「粗野東西, 亂跑什麼。當道攔駕,成何體統?」
虛竹慌道:「小人……臣子……哦哦都不對!是奴才有事稟告。」哲宗惱道 :「朕正趕著上朝,有什麼事下朝再說。」虛竹只得跟著聖輦到了大殿前,哲宗 下轎,低聲囑咐:「你悄悄跟在朕後,不要亂出聲。」
大殿內氣氛沉聚,威嚴肅靜。虛竹立在龍椅旁,有些惴惴不安,見群臣肅立 兩側,個個服飾莊嚴,神態敬穆。哲宗說了幾句話後,百官齊聲道:「臣尊旨!」 聲音響亮,嚇了虛竹一跳,忽聽殿外叫道:「孟太師覲見。」虛竹更是大吃一驚, 心裡驚慌叫苦:「真是冤家路窄,莫不是他知道了我躲在這裡。」這時見一個面 白如玉的長鬚男子進殿磕頭,道:「臣叩見陛下!」虛竹縮頭縮腦,只怕他一抬 頭便見到自己。
哲宗道:「太師請起!」孟太師站起身,說道:「回皇上:邊關守將楊偉向 來蓄有異心,他之前屢次擅自動兵,如今又上奏章大逆不道,請皇上處置。」虛 竹見這個孟太師並未針對自己,暗暗鬆了口氣,聽他接著說道:「皇上還未親政, 楊偉這廝便上奏章,說什麼『不抗外虜,不得守先皇陵寢,不搗黃龍,萬民不得 安生。』這不是明明諷刺我朝無能嗎?」
孟太師說完,見哲宗未置可否,又道:「老臣和其他大臣會議,都說楊偉這 廝共有二十四項大罪,實是大逆不道。按本朝律例,應凌遲處死。」哲宗驚訝開 口道:「他言語或有不當之處,但如此處罪,只怕太重了罷?」孟太師道:「回 皇上:皇上年紀還小,於朝政大事恐怕還不十分明白。那契丹雖屢犯邊關,只是 異族野性未服,並無關大宋痛癢,如今正是太平盛世,那楊偉危言聳聽,顯是包 藏禍心,請皇上准臣下之議,力加重刑。」
虛竹這時在心裡忍不住嘀咕:「這老賊自己就包藏禍心。他必是希望契丹早 日打到皇宮,他好趁亂作南唐公主的開國功臣。哎喲!萬一到了那時,我豈不無 處躲藏!」耳中聽哲宗說道:「楊將軍雖然不對,不過楊家世代忠烈,跟你孟家 一樣,都是先帝很看重的。你一定要判他死罪,是不是自己有什麼原因?」
孟太師仰頭看著哲宗,高聲道:「我有什麼原因?難道皇上以為老臣有什麼 私心?」虛竹聽他語氣忽然凌厲,不由抬頭望去,只見這孟太師雙眉緊皺,面色 甚是陰冷,但容貌與孟寶玉很是相像。他情不自禁「啊」得叫了聲來,這一聲出 口把他自己嚇得幾乎軟倒,急中生智,縱身而出,手中拂塵向前一揮,尖著嗓子 喝道:「孟太師,你幹什麼對皇上無禮?」
孟太師見突然衝出一個小太監叱責自己,不由吃了一驚,喝道:「你胡說什 麼?我有事奏稟皇上,誰敢對皇上無禮了?但請皇上定奪。」說著倒退兩步,垂 手而立。哲宗對孟太師原本十分忌憚,見此勉強鎮靜道:「愛卿,朕自然賞忠罰 奸,楊偉之事,便依太師所奏。」
孟太師叩道:「謝皇上,臣遵旨!」說完,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眾人再無事 可奏,隨即散朝。
哲宗神色萎頓,待眾臣退去,無精打采問虛竹道:「你找朕要稟什麼事?」 虛竹把帶阿朱去瞧病的事說了。哲宗點頭應允,接著又道:「早去早回,你剛才 幫了朕,很好!朕就需要你這樣衷心耿耿的人。」說完長歎一聲。虛竹偷瞧他神 色,心裡納悶:「你是皇上,還怕一個太師嗎?最好把孟家滅了滿門,方能去了 我心頭大患。」於是忍不住說道:「那孟太師好生無禮,臣聽說楊家將滿門忠臣, 就他說不是,臣看他就是個大大奸臣。」
哲宗沉默片刻,恨聲道:「朕豈有不知,朕也相信你的密奏,只是這奸賊勢 力龐大,又善於偽裝,如今太皇太后主政,朝中大臣和宮裡侍衛多是他的人,只 有朕的親母向太后是朕親近之人,她卻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床。」說完惱恨不 已。虛竹安慰道:「向太后身體不好,也可以幫皇上出出主意。」哲宗嗯了一聲, 愁眉不展,擺手讓虛竹退了。
第二十五回 黑白人世棋
*********************************** 關於本文構思的一些交流
許多朋友覺得本文寫到現在涉及內容較多較雜,有生拉硬套、尾大不掉之憂, 給我提出了許多寶貴建議。
在此表示十分感謝!另外,我也說一下自己想法,請朋友們指教。
通常改編類文章都是以自己的人物,以自己的感受和橋段,來融入到原著故 事情節之中。
而我在嘗試著反其道行之,改編諸多原著中精彩的人物和橋段來述說自己的 故事。
這些人物和橋段都曾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引發過我的遐想,有的來自武俠小 說,有的來自影視劇,比如「青絲無顏色」一章,我借鑒了《鹿鼎記》(周星馳) :「步步生蓮花」一章,借鑒了《英雄》(成龍)。在借鑒小說時,除金大俠諸 多作品以外,以後還會借鑒梁羽生、溫瑞安等大俠的作品。
但借用人物和橋段不意味著借用其故事和其故事裡的所有人物,因此我現下 的故事構思中,文中雖出現了《鹿鼎記》中的橋段,但不會出現除雙兒以外韋小 寶的那六個老婆(獨臂神尼師徒的形象已糅合至南唐公主師徒之中);文中雖出 現了《紅樓夢》的人物,但很少借其橋段,亦不會出現林黛玉和薛寶釵這兩位名 角(她們已糅合至「薛寶琴」這個人物之中),即便是本文的基石--《天龍八 部》,也不會出現其中所有人物,沒有「四大惡人」,沒有「阿紫」(阿紫的一 些特點已糅合至小蝶形象中),也沒有西夏招親的公主(其中一些橋段可能會轉 至故事最後的高麗國,或是扶桑國)。
打個不十分恰當的比方:將十幾副麻將混洗在一起,我從中挑選出我所要用 的那一副牌。
至於挑選哪張牌,要依據整個故事的主題和情節展開的需要,重點是以「段 虛竹」這個人物活動為主線,串出不同性格、不同H心理的女人命運來,同時努 力使整個故事另闢蹊徑,結構嚴謹,情節曲折,人物豐滿。
我構思這個故事的靈感來自於這樣一句話:陰道是通往女人靈魂的通道。 (張愛玲)。
因此我寫H戲,或者從他處借鑒H戲時,不大注重細膩的共性描寫(自己也 不善於細膩描寫,慚愧!),而是注重突出與女子性格、命運相契合的特色,從 而揭示出不同的「女人魂」。
這些「女人魂」,有的著墨較重(如阿朱),有的著墨較少(如可卿),有 的較異類(如馬夫人),有的較慘虐(如金陵女俠)。我努力使各個「香魂」顯 得真實,具有個性,並符合人物最後的命運結局。
如此構思,對本人能力是個較大挑戰,我自覺不能勝任,因此給自己定位, 只是講個色迷迷的故事而已。這恐怕會讓關心本文的色友們失望。
不勝汗顏!
但版主們和朋友們給了我很大鼓勵,我會堅持到最後完成,希望各位色友經 常給予關注和指教。謝謝! ***********************************
虛竹帶阿朱辭謝了御醫,急匆匆回到玉花軒,向花姐作了一些交代,囑咐好 好照顧木婉清,若香菱回來,叫她陪伴木婉清,若有人來找劉婕杼,千萬要給予 方便,也千萬不要聲張。
花姐認真答應著,隨後問起老東家的事。虛竹說等自己回來再說。見他慌慌 張張,花姐也不好再多問。
虛竹去敲開劉婕杼的房門,拿出鳳頭珠釵道:「這只珠釵送給師姐,正好湊 成一對兒,龍鳳呈祥,大吉大利。」劉婕杼羞得耳根子都紅了。虛竹笑嘻嘻又道 :「前日我沒讓師姐睡好覺,而師姐連著兩夜沒讓我睡好覺,這回師姐不再怪我 了吧。」劉婕杼惱羞成怒,拿起茶碗摔來,哭道:「都是你不安好心。」虛竹躲 開茶碗,尷尬笑道:「我幫師姐得了意中人,師姐可不能忘記媒人,日後做了娘 娘,可要多幫襯師弟。」劉婕杼怒叫:「我第一個先殺了你!」虛竹把珠釵放在 她桌上,口上應道:「好好,等你生了龍子再說。」
虛竹從劉婕杼房中出來,見花姐慌慌張張跑來,說朝中孟太師派人來了。虛 竹面失血色,驚叫:「他們來了多少人?」花姐道:「來了兩人,領著一口轎子。」 虛竹一聽不像來捉拿自己,稍稍緩下神,到前廳見了來人。那兩人護衛打扮,神 態十分傲慢,微微躬身道:「大人,請!」竟不容虛竹半刻猶豫。
虛竹坐轎隨護衛行了一程,聽得護衛道:「到了,大人請下轎。」虛竹下轎 見一個狹窄僻靜的小巷,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門,門上一塊平實厚重的匾額,若不 是這塊鑲著金字的匾額,他實想不到這裡就是太師府。
府門旁只比普通人家多了兩個石獅子。進了大門,左右兩間廂房,正中二進 堂落,院中盡用細紗鋪墊,無一顆花草裝飾,竟比一般的富貴人家還顯簡樸。
虛竹候在東廂房,足足過了一柱香功夫,才見孟太師進來。虛竹躬身叩見, 心裡又驚又恨,這老賊居然比皇上的架子還大!
孟太師在椅上坐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頭也未抬,問道:「哪裡人氏?叫 什麼?什麼時候入宮的啊?」虛竹邊想邊答:「回太師:小的……小的無名無姓, 人稱二呆子。本地人氏……自小就入宮了。」說著,暗自慶幸自己還未及換下宦 官服飾。
孟太師冷笑,繼續問道:「在哪裡當值?總管是哪位啊?」虛竹支支吾吾答 不上來,心念一動:「他既然知道到玉花軒找我,宮中必有他的耳目,我編的瞎 話哪裡能瞞得過?」想明白此節,撲通跪下,慌道:「太師恕罪,小的……剛才 說的不對。小的並未入宮,近日才被皇上封為護衛。」孟太師冷哼一聲:「聽你 說話,便知你不是淨過身的。」
虛竹暗吃一驚:「糟糕!忘記控制嗓音了。」孟太師又問:「皇上為什麼封 你官職?」
虛竹答道:「皇上去玉花軒,小人伺候皇上,皇上一高興……就賞了小的。」 說完,偷瞧孟太師神色,拿不準這話能不能騙到他。
孟太師沉寂片刻,哈哈大笑:「荒唐!真是荒唐,荒唐天子荒唐臣。」突地 大怒:「你假扮宦官,當真膽大包天?」虛竹磕頭如搗蒜,惶恐道:「皇上封小 的為御前護衛,又叫小的這身打扮,小的實不敢有違聖意!」孟太師聽他如此一 說,微微露出笑意,早朝上見此人挺身而出,以為是個厲害角色,不料他如此膽 小,心裡暗道:「這猥瑣人物不足為患,而皇上煙花心性,這大宋江山早晚要叫 他給葬送了。」
孟太師喝口茶,緩緩道:「既然皇上喜歡,此事先給你記著,本朝正通緝一 名重犯,你在玉花軒見著外地段姓男子,立即向我稟報。」虛竹心裡又是一驚, 口中連連稱是。孟太師放下茶碗,說了聲:「送客!」
虛竹回到玉花軒,無精打采,心裡七上八下,尋思:「原以為找到了皇上就 找到了靠山,不料連皇上都鬥不過孟家。我大鬧孟氏山莊,去了他們的命根,搶 了他們的老婆。狗太師若知道我的真相,我必定小命不保。」
吃過中飯,虛竹換上便裝,為防孟太師耳目,阿朱將虛竹扮成一個絡腮鬍子 的大漢。虛竹面目全非,只是身材顯得瘦弱一些。阿朱給虛竹扮完,已累得無力, 自己只換上了一身小廝裝束。
花姐雇了一輛大車,又給他們拿上幾件換洗衣服。虛竹帶著阿朱直奔蝴蝶谷。
當晚阿朱再次閉氣,虛竹給她輸送完內力,說道:「你別說話,安安靜靜睡 一會兒。」
阿朱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又睜開眼道:「公子,我睡不著。我小時候睡不 著時,我媽便在我床邊唱歌兒給我聽,現在我好想念她。」說完,深深歎了一聲。 虛竹沒有應聲,苦思一會兒,把在麗春院裡聽熟的「十八摸」嗯嗯哼出來,除了 這個曲子,他別的什麼也不會。阿朱抿嘴笑著,果然在他懷中睡著了。
天亮後,馬車進了一個山谷。在林間行了里許,望見三間木屋,屋前一株如 蓋的大樹下,數十人圍成了一圈。
虛竹和阿朱下車,打發走車伕,見樹下有二人相坐對弈。右首是個矮瘦的幹。 癟老頭兒,左首則是段譽。虛竹一喜,便想上前相認。阿朱拉拉他手,他才想起 自己易了容,向旁人焦急詢問:「請問,哪位是蝴蝶谷神醫?」段譽回頭瞧瞧, 用手一指對面的老頭。「此位便是谷主蘇星河前輩。」虛竹當即向那老頭跪下求 醫。
老頭一指周圍道:「他們都是來求醫的,但先師給我立了規矩,就是這殘局 一日無人能解,老夫就一日不能醫人。」虛竹再三肯求,老頭不耐煩道:「這規 矩立了十多年,難道你一求我就能破了嗎?」段譽擺擺手,捏著棋子道:「這位 仁兄,先莫焦急,容我好好想想。」
虛竹只得起身,靜靜看他們下棋,心裡恨道:「天下怎這多無聊之人,求醫 要下棋,打架要下棋,以前見人招親也要下棋,可我偏偏不精此道。」
萬籟無聲中,段譽忽吁了口氣,搖頭道:「老先生所擺的珍瓏深奧巧妙之極, 晚生破解不來。」眼見蘇星河贏了,可他臉上反現慘然之色,一面將棋局擺回原 樣,一面說道:「公子棋思精密,這十幾路棋已臻極高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 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連說了四聲「可惜」,惋惜之情,確是 十分深摯。
此時聽得笑聲清朗,有人道:「我來試試,如何?」一株松樹後轉出一男一 女,男是慕容復,女是石語嫣。石語嫣的麗色使得陰鬱的山谷似乎明亮起來。阿 朱臉露欣喜,情不自禁要上前拜見,虛竹也拉了拉她。他們如此一動作,石語嫣 移來眼光,認出了小廝打扮的阿朱,注目一笑,卻見她和一個陌生大漢手拉著手, 頓時非常奇怪,猜想到這大漢多半易過容,心裡越發詫異。
慕容復緩緩走到棋局旁,拈起白子,下在局中,蘇星河應了一著。兩人一快 一慢,下了二十餘子,蘇星河突然哈哈大笑,道:「慕容公子,你解不開了!」 慕容復冷笑道:「此話尚早吧。」蘇星河笑道:「這個棋局,你連我在邊角上的 糾纏也擺脫不了,還想逐鹿中原麼?」
慕容復聞言心頭一震,一時間百感交集,眼前的白子黑子似乎化作了將官士 卒,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馬被黑旗黑甲的敵人死死圍住,左衝右突,始終殺不出重 圍。他心中越來越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盡,一切枉費心機。我一生盡心竭力, 終究化作一場春夢!時也命也,夫復何言?」
眾人只見慕容復喃喃說聲:「我愧對列祖列宗。」突然拔劍往頸中刎去。段 譽食指點出,叫道:「不可如此!」只聽得「嗤」一聲,慕容復手中長劍一晃, 險些脫手。蘇星河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脈神劍!」慕容復一驚之下,從幻 境醒來。石語嫣拉著他手,連連搖晃,叫道:「復哥哥!解不開棋局,又打什麼 緊?你何苦自尋短見?」說著,面頰滾下淚珠。慕容復茫然道:「我怎麼了?」 石語嫣道:「幸虧段公子相助,否則……我剛才叫你嚇死了。」。
阿朱見此情景,輕聲對虛竹道:「這棋局迷人心魄,看來含有幻術,我們不 必再耗費心思了。」虛竹聽了,想著她命不保夕,心下難過萬分。忽聽得遠處一 個聲音悠悠忽忽飄來:「久慕盛名,名劍山莊今來拜訪。」叫聲甫歇,山下上來 一人,身法奇快。蘇星河叫道:「歡迎之至,但盛名不敢當。」他話音剛落,一 男已飄行到眾人前,一女隨後趕來,二人並肩而立,正是「流泉花雨,金銀雙劍」。 閔柔白裙飄風,腰繫銀劍。石清一身鮮嫩的奶黃,但腰上並沒有佩戴那柄金色流 泉劍。
石語嫣喚著:「爹!娘!」笑容滿面撲過去,向石清匆匆一行禮,嬌嬌偎在 閔柔身上。
虛竹驚慌不安向阿朱身後移了一步。阿朱悄悄問道:「名劍山莊!他們是你 的師父師娘?」
虛竹捏了捏她手心,以示承認。阿朱臉上微微一紅,心想:「他師娘應該有 年紀了吧,可看上去仍是很美,難怪這位色公子念念不忘,那次受傷昏迷了,仍 口口喚著師娘。」
虛竹偷偷打量閔柔,見她眼角隱含郁色,想起她梳頭時的情景,登時心如小 鹿,幸虧易了容,才未顯出臉紅。
石清來到棋盤前,目不轉睛瞧著棋局,凝神思索之後,左手向棋盒凌虛一點, 手指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了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蘇星河對這局棋的千變 萬化,每一著都已瞭然於胸,當即應了一著。二人你來我往,各下了百餘子。
虛竹越瞧越緊張,不知不覺走近幾步,實是希冀石清解開殘局,破了那怪醫 的怪規矩。
他略通棋理,知道白子不讓黑子圍住便是贏了,於是隨著二人落子,到處尋 找黑白兩色的空隙,瞧得頭暈眼花,忽覺棋盤上像有黑白二人糾纏在一起,黑人 將白人越抱越緊,白人雖奮力掙扎,但漸漸力弱,恰在腹底空出一點,正像是女 子門戶。
虛竹登時大為驚慌,在他眼裡,只要黑子在那空位上一填,當即便如黑莖入 洞,白子定然回天無術。不由失聲驚叫:「不好!怕是要輸!」眾人正聚精會神, 聞言都吃了一驚。石清面露不悅,冷笑一聲。蘇星河卻笑道:「這位兄弟說的不 錯。石莊主,你起初十著走的是正著,第十一著起,走入了旁門,越走越偏,突 然自棄一子,便再也難以挽回了。」
石清臉上肌肉僵硬,木無表情,心中念道:「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用正道是解不開的,若純走偏鋒,卻也不行!」他左手停在半空,微微發顫,始 終點不下去,竟如慕容復一般,漸漸入了魔道,竟爾心神蕩漾,難以自制,淒然 道:「我實在愧對列祖列宗。」
虛竹眼看石清神色猶如方纔的慕容復,說的話也一樣,接下去怕是也要大出 意外,他慌急之下不假思索,上前從棋盒中取過一枚白子,逕直填入白棋的腹底 空位,在他看來,如此便如女子及時擋住了要緊門戶,尚可有掙扎迴旋餘地。
落子之後,他看大片白棋渾然一體,黑子再無漏洞可鑽,心裡好生欣喜。聽 得蘇星河怒斥:「胡鬧,胡鬧,你自填一氣,自己殺死一塊白棋,哪有這等下棋 的法子?」眾人都不禁哈哈大笑。石清看了棋局變化,已知適才鬼迷心竅,實是 危險之極。閔柔不明就裡,見丈夫神情怪異,上前關切地將他挽住。
蘇星河提去幾十顆白子,問虛竹道:「你殺了自己一塊棋子,黑棋再逼緊一 步,你如何應法?」虛竹惶恐道:「後輩棋藝低劣,胡亂下子,請老前輩原諒。」 蘇星河臉色一沉,厲聲大怒:「胡亂下子?你來此存心搗亂嗎?」
當此情勢,虛竹只有硬起頭皮,伸手入盒,再取過一枚白子,所下之處,卻 是提去白子後現出的空位,竟然大有道理。蘇星河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應了 一著黑棋。虛竹再下一子,棋局竟起了大大變化。
原來虛竹正彷徨失措之際,忽然一個細細的聲音鑽入耳中:「下『平』位三 九路!」當初在趕赴大理路上,虛竹曾向同行的師兄虛林學過粗淺棋理,雖不通 棋路,但依言而下自是不難。傳入他耳中這聲音尖尖細細,難分男女。他向周圍 人挨個看去,不見有人嘴唇在動,心裡大是驚奇。
阿朱和段譽等人不知虛竹有人暗中指點,但見他彷彿心不在焉,東張西望, 但下子卻妙著紛呈,接連吃了兩小塊黑子,忍不住喝采。數十著之後,虛竹又吃 了一大片黑子,見棋盤中央的黑子已所剩無幾,拍手笑道:「差不多成了罷?」 蘇星河滿臉笑容,拱手道:「天賦英才,可喜可賀。」虛竹慌忙推辭道:「不敢, 不敢,這個……」那「傳音入密」的聲音道:「不可揭穿。」這句話說得驟急。 虛竹依稀察出聲音方位,向石清夫婦的方向看了看,見閔柔正打量自己,慌忙躲 開她的目光,卻見石清眼中精光乍長。虛竹心裡驚道:「原來是師父在暗中教我, 他認出我了?」此時蘇星河興奮之極,又連說了幾聲可喜可賀。虛竹只得笑道: 「我這是誤打誤撞,只求老前輩為我妹子醫治內傷。」說完向阿朱得意瞧去。阿 朱驚異之極,卻禁不住笑容滿面。
石語嫣向阿朱點頭微笑,又向虛竹投去讚許目光,心裡疑惑這易容大漢到底 是何方才俊。
不料這大漢還以對目,眼光稍稍一轉,便定定停在她胸部。石語嫣臉上一紅, 心裡暗惱。她哪知虛竹見了美貌女子向來如此,無論親疏敵友,都是習慣而已, 實無存心冒犯之意。
阿朱忙向虛竹喚道:「大爺,蘇前輩有請。」說著雙腿一軟,不由坐到地上, 再也說不出話,她身上力氣已經耗盡。虛竹過去將她扶起,回頭見蘇星河走到那 三間木屋之前,伸手邀客:「二位請進!」虛竹此刻顧不上給阿朱輸送內力,抱 著她進了屋,而蘇星河卻留在了外面。
第二十六回 明月落溝渠
虛竹進得屋內,眼前昏暗,只聽得隔著板壁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這棋局,數十年來無人能解,今日終於給你拆開,還不過來!」虛竹聽到「 我這棋局」四字,毛髮悚然,他聽得蘇星河說這棋局是他「先師」所制,這聲音 是人是鬼?那聲音又道:「時機稍縱即逝,我沒有多少時候能等,快快進來罷!」
虛竹聽那聲音和藹慈祥,顯然全無惡意,當下便不再多想,左肩在那板壁上 一撞,喀喇喇一響,當即破了一洞。他一眼望將進去,又是大吃一驚,見一間空 空蕩蕩的房間,有一個人坐在地上,正不停歎氣:「唉,年紀不夠輕,相貌不夠 英俊,難!唉,難,難!」
虛竹心裡驚疑,抱著阿朱穿過壁洞,走進房間向那人瞧去,見他長鬚三尺, 沒一根斑白,臉如冠玉,更無半絲皺紋,年紀顯然已經不小,卻仍神采飛揚。虛 竹將阿朱放下,行禮道:「晚輩段虛竹,拜見老前輩。」那人點點頭,臉上突現 喜色,說道:「你快露出真面目,讓我看看。」虛竹又是吃驚,師父師娘也瞧不 出阿朱的易容術,這人卻能在昏暗中識破。他將假面皮揭去,那人喜色一頓,歎 道:「唉!你能解我棋局,聰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但相貌如此,卻終究不行!」
虛竹聽那老人語氣,顯有一件重大難事,深以無人相助為憂。當即道:「老 前輩只管吩咐,晚輩雖然本領低微,但一定盡心盡力,只求醫治晚輩妹子。」那 老人道:「讓我看看。」
手臂揚起,長長的衣袖像繩索一樣撲到阿朱身上,捲起阿朱收到他懷中。
老人抬手把脈,咦道:「摧心掌!」他再瞧阿朱肩上,更加驚訝,叫道:「 九陰白骨爪!」
抬頭急問:「她如何受的傷?」虛竹見他能說出李夢如的武功,不敢輕易隱 瞞,說自己和阿朱誤入藏寶山洞,被玉羅剎李夢如所傷。老人驚道:「竟有此事, 莫非天意!」突然間愁眉開展,笑道:「既是天意如此,你或能辦我大事,亦未 可知。」
老人在阿朱身上點了幾下,阿朱四肢一軟。虛竹驚叫:「你……你幹什麼?」 那老人沒有應聲,手掌抵在阿朱丹田。頃刻間,阿朱肩上的傷口冒出縷縷霧氣, 顏色由紫變青,又由青變白。老人再將手掌凌空浮在阿朱脖頸間晃動一陣,然後 用長袖將她輕輕送回原地,開口道:「這女娃身上的瘀毒已經除了,再用些滋膚 的藥,以後連疤痕都不會留下,只是所受內傷卻只能由她自己來醫治。」
虛竹一喜一驚,忙問其故。老人沉吟片刻,卻道:「好,好,乖孩子,你跪 下磕頭罷!」
虛竹不明其意,但他此刻有求於人,當即毫不猶豫,咚咚咚咚磕了四個頭, 待要站起,老人哈哈笑道:「再磕五個,這是本門規矩。」虛竹應道:「是!」 恭恭敬敬又磕了五下。老人點頭道:「好孩子,你過來!」
虛竹依言走到老人身前。那老人抓住他手腕,向他細細打量。突然虛竹只覺 脈門一熱,一股內力自手臂上升,迅速無比衝向他心口,他不由自主以內力相抗。 那老人的內力一觸即退,登時安然無事。
老人驚疑道:「你小小年紀,內力竟如此繁厚,都練過什麼功夫?」虛竹說 出了降龍十八掌和乾坤大挪移。老人並不問來由,閉目片刻,微笑道:「乾坤大 挪移我早有耳聞,聽說只是調氣運功的法門,這倒沒什麼麻煩,但那降龍十八掌 麼?我得多費些氣力。」他說話之間,虛竹只覺全身暖暖洋洋,週身毛孔之中, 似乎都有熱氣冒出。
過得一會兒,那老人放開虛竹手腕,笑道:「行啦,我已將你混七雜八的內 力都化去啦!」
虛竹大吃一驚,叫道:「什……什麼?」慌忙向身後虛擊一掌「神龍擺尾」, 不僅毫無掌風,膝蓋也突然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下,只覺四肢百骸盡皆酸軟,情 知這老人所說不假,霎時間面色慘然。「神龍擺尾」每每是他危急時的救星,沒 了降龍十八掌,沒了體內熱乎乎的大力氣,以後如何與孟家和南唐公主周旋,豈 不任人宰割?
虛竹悲從中來,起身大叫:「我和你無怨無仇,又沒得罪你,為什麼這般害 我?」老人哈哈大笑,雙手一揮,兩袖飛出,搭上了虛竹肩頭。虛竹只覺肩上沉 重無比,雙膝一軟,又即坐倒。老人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個觔斗,頭下腳 上的倒落下來,腦袋頂在虛竹的頭頂。虛竹心頭劇震,用力搖頭,但這人的頭頂 便如用釘子釘住了他腦門一般,不論如何搖晃,始終搖他不脫。
虛竹驚怖失措,縱聲大呼:「饒命!老前輩饒……」突覺頂門上有細細一縷 熱氣衝入腦來,嘴裡再也叫不出聲,心道:「不好,我命休矣!」霎時間頭昏腦 脹,腦殼如要炸將開來一般,這熱氣一路向下流去,恍惚間聽見身上關節發出格 格之聲,初時甚為緩慢,後來越來越密,猶如沙鍋炒豆,漸漸由急而緩,終於停 息。
虛竹一骨碌坐起,道:「你……」只說了一個「你」字,便猛吃一驚,見那 老人坐在地上,已然變了一人,白髮白鬚,臉上佈滿了一條條縱橫交叉的深深皺 紋,龍鍾不堪,沒有一百二十歲,也總也有一百歲。虛竹第一個念頭是:「我昏 暈了多少年?三十年嗎?五十年嗎?怎麼這人突然間老了數十年。」
那老人瞇著雙眼,有氣沒力的一笑,說道:「大功告成了!乖孩兒,你運氣 試試!」虛竹不明所以,依言運氣,只覺體內氣息不同平時,不僅厚實了許多, 而且不燥不急,溫嘟嘟得隨意念而走,毫無滯澀運遍週身,百骸當真說不出的舒 服受用。
他驚異之極,忽地站起,發現身上衣褲都短了一截,原先鬆垮的那件寶甲也 緊緊貼在身上,身上骨骼在不知不覺間高大粗壯了許多,只是肌肉未及隨之豐厚, 因此渾身骨節突凸,看上去十分怪異。
虛竹驚得呆了,瞪眼道:「這……這是什麼緣故?」那老人微笑道:「你福 澤深厚,奇經八脈已通,這該是乾坤大挪移的功勞。如今我又打通了你的任督二 脈,給你蓄積了『天山派』八十餘年的逍遙神功,你豈不如同脫胎換骨?」虛竹 目瞪口呆,但覺這件事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老人微笑又道:「你試一試隨意運力向上一跳!」虛竹好奇心起,雙膝略彎, 向上一跳,砰的一聲,頭頂劇痛,撞到了屋頂,落下地來,彈跳幾下,方始站住。 老人呵呵笑道:「怎麼樣?」虛竹駭異道:「我……你這是為什麼?」老人收起 笑容,正色道:「逍遙神功,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以游於無窮,是為逍遙。 你聽我述說原因。時刻已經不多,只能擇要而言。」
老人名叫林浩南,自小從師天山派,同門還有一個師姐和一個師妹,師姐李 秋水,師妹白素素。三人同門學藝,情竇初開,白素素芳心暗屬林浩南,而林浩 南之父林仁肇原是南唐大將軍,李秋水是南唐亡國公主,他們二人同負家仇國恨, 身世相似,漸漸私下相戀。白素素傷情之下離家出走。
不久之後,林浩南和李秋水受師父之命在南海之濱打撈上古沉船,相傳其上 藏有一個震古爍今的大秘密,可以令人長生不死,並通曉過去未來。打撈上來以 後,在船內發現了大批價值連城的寶藏,還有兩本武功秘籍,便是絕世已久的「 北冥神功」和「玉女心經」。李秋水本就日思夜想復興南唐,趁機鼓動林浩南與 她一同舉事。林浩南猶豫不決,李秋水已忍耐不住,暗害師父,私吞了寶藏。
林浩南追查師父之死,不久察知了真相,並在追查中得知,自己的殺父仇人 竟是南唐皇帝李煜,當年李煜中了宋主趙匡胤的反間計,指使人暗中毒死了當朝 大將軍林仁肇。林浩南由此心灰意冷,退隱江湖,找到了白素素。二人終成神仙 眷侶,一同精研「北冥神功」上的陰陽互補之法。
數十年後,二人有所大成,白素素練就返老還童之身,一夜間變回童女,其 後日長一歲,內力隨之恢復,至實際年齡後,又會返老還童,如此週而復始,紅 顏不老。但他們夫婦所修之術,雖致男子精生不斷,卻也致女子無法受孕。然而 上天給了他們萬中無一的機會,白素素懷上了林浩南的骨肉,二人驚喜之極。
但好景不長,練就「玉女心經」的李秋水勾結南方溪洞蠻國的五毒教,趁白 素素臨產之際,暗中偷襲,雙方拚鬥甚是激烈。白素素受孕以後,內力剛與她二 十幾歲時相當。夫婦寡不敵眾,處境十分危急。林浩南不得不冒死一擊,本可殺 了李秋水,但最後一霎不忍下手,反被李秋水打成重傷,墜身深崖。
林浩南大難未死,但功力大損,成了殘廢。待他千辛萬苦找到白素素,白素 素卻拒之不見。當日林浩南墜崖後,白素素受到五毒教的百般凌辱,她更恨林浩 南對李秋水餘情未了,因此與他恩斷情絕。
林浩南自此隱姓埋名,收徒傳藝,籌劃報仇。不料養虎貽患,大徒弟丁春秋 雖然天賦過人,卻桀驁不馴,利慾熏心,暗自勾結師仇五毒教。林浩南不得不隱 身蝴蝶谷,設立珍瓏棋局,想要選一個才智過人的關門弟子,使之聯絡白素素, 聯手尋機復仇。而相貌醜陋之人很難討到白素素的歡心,因此這個關門弟子務必 還要風度翩翩。
虛竹聽林浩南說來,越聽越心驚:「他說得李秋水,豈不就是現下的南唐公 主?」
林浩南最後說道:「你剛才磕了我九個頭,那便是拜師之禮。你如願意,便 要答應為師三件事,你可答應?」虛竹稍一猶豫,想到:只要他能救阿朱,我拜 他又何妨?當下跪倒,恭敬說道:「弟子拜見師父,無論師父吩咐何事,弟子一 定做到。」
林浩南大喜,用力從左手指上脫下一枚寶石指環,要給虛竹套在手指上,只 是他力氣耗竭,連虛竹的手腕也抓不住。虛竹叫了聲:「師父!」自行將戒指套 上。那老人欣慰道:「好……好!你是我的第三個弟子,外面的蘇星河,他…… 他是你師兄。孩子,你叫什麼?」
虛竹回道:「我叫段虛竹。」
林浩南喘氣歇息片刻,正色端坐,大聲道:「弟子段虛竹聽令!」虛竹應道 :「弟子在!」
林浩南道:「師父將天山派掌門之位傳予你,你今後要做三件事,一是替師 父師母報仇,仇人便是李秋水和五毒教;二是替師父清理門戶,剷除忤逆弟子丁 春秋;三是遵照師祖遺命,光大我天山門派。你可記住?」虛竹答道:「是,弟 子聽令!」林浩南神情歡悅,連道:「很好,很好!」
虛竹接著問道:「師父,那阿朱……就是我妹子,該當如何醫治?」林浩南 閉目養了一會精神,張開眼道:「李秋水得了『玉女心經』,結合道家數術創立 了一門『九陰真經』,你妹子所中的『九陰白骨爪』和『催心掌』,便都是『九 陰真經』上的功夫。我適才為你妹子祛除陰毒,疏通了她的衝脈,但『摧心掌』 讓她心脈斷裂,她必須要自身修煉『北冥神功』。『北冥神功』上的心法篇和療 傷篇,我已傳給了你師兄。你以掌門身份要求他傳授,他自然不會不答應。」
林浩南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接道:「你拿這張地圖,到大理無量山找 到我們夫妻當年隱居的地方,無量玉璧的瀑布下藏有石室,裡面有我和你師母精 研出的男女合修之術,你若不得其妙,千萬不要修習,修之不成反受其害……」
林浩南說到這裡,停下來急喘,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聲音越來越弱,彷彿 精力漸漸耗盡,養息片刻後,繼續道:「那書中另附有兩套功夫,叫做『凌波微 步』和『拆花指』,也是從『北冥神功』中演化而來。那『拆花指』不習亦可, 但『凌波微步』對你大有益處,你用心練習,以後遇到李秋水,打得過就打,打 不過就跑……」聽他說到這裡,虛竹已驚叫起來:「師父說的是這個麼?」當即 將那本春宮書從懷裡拿出。
林浩南盯著他手中的書,露出驚喜之極,不問其詳,卻用盡力氣大笑:「天 意,天意啊!
果真是天意,很好,很好……」他越笑聲音越輕,說到第二個「很好」時, 已是聲若游絲,幾不可聞,身子向前一衝,砰的一聲,額頭撞在地下,就此不動 了。
虛竹將林浩南扶起,探他鼻息,已然氣絕。他和林浩南相處不到一個時辰, 原說不上有什麼情誼,但體內受了他修練八十餘年的功力,隱隱之間,已經覺得 林浩南與自己親近,也可以說,他的一部分已變作了自己。
虛竹向林浩南的遺體拜了幾拜,輕聲禱祝:「林老前輩,您地下安息。我叫 你師父,那是出自真心。但您交代的三件事,我可不一定能做到,您老人家若神 識不昧,千萬不要怪我。」
禱祝完畢,抱起阿朱,見阿朱對他微笑,原來阿朱已甦醒多時了。
虛竹貼在阿朱耳邊,笑道:「小妮子,你有救了!」然後只輕輕用力,便抱 著她竄過兩道板壁,高高躍出了木屋。身在空中之時,就見屋外比剛才多了許多 人,其中一些人的服飾十分古怪。
虛竹悚然一驚:「五毒教!」
第二十七回 叢台舞鳳驚
先前在場的人見虛竹出來,皆張口結舌,進去一個腮鬍大漢,卻出來一個高 大後生。
蘇星河過來握住虛竹的手,仔細看了看他手指上的戒指,口中念到:「莫失 莫忘,仙壽恆昌。」退後兩步,伏地拜倒:「參見掌門!」虛竹連忙將他扶起。
石清夫婦、石語嫣、段譽等人認出虛竹來,都是大吃一驚。閔柔失聲叫出: 「木頭!」
隨即想到:木頭必是來求醫他那怪病的,也不知他治好沒有。石語嫣聽見母 親的話,吃驚叫道:「娘,你說他就是那個偷偷溜走的木頭?」
閔柔正欲答她,人群中突有一女尖聲大叫:「是他,就是他!」
眾人吃驚瞧去,見一張竹椅上坐著一個奇異的紅髮少女,雙腿蓋著一張錦毛 毯,扭蹙細細紅眉,神色十分悲憤。
此女叫人把自己抬到虛竹面前,指著他鼻子大叫:「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就 是你打傷我的!」虛竹吃驚想起,這個怪異少女的名字叫做小蝶。
場外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孩兒莫急,爹爹來還你一個公道,不僅要 他的雙腿,也要他的雙手,但就是不要他的命。」
此人話音剛落,絲竹鑼鼓聲頓起,有數十人齊聲說道:「恭請星宿老仙弘施 大法,降服妖孽!」眾人閃開,一個老翁緩步而入,手中搖著一柄鵝毛扇,臉色 紅潤,滿頭白髮,頦下三縷銀髯,慈眉善目,但其說話遠不如其面貌和藹可親。
小蝶帶著哭腔,向老翁叫道:「我不要別人的手腳,我只要我自己的腿。」 那老翁走到距蘇星河和虛竹約莫三丈之處便站定不動,笑道:「師弟真不肯醫治 我孩兒的腿嗎?」蘇星河道:「丁老怪,此事暫先不提,待我安葬了師父,再和 你好好比劃比劃。」丁春秋一怔,看見虛竹手上的戒指。「呵呵!那老頭死了? 還說什麼仙壽恆昌!也罷!此事且不提,把戒指給我吧。」丁春秋說著大大咧咧 把手伸向虛竹。
蘇星河立掌切向丁春秋手腕,不料丁春秋手掌一翻,呼地一聲,手上燃起了 一團火焰,頃刻間跳成數尺高的火柱。蘇星河連忙縮手,虛竹抱著阿朱也向退後 幾步。丁春秋遙空推著火柱向蘇星河襲來,蘇星河雙掌擋住,二人借由火柱拼起 了內力。
空中飄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哼哼,真是熱鬧。」黃影子一閃,場中多了 一個手持拂塵的道姑。
虛竹心中大吃一驚:「她來做什麼?」
石語嫣臉色也是一變,拉拉母親衣袖。「娘,她在曼陀山莊又欺負了我。」 閔柔嗯了一聲,沒有動作。石語嫣將這話又向爹爹說了一遍,石清也無動於衷。
石語嫣見爹娘沒有替她出頭的意思,心裡萬分委屈,她幼時中了「冰魄銀針」, 雖然救回性命,但再不能習武。現下見有父母在場,一時氣憤之極,向場中叫道 :「女魔頭,你為什麼總是害我?」
李夢如狠狠瞪她一眼,轉向石清笑道:「石盟主,近來可好?你那日老婆教 訓得好,武林中已傳為佳話。今日當著眾人面,你是不是也該教訓教訓你這刁鑽 女兒?誰教她這麼沒大沒小的。」
閔柔聽了,臉上紅一下白一下,想起那日受得委屈,再也忍將不住,跳出來 揮劍向李夢如攻去,叫道:「是我教她的,現在我也教教你。」
閔柔招招凌厲,但十幾招後明顯落了下風。李夢如並不急著取勝,貓玩耗子 一般讓閔柔險象環生。
慕容復見狀,焦急上前一步,見石清在旁不動聲色,他猶豫著又縮了回去。 石語嫣惶急叫道:「爹爹,你怎不幫幫娘!」
閔柔聽了女兒這話,眼眶湧出酸淚,一時氣苦之極,眼見李夢如擊到,不避 不閃,挺劍斜刺,竟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在眾人驚呼聲中,李夢如左手翹起大拇指,嗤- !發出劍氣,砰- !折斷了 閔柔的「花雨」銀劍,拂塵隨之捲住了閔柔的脖子。
電光雷火間,石清已出現在場,並將閔柔搶回自己懷裡。眾人眼前一花,大 出意外,石清怎麼出得手,居然誰也沒看清。
李夢如哼哼冷笑,拂絲如劍,變得凌厲之極。石清抱著閔柔,退了幾步後, 高高躍起,直向場外飛去。
李夢如拂塵急揚,叫聲:「想逃麼?」隨著追了過去。兩個黃影幾個起落便 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石語嫣頓足不已,慕容復安慰道:「不必擔心,女魔頭決計奈何不得石莊主。」 石語嫣歎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段譽,目光滿含歉意,心想:「都是因為我,他 才將家傳絕學交了出去。」段譽自知其意,向她微微一笑,心裡卻想:「李夢如 那一招『少商劍』用得可比我好多了。」
此時蘇星河和丁春秋的內力已分高下,火柱離蘇星河越來越近,幾乎要燒到 了他的手掌,其境危殆萬分。
虛竹在蘇星河身旁再也看不過去,抱著阿朱上前幾步,一手抓住他的後心, 叫道:「快快讓開罷!」蘇星河正好揮掌向外推出,背心突然傳來一片渾厚無比 的內力,他這一掌推出,力道登時不知強了多少倍。只聽得呼的一聲響,火柱倒 捲回去。
丁春秋全無提防,倉皇失措,察覺到對方這一掌所含內力圓熟老辣,遠在師 弟蘇星河之上,而顯然又是本派內功。莫非師父在暗中相助?還是師父的鬼魂突 然間顯靈?想到此處,心神慌亂,內力凝聚不起,火柱捲到了身上,竟無力推回, 一時間衣衫鬚髮盡皆著火。
丁春秋忙著撲火之際,不防蘇星河暗伸一指,無聲無息點到他腿上的環跳穴。 丁春秋撲通坐倒,屁股剛剛著地,馬上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把內中之物盡數倒 入口中,哈哈大笑:「好孩兒!哈哈,好孩兒!」眾人見此皆莫名其妙。
小蝶在椅上忽然嬌聲笑道:「你們以二欺一便贏定了嗎?」蘇星河呆了一呆, 駭然叫道:「逍遙含笑散!」隨即萎然倒地,瞬間臉色烏黑,唇角卻露著詭異笑 容。
原來小蝶藉著煙熏火燎之際暗中施了毒藥,他們父女向有默契,所以丁春秋 倒地後,當即服了解藥哈哈大笑。
虛竹低頭見懷裡的阿朱也如蘇星河一般,大吃一驚。他適才見丁春秋把解藥 盡數吞了去,便向小蝶叫道:「妖女,給我解藥!」說完,放下阿朱,雙掌作勢 待發,一步一步逼近小蝶,十分小心謹慎。
丁春秋父女見他臉色黑了一下便回復正常,都為之驚異。小蝶懶洋洋靠上椅 背,臉上凹出兩個大大的梨形酒窩,笑吟吟瞧著虛竹,見他走到了一丈遠處,忽 抬起了一隻手。
虛竹停下腳步,凝神戒備,見小蝶卻是伸手緩緩入懷,甜甜笑道:「幹麼凶 巴巴的?你想要解藥是不是?過來拿好了。」
虛竹猶豫著走近一步,突然卡一聲,傳來急促密麻的一陣輕響。虛竹正緊 張萬分,駭了一驚,不管不顧向小蝶撲去,覺胸口微微發麻,數十隻毛髮般的鋼 針激射在他身上。而小蝶見鋼針刺進他衣衫後俱又彈了出來,無比驚疑之際,已 被虛竹一抓得手。
段譽和慕容復等人莫不為之動容,心中皆是一凜:「這小丫頭坐在椅子上便 幾乎教對手一敗塗地,真不能小覷!以後遇上千萬要小心。」
石語嫣忽然說道:「這是蠍尾針,塗滿了蠍毒,見血無救,疼痛無比,中毒 者往往經受不住折磨,自盡而死。」她雖面對身旁的慕容復而說,但聲音過於響 亮,明顯有對虛竹的提醒之意。眾人聞之皆心驚肉跳。
虛竹看看落在地上的鋼針,驚魂不定,心想幸有寶甲,否則不用毒發,鋼針 也已射入了心臟,背上不由出了冷汗,雙手發力,卡卡兩聲,扭脫了小蝶兩臂的 關節,叫道:「如何解毒?快說!」小蝶緊咬唇角,忍痛不發聲。
虛竹失措之後,忽然想到:「我真是急得沒了主意。她不說,難道我自己不 會搜嗎?」
當即一手按住小蝶肩膀,另一手探入她懷中,先摸出個扁盒狀的木製機關, 扔在地上,再去摸著了一個小圓盒,突然察覺手腕隔著一層衣布,觸到了酥胸上 的一點硬翹翹突起,幾乎未加思索,勾起手指在突起處繞了兩圈,五指再在軟彈 彈酥胸上輕輕一捏。
小蝶羞惱萬分,卻無法啟口,仰頭怒視,激憤之極。虛竹懼她目光,嗖地縮 手拿出那個小盒,見盒子十分精緻,檀木所製,並鑲著精美銀飾。打開一看,裡 面裝著暗紅粉末,傳出濃濃的粉香,原來是個胭脂盒。
虛竹登時大失所望,心裡恨道:「這小妖女比師妹小時候還刁蠻百倍!」回 頭見阿朱的臉色越來越黑,他慌得一時沒了主意,大叫:「快說!到底怎麼解毒!」 說著揮起手,「啪-!」在小蝶臉上打了一掌。
他畢竟心怯,這一巴掌舉得很高,落下來時力道已經很輕,便如去拍小蝶臉 上一個蚊子,但覺觸手滑膩,心裡微微一蕩。
小蝶一下子驚呆,她自小受人萬般愛護,從未受過丁點兒的呵斥打罵,此時 突挨一耳光,真比斷腿斷肩還要痛心徹骨,見虛竹俯身下來,還要入懷摸索,忍 不住咧嘴大哭,叫道:「你已經拿著了,還跟我要什麼?嗚嗚……」
虛竹大為疑惑,瞧瞧手裡那個小盒,端在鼻下用力嗅了嗅,從胭脂香氣中嗅 出一點辛辣的草藥味,心道:「將解藥混在胭脂當中,行事當真古怪!」
眾人見虛竹在小蝶懷中摸摸索索,雖瞧不見他手上動作,但見小蝶神色,便 知虛竹多半使了下流手段。這時眼睜睜瞧他打了小蝶一個耳光,小蝶如孩童般嚎 啕大哭,眾人皆覺有些尷尬。
許多人搖頭歎息:「星宿派當然令人不齒,但天山派也同樣齷齪,觀此二方 相鬥,甚是有辱名譽。」
虛竹拿著解藥一轉身,卻見盤坐在地的丁春秋向阿朱遙遙伸出五爪。地上的 阿朱動了動,突然飛入丁春秋懷中。石語嫣驚叫:「化功大法」。
丁春秋把手掌按在阿朱頭上,神情卻是一怔,他想借阿朱的內力衝開穴道, 不料她體內空空蕩蕩,一點內力都沒有,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虛竹見他制住了 阿朱,慌忙也將一隻手掌按在小蝶頭頂,以示相持,臉上卻儘是彷徨驚急。
二人四目互視,一時僵持。段譽微笑著走到二人中間,叫道:「現下勝負不 分,大家就此罷手,如何?」接著環顧四周,大聲道:「我們其他人做個見證, 他們雙方交換人質,暫且休鬥,任一方不講信義,我們群起攻之,如何?」他說 完之後,雖無人出聲響應,但不少人都點了點頭。
丁春秋大笑道:「也罷!」將阿朱擲向段譽,段譽雙手將阿朱接住。
虛竹喜出望外,去把解藥分別給阿朱和蘇星河餵下。須臾功夫,二人面上的 黑色消退許多。虛竹接著給阿朱度了內力,阿朱嚶嚶醒轉。
蘇星河這時也慢慢站了起來。段譽向他鞠躬道:「請蘇前輩為丁前輩解穴。」
蘇星河雖中毒倒地,神智卻始終清醒,知道段譽如此調停,實對己方有利, 但清理門戶是師父遺願,面對眼前良機,實不甘心放過。正猶豫間,見丁春秋自 行立起,原來他暗自運力終於衝開了穴道。
丁春秋走來為小蝶接好雙肩關節,轉身對蘇星河道:「醫者父母心,勞煩為 小女瞧瞧傷腿。」眾人又覺意外,此人叛門害師,心狠手辣,對自己孩兒倒是百 般慈愛。
蘇星河沉吟不定,轉身向虛竹道:「請掌門師弟定奪。」
虛竹連連點頭,只恐多生事端。蘇星河走到小蝶身前,揭開她腿上錦毯,蹲 下來又捏又敲,察看一會,起身歎道:「她雙腿受剛猛重力相擊,骨節粉碎,經 絡寸斷。骨節可以再植,經絡卻難重續,此傷非我不肯,實是無能為力。」
丁春秋聞之動容,小蝶亦失聲痛哭:「沒了雙腿,我還活著幹什麼,爹爹你 殺了孩兒吧,殺了我吧,我去找我娘。」哭聲撕心裂肺。
丁春秋面泛激動,眼冒精光,問虛竹道:「你用什麼功夫傷了她?」
虛竹退後一步,驚慌道:「是……是降龍十八掌。我情急之下,一不小心… …」
丁春秋未容他說完,仰天大笑:「降龍十八掌,天下聞名。用來對付一個弱 小女子豈不暴殄天物,我現下倒想見識見識!」眾人見他又有相搏之意,都緊張 起來。
蘇星河走來幽幽道:「也不是沒有一絲希望,老夫可以讓她斷骨重生,可是 只有師父他老人家的不傳之秘,才可以讓她經絡重續。」
丁春秋眼中一亮,低聲道:「你是說北冥神功?」他當初就是因為想奪得北 冥神功,才對林浩南生出殺機。
蘇星河道:「不錯,沒有他老人家同意,我就沒有辦法。」
虛竹在旁聽了吃驚,問道:「可他老人家已經死了,如何去問他同不同意?」 蘇星河看他一眼,沉吟道:「掌門師弟同意……自然也可,但是……」
虛竹忙連連鞠躬:「那就拜託師兄了。」此刻他心裡想的其實是阿朱。
蘇星河搖頭一歎,對丁春秋道:「你把她留在我這裡,終生不得出谷,否則 神仙也不能讓她站起來。」丁春秋一怔,顯出為難。
小蝶拍著椅上扶手,大叫:「終身不出這鬼地方,我還要腿幹什麼?」嗚嗚 又哭起來。
丁春秋瞧一眼小蝶,沉吟著想了想,斷然道:「好,答應你便是。」蘇星河 接著問道:「她若出谷怎麼辦?」不待丁春秋回答,虛竹急急插話道:「她若出 谷,必須任我用針扎。」
他這話聽來奇怪之極,但丁春秋只當此是權宜之計,怎會在乎他說什麼,心 裡冷笑:「蝶兒的腿好了,誰又能管得住她去哪裡?」
而虛竹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他心裡還牢牢記著李夢如的話:「越刁蠻的女 孩越怕被人扎。」
丁春秋回頭向小蝶道:「乖孩兒,你安心在此療傷,如果有人欺負你,爹爹 定為你作主!」
然後不顧小蝶搖頭哭鬧,帶領一眾弟子飄然而去。
眾人同時鬆了口氣,見丁春秋說走就走,皆不免心歎:「做事利索,拿得起, 放得下,不愧『梟雄』二字!」
蘇星河走到場中,大聲道:「多謝各位主持公道,今日我天山派新立掌門, 請各位以後再來,珍瓏棋局已破,蘇某必當真意恭候!」
眾人無言離去。慕容復更是心情沮喪,他見「北喬峰」身敗名裂,便急著要 在江湖大出風頭,因此興沖沖而來,想將「南慕容」變成「南北慕容」,不想差 點自盡,還欠了段譽一個天大人情。
段譽上前向虛竹祝賀,剛說得一句,見了石語嫣遠去背影,當即抓耳撓腮, 六神無主,匆匆告辭追去。
第二十八回 魚戲荷珠動
眾人散盡,山谷變得十分寂靜。虛竹望望四周的林木山巒,心裡開始記掛師 娘,不知李夢如有沒有追上師父,他們是否仍在相鬥?忽然瞧見地上的「花雨」 斷劍,當即心驚。
他曾聽人講過:一件兵器跟隨主人久了,便有了靈性。如若受損,則預示主 人遭遇不測。
尤其劍這種兵器最具靈性,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最忌折為兩斷,是大大的 不祥之兆。
虛竹過去將兩截斷劍拾起,心裡越發不安,見蘇星河在收拾棋盤上的殘局, 他便將斷劍交給阿朱,說自己去去就回。
虛竹向石清飛走的方向急奔,心急之下,雄厚內力自行運轉,不覺越跑越快, 越跑卻越舒暢,乃至凌空飛奔了幾十步,回頭一瞧,已遠遠離開了蝴蝶谷。
此時仍未發現石清和閔柔,他也就死了心,大步流星往回走。走著走著,想 起適才身子輕飄飄的驚喜,用力再向上一跳,像在木屋中一般,這次沒了屋頂阻 礙,他盈盈升了數丈,吃驚看到遠處山脊上有黃影子閃動。
虛竹嗖嗖奔過去,漸漸看清在山脊斜坡上,李夢如指劍縱橫,氣勢洶洶。石 清在李夢如數丈遠外,看上去十分狼狽,似乎只有躲閃的份兒。
虛竹暗呼不妙,趕緊矮下身子,偷偷靠過去,發現閔柔躺在半身高的一叢草 棵中。於是伏到閔柔身邊,小聲問道,「師娘,你還好麼?」
閔柔轉動眼珠,向他眨了眨眼,目光充滿詢問和焦慮。
虛竹發現她被點了穴,低聲道:「師娘放心,師父他現在沒事。」說完再去 看相鬥的二人,見石清形同鬼魅,忽一下在左,忽一下在右,雖左閃右避,但嘴 角含著微笑。李夢如右手拂塵掃擺,左手連點劍氣,五指翹擺雖急,卻及不上石 清的飄忽。
虛竹越瞧越心驚:「師父這是什麼功夫,師娘怎麼不會?」他見阿朱的凌波 微步也是身形飄忽,其奇在於他所想不到,而眼前石清的身法,卻奇在他所見不 到,幾乎可以稱之為妖氣。李夢如似乎越來越急躁,劍氣也愈發凌厲,一步步逼 迫著石清後退。
虛竹驚道:「師娘,他們打過來了,咱們先去旁邊躲一躲。」說著伸臂搭住 閔柔的頭頸和雙腿,輕輕將她抱起,平時視閔柔為至親長輩,此時抱在手中,意 外發覺她似乎比其他女子更加嬌軟柔弱,心中不禁一蕩。
虛竹抱著閔柔在草叢中偷偷溜向左側,繞過山脊後,抬頭瞧去,驚見李夢如 和石清正往這個方向過來,石清距離李夢如越來越近,反逼迫得李夢如連連後退。
虛竹只得抱著閔柔繼續後退,躲在了一個突兀橫亙的山石後,輕輕放下閔柔, 探出石頂瞧去,見石清離李夢如更近了一些,幾乎伸手可及,影子似得在李夢如 身前亂晃,迫得李夢如手忙腳亂。
「師娘,師父就要把女魔頭打跑了。」虛竹欣喜輕呼,低頭一瞧,卻嚇了一 大跳,見閔柔緊緊閉上了雙眼,眉頭緊蹙,神色似乎十分痛苦。
虛竹慌張問道:「師娘,你哪裡不舒服麼?」
閔柔沒有絲毫回應,竟然已經昏迷了。
虛竹搖了搖閔柔肩膀,向她仔細打量,突見她小腹上洇出一點血跡,仔細一 瞧,那裡釘著一枚細如毛髮的細針。
「冰魄銀針!」虛竹心裡一聲驚呼,想起小師妹中毒時,閔老莊主曾經說過 :「冰魄銀針,神仙難救。」
虛竹惶恐中忽又記起師娘說過,幸虧師父及時將殘毒吸了出來,小師妹才有 得救,便忙從褲腿抽出匕首,小心劃開閔柔衣服,見那枚銀針周圍的肌膚,都是 觸目驚心的黑紫色。
虛竹屏住呼吸,兩指小心捏住針尾,輕輕拔出,然後在傷口上吸吮毒血,吮 一點兒,吐一點兒,吸吮時才發現,這枚針的下方還有另一枚銀針。
第一枚針在閔柔的小腹,第二枚針在第一枚針下大約一指處。為了拔去這兩 枚針,虛竹將閔柔腰下褲裙從上至下割出了一條裂口,在吸吮第二枚針的傷口時, 便從裂口清楚看到了兩條粉膩的股溝,他不由去想這兩條股溝匯合的神秘處,更 見幾絲黑亮閃光的恥毛從碎衣下探出頭來,隨風微微抖動。
虛竹吮著吮著,心怦怦越跳越厲害,吮到傷口肌膚褪盡了黑色,低頭盯著那 幾絲黑亮,發了一會呆,轉頭向閔柔臉上一瞧,當即滿臉通紅,見她不知何時已 睜開了眼睛。閔柔脖頸不能動,慌忙閉眼,也是滿臉通紅。
虛竹忙解釋道:「師娘,你中了冰魄銀針。我把兩顆毒針……兩顆……都拔 了出來。」
話未說完,已忽然想到什麼,心頭猛地一跳,想起閔柔也曾說過,李夢如的 冰魄銀針厲害無比,塗有劇毒,一發就是三顆。他心裡吃驚念著:「三顆……三 顆,莫非還有一顆?」
閔柔早已醒來,也早已知道虛竹在為自己吮吸毒血,心裡既害羞又擔憂,因 為吮吸毒血也危險之極,吸吮者稍不小心就會毒從口入,當聽到虛竹慌張解釋, 張眼瞄去感激,卻見他再次俯下身,雙手分開了自己雙腿,登時愕然驚呆。
虛竹在閔柔大腿的裡外側都未發現血跡和銀針,心裡顫抖著想:「莫非就在 那裡了。」
他不敢去瞧閔柔的臉,低頭道:「師娘,應該還有一枚毒針,容我仔細找找。」 說完,手指輕輕從閔柔小腹的裙褲裂口處摸進去,甫一摸進,便觸到一叢蓬亂, 心就亂跳起來,指尖小心探著那方蓬亂,慢慢揉著毛根間溫膩的肌膚,一點一點 仔細摸索,漸漸摸到了墳起處,仍然沒有發現那枚毒針。
虛竹驚疑不已,心知繼續摸下去大大不妥,但更恐遺漏了那枚毒針,若不及 時吸出殘毒,師娘有性命之憂。於是小心翼翼探過墳起,其下的突凹裡忽然沒了 恥毛,光滑柔軟,潮濕溫熱。
虛竹的指尖顫抖,心尖也顫個不停,不住告訴自己:「不能再摸了,絕不可 再摸下去了。」
但心裡仍十分疑惑:「李夢如一發就是三顆,難道師娘只中了兩針?」
心裡猶豫之際,指肚陡地滑入了濕熱的凹隙,他一顆心幾乎跳出來,卻突然 觸到了那第三枚銀針,當即悚然一驚,兩指小心夾住,輕輕拔出舉在眼前,那枚 針藍汪汪閃著既美麗又惡毒的迷人光澤。
閔柔覺出了微微一疼,張眼見了也不由心驚。
虛竹不敢再有片刻猶豫,割開裙褲,撥開碎布,閔柔的秘處便完全顯露出來, 兩包凸巒夾著神秘的的潮濕山谷,蜿蜒伸出兩片柔軟的花唇,合在中央褶皺著突 起,拱出一簇柔軟濕漉的花瓣。
虛竹腦中一陣暈眩,耳中彷彿在轟鳴,心裡一時什麼也不敢想,伏頭張口輕 輕噙住,但他卻無法用力吸吮,傷處正在花苞凹隙,口裡含得少了,吸不上力氣 ;稍稍含得大些,便將濕滑的花唇深深吸進了嘴裡。
虛竹心魂激盪,第一口吮了好一會兒,才吸了一點血吐出去,見到黑紫色的 血,心裡一驚,雜念消去不少,張大口將花苞凹隙含在正中,用力吮吸了十幾口, 見血的顏色漸漸恢復了鮮紅,卻也清楚覺出口中的花唇漸漸充血膨脹,從花苞凹 底伸出來的那兩片花唇,原本緊緊粘在一起,現下已濕淋淋露出一線幽深的秘縫, 無聲無息溢出些許晶亮。
虛竹貪婪深嗅閔柔那獨有的氣味,這氣味兒他並不陌生,寒毒發作時曾在閔 柔腿上偷偷嗅到過。
不知不覺間已含住了整個花苞,顧不上吸吮傷口,只顧偷偷吸吮越來越多的 花蜜,鼻尖揉著恥毛,久久捨不得放開越來越滑膩的花瓣,唇邊突地觸到金溝處 的半顆花豆。
虛竹想也沒想,翹起舌尖去挑了挑,然後慌忙縮回來,掩飾似得含住花苞繼 續吸吮,片刻後又忍不住去偷,偷著偷著,那顆花豆漸漸被他偷了出來,越來越 圓,越來越滑,好像滴出了油,塗滿了漸漸敞開的凹隙,弄得他舌尖再也停個不 住,繞來繞去總是滑入花瓣秘縫的更深處。
虛竹心慌意亂得一直在想:「我這是在給師娘吸毒,若不吸出來,師娘大有 危險……」
他如此安慰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借口,舌尖所觸皆滑軟之極,不由自主 越挑越深,直至舌根變得酸痛。
這時他被自己呼出的熱氣燒得迷迷糊糊,只知翻捲挑動越來越熱的滑軟,花 壁越來越滑,越來越熱,忽然收縮著將舌頭越夾越緊。虛竹微微吃驚,抽舌往回 一縮,舌尖卻接住了一大團燙乎乎的黏稠。
虛竹心頭猛跳,說不出是緊張還是驚喜,做賊似地撮起嘴唇,將這團稠物偷 偷吸入口中,喉嚨抖動著悄悄嚥下肚。不料稍稍一吸,卻又有一些稠物滑出來, 於是繼續吸了滿口,挺身咕咚嚥下,脖子酸得一時動不了,迎風一吹,臉鼻儘是 涼絲絲的濕滑,抬手抹下嘴角,見手背上掛了一縷白油,目光向閔柔一乜,當即 丟了魂。
閔柔此時的面色回復了白嫩,雙頰艷紅,鼻額微汗,嘴唇更是紅得似要滴出 血來,身上豐聳的胸乳急促起伏,雖然緊緊閉著眼,臉上也瞧不出更多表情,卻 也顯足了蕩人心魂的柔媚無比。
虛竹癡癡瞧著,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這時的閔柔恍如畫中仙子,便如 十幾年前那樣年輕美麗。
他既不忍移動目光,又怕閔柔突然睜開眼來,耳旁卻聽得越來越清楚的說話 聲。
虛竹驀然一驚,駭得一貓身,聽見石清笑道:「你以為你練成了六脈神劍就 能奈何我麼。」
李夢如呼呼喘著氣,恨道:「堂堂名劍山莊的莊主,夾著尾巴躲來躲去,也 算不上什麼光彩。」
虛竹聽得他們好像越來越近,趕緊縮頭縮腦,不敢大聲喘氣,心想:「師父 定是以為師娘還在原先那裡,所以才故意將李夢如遠遠引開,卻不知我們也到了 這裡。」忽聽石清發出古怪笑聲,說道:「那就讓你見識見識名劍山莊真正天下 無敵的武功。」接著傳來李夢如的聲聲驚呼。
虛竹好奇萬分,忍不住小心地探頭再瞧,見石清竟然到了李夢如身後,幾乎 緊緊貼在她背上,待李夢如慌張轉過身來,他已飄去了幾丈外。李夢如氣急敗壞 得瘋狂舞動拂塵和指劍,卻擋不住石清一次又一次地貼上來。
李夢如突然收手,垂下兩臂駭然道:「原來你早練成了這鬼功夫,一直等待 機會是不是?
你殺了我吧!」她說著話,手臂直抖,彷彿連拂塵也要拿捏不住,看上去實 是筋疲力盡。
石清得意笑道:「我要殺你,早就殺了。」語氣停頓一下,突然轉為柔聲: 「但你是我妻子,我怎捨得殺你。」
李夢如氣憤叫道:「休要胡說,哪個是你妻子?」
虛竹聽了驚奇之極,低頭看閔柔一眼,卻見她正睜大眼睛用心聽著。二人目 光一觸,閔柔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眼色,慌張移開目光,眼珠望向天空。
虛竹面紅耳熱,低頭羞愧,聽石後的石清說道:「你不當我是你丈夫,我心 裡卻總是有你,我那麼做實是為了你……」石清平時粗著嗓子說話,雖然令人不 舒服,但虛竹已聽得習慣,此刻他突然變得溫柔,聲音聽來反而十分怪異。
李夢如似乎憤怒已極,顫聲打斷:「住嘴!」厲聲道:「你當初甜言蜜語, 哄我瞞著師父與你私奔,但新婚之日卻又拋我而去,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你毀了 我一生,我也要讓你難受一生,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虛竹聽得心頭巨震,再向閔柔瞧去,見了她眼中的傷心驚怒,心裡立時大為 不忿,心想:「論美麗,李夢如比不上師娘;論溫柔,李夢如更比不上師娘。師 父怎就棄美麗溫柔的師娘不顧,卻去勾搭凶狠惡毒的女魔頭,真真不可理喻之至!」
閔柔驚怒之後,閉目流淚,想起自己少女時,「花雨仙子」名艷江湖,追求 的人不計其數。石清雖然瀟灑倜儻,但年長她許多,她對他並無多想,直到意外 失身於他。那晚石清跪在地上請求自己原諒,還說盡了甜言蜜語,難道他也對別 的女人說過這些話?他當初只說李夢如對他有情,卻沒說二人已經談婚論嫁,自 己怎就相信了他,整個兒把一顆心給他。這些年來他始終冷淡自己,說是為了什 麼武林,為了什麼大業?而自己甘受委屈,只是為了讓他高興。
閔柔想到這些,心裡酸楚之極。石清在石頭那邊默默看著李夢如,似乎也在 想些什麼,忽然開口道:「你是說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讓我稱心如意,是不 是?因此你始終留著那封信,是不是?」他恢復了平常的拿腔作調,並且語氣十 分驚怒。
李夢如叫道:「不錯!我早看出你鬼鬼祟祟,所以當初根本就沒有燒掉。喬 峰現正追查這封信,想必你做了極見不得人的壞事。」
石清陰冷一笑:「喬峰?我在乎他麼?」接著柔聲道:「夢如,那封信對我 關係重大,你現下給我吧。」
李夢如幾聲冷笑:「你說得容易,我會把它帶在身上麼?」
石清沉默片刻,長歎道:「也罷!你把解藥拿來。」
「解藥?我寧肯自己吃了它。」李夢如說著,一隻手往胸前動了動。
石清身形一閃,已到了她李夢如面前,而李夢如故意誘使他來,早捏緊了拂 塵蓄勢待發,但還是沒有石清快捷,拂絲和劍氣都掃了個空,胸前衣襟反被石清 抓得粉碎。
李夢如驚呼著,一手羞惱地摀住胸前,另一手的拂塵裡抖出銀針,接著搶起 掉落地上的瓷瓶,急向後飛走。
石清避過銀針,鬼魅般追過去,眨眼間便又退回原處。
李夢如一聲慘叫,從空中落下來踉蹌立住,兩顆白乳撲稜稜從碎襟裡跳出來, 甫一站穩,便亂掃拂塵,緊閉的雙眼緩緩流出兩行猩紅鮮血,雪白的一張俏臉霎 那變得無比恐怖。
虛竹驚得險些失聲叫出,縮下身子緊緊摀住口,見閔柔眼中露出惶恐,低聲 驚道:「師父把女魔頭弄瞎了!」閔柔眼中的惶恐變成了無比驚訝。
虛竹探頭再瞧,見李夢如拂塵亂揮,六脈神劍亂刺,流著兩行鮮血的臉上,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口中瘋狂大叫:「你好!你好!你很好……」一個失足滾下 山坡,爬起後兀自亂揮亂叫,跌跌撞撞遠去。
石清立在當地,肩膀簌簌顫抖,似乎極為激動,盯著李夢如消失後,轉身走 向山下,走過閔柔原先躺著的地方,腳步沒有絲毫遲疑,似乎已將閔柔忘記。
虛竹看著石清的背影,忍不住想要呼喚,張了張口終沒發出聲,他向來對石 清十分懼怕,經過剛才那一幕,他心裡怕石清已比怕李夢如更甚,眼睜睜看他越 走越遠,直至模糊不見。
他低頭看著閔柔疑惑焦慮的眼光,不知該怎麼說,結巴道:「師父走了,他 下山了,他們都不見了。」閔柔的目光由疑惑轉而悲傷,閉眼流下酸淚。虛竹見 了憐惜不勝,一時對石清憤慨之極,但不明白他既然喜歡女魔頭,又為何弄瞎她 雙眼?脊背忽然生出寒意,暗幸剛才沒有叫出聲,否則石清會接著做出什麼來, 真是難以預料。
這時閔柔面上忽然浮起一層黑色,眼圈也開始發烏。虛竹吃驚瞧著,喚了兩 聲「師娘」,發現她又昏迷過去,登時又慌了神,焦急亂想:「冰魄神針,神仙 難救!吸出毒血也是不成,難道要像師妹一樣送去曼陀山莊?可不知能不能來得 及?再說,那個狐狸精能不能給解藥,這也著實難說!」想到解藥,他不由一怔, 回憶起李夢如被石清抓爛衣服,曾從地上拾起一個小瓶,待她從空中落下,雙手 亂擊亂打,好像已不見了那個小瓶。
虛竹忙從石後跳出,到李夢如落下來的地方尋找,果然發現了那個小瓷瓶, 打開瓶蓋嗅了嗅,氣味辛辣刺鼻。他猜疑不定,不知這個是不是解藥,師父怎不 拾起來?忽又想到:「師父撕爛李夢如的衣服,是為了搶奪解藥麼?他走時棄師 娘不顧,心裡自然沒有師娘,他只是一心搜尋那封什麼信。」想到這裡,心裡忽 一亮:既然他只重視那封信,那麼這瓶多半就是解藥。
虛竹回到石下,急忙將瓶內藥盡數餵入閔柔口中,心焦如焚等了片刻,見她 沒有醒來跡象,忙將雙掌抵在她後心,運氣度功有如對待阿朱。他在惶急中不假 思索,如此卻正好對路,他的內力雖解不了「冰魄銀針」的劇毒,但漸漸衝開了 閔柔被封住的穴道。穴道一通,藥力即隨內力到處流轉。閔柔呻吟一聲,過了一 會兒,臉上已雪白如初。
閔柔睜眼看到地上的瓷瓶,聽虛竹一聲驚喜輕喚,心裡不由感激,接著想到 石清的無情無義,又心痛如絞,閉上眼默默流淚。無聲哭干了眼淚,覺手腳恢復 了一些力氣,便扶著身旁石頭吃力站起,不料未待立直,便驚覺下體風涼,當下 慌得無地自容,曲緊雙腿,雙手捂著開襠處,一時間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虛竹一直在彷徨羞愧,時不時偷瞧閔柔一眼,見她如此尷尬,忙將上衣脫下 低頭遞去。
閔柔不得不接過衣服繫在腰上,卻連瞧他一眼的勇氣也沒有,轉頭望著別處, 開口說道:「木頭,你以後不要叫我師娘了。」虛竹大吃一驚,慌道:「師娘, 我知道錯了,我……」
閔柔慌忙打斷他道:「師娘沒說你做錯什麼,但你也看見了,師娘真是沒用, 連李夢如也打不過,如今你做了天山派掌門,以後就不再是名劍山莊門下。我… …我和你師父都是這樣想的。」說完鼓足勇氣看了虛竹一眼,抬手理下頭髮,接 著柔聲道:「你入名劍山莊一事,江湖中沒有幾人知道,你也不用再與旁人說起, 以後我仍在心裡叫你木頭,好麼?」
虛竹點點頭,隨即連連搖頭,驚急哀求:「師娘,我不做什麼掌門,你別趕 我走。」閔柔臉色一板,正色道:「你長大了,也有出息了,不要再說孩子話, 如今你是一門之長,凡事要自重身份。」說到這裡,見虛竹一臉惶恐,心裡又不 由一軟,遲疑一下,輕輕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多謝……段掌門。」說完抬 腳向山下走去,覺臉上燒得發燙,儘管心酸體疲,卻勉力加快腳步,慌張掩飾她 想也不敢想的秘密。
虛竹聽閔柔對他說話已經變得有些客氣,一時間無比驚震,心頭有著說不出 的難受,含滿淚水瞧她孤零零隱沒在山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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