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破暗杀党 国家歌剧院门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因为今晚是著名的意大利歌剧团来本市的第一晚演出,这是一场义演,是替本市贫童筹建一所完美学校而演出的。 由于是义演,是以所定的票价极高,但尽管票价高,还是一早满座了,剧院的大堂中,站着不少人,有的在欣赏剧照,有的在交谈着,而当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出现的时候,他们两人那种特有的气质,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观众中有许多认识木兰花的,但是他们从来也未曾见到木兰花打扮得如此美丽过。 其实,木兰花今晚打扮得绝不浓艳,她只不过是薄施脂粉而已,但是她天生丽质,再加上她今晚选择的,是一件浅黄色的长裙,是以更衬得她娇艳绝伦。 她挽着高翔,向楼上走去时,有不少人跟在她的后面,一个看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快步奔了上来,叫道:“木兰花小姐,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停了下来,那少女有点腼眺地笑着,道:“请你签一个字。”她接着,便递上一本印得十分精美的歌剧说明书。 “小姐,”木兰花有礼貌地拒绝着,“你找错对象了,你应该找今晚演出的演员去签字才是的,我又不是什么人?” 那少女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但木兰花已转过身,又向上走去了。 高翔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女仍然站着,他低声道:“兰花,你令得这位小姐失望了,其实,你替她签一个字,也可以的啊。” 木兰花微笑道:“我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他们两人仍向上走着,而那个少女,也跟在他们后面,当来到了进口处的时候,那少女的右手中指,突然搭在她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上。 从那只戒指中,似乎有一阵薄雾喷出来,射向木兰花的身后,但是既没有声响,也没有痕迹,木兰花和高翔都未曾觉察。 那少女在门口略停了一停,等木兰花和高翔进去了之后,她才走进去,当她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之前时,她却并不立即坐下。 她向左望去,在左角最后排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晚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那男人的手,握着一根手杖。 那少女举起手中的说明书来,向那男人扬了一扬。 等到她看到那男人自上衣袋中,取出了一副眼镜戴上之后,她就坐了下来。她的行动,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坐在最后一行的那个男子,当他看到了那少女向他扬手,他取出了眼镜戴上之后,他就向左边的特别厢座望去,他看到了高翔和木兰花。 在他眼中的木兰花,看来和别人眼中,大有不同,那时,木兰花还未就座,他透过特别喷这化学液的眼镜,可以看到木兰花的背后,心脏部份,有着一团殷红的颜色,那一团殷红色,旁人是看不到的,但是他看来却十分之夺目。 他距离木兰花大约是三十码。 而在三十码的距离内,可以射中一枚鸡蛋的他而言,要射中那一团红色的目标,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是何时动手,以及动手之后如何离去了,但这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这次任务将可以顺利地完成了。 他靠在丝绒的椅背上,心中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快意。 杀人是他的任务,而他也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最好的暗杀手,要不然,在具有世界规模的“KID”暗杀党之中,他怎会编号第一呢? 他是第一号,如果他能够杀了木兰花的话,那么他不但是第一号,而且,他可以参加“KID”的决策小组了,成为决策小组的一员了。 “KID”的决策小组,是组织的核心,那和一个枪手——即使是第一号的枪手的地位,也是大不相同的了,他感到十分得意。 木兰花坐下来了,她背上的那团红色,就看不到了,但是木兰花略一欠身,那团红色,就赫然在他的眼前,但如今还不是下手的时候,他大可以欣赏两幕歌剧,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下手。对了,那就是他决定下手的时候,在下手之后他可以十分容易地脱身的,因为剧院的太平门就在他座位的旁边。 等到剧院中坐满了人后不久,音乐便开始了,随着音乐声,剧院中的灯光黑了下来,绒幕缓缓地升起,歌剧演出开始了。 足足一个半小时之久,每一个人都被优美的歌剧吸引着,中场休息之前一分钟所演出的,是全剧的第一个高潮,是以当幕缓缓地落下之际,掌声如雷。 木兰花也和别的观众一样,热烈地鼓着掌,她的身子,向前微微倾着,等待着绒幕完全降下,灯光复明之后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后排的那个中年人,扬起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柄手杖,他的手指,在杖顶的一个掣上,轻轻一按,一个圆形的网圈,便弹了起来。 那指般大小的圆形网圈中,有极细的金属丝,交岔成一个“十”字,当他将手杖移过眼前之际,那一个“十”字的中心,正对准了木兰花背后的那一团红色,他的左手握着手杖的前半截,右手握着后半截,他右手发力,向前连推了三下。 每一下推动,都发出“卡”地一声响来。 但是那三下轻微的声响,连他自己也听不到,全被掌声掩了下去,他立即放下手杖来,他看到木兰花向旁倒去,倒在高翔的身上。 他站了起来,灯光也在这时复明,他镇定地向外走去。 中场休息,是供人休息的时候活动一下的,是以他向门外走去,绝没有人阻拦,他出了门,离开了歌剧院,转过了一条街。 一辆黑色的华贵房车正等看他,他上了车,车子便疾驰地而出。车子是驶向机场的,他在车中,闭着眼睛,手中仍握着那枝“手杖”。 ※ ※ ※ 在一间灯光十分暗,四面墙上,全都拉着黑色丝绒的帘幕的会议室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在桌旁,坐着四个人。 可是这四个人中,可以看到他们面目的,却只有一个人。其余三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块半圆形的铜板遮着,在铜板上,镶有一块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玻璃。 那半圆形的钢板,看来颇有点像焊接工人所用的护目板,但是却要大得多,大到将那三人的上半身,完全遮住,一点也看不到。 那三个人,一个坐在桌子的一端,另两个,则紧靠着他,坐在他的旁边,而第四个人,则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那人的面前,并没有钢板。 那第四个人就是“KID”中的第一号枪手。 第一号枪手来到这间会议室中之后,他的心,就一直在剧烈地跳动着,因为这是决策小组特准的人,才有资格进来的地方。 而他,就快成为决策小组的一员了。 以后,若是暗杀党中,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蒙决策小组召见,那么,他将会看到,决策小组的组成人员,是四个而不是三个。 会议室中十分沉静,没有人出声,只是一架无线电通讯仪,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过了两分钟之久,才听得那通话仪中,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们仍未接到有关女黑侠木兰花遇刺身亡的报告,义演的歌剧,也未曾中场辍演。” 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发出阴沉的声音道:“继续留意,随时报告。”他一伸手,按下了通话仪的掣,又道:“第一号枪手你确信你已成功了么?” 第一号枪手显得十分激动,他站了起来,挥着手大声道:“成功了,毫无疑问,我一定是成功的,我设计的冰弹,一连三发全射中了她的后心。” “你设计的冰弹可靠么?” “绝对可靠,三枚冰弹,足可射杀一头犀牛,那种冰弹是一氧化碳经过强大的压力,压缩成为固体而制成的,一进入人体之后,发出之后因温度的变化而气化,在射进人体之前,实际上已成为气体,但由于高速,一样可以进入体内的,进入体内之后,就将人体的血液中的氧夺走,使得中弹的人在三秒中之内死亡,而全无伤痕,除了“心脏病猝发而死”之外,根本不可能发现第二个死亡的原因!” 第一号枪手越讲越是激动,他创造的一氧化碳干冰弹,是暗杀的天才创造,如何会失手?那是绝不可能的,木兰花一定死了! 他讲完之后,仍然站着。 那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人又按下了通话仪的掣,道:“请注意,通知调查木兰花死讯的情报人员,只注意她是不是已经死亡,而不单是注意她是否被刺死的。” 他提高了声音,道:“第一号枪手,你回到你自己的住所去,等候决策小组的通知。” “那是不公平的,”第一号枪手叫了起来,“她死了!” “我们相信你,但是我们更相信情报组方面的报告。第一号枪手,我们组织的规则,我想你是明白的。”那人的声音已显得十分不愉快了。 他的话讲完之后,第一号枪手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当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停,又道:“木兰花一定死了!” “如果她死了,我们一定可以接到报告的。” “我已经作了报告,难道你们不信?” “可以说是,本党的第一原则是: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你若是对本党的原则有怀疑的话,那么,你就是自找麻烦了!” 第一号枪手的面色,在那剎间,变得难看之极,他拉开门,走了出去,他才一走出去,就有两个人跟在他的左右,尾随看他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那扇门上,全是黑白相间的方格子,像是最新的时装布料的花样一样。 那两个人踏前一步,来到了门前,开始用手指熟练地去按动那些黑白的方格子,他们的手指,一触到门就离了开来,而他们的手法又是如此之熟练,动作快得使人有眼花撩乱之感。 第一号枪手知道,这扇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电子门,这扇门上的每一个格子的后面,都有着极其敏感的电子感应器。 而要开放这扇门,必需要两个人同时下手,正确无疑地按照次序,去刺激一百二十个电子感应器,门才会自动地打了开来。 而如果在刺激电子感应器的时候,次序稍有颠倒,或者是两人的手法,稍有快慢,那么另一组电子感应器,就会自动地发动一架高压电发射仪,使得在门前五呎的人,如被雷殛一样,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死去。 这扇电子门,除了如今在按着门上方格的这两个人外,可以说没有别的人可以将之打开的了,这两个人,是同卵子孪生子。 世界上同卵子孪生子不少,这一类挛生子可特异,是他们的思想几乎是一样的,他们虽然远隔千里,但是动作和思想,仍然有相当程度的联系的。 而如果他们是在一起的话,那那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动作,配合无间,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不如此,也难以担此重任。 而这两兄弟,更难得的一点是,他们可以说是半白痴,除了用熟练的手法,在开放这扇电子门之外,他们还练有造诣极高的空手道。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服从决策小组三人的命令,也只有他们,可以看到决策小组三人的真面目,第一号枪手在等着他们开门之际,心头仍是十分气恼。 因为决策小组竟不相信他的报告! 足足等了一分钟之久,电子门才向两旁,移了开来。 第一号枪手跨出了门,走了两步,身后的电子门已然关上,又有两个人向他走来,陪着他到了一架升降机的面前,并在他的眼上,套上眼罩。 第一号枪手的眼前,立时一片漆黑,他被那两人带着,走进了升降机,升降机向下降着,等到他被带着走出升降机之后,他感觉带他的已换了两个人。 然后,他被带着走了数十级石阶,上了一辆车子,驶了二十分钟,又被带着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路,又上了车子。 等到他的眼罩,终于除下来了的时候,他是在公路边。他自己的车子旁边,那带他来的两个人向他挥了挥手,道:“祝你好运。” 第一号枪手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两人的话,听来实在是像在讽刺。他进了自己的车厢,驾着车,在笔直的公路上,将车子驶得极快。 而他的脑中,也在迅速地思索着。 他所创制的一氧化碳冰弹,应该是毫无疑问地已夺去了木兰花的生命的了,何以情报组方面,竟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呢? 对了,那一定是高翔考虑到公布了木兰花的死讯,会引起国际罪犯的大肆活动之故,所以才将木兰花的死讯,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如果暗杀党的情报组的工作人员,一天得不到木兰花已死的确实的信息,那么,决策小组对自己的承诺,当然也不会有实行的一天。 而且,时间拖延下去,可能对自己还十分不利,因为决策小组可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对木兰花下了手,如果招致了决策小组的怀疑…… 第一号枪手,想到这里,用力地踏下了紧急剎车。 车子发出一下尖锐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驾驶盘,自言自语地道:“不行,我要自己去,我一定要要自己去作调查,将木兰花已死的确凿证据,交到决策小组的面前!” 汽车迅速地掉转头,三十分钟之后,第一号枪手的汽车,停在一个庞大的国际机场之前,而他也踏上了一架飞往东方的巨型客机。 ※ ※ ※ 意大利歌剧团在本市上演,已然是第四晚了,盛况空前,使得本市爱好歌剧的人,大叹眼福,耳福不浅,一些高水平的报纸上,发表着许多评介意大利歌剧团演出的长文。 第一号枪手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中买了一份报纸,拄着他的“手杖”,在机扬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看这些文章。 他在买报纸之前,已打了一个电话,到一家报馆中去查问,在意大利歌剧团第一晚上演的时候,可曾发生过什么意外。 但是他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任何意外”。 他看了一回报,才站了起来,缓缓地向外走去,当他来到了机场外面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氧化碳冰弹,会不会失效呢? 他停了下来,望着在他二十码之外的一只巨型的狼狗。 然后,他扬起手杖来,瞄准,发射。 在极其轻微的“拍”地一声过后,那头狼狗的身子,陡地一震,开始的一秒钟,牠还站着,但随即,那头狼狗,倒了下来。 第一号枪手转过身,向外走去,穿过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之后,他来到了一辆汽车之旁,那辆汽车当然不是属于他的。 但是,第一号枪手却用熟练的手法,将车门打开,并且立即将车子驶走,车子穿过市区,进入了一条十分优美的郊区公路。 在夕阳西下,满天晚霞的时候,车子在离公路不远处的一幢小洋房的面前,停了下来。那是木兰花姐妹的住宅,几乎是举世闻名的地方。 第一号枪手停下车子之后,打开了车门,跨下车来。 他是不怕有人认出他的真面目来的,因为他在行凶之时,从来也不给人注意他,而且,他也绝不会在行凶后的现场多逗留一分钟的。 所以,可以说没有人认得他。而在表上看来,他也绝不像是一个枪手,他是像是一个行动略有不便的中年绅士而已。 他拄着手杖,来到了花园的铁门前。 他略为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按铃,他可以听到铃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少女,扬声叫道:“找谁啊!”随着那一下发问,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她是一个健美,短发,一看便给人以十分爽朗感觉的少女,第一号枪手在奉命暗杀木兰花之前,曾对木兰花的一切,作过详细的研究。 他当然可以知道,那是穆秀珍。 但是一直等到穆秀珍来到了他的面前之后,他才道:“请问,你就是木兰花小姐么?我……我有一点事情要找你商量。” 穆秀珍显得有点不开心,一摔头,道:“我不是。” 第一号枪手又问道:“那么,我能不能见木兰花?” “当然可以,但是兰花姐现在不在家。” “她——”第一号枪手几乎是惊叫出来的,他本来是想脱口出“她难道没有死”来的,但是只叫出了一个字,他便突然住了口。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一叫,那么他的身份,便必定暴露了。是以他在略停了一停之后,便改口道:“她——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号枪手是一个镇定,老到的犯罪份子。他掩饰得十分好,好像他是因为听到了木兰花不在,是以才发出惊讶的叫声来的。 穆秀珍摊了摊手,道:“谁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她曾说,在九时之前,必然回来,如果你愿意等她,那么,请进来。” “我愿意,愿意等她!”第一号枪手忙说。 “那么请进来。”穆秀珍打开了铁门。 第一号枪手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木兰花真的没有死么?那怎么可能?三枚一氧化碳冰弹,正确无误地射中了她的后心,她怎能不死? 但如果木兰花真的死了,何以穆秀珍会说她在九时以前,必然回来呢?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在走进铁门的时候,翻手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时欠三分。 穆秀珍在前走着,他在后跟着,到了客厅中,穆秀珍淡然地道:“请坐,我还有点事,不能陪你了,请你注意,你最好只是坐着,或者走动一下,至于客厅中的任何东西,你最好不要去碰它,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我想你明白的了?” “我明白,你请便好了。” 穆秀珍在第一号枪手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之后,她转身上了楼,进了工作室,她立即按下了一具电视机的一个掣。 那具小型电视机的荧光幕上,现出了客厅中的情形来,第一号枪手正坐在那张沙发上,而穆秀珍也注视着电视机。 同时,她轻轻地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等到电话的那边有人接听之后,她低声道:“是高翔么?有一个人来找兰花姐了,他看来是一个中年绅士,拄着手杖,行动略见不便。” 高翔的声音传过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只是坐着。” “那份歌剧院的说明书是不是放在角几上?” “是的,就在他的左手边。” “那么你留心看着他,看他在注意到了这份说明书之后的反应,我立时前来,在我到达后门之时,我会用无线电对讲机与你联络的。” 穆秀珍放下了电话,刚才,她虽然在打电话,但是她的视线,却丝毫也没有离开电视的荧光幕过,她看到那人正襟危坐着。 过了好久,她才看到那人转了转头。 第一号枪手的确是在呆坐了近十分钟之后,才转动头部的,而当他的头一转动间,他立时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放在沙发旁边几上的一迭画报,和在画报最上面的那两份说明书,他陡地一震,他自然认得出,那是义演之夜的说明书。 他的心中,立时急速地转起念头来,如果木兰花在那一晚上,出了事的话,那么,她一定是被高翔送到医院中去的。 而高翔在那样的情形下,一定也不会镇定得将两份说明书带走的,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带走了,这两份说明书,也不会再在木兰花家中出现的! 而如今,这两份说明书在木兰花的家中出现,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了木兰花根本没有遭遇到什么意外,一切如常! 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这样的? 第一号枪手想不出所以然来,他只感到莫名的耻辱,自从加入了“KID”暗杀党以来,他没有失过一次手,这次自然也非成功不可! 如果木兰花没有死在剧院中,那么,她今天就应该死在她的家中,第一号枪手下意识地扬了扬“手杖”,然后,又拿起那两份说明书来。 这时,他脸上的神情,是复杂得难以形容的。 这一切,已然全看在穆秀珍的眼中。 而且,穆秀珍也特别注意他手中的那根“手杖”,那手杖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但穆秀珍在他扬起手杖的时候,却彷佛看到手杖的杖尖是空心的。 那像是一柄长枪的枪膛! 所以,当无线电对讲机中,传来了高翔的声音之后,穆秀珍便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高翔,高翔道:“我将由正门走进来。” “好的,你按铃,我来开门。” 一分钟之后,门铃响了,穆秀珍奔下了楼梯,打开铁门,第一号枪手也站了起来,道:“可是木兰花小姐,回来了么?” 穆秀珍冷然道:“不是,这位高先生,是我的朋友。” 高翔向第一号枪手望了一眼,他第一个印象便是:这个人是见过的,在歌剧院中,好像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那毕竟是十分模糊的印象了。 于是,他又低下头,向那根手杖望了一眼。 他装出不在乎的神气,道:“这位先生贵姓,找兰花有什么事情?如果可以先对我讲的话,不妨先说一说,我是警方的工作人员。” 高翔一面说,一面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第一号枪手连忙伸手将名片接过来,仔细地看着,那名片上印着“特别工作组主任高翔”等几字。可是,在第一号枪手的眼中,这几个字,忽然变得模糊了,跳动了起来。 第一号枪手几乎立即觉得在那张名片上,有一股极淡的异样的气味,直冲入鼻端之中,他一扬手,将那张名片向外抛去。 但是在他抛出名片的同时,他的身子也向下倒了下去,他恰好倒在那张沙发上,他张大了眼,但立时,他的眼皮向下垂去。 穆秀珍已在那时,一伸手,将那根手杖取了过来。 “小心,”高翔迅速地在第一号枪手的身上搜索着,一面警告穆秀珍,“这可能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武器,小心些好。” 高翔将所有自第一号枪手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起放在咖啡几上,这时,穆秀珍也已大声叫了出来,道:“高翔,这是一柄枪!” 穆秀珍双手握住了手杖,两手向相反的方向用力,手杖缩短了一吋许,“拍”地一声响,似乎有子弹从杖尖射了出来。 可是,子弹射出来之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不过在对面的墙上,留下了一个痕迹,穆秀珍呆了一呆,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翔连忙来到了墙边,伸手在那个痕迹上摸了一下,他的手指,像是摸到了一块冰一样,冷得他的身子,震动一下。 “就是他!”高翔立时叫了出来。 “你怎可以肯定?” “在歌剧院中,出事之后,中弹的地方,也是一片冰冷,甚至出现了水花,这人所使用的,一定是一种十分异样的新型武器。”高翔退了回来,用手铐将第一号枪手的手,和沙发的扶手铐在一起。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这家伙好大的胆子!” 高翔笑了起来,道:“不是他的胆子大,而正是如同木兰花所说的那样,他是非来不可的。木兰花说他非来不可,他果然来了!” 木兰花的确曾讲过,想暗杀她的凶手,一定会找上门来,为了要查知她的死是否已是事实,暗杀者实是非来不可的! 木兰花之所以断定这一点,是由于极度的幸运,也可以说,那是由于第一号枪手的一项极度的疏忽。第一号枪手是第一次来到本巿的,他自然不知道本市的歌剧院两个厢座,是专招待贵宾的,有时,别国的国家元首来到,也是在厢座中欣赏精美的演出的。 是以,厢座的保安措施十分完善。 在厢座的座位之后,有着一堵由防弹玻璃制成的“墙”,那一堵墙,可以隔绝任何来自背后的袭击。而第一号枪手都并不知道这一点。 第一号枪手被派到本市来,消灭木兰花,他到了本市之后的第三天,就在“KID”驻本市的情报人员处,得知木兰花要去欣赏歌剧。 是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歌剧院作为他下手的地点,他只是要求情报组的人员,在木兰花的背上,留下一个记号,好供他在黑暗中也能下手之用。其余的一切,全是他自己计划的,他的计划不能说不周详,但是他却不知道厢座的后面,是有着防弹玻璃的。 一则是由于歌剧院中的光线,集中在前方,不易觉察到十分洁净的玻璃,二则,第一号枪手一直是戴着那副可以使他看到化学喷剂的痕迹的眼镜的,是以他更难以觉察到防弹玻璃的折光,他更不知道他所进行的,是一件全没有成功希望的计划。 他连发了三枪,三粒一氧化碳冰弹,射了出来,一起射在防弹玻璃上。事实上,冰弹在离开了有着特殊高压的枪膛之后,便化为一股急骤前进的气体,正因为是一股气体,是以若是射中了人,是没有伤痕的,而射在防弹玻璃上,所发出的声音,当然也是十分轻微的。 这种轻微的声音,对别人来说,可能根本不加注意! 但是,对木兰花而言,她敏锐的感觉,却使她立即知道,那是有了什么变化了,而她也立即诧异那声音是如此之轻微。 她立时向高翔的身上靠去,同时立即转过头。 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她还看到一个拄着手杖的中年人,顺利地从太平门中走出去。木兰花本来是立时想去追他的。 但是就在那一剎之间,她却看不清太平门了,她背后的防弹玻璃上,居然出现了一层冰佗,她伸手一摸,玻璃冷得惊人。 高翔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头了,他望着那片冰花,怔了一怔,但木兰花立即低声道:“别出声,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想杀我,或者是你?” 高翔又是一呆,道:“用什么来杀我们?这玻璃上的冰花,又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不等他再说什么,便挽着他的手,向外走去,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才道:“那可能是一种新式武器,凶手一定是外来的,因为他竟不知道这厢座的后面有着防弹玻璃。从玻璃上出现的冰花看来,那可能是一种被压缩为固体的气体。最可能的是一氧化碳,不论怎样,我们很快就可以和凶手见面的。” 高翔更是愣然,道:“凭什么?” “凶手来自外埠,九成是“KID”中的人,因为我曾使他们在东京的支部被破坏,被派来的暗杀我的凶手,当然是第一流的,他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所以立时离去的,但如果“KID”方面,得不到我确切死讯的话,凶手便会来亲查我的生死了!” 高翔忙道:“这样未免冒险了一点罢,我们何不立即设法去截住凶手呢?他既然是外地来的,当然在完事之后,会立即离去的。” “我们不知道凶手的形貌,如何下手?” 高翔搔搔头道:“我先回警局去布置一下。” “别煞风景了,”木兰花笑了起来,“下半场歌剧更精采,怎可放弃,我们该入座了,连开场前的音乐都不错过,这是我观歌剧的习惯。” 高翔没有再反对,她挽着高翔,又进了剧场,那块玻璃上的冰花,已然溶解了,只有几点水珠,显然是谁也未曾注意。 木兰花兴致不减地看完了歌剧,但高翔却显得十分不安,在回家途中,木兰花再度强调,只要得不到她确切的信息,凶手一定会来的,是以高翔也不再说什么。当晚,木兰花便离开本市,她不要人家知道她已死,也不要人家知道她确然还活着。 一天一天地过去,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对于木兰花的断定的怀疑性也一天天地增加,可是这时,他们却不怀疑了。 穆秀珍已拿起了电话,通知电话公司,接通了木兰花所在地的长途电话,等到那边有人接听,穆秀珍兴奋地道:“兰花姐,他来了!” “是么?”木兰花全然不觉得意外,是以她的声音也很平淡,“他是用什么方式来的?你们别对他露出丝毫的敌意来。”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兰花姐,他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暗杀者,怎可以不对他有敌意?他已昏了过去,而高翔也已将他铐上手铐了!” “唉,”木兰花叹了一声,“那也没有办法了,但是在他醒来之后,你们也别再将他怎样,一切等我回来了,再作处理。” 穆秀珍本来是期待看得到木兰花的赞美的,可是她却听出木兰花在电话中,似乎还怪她做得不对似的,她嘟着嘴,放下了电话。 “兰花怎么说?”高翔问。 “都是你!”秀珍瞪了高翔一眼,“兰花姐说,我们不可对他有敌意,可是,你却将他弄昏了过去,而且还替他上了手铐!” “不可对他有敌意?”高翔叫了起来,“你可是听错了?兰花会说不可对他有敌意?” 穆秀珍翻了翻眼睛,一声不出地坐了下来。 高翔团团踱了几个圈,又拿起那柄手杖枪来端详了一下道:“秀珍,要不要请四风来,他是机械专家,可以告诉我们这枪的构造和特殊作用的。” 一提到云四风,穆秀珍的芳心,便撩乱了起来,她一扭身子,道:“叫不叫他,关我什么事,你又何必来问我,奇怪!” 高翔笑了一下,本来想更打趣秀珍几句的,可是他也看出了穆秀珍的心情十分乱,只怕一打趣反倒使她生气,是以不再出声。 高翔知道,木兰花在一小时左右,就可以赶回来的,而凶手没有一小时,只怕也难以醒得转,是以他打了一个电话给云四风。 云四风答应立即赶来,高翔开始仔细检查在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那全是一些十分普通的物事,全是属于一个叫“霍普逊”的地产商人的。 如果不是那支“手杖”的话,这个人的身上,绝无一点可以证明他是不法之徒的地方,当然只有第一流的犯罪组织才能够为属下人员作这样的安排的。 十分钟之后,云四风到了,他的摩托车声音,老远就可以听到,高翔可以肯定,路上一定有两个以上的警员曾想追截他而不获的。 云四风一到,便先将一束黄色的郁金香送给穆秀珍。 这几乎是他每一次见到穆秀珍所必然奉上的礼物。 穆秀珍觉得十分奇怪,何以不论何时,他都可以得到这种珍贵的花卉的。因为黄色的郁金香,即使在郁金香之国的荷兰,也是十分珍贵的。 而这个秘密,穆秀珍也未曾问过云四风。云四风也没有讲给穆秀珍听过,这黄色的郁金香,是云五风的杰作,云家五兄弟,各有才能,腼眺内向,见了穆秀珍就脸红的云五风,却是园艺方面的天才,他培养出来的新种兰花,得过三次国际奖。 在云五风的花圃中,有一畦专为穆秀珍种的郁金香,全是黄色的,那是云四风的吩咐,精心培植着。 穆秀珍接过了那一束郁金香,手指在轻轻地抚着花瓣,好一会,才低声道:“谢谢你。”她一直垂着头,并不望向云四风。 云四风道:“不算什么,那是你喜欢的。” 穆秀珍道:“高翔找你有事。”她仍然是不望向他。 云四风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 高翔一扬手,将那根“手杖”,抛到了云四风的手中。云四风连忙坐了下来,仔细地检查着,然后取出了他随身所带的各种工具。 十分钟后,那“手杖”已被拆开,成为好几百件零件,云四风抬起头来,赞道:“太精巧了,利用超小型,但却具有高压的水银电池,造成极大的压力,使得这柄枪看来虽小,但事实上,它的性能,几乎抵得上四吋口径的大炮!” “它射出的是什么子弹。” “一氧化碳干冰弹,事实上,在枪膛之中时,由于压力的改变,冰弹已变成了一股速度极高的气速,我相信这是极有效的杀人武器。” “这个人,”高翔向第一号枪手指了指,“就用这有效的杀人武器,对准了木兰花的后心,接连发射了三枪之多!” 云四风大吃了一惊,道:“别开玩笑!” 突然,门外传来了木兰花的声音,道:“一点也不开玩笑,但是他的运气不够好,他不知道我身后有着一块防弹玻璃!” “兰花,你来了,这家伙还没有醒来!”高翔忙迎了上去。木兰花径自来到桌前,向桌上的零件,望了一眼,拿起几件看了看。 她和云四风一样地赞道:“多么精巧的设计,云先生,这可是高压的水银电池,它们怎能被制得如此之精巧?设计人一定是天才。” 穆秀珍一扁嘴,道:“那位天才就昏倒在沙发上。” 木兰花笑了一笑,道:“高翔,将手铐打开,我们有四个人,还要用手铐铐住他,那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是不是?” 高翔依命打开了手铐,木兰花来回踱着,看她皱起双眉的样子,一定是在思考着,过了好一会,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道:“兰花姐,你在电话中说,我们应对这家伙保持客气,那是为了什么?” “唉,我本来的计划是,我们只当不知道,我也不露面,让他不得要领,那么他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和本市的暗杀党人员联络,要不就是回总部去,我们都可以设法跟踪他的。”木兰花略顿了一顿,续道:“如今当然是不行的了。”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 经过了木兰花的解释之后,他们的心中,却多少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高翔忙道:“等他醒了之后,不怕他不说出来。”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他醒了之后,你们都别开口,这几天,我尽一切可能,在搜集着“KID”组织的数据,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一开口,已足以——” 木兰花刚讲到这里,第一号枪手便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木兰花立时住口,第一号枪的呻吟声,渐渐加剧,终于变成了一种十分痛苦的声音,他的手也无目的地在挥动着。 木兰花向高翔望了一眼,高翔斟了一杯拔阑地,将杯子交到了他的手中,他的手抖着,好不容易将杯子凑到了口边,吞下了一大口酒。 他的神经渐渐地镇定了,他抬起头来,猛地看到了就在他面的木兰花,他手一震,手中的酒杯,便跌到了地毯之上。 杯子虽没有打碎,但是杯中的酒却全倒泻下来了。 他伸手指着木兰花,木兰花微笑了一下道:“别紧张,先生,不必紧张,你已没有什么值得紧张的了,因为你在我们面前,几乎已没有秘密了。” 第一号枪手陡地站了起来。 但是他刚一站起,便又颓然坐了下来。 他立即坐下的原因,一大半是因为他在站起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精心制作的高压枪,已被拆成了数百件零件的原故。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但是KID中的第一号枪手,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当然,称呼你作温先生(Mr. One),应该是合适的了。” 温先生苦笑了一下,他看来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但是他那种第一流枪手在逆境时所能有的镇定,却依然还保留着。 他咳嗽了几声,然后才道:“酒很好,我可再要一杯么?”他一面说,一面俯身下去,去拾跌在地毯上的那只酒杯。 他的动作,看来十分僵硬,他的手也不断在发颤。 然而,就在他一俯身间,他右手在左袖的袖底钮上一拉,拉下了一粒钮扣来,向上一抛,他人也打横疾穿了出去,动作变得迅疾无比! 那粒钮扣才一抛起,木兰花顺手拿起几上的烟灰盅,便向那拉钮扣撞了过去,“拍”地一声响,钮扣被撞出了七八呎,还未曾落地,便发出了一声巨响,炸了开来,将一架在远处的钢琴,炸得“嗡”地一阵响,琴盖和琴身上,都出了一个大洞,爆炸力虽不大猛烈,但伤人也足足有余了。 而温先生这时,也已窜到了窗子前,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从窗中跳出去,因为穆秀珍早着地滚倒,抓住了他的右足。 穆秀珍不但抓住了他的右足,而且,双手猛地一抖,将温先生的身子,向上直抛了起来,重重地跌在一张长沙发之上。 “小心些,”高翔大声叫道,“他身上还有炸弹。” “你大可放心,”木兰花立即回答,“他身上的炸弹,是拉下来之后计时爆炸的,平时,不论怎样撞击,也不会爆炸的,温先生,是不是?” 温先生坐直了身子,小型炸弹爆炸后的浓烟,已渐渐散去,他向那架被炸坏了的钢琴,望了一眼,脸上开始现出苦笑的神色来。 木兰花微笑着,道:“温先生,你如果要走,我一定立即放你走,你以为我会留难你么?绝不会的,你不必抛炸弹的,请!” 木兰花伸手开门,请他离去。 温先生站了起来,但是又坐下,道:“你以为我会上当么?若是你肯让我走,刚才为什么又将我从窗前,摔了回来?” “那是你自己不好?谁叫你抛炸弹的?如果你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说:对不起,我要走了,那是绝不会有人阻拦你的。” 温先生望了木兰花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又站了起来,道:“对不起,我要走了,我可以取回属于我的一些东西么,嗯?” 他向桌上的那一堆零件指了指。 “当然可以,请便!” 温先生走到桌旁,他以极其熟练的动作,将零件一件一件地装拼了起来,大约十五分钟,手杖枪又回复了原来的形状。 而在这十五分钟时间之内,没有一个人讲过一句话。 本来,心急的穆秀珍,要她十五分钟之久不讲话是相当难的,但是木兰花几乎每隔两分钟,便向她作一个手势,示意她千万不可出声。 当手杖枪回复了原形之后,温先生立即转过身来。 木兰花仍然向他微笑着,道:“只管请。” 温先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信任的神色,但是他立即向外走去,他走出了大厅,走在花园中,在将走到铁门的时候,他的脚步十分快。 而当他拉开了铁门后,他简直是在奔着。 木兰花等四人,都可以看到,温先生奔上了车之后,以极快的速度,驶着车子走了。 云四风笑道:“兰花,你派人在外面跟踪他了,是不是?”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没有。” 三人呆了一呆,高翔又笑了起来,道:“兰花,你下手真快,你是什么时候在他的身上,放下了无线电示踪仪器的。” 木兰花又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放下什么仪器。” 穆秀珍叫了起来,道:“可是,你却放他走了,兰花姐,他这一走,你是再也找他不到的了,你可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木兰花再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去何处,秀珍,你说得对,我们是再也找他不到的了,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跟踪他的线索。” 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目瞪口呆! 木兰花笑道:“我们找不到他,是不要紧的,因为我们根本不必去找他,不用多久,他自己就一定又会回到我这里来的了!” 三人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又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木兰花坐了下来,道:“他是一个枪手,是一个以暗杀为职业的人,这种人可以说是世上最疑心别人行动的一种人了。” 穆秀珍心急地接口道:“所以,你听凭他离去,他一定会想:木兰花为什么会放我离去的呢?是不是?可是那也不一定会使他回来的啊。” “会的,”木兰花肯定地说:“他既然可以自由离去,那么再回来,一定仍可以离去,不会损失什么,但是他却以为多少可以探听到我肯放他离去的理由,等他回来之后,他就会堕落我的圈套之中,而对我所讲的话,深信不疑了。” 三人吁了一口气,木兰花道:“我们不妨听一些轻松的音乐。”她走向唱机,选了一张唱片,美妙的音乐和歌声,便传了出来。 那一首“五百哩”刚唱到尾声,汽车的剎车声,也同时传到了,高翔看了看手表,温先生只不过离去了五分钟而已! 木兰花微笑着,道:“如何?” 高翔等三人,都佩服地点了点头。 温先生已站在铁门前了,门并没有锁,他推门而入,走了进来,云四风打开了客厅的门在等看他了,温先生走进来,尴尬地笑了一笑。 “温先生,可是忘记了带什么了?” “不,我是……我是……”温先生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对曾想杀你的人,竟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离去。” 木兰花转过身去,道:“想杀我的人很多,难道我都要在乎他们?温先生,如果你不想阻碍我们桥牌局的话,那么请你快快离去!” 温先生非但不离去,反倒向前直冲了几步,道:“不行,你一定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肯就这样让我离去,告诉我!” 木兰花冷笑着,走向唱机,取下了唱片,道:“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不妨先告诉我,让我看你猜得是不是对。” 温先生呆了一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一定猜不到的,你杀不成我,你想想,你将会得到些什么?我还用来对付你么?” 温先生“嘶”地吸了一口气,面色转青,失声道:“是自己人!” 木兰花冷然道:“你说得不明确,应该是决策小组!” 温先生面色更难看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决策小组,决策小组,那三个王八蛋,他们准备怎样对付我?” 木兰花向他笑着,道:“你想还有怎样?你又不是没有受过决策小组的指挥去干过违样的勾当,你何必来问我?请走吧!” 温先生立时转过身来,以背靠着墙,紧张地望着窗外。木兰花道:“你放心好了,你们党的决策小组,已和我联络过了,他们知道连你,温先生都失败了,要暗杀我不是易事,所以,他门愿意和我妥协,我也同意了他们提出的条件。” “那么,我……我……我……” “你?你就成为牺牲品了,温先生。” 温先生的面,变成了惨白色。 他虽然是第一号枪手,但正由于他是第一号枪手,所以他才更知道“KID”暗杀党中,暗杀的方法,千千万万,实在是防不胜防的。 他一直以暗杀别人为业,可是这时,他遭到报应了,他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暗杀,随时随地会失去性命之际,他发抖了! 他一面发着抖,一面道:“不,不,木兰花小姐,我……不会成为牺牲品的。” “我看这机会不大。” 温先生呆了一呆,他像是一个将要被溺毙的人,突然抓住了一个救生圈一样,叫了起来,道:“你说机会不大?那就是说,是有机会的,木兰花小姐,请你告诉我,我有什么机会?” 他的声音是如此之焦切,几乎声泪俱下了。 木兰花冷冷地道:“你当然是有机会的,但如果我将你的机会告诉你,必然要将我的计划也告诉你,你又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温先生抹着自他额角渗出来的汗珠,道:“木兰花小姐,我在银行中有着巨额的存款,我工作了近二十年,还没有好好地享受过——” “别说了,”木兰花厉声责斥,“你令我恶心,你工作了二十年,那就是说,你杀了二十年人,这二十年来,有多少人死在你各种各样的武器之下,如今轮到了你自己,这不是报应么?快离开这里,去接受你不可避免的被暗杀的命运!” 木兰花的责斥,令得温先生的脸上,变得一丝血色也没有,他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最后才道:“那么,你是真的肯和KID妥协了?” “那不关你的事。” “如果不是真的妥协,木兰花小姐,你可有考虑到,我对你的作用么?我可以说是暗杀党中的一员大将,我是第一号——” “不必多说了,我怎能相信你?” “我……木兰花小姐,你要我怎样表示呢?” “先和你们党中的情报小组驻本地人员通一次信,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命令转达给你,也别太相信我了,或许我所说的全是谎话!” 温先生呆了一呆,他伸手在左手的拇指上一拉,竟拉下了一节来,当然,他不是拉断了自己的手指,而是拉下了套在拇指上的肉色假指。 那一节假指,大约有半吋长,套在一个人的拇指之上,是绝不受注意的,而在科学进步如今日的情形之下,这样一个半立方吋的空间,已很有用处了。 温先生在假指中,取出了一粒骰子大小的金属粒来,然后,在金属粒上抽出了一根天线,又按动了一个小掣,向着金属粒的一边,有着许多细孔的那一面,道:“我是羚羊,我是羚羊,我寻找黑绵羊,我寻找黑绵羊。” 他的声音才停止不久,便听得一个清晰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道:“我们是黑绵羊,我们是黑绵羊,羚羊请注意,羚羊请注意,牧羊人的紧急训示,不论你在何处,你立即回到牧羊人的身边去,用最快的方法,立即回到收羊人的身边去。” “牧羊人可还有别的指示?” “没有,要你回到牧羊人妁身边去,这是每一个黑绵羊都接到的指示,你必需服从。”那女子声音到这里,便断了。 温先生面色末败地抬起头来。 “嗯,”木兰花说,“这声音很耳熟,是在歌剧院借口要我签名,但却喷了一些发光剂在我背后的那位小姐,是不是?” 温光生看来已完全崩溃了,他只是呆着木鸡地站着。 木兰花笑道:“何必紧张?温先生,你只管回去好了,或许是牧羊人有什么重要的使命,要派给你去做,也说不定的。” “……不会回去的。”温先生尖声道。 “那么,你就开始逃亡吧。” “我……我也逃不过去的——”他讲到这里,陡地又按下了掣,道:“黑绵羊,黑绵羊!我是羚羊,你听到我的声音么?” “听到,在接到指示之后,你应该动身了。” “请你转告那三个混账该死的牧羊人,我不回去了!”温先生大声嚷着,“我脱离KID了,我不会去引颈就戮的!” “等一等,你说什么——” 可是那女子的声音还未讲完,那具超小型的无线电联络仪已被温先生重重地踏在脚下,爆裂了! 当温先生踏坏了无线电联络仪之时,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风三人,全都望着木兰花,露山钦佩之极的神色来,木兰花却仍然淡然地笑着。 “木兰花小姐,”温先生喘了一口气,“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么?我踏坏了联络仪,这表示我已和暗杀党断绝关系了!” 木兰花望着温先生, 她望得如此之久,以致温先生感到不安起来。 木兰花在足足望了温先生两分钟之久后,才吸了一口气,道:“温先生,你毁了这具联络仪,可是总部立即会知道的么?” “是的,每一具联络仪,总部都是有一个信号灯的。当联络仪损坏的时候,信号灯就会熄灭,而当我要和总部通话的时候,我按下掣,信号灯就会明灭不定。” 穆秀珍等三人,在听得温先生这样的解释之后,心中都十分欢喜,因为这证明温先生真的脱离了“KID”暗杀党了! 但是,木兰花的面色,反倒显得十分沉重,她背负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她那种神情,令得别的人,只感到莫名其妙。 过了片刻,木兰花才道:“如果早知这样,那么,我一定沮止你,不让你毁去这具通讯仪的了,只不过,现在还是可以补救的——” 温先生不等木兰花讲完,便以极其讶异的神色,望定了木兰花,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毁去了那通讯仪——” 然而,他究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在“KID”组织中,爬到第一号枪手的地位了,他立时明白了。 他的脸色,也因为他明白了木兰花的心意之后而变得十分苍白,他神情紧张地道:“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若无其事,方便你去对付组织?” “是的!”木兰花肯定地回答着。 这时,不但只温先生明白了,连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也明白了,他们明白木兰花不但要温先生脱离“KID”,而且,还要利用温先生,去对付神秘莫测,连他们的总部在什么地方都无人知晓的“KID”暗杀党。这实在是一个一想起来就令人心情紧张的任务! 而众人之中,尤以温先生的神情,最为紧张。 他来回走了几步,又坐了下来,可是刚一坐下,立时又站了起来,他双手摇着,道:“兰花小姐,你的这一个计划——” 木兰花不等他讲完,便斩钉断铁地道:“我的这一个计划,你必需参加,而且,还要以你为主力,温先生,你明白么?” 温先生道:“你……在胁迫我?” “你完全错了,现在,要对付KID组织,你比我更迫切,你已背叛了组织,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的了!”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 没有人插口,客厅中静得出奇。 “第一条路,温先生,你是隐名埋姓,到处逃亡,希望组织不发现你,你将日夜在惊恐中过日子,而且,你自己也深切地知道,你终于是逃不过去的,是不是?” 温先生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第二条路,”木兰花继续着,“才是你真正的生路,那便是将KID组织彻底地破坏,你根本可以无忧无虑,而你在银行中丰厚的存款一定可以使你生活得家帝王一样,而且你既然立了这样一个大功,当熬国际警方也不会再来追究你的了。” 温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兰花小姐,我相信你所说的,但是……但是要对付那么一个坚强的组织,我们这几个人够么?” “我想够了,因为我们有你在。” “但是我已经背叛了组织啊!” “但到目前为止,KID的总部,还是不知道的。” “可是我已毁了通讯仪!” “是的,总部的讯号灯熄灭了,但那只表示你的通讯仪毁坏了,并不表示你已变节,通讯仪有各种损坏的可能,譬如说你和高翔发生了剧斗……” 木兰花的话才讲到这里,温先生的身子,已禁不住发起抖来,他的面色,也青白得异常地可怕,他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回到组织中去了?” “是的。”木兰花回答着,“非但你自己要回去,而且,还要设法将我们带进去,镇定些,温先生,你是为了你的生存在斗争!” 温先生的身子,仍然继续地在发着抖。 但是,在不到一分钟之后,他已然镇定了下来,道:“如果要我再回到组织去,那么,首先,兰花小姐,我要你的死讯。” “可以的,我正准备着我的“死讯”。” “而且,我立即就要离开这里。” “当然,KID的情报网,十分厉害,你也不必再和我们见面了,我相信你必然要经过东京的,在羽田机场,我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和你联络,联络的暗号是:小绵羊好吗?到时,不论和你联络的是谁,都是经过化装的了。” 温先生点了点头,他显已全部恢复了镇定,因之他的行动也开始变得矫捷起来,他拿起了那柄他设计的手杖枪,用十分急速的步子向外走去。 等到温先生出了花园,隐没在黑暗之中的时候,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兰花,你的计划,未免太大瞻了。” 木兰花望着窗外,道:“除非我们不想对付这个以暗杀为任务的KID组织,否则,除此以外,我们就没有第二个办法。” 高翔仍然道,“你的计划,实在太冒险了,第一,温先生真的可靠么?他一定会和我们在一起对付他原来所属的组织了么?” “第二呢?”木兰花反问。 “第二,这个组织是如此之严密,温先生在组织中虽然有地位,但是他也绝不能不经过考验,便将人引进组织中去的。” 高翔说到这里,越想越是危险,又补充道:“而且,你的死讯突然公布,这其中也有破绽,我就不信温先生的行动,不受KID组织的监视!” 木兰花还没有回答,穆秀珍已然不耐烦大叫了起来,道:“高翔,你乱叫些什么?你可知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木兰花扬了扬手,不让他们两人再争下去。 在每一个人都静下来之后,木兰花才道:“高翔,你讲的话十分有道理,我的计划的确是冒险了一些,但这却是一个有成功希望的计划。” 高翔呆了一呆,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能否认这是一个有极浓成功希望的计划,因为利用温先生在“KID”中的地位,打进去,从这个组织中枢去破坏它,正是理想的办法! 穆秀珍又急不及待地道:“那就行了,兰花姐既然已经“死”了,当然不便再出面行动,由我到东京去和温先生接洽好了!” 穆秀珍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自从马超文飞机失事之后,她更有意无意地寻找着极度的冒险来减轻心中的痛苦。 云四风是最了解穆秀珍这种心倩的,是以当穆秀珍样叫嚷的时候,他心痛地望着穆秀珍,心中这时则在暗暗地叹着气。 木兰花摇头道:“当然是我去和温先生联络,除了高翔要在这里,为我的“死亡”做一点事之外,四风和秀珍也跟我去,但却暂时不要出面。” 高翔扬了扬双眉,道:“兰花,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说你的计划危险的成份高,我就没有勇气去实行它了么?”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高翔,你在这里的责任,一样十分重大,唯有你将我的“死亡”,表演得十足十,我才有成功的可能。” 高翔不再说什么,他来回踱了几步,道:“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兰花,秀珍,四风,祝你们马到功成,消灭巨魁!” 他匆匆地走了出去。 而在他离去之后,只不过十分钟,木兰花等三人也走了,屋子的灯火一齐熄灭,给人以一种十分恬静的感觉,有谁知道,这种恬静,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开始的前奏曲呢? ※ ※ ※ 第二天,高翔巧妙地被几个记者发现他曾在“生死注册处”办了一些手续,然后,又在一个坟地之中,和坟地管理当局交谈了一阵。 可是,当那几名记者向高翔询间时,高翔却脾气暴躁地和记者吵了起来,这是高翔就任警方特别工作组主任以来,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 于是,敏感的记者便发出了“高主任心情悲痛”的消息。高翔好几次运用强烈的暗示,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报上,已有“女黑侠木兰花可能已逝世”的消息。大群记者造访木兰花的住宅,但是找不到人,记者包围高翔,高翔对任何问题,一概拒绝回答。 这正是高翔的高明处。 如果他大声高叫木兰花已然死了,那反而会引起人家的思疑,而且,必然会进一步地询问“木兰花是怎样死的”,但如今他一声不出,只是不断地向记者发脾气,那使人感到,木兰花真的是死了,焦点集中在木兰花已死了这一点上,木兰花是如何死的,就没有人去深究了。 而且,在本市的大小报章,都在报导木兰花已死的新闻之际,高翔还在竭力地否认,而且还声言要控告全市所有的报纸。 本市的报纸也对高翔反击,要高翔拿出木兰花未死的证据来,也就是说,要木兰花露一露面。事情到了这一地步,高翔的表演已完全成功了! 他唯有垂头丧气,避不见人。 所以,木兰花的死讯,似乎更加确凿了。 这一切,只不过化了高翔三天的时间。 在这三天中,高翔一方面为了木兰花的“死亡”在紧张地“作戏”,另一方面,他无时无刻,不想得到木兰花的信息。 他知道木兰花是当晚就到东京的。 而到了东京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穆秀珍和云四风是不是和她在一起呢?她和温先生的联络怎样了?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这一切全是高翔所关心的问题。 但是高翔却得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所以,到后来,高翔显得十分沮丧,倒并不是完全装出来的。自从他认识木兰花之后,一切冒险的事,他都是和木兰花共同经历的。 但如今,却是木兰花一个人去进行! 虽然有穆秀珍和云四风在,但是他们两人,其势不能一起打入KID组织之中,木兰花孤身涉险,音讯全无,高翔实是不能不担心! ※ ※ ※ 木兰花是当晚午夜之后,就和温先生在东京机场上见了面的。当木兰花走向温先生之际,温先生惊讶地睁大了眼晴,瞪着她。 因为木兰花曾对他说,在东京见面的时候,她将会化装,但是木兰花却全然未曾化装。温先生在奉命暗杀木兰花之时,曾经详细地研究过木兰花的相片,他发觉此时的木兰花,实是比任何照片中的木兰花更要相像,任何人一看都可以知道那是木兰花! 温先生实在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来到了温先生的身前,低声道:“小绵羊好吗?” “噢,”温先生有点啼笑皆非,“我难道不认得你了?你大可以不必对我讲约定的暗号的。” “我难道不可以是假冒的么?” “假冒的?”温先生大惑不解。 “来,我们别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木兰花慢慢地向前走去,“如果你注意我的左耳,你可以发现我和木兰花不同。” 温先生服向木兰花的左耳,在头发的掩遮下,温先生隐约可以看到,左耳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紫斑,这是以前任何有关木兰花特征的记录上所未曾提及过的。 温先生更是如同堕入五里雾中一样,摸不着头脑,道:“那么,你……你不是木兰花?你究竟是谁啊?” “我是木兰花,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温先生呆了一呆,他明白了,他低声道“你是想对组织表示,你是假的木兰花?这太危险了,这更容易启组织之疑!” “不,我想过了,惟有这个办法才可以使我和你一齐打进组织去,如果我化装成别一个人,那么必定要经过种种的盘问和审查,但如果我以假木兰花的身份去参加组织,组织方面一定感到极度的兴趣,你引见我,也有了充份的理由。” 温先生一听,一面不住地点头。同时,自他深沉的双眼之中,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十分钦佩的神色来。他心中不禁地暗暗地惊讶,何以木兰花如此年轻,又是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缜密的头脑,和这样超特的勇气,实是使人不能不佩服! 本来,温先生还以为自己和木兰花之间斗争失败,是由于自己的运气不好,但到了这时,他却已然完全心悦诚服了! 木兰花又道:“我最知道高翔的为人,我知道他发布我的“死讯”,一定是采取旁敲侧击的办法,不是正面公布,那样,组织方面,就感到一个假的,维妙维肖的,只不过在耳后有一块紫斑的木兰花,会有极高的利用价值的了。” “是的,但,你一切要小心!”温先生没有别的意见可以提供,是以他只好衷心地希望木兰花成功,他那句话有点长者关怀后辈的意味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她真的是因为心中高兴而笑的。温先生的这句话,至少已使高翔所说的“第一点危险”不成立了。 鬲翔提出的第一点危险,是温先生并不一定可靠。但从如今这样的情形来看,木兰花可以知道,温先生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了。 木兰花又道:“当然,我会小心,但我也有自信,我自信真木兰花却以假木兰花的身份出现这一点,是不容易被人识穿的。” “但……你也总不能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啊。” “怕什么?我是假木兰花嘛!” 温先生笑了起来,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机场,一出机场,温先生突然站住了身子。木兰花也立即看到,有四个男子,正站在对面,他们本来一定是要向前迎了上来的,但是他们显然看到了在温先生身边的木兰花,是以他们又站定了身子。 他们变成了站在路中心,引得过往的汽车,喇叭声大作,而他们四人的神色,也十分之尴尬,大有进退两难之势。 温先生在略停了一停之后,连忙一拉木兰花,穿过了汽车,向那四人走去,到了那四人的面前,他沉声道:“第一号山羊。” 他只讲了一句话,便立时又拉着木兰花,匆勿过了马路,那四个男子,连忙跟着走了过来,有两个还越过了温先生和木兰花。 他们六个人,急步地走向一辆黑色的大房车,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抢前一步,拉开了车门,温先生和木兰花坐在后厢。 在他们的身旁,各坐上了一个人,前面也坐了两个人,车子立时风掣电驰而去,在车子中,没有一个人讲话,气氛紧张得可怕。 温先生沉着脸,不时地望着木兰花,倒还是木兰花比较镇定些,她不住地望着外面的景色,露出十分恰然自得微笑来。 车子行走了足足一小时有多,当车子停下来时,木兰花看了看手表,已是清晨六时了。车子是停在一幢大洋房面前的。 那幢洋房的铁门紧闭着,可是当车子一停下来之后,铁门便自动打了开来,车子立即又驶向前去,铁门再自动地关上。 木兰花仍然十分沉着,但是她的心中,却在急速地转着念,她知道这幢洋房,一定是KID新的支部了。距离上一次支部被捣毁的日子并不久,新的支部又建立起来,可知KID实在是一个极其完善的犯罪组织! KID原来的日本支部,正是自己破坏的,如今,自己却以本来面目来到,这当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了,但正因为事情极其危险,所以敌人方面也难以料得到,险中求胜,胜利的希望是存在的,而且,她也知道,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是已经知道她到了何处的。 因为她手上的一只戒指中,不断地发出无线电信号,指示着她的去向,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当然是懂得如何跟踪的。 木兰花伸了伸手,她觉得自己实是没有理由过度地紧张的。 车子又停了下来,是停在石阶前的平地上,车前的两个人下车,打开了车门,仍是四个人拥簇着温先生和木兰花,走进了那幢洋房。 才一走进,掀起了厚厚的绒帘,木兰花便觉得眼前,陡地一亮,偌大的一个大厅,竟然空荡荡地,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之外,别无他物。 在那张方桌之前,坐着两个人。 当然大厅中不止那两个人,但其余的十来个人,都贴墙站着,手中持着武器,他们当然全是手下,只有那两个坐着的人才是头子。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才一进去时,由于突如其来地进入了强光之中,是以两人都瞇起了眼,一时间,也看不清眼前两人神情的变化。 但是,当木兰花双眼立即适应了强光之际,她看到那两个坐在桌后的人,正注视着她,而且,面色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苍白。 木兰花“格格”地笑了起来,道:“你们吓呆了,是不是?女黑侠木兰花来了,你们再不逃命,难道在这里等死么?” 那两个人直跳了起来,其余一个,迅速地拔出手枪来,并且立即放枪,但是温先生的出手,比那人更快,他的冰弹枪先一步放射,一股强大的气流,正射在那人的手枪之上,令得那人放射之际,枪已失了准头,“拍”地一声过处,子弹射到了天花板上。 温先生立即喝道:“苏珊,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乱开玩笑的么?” 木兰花也为刚才那惊险绝偷的一剎那而面色苍白,她一面佩服温先生的急智,一面拍着胸,道:“我怎知他们那样敏感啊?” 温先生还未曾再讲话,那两人已齐声道:“第一号,你叫她苏珊?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木兰花,她不正是木兰花么?” 当温先生听到木兰花的计划之际,他曾面色发青,然而这时,他却镇定得令人惊奇,他笑了一下,道:“你们认为她是木兰花,那么我带她来,总算是有价值的,她是苏珊,一个孤儿,我猜想她可能是木兰花父亲早年风流放诞的结果。” 木兰花“哼”地一声,道:“我可攀不上木兰花这样的好亲戚,以后如果你这样向人介绍我,我可要大大不高兴了!” 那两人仍是疑信参半地望着木兰花,其中一个向站着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乎有半数以上的枪,集中地指着木兰花。 但是木兰花只当没有看见,她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温先生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那两人中的一个沉声道:“第一号,你已犯了第三项和第七项组织法规。” “是的,我承认。”温先生坦率地说。 “核心小组要求有满意的解释。” “我会向核心小组提出满意的解释的。”温先生回答。 两人中的另一个,拉开了桌上的一只抽屉,那抽屉中满是控制钮,他拉出了一条天线,按动了许多钮掣,直到有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传了出来,才道:“第一号,你可以向核心小组解释了,他们正在聆听你的解释,你们说的每一字,他们都可以听得到的。” 温先坐呆了一呆,道:“不,我要向他们当面解释!” 那人冷冷地道:“第一号,我们接到的命令很简单,那便是立即找到你,要你解释犯规的原故,如果你拒绝解释的话——” 那人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一字一停地道:“如果你拒绝解释,那么,我们应该立时将你枪杀,绝无商量的余地!” “可是,”温先生大声叫了起来,“核心小组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他们却看不到我,也看不到苏珊,他们能看到苏珊么?” 那两个人并没有出声,而自那抽屉之中,则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道:“苏珊是什么人,你又犯了第十二条法规了。” “不论我犯了多少条法规,先生,我都是为了组织,你们必需亲自接见我,当你们见到了我和苏珊之际,你们就可以知道我为组织立下了多大的功劳了。而且我还有一句简短的报告,那便是:木兰花已然死了,他们正在竭力遮掩木兰花的死讯!” 温先生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停了下来。 室内静了下来,气氛十分紧张。 因为温先生已明显地表示了态度,他一定要当面向核心小组作解释,而东京支部方面的人,所接到的命令则是,如果温先生拒作解释的话,立即杀害! 室内的气氛极其紧张,只等核心小组进一步的命令了! 等了足足有三分钟之久,这是令人几乎要感到窒息的三分钟,才听得核心小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第一号,你的要求被驳回,但是你可以到第三号联络站去作解绎,在你到第三号联络站的途中,你们需要接受麻醉,你,和你口中的苏珊,都要接受麻醉!” 木兰花立时望向温先生。 她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但是温先生也立即可以知道,木兰花是在问他,那“第三号联络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站了起来,道:“好的,第三号联络站有电视传真设备,那是和当面差不多了,我只要使你们看看苏珊,就足够了。” 两人中的一个,拉开了另一个抽屉,取出了一柄异样的手枪来,对准了温先生,道:“对不起,这是核心小组的命令。” 温先生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也就是这时,“嗤”的一声,一支针自枪口射了出来,正射在温先生的小手臂上,温先生的身子震了一震,当他想伸手将那枚针拔起时来,他身子一幌,已向后倒了下去,立时有两个人,立时有两个人,窜过来将他扶住,放在椅子上,他已昏了过去。 那人以枪对准了木兰花,道:“轮到你了,小姐。” 木兰花心中,在那一剎间,不知想到了多少事,但是她只是淡然地道:“希望我可以醒来,我是会醒来的,是不是?” 她话才讲完,手背之上,突然一痛,一支针已射了上来,她望着那枚针,剎那之间,那支针化了开来,化成了一片漆黑,向她当头罩下。 那两个人略松了一口气,立即道:“报告核心小组,温和他带来的苏珊,已接受麻醉,昏过去了,我们立即将他们送走。” “那苏珊是什么人?”抽屉中的声音问。 “是木兰花——不,我的意思是说,她像木兰花,像极了,但温说她是苏珊。”那人报告着,频频望向木兰花,神色还十分紧张。 “你们在将他们送到第三号联络站的同时,将木兰花的指纹也送过去。”核心小组的指示又来了,“以便他们进行校对。” “是,”那人答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四个人走了上来,将已然不省人事的温先生和木兰花,架了起来,向外走去,又上了那辆大房车,车子又向外驰了出去。 KID组织之严密,从东京支部到第三号联络站这一途中的变化,就可见一斑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第三号联络站在什么地方。 温先生在组织中已是地位极高的人物了,但只要不是核心小组中的人物,就不能参与组织的机密,他也不知道第三号联络站在什么地方。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离开了东京支部之后,一直向北驰着,约在四十分钟之后,他的车子停了下来,一辆大卡车已在路边接应。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上了那辆大卡车的车厢,车厢是密封的,有三张很舒服的椅子,他们两人全然不知车子驶向何处。 但是,卡车绝不是直接驶向第三号联络站的,等到一小时之后,卡车又停下来时,有一个人打开门,上了车厢,他手中持着两副眼罩。 一看到那两副眼罩,温先生便盛怒地叫了起来。 “这算是什么?将我们当畜牲么?” “温先生,请原谅,这是核心小组的命令。” 温先生呆了约十秒钟,核心小组的命令,在KID组织中,这句话就表示:那是绝不可抗拒的,如果你一定要抗拒,那你就必需付出生命作代价! 所以,温先生悻悻然回答,道:“好吧!” 当温先生作出这样回答的时候,木兰花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木兰花唯恐温先生一时忍受不住,发作起来,而打乱了她的计划。 他们两人被戴上眼罩,被人带着,走出了卡车车厢,步行了约十分钟,他们又被带着,走了几级楼梯,然后坐了下来。 木兰花和温先生两人,以为那一定已到了所谓“第三号联鲔站”了。但是,正在他们这样想法之际,他们感到了一阵震动。 那一阵震动,使他们立即感到,他们绝不是在什么“联络站”,而是在一架飞机中,而且,飞机几乎是立即起飞的。 木兰花从声音、震动上来判断,他们所乘搭的飞机,像是一架小型的喷射机,这种喷射机的速度是十分快的,在飞行了大半小时之后,木兰花已在肯定,第三号联络站,不会是在日本的国上之上,而多半是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之上的了。 木兰花的判断并没有错,当一小时后,飞机停下来之际,她被带下了机舱时,她听到了海水冲击岸边的“刷刷”声。 然后,她被带着,走下了十来级石级。 当走下了石级之后,她眼上的眼罩被除去,她连忙转过头去,她看到温先生就在她的身边,而他们置身在一间十分大的房间之中。 那房间的中心,是一个极大的控制台,有着各种各样的按钮和掣,以及明灭不定的,各种颜色的小灯,在控制台前有三个人坐着在工作。 而将他们带进来的那人,这时已指着两张椅子,道:“请,两位请坐,温先生,核心小组将在这里和你会面。”那人诡秘地一笑,拍了一下手掌。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他们面对的是一大幅电视荧光屏,这时,荧光屏上,正闪耀着灼亮的线条。 在电视荧光屏上面的,是两根电视摄像管。 木兰花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当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际,她的心中,不禁十分沮丧。本来,她是想藉温先生的力量,见到KID的核心人物,在KID组织的最中心部份,展开破坏的。 可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显然不能达到这目的。当然,她将可见到核心小组的三个组成人舐员,但那只不过是在电视荧光屏上,他们可能在好几万哩之外!自己当然是没有法子加以破坏的! 但是,木兰花心中的沮丧,却一点也未曾在脸上显露出来。她只是装着好奇地四面观看着,同时她也想到,她虽然还看不到什么,但是核心小组的人员,只怕早已看到她的了,她必需记得:她是“假冒的”木兰花,她不能持重,她要表现得轻佻! 约在两分钟之后,眼前电视荧光屏上跳动的光线停止了,接着,出现了一间房间,光线十分黑暗,可以看到三个人,坐在长桌的一端。 但是那三个人的脸面,是看不清楚的。 因为那三个人的面前,有一块半圆柱形的板挡着,在眼部,则有一片玻璃,那就像是焊接工人的护目罩一样。电视荧光屏上一出现了那三个人,温先生的神情,便显得紧张起来。 但木兰花则仍然装出了一副十分好奇的眼光望着。一个沉浊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第一号,我们等待着你的解释——”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希望你的解释是圆满的。” 温先生立即道:“我擅自行动,是因为情报组未能提供正确的情报,木兰花已经死了,这已是毫无疑问的一件事!” 那沉浊的声音道:“我们接受你这一点解释,并且也确信你已成功,因为那边已然有一点消息傅出来了,但是你擅自行动,这也证明你不受集体的限制,这使你暂时不能参加核心小组的工作,这样的处理,你可觉得是不是公平?” 温先生大声道:“我并不觉得公平!” 他的回答,使得控制台前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向他望来,木兰花的心头,也不禁怦怦一阵跳。也是温先生立时道:“然而,既然是核心小组的决定,我也没有话说。” 那声音冷笑几声道:“这是你应有的态度。” 温先生又道:“我还有事情要报告,在我和高翔的剧斗中,我的远距离联络仪损坏了,我要求组织方面补发一具给我使用。” 那声音道:“可以的。” 温先生欠了欠身,道:“三位,你们一定也看到坐在我身边的那位美丽的小姐了?” “是的,我们等待你的解释。” “她酷肖木兰花,是不是?”温先生问。 “她就是木兰花!”那声音突然石破天惊地回答了这样一句话。“第一号,你带木兰花前来,这表示你已背叛了组织!” 那两句话一传了出来,气氛的紧张,已到了极点! 木兰花的心剧跳着,但是在她的神情上,却一点也着不出她心中的焦虑的,她张大了口,像是遇到了十分有趣的事一样。 温先生的面色,并不十分好看,可是也难以确定他这种神情,究竟是愤怒,还是恐惧?难堪的沉默,维持了半分钟左右。 然后,温先生才“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们这样认为么?这……哈哈……我带着木兰花,公然地来背叛组织,哈哈……” 那声音大声叱道:“第一号,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这极其可笑!”温先生回答,“我找到了苏珊,她可以为组织立大功,但是组织却认为她就是木兰花,这还不好笑么?” 温先生的话,暂时没有得到回答。 但是在电视荧光屏上看来,却可以看到那三巨头的头部,凑在一起,他们当然是在商议,他们的商议,立即有了结果。 那声音又道:“第一号,你留在联络站中,等候进一步的指令,这位小姐到总都来,接受我们的召见,我们将会确定你是否立了一件大功。” 木兰花心中暗叫了一声,这正是她所期待的,但这也是极度危险的事,温先生也在这时,站起身来,道:“好的,但是有一点,组织必需注意,苏珊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女侍,暂时不宜派她做任何工作。” “这一点,我们是知道的。十二号,你负责将她,这位被第一号称之为苏珊的小姐,送到总部来,采取第六号路线。” “是!”立时有人答应了一声。 木兰花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核心小组最后的吩咐听来,温先生的推荐,还不是全部被接受了的,她还必需经过种种的考验,以证明她的确不是真的木兰花! 而事情既已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她想退缩也是不行的了,她只能在接受核心小组对她的一切考验,她希望能有面对这三个人的机会! 奉命将木兰花带到总部去的“十二号”,是一个身型瘦削的男子,他走到了木兰花的面前,木兰花站了起来,然而,十二号第一件事,便是将一只眼罩,套在木兰花的眼睛之上。 自此之后,木兰花足足有七十二小时之久,未曾看到任何光亮,她只是从感觉上,感到在那七十二小时中,她几乎使用过了一切交通工具。 她可以肯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是在一艘潜艇之中的,最后的一段路程,则是汽车,汽车像是在闹市中前进的。然后,又突然静了下来。 木兰花全然无法知道自己是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中,但是,当她扬起手来,将手上的那枚戎指,凑到耳边,听到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嗡嗡声之际,她知道信号仍在不断地发出,那也就是说,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接受信号的云四风和穆秀珍,是可以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的。 而她,只怕也快到目的地了! 木兰花终于被带到了一张椅子之前坐了下来。 她眼上的眼罩,也在坐下之后被除去。 她感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她在什么地方呢?那应该是在一间房间之中,房间是在什么地方呢?是在哪一个城市之中呢?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是不是已知道了这个所在呢? 木兰花的心中,不禁十分焦急,渐渐地,房间中,开始有一些光亮了。房间中的光亮是渐渐亮起来的,那当然是为了使久经黑暗的木兰花的眼晴,不一下受强光刺激的原故。等到房中的光线亮到了可以使她看清眼前情形的时候,她看到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 ※ ※ 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自从在东京羽田机场和木兰花分手之后,他们两人,就时刻地在注意看他们手腕上的“手表”。 他们当然不是每隔上十分钟就想知道时间,他们的手表,乃是超小型的示踪仪,示踪仪接着木兰花的信号仪所发出的仿号,指示木兰花的所在地。 如果他们和木兰花的距离近,那么他们就可以直接跟踪。但如果他们和木兰花之间的距离远了,示踪仪通过信号扩大,他们可以在另一个精密的仪器中,得知木兰花所在的精确的所在地——那仪器会显示出地球上的经纬度,使人轻易地可以找到要找的目的物。 他们跟踪到了郊外,然后,他们无法直接跟踪了,因为木兰花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远了,云四风打开了他提的那只占士邦式的手提箱。 手提箱内,全是仪器,云四风又抽出了几个薄片来,薄片上刻有精密的经纬度,在其中的一个簿片上,有一个亮点,正在缓缓移动。 穆秀珍望着那个缓缓移动的亮点,道:“兰花在向东飞去,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呢?” 云四风紧蹙着眉,道:“很难说,我们只好跟踪,看来,他们正以极高的速度在移动,那么,他们一定是乘坐喷射机的了。” “我们有喷射机么?”穆秀珍焦虑地问。 “可以借得到,我在日本有几个阀朋友,他们都是有私人飞机的,其中有一个,就拥有两架小型喷射机,我们去找他!” 等到云四风找到了那个日本阔佬,借到了飞机,那已是将近两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当他们两人登上飞机时,仪器上的亮点,又在移动了。 那亮点曾停留过一阵,根据经纬度的指示,曾经停留的地点,是一个小岛,一个无人固定居住的小岛,只有几间房屋,是给捕鲸船作休息之用的。 当然,在知道了木兰花曾在那个小岛上作过逗留之后,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都知道,这个小岛决不止只是捕鲸船的淡水补充站那样简单。 但是他们却也没有进一步地去调查那小岛。因为他们必需跟踪木兰花。在接下来的两天中,他们一直在向西飞行着。 那架飞机,是属于一个工业巨子的,那位工业巨子在世界各地都有私人的联络站,所以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每到一个地方,都有照应的。 他们足足飞行了三天。当指示屏上的亮点,终于停下来不动的时候,他们的飞机,是在离巴黎远有半小时的航程的上空,而且不必核查,也可以知道,木兰花是在巴黎停了下来。 那也就是说,KID的总部,可能是在巴黎! 云四风和穆秀珍,降落在巴黎近郊的一个小机场上,那个小机场本来不是给喷射机降落的,但是为了避免别人的注意,所以云四风选择了这个冷僻的机场,而凭着云曲风高超的驾驶术,飞机还是安全着陆了。他们两人离开了机场,驱车直向示踪仪指示,木兰花的所在地驶去,到了将近市区的时候,由于车子拥挤,速度慢得出奇。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进入了市区之时,已是降落之后的一小时了,幸而那个亮点,始终未曾移动过,那表明木兰花始终在一个地方。 当他们渐渐接近示踪仪的所在地之间,他们两人的“手表”中,都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来,这表示他们离目的地,已在一哩之内了。 当“滴滴”声转而为“嘟嘟”声之际,云四风将车子停在街边,这“嘟嘟”声表示,他们要跟踪的目标,已在一百码之内了!云四风停下车子之后,穆秀珍低声问道:“四风,你有什么计划?” 云四风探头向外看去,那是商业区的一条后巷,两旁全是高房子,木兰花就在一百码之内,但是他当然看不到木兰花。穆秀珍这样问他,使他十分高兴,因为这表明至少穆秀珍愿意尊重他的意思。但同时也使他感到他肩负的责任之重大。 他略想了一想,道:“我们先要设法知道兰花究竟在什么地方,同时,也要设法知道她如今的处境,才好采取行动。” 穆秀珍忙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云四风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两人一齐跨下车,向前走出了几步,这时,他们“手表”上的声音停止了,但是当他们抬眼一看间,他们都看到数字格上,跳出了一个“九”字,和一个“七”字。九十七码,离他们要找的目标,只有九十七码。 而且,有着方向的指示,他们转向左,他们每走出一步,数字格子便跳一跳,数字越来越少,这表示他们离目的物越来越近。 等到数字格子中的数字,变成了“十二”之时,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互望了一眼,现出了十分疑惑的神色来。 他们都感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了! 数字格子上的数字是“十二”,那也就是说,离他们的“目的物”,还有十二码。他们的“目的物”是木兰花,如果仪器没有故障的话,木兰花离他们,已只有十二码距离了。 但是,他们向前看去,前面却是一条河,河边上有几张长凳,在离他们前面十二码左右处,的确有一个人坐在一张长凳上。 但是那人却是一个流浪汉,他正在打盹。 那人不会是木兰花的化装,因为他又高又瘦,而木兰花的化装术再好,也是没有法子使自己变得高上将近半呎之多的。 那么,木兰花是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他们这时正在一幢屋子的外面,那么木兰花还有可能是在屋子之中,但这时,不要说他们的前面,就是他们的身后,也只有三十码左右,没有任何建筑物!他们经过了那么长时间,长距离的跟踪,可是到现在,当仪器指示,木兰花就在离他们只有十二码左右时,他们却看不到本兰花! 他们两人,都呆住了难以出声。 因为在那一剎间,他们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呆立了好几分钟,只见那流浪汉伸了一个懒腰,踽踽走了开去。 他们的前面,一个人也没有了! 云四风苦笑了一下,道:“秀珍,我看是仪器坏了!” “不会的,”穆秀珍不相信仪器会坏,因为仪器一直都在接受着信号,直到如今为止信号也没有停过,是以她又道:“我们再向前走过去看看。” 云四风没有再说什么,举步向前走去。 他们两人的脚步,都是十分沉重的,他们两人跨出的步子也十分大,每当他们跨出一步,数字格中的数字,便跳动了一下。 终于,数字格子中的数字,变成了“二”字。 这时,他们正来到了那张长椅之前的两码处。 而也就在那一剎间,他们两人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了,他们僵直地站立在那张长椅之前,额上不禁沁出了冷汗来。 仪器并没有坏,一点也没有坏,他们要跟踪的目的物,就在他们之前两码,他们都已看到了,那便是木兰花的一枚“指环”。 那枚“指环”,就是信号发射仪,本来是应该戴在木兰花的手指之上的,但这时,却只是放在那张没有人坐的长椅之上。那只戒指被单独地放在长椅上,当然,十之八九,是刚才那个“流浪汉”所放上去的,这时,那流浪汉也已不知去向了。 他们两人呆了许久,云四风才跨出了最后一步,一伸手,将那枚戒指,取了过来,他苦笑了一下,按下了戒指上一个掣。 信号停止发出了。本来,当信号停止发出的时候,应该是他们和木兰花会面之际,可是现在…… 穆秀珍的声音,显得异乎寻常的尖锐,她问道:“兰花姐在什么地方啊?” 云四风并没有回答,事实上,那是一个他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根本没有法子回答的问题,他只是伸手放在穆秀珍的肩头上。 虽然他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的神气,却叫穆秀珍感到他正在设想如何措词才能安慰她,穆秀珍大声道:“你别乱说,兰花姐不会有什么的?” “我没有说她会怎样,”云四风连忙说,“但是,我们也不能不正视现实,秀珍,兰花如今的处境,一定极其不妙!” 穆秀珍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云四风,云四风可以在她脸上的神情中,看出她心中的彷徨无依。实际上,云四风自己的心中,也是一样。 可是,他却不能不安慰穆秀珍,他道:“秀珍,你别急,我们一定可以找得到她的,她一定还在巴黎,我们设法去——” 云四风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因为连他也感到自己的劝慰是太不着边际了! 即使木兰花是在巴黎,巴黎有好几百万人,有着无数的大街和小巷,要在那样大的城市之中找一个人,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在云四风突然停口不久,穆秀珍忽然又充满了希望地问道:“四风,你说,兰花姐是不是故意将这枚戒指放在这里的?” 云四风没有回答,因为穆秀珍的说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了。穆秀珍心中的那一剎间的希望,也化为乌有了,她在那长椅上坐了下来。 云四风一看到杨秀珍坐了下来,他的心中陡地一动,当他们乍看到那枚戒指在,木兰花却不在的时候,他们心中,立即感到,木兰花已然出事了,在那一剎间,他们思想中所充塞的,是无比的焦虑和惊惧,以致他们根本没有余暇去想别的事情。 可是这时,当穆秀珍突然在长椅上坐下来之后,云四风心中陡地一动,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中,他想起了许多事情来。 那“戒指”假定是那个流浪汉放下来的,那么,木兰花毫无疑问已遭了变故,因为如果是木兰花叫那流浪汉来放的,流浪汉必然会和他们联络的。 而如果那“戒指”是敌人方面放置的,那无疑是一个钓饵,来使他们上钓,而他们在上钓之后,却还在这里,逗留了那么久! 那是极其愚蠢的事! 云四风想到这里忙道:“秀珍,我们快——” 可是,他下面的“离开”两字,还未曾出口,在他的身后,便传来了几下怪里怪气的笑声,云四风连忙转过身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两男两女四个流氓。 可是这两男两女,显然不是普通的“流氓”,因为在他们之中一个人的手中,正握着一柄小型的火箭鎗。那人握鎗的姿势,十分巧妙熟练,除非正面对看他,别人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穆秀珍也觉出不妙了,她霍地站了起来。 云四风立时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乱来。他则笑了一下,道:“好了,是应该有人来和我们接头了,看来,你们称作小羊,实在太谦虚一点了,你们实在是善于设陷阱的狐狸!” 那握鎗的“流氓”冷笑了一声,简单地道:“上船去!船就到了。”他的声音才完,一阵“扑扑”的汽艇声,也传了过来。 云四风回头看了一眼,一艘中型的汽艇,正沿岸驶了过来,云四风向穆秀珍使了一个眼色,仍然示意她不要出声。 然后,他道:“谁陪我们上船呢?” “你们自己上去。” “如果我们不上去呢?” 那“流氓”扬了扬手中的“火箭鎗”,道:“那么,你们的尸首,将在河的下游,被人捞起来,等候认领。” 云四风耸了耸肩,道:“我们并没有熟人在巴黎!” 云四风是故意如此说的,别以为那是几句没有意义的“调皮话”,实际上,这一句话,是可以用来探听木兰花如今的处境。 如果木兰花已落入敌人的手中,如果KID方面,可知道了他们和木兰花的关系,那么云四风的这句话,就会招来冷嘲热讽。那么,他多少也可以在对方的回答中,探出一点虚实了。 果然,不出云四风所料,那“流氓”立时冷笑了一声,道:“熟人?当然有的,只不过她没有空来认你们的尸体而已!” 云四风是用法文在和那“流氓”交谈的,是以他可以听出,那“流氓”在提到熟人的时候,是说“她”,而不是“他”,那末,当然是指木兰花而言的了! 云四风只觉得身子一阵发凉。 木兰花果然已落入KID组织的手中了! KID曾经派出第一号杀手,去杀害木兰花,如今,木兰花又落入了他们的手中,那实在是不能设想的一件事情! 但云四风却也多少有一点安慰,因为那“流氓”说木兰花“没有空”,可知木兰花至少还是活着的,不然,对方就会用另一礼语气来说话了。 木兰花当然还在对方的手中,那么,自己和穆秀珍两人,如果上了船的话,也算是落入了对方的手中,在这样的情形下,反倒有机会见面了。 他考虑到这里,便有了决定。 而当他转过头,向穆秀珍望去的时候,穆秀珍显然也有了同样的决定,他们两人互相略点了点头,一齐转身,向前走去。 艇上的一个水手,已然将一张梯子搁在岸上,供他们两人走下去,等他们两人下了快艇,快艇立时破浪向前,驶了出去。 云四风转头向岸上看去,那四个“流氓”已然散了开去,云四风转过头来,只看到一个水手,正用一柄鎗指看他和穆秀珍两人。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打算,所以他们对那个用鎗指住了他们的水手,只不过冷冷地望了一眼,便不再去注意他。 他们的心中只是在想:木兰花究竟怎样了? 木兰花当然已经是出了事了! 如果不是木兰花已出了事,她手上的戒指,如何会在河畔的长椅上,又何以他们两人,会被歹徒押上了那艘艇呢? 但是,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都不敢向下想去。 因为向下想去的话,结论实在太可怕了! 木兰花是想以假木兰花的身份,混进“KID”去的,假假真真,这本来是一条十分高妙的计策,但是当“KID”方面,发现木兰花戴了这样的一只“指环”之后,他们当然可以知道,不论真假,都是来者不善,绝不是怀着好意的。 而“KID”是个以杀人为业的组织,当他们发现有人不怀好意地想混进他们组织的时候,他们会怎样对付之呢?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那个寒战,当然绝不是由于河上的风十分强劲,而是因为他们心中的焦虑。 云四风吸了一口气,向那个水手走近了一步,那水手立时惊觉地扬起手来。云四风道:“别紧张,我只不过想问问这艘快艇,由谁负责?” “我负责。”在云四风的身后响起了回答。 那是一种十分阴森干涩的声音,令人一听就知道发出这种声音的人,一定是一个石头也似,不动感情的硬汉子,云四风转过身去,他正看到了那样一个人。 “那么,我可以向阁下问一些问题么?”云四风说。 “可以的。” “我们将到何处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有一个人,是一位小姐,她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 云四风皱了皱眉,道:“先生,你对什么最有兴趣?看你的情形,我想用金钱来打动你的心,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云四风的话,说得十分巧妙,那汉子怪声笑了起来,道:“你错了,那要看你究竟拿得出多少来,才能决定我的答案。” 云四风一喜,道:“你要多少?” “我要我生命的代价,你说是多少?”汉子冷冷地问。 云四风知道自已是被戏弄了,但是他抑逼着心头的愤怒,耸了耸肩,道:“那我可没有办法和你交易了,因为你一钱不值!” 那汉子显然被激怒了,他踏前一步,眼中怒火直冒,云四风则只是冷冷地望着他,同时,他放在身边的手,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 当他们才被押上艇的时候,他们都不打算反抗,那时他们的想法是,如果不反抗,那么他们一定会被带到要去的总部去的。但是当他们想到木兰花已然出了事之后,他们也想到,如呆他们不反抗的话,那么当他们被带到了总部之后,一定和木兰花一样,也是人家手中的俘虏。 而如果他们有行动的话,那么他们也不等于不能到达目的地,可是那就大不相同了,那时是主动的地位,而不是束手就缚的被动地位了。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是在一剎间改变了主意的,当云四风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之际,穆秀珍也已完全明白云四风的意思了。 云四风的手势刚一做完,那汉子的一拳已也击出了。 以云四风的身手而论,要逃开这一拳,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却并不躲避,那一拳,正击在他的下颚之上,发出了一下沉重的声音。 云四风的身子,也立时向后,倒跌了出去,一直跌向在他的身后,持着鎗着守他们的那个水手,祇见他一伸手,将云四风的身子按住,哈哈大笑。 可是,那水手的笑声,只发出了两下,云四风一翻手,已勾住了他的头颈,将他的整个身子,在自己的头上翻过,重重地向下挞去! 当那水手的身子,在云四风的头上翻过之际,云四风只不过略伸了伸手,那水手手中的手提机鎗便已经转换了主人了。 而穆秀珍在云四风连避也不避就被那汉子击中一拳时,她也早知道云四风打的是什么算盘了,她立时向后,跃了过去。 等到云四风夺到了鎗,她已和云四风站在一起,两人一起蹲了下来,伏在一大盘缆绳的后面,手提机的鎗口,对准了那汉子。 那汉子身子想向后退去,但云四风己大声喝道:“别动,听我的吩咐,别以为我会怜惜你这个一文不值的贼性命!” 那汉子的面色铁青,但是他却不敢动了。 从船舱中又有几个人奔出来,可是一看到这等情形,也都停立着不动了。云四风吩咐道:“你,负责人,走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其余的人,秀珍,你知道的了!” 穆秀珍道:“当然!” 她一面回答,一面取下了发箍来,连续地按着掣钮,好几支毒针,电射而出,中针的人,几乎是立即倒了下去,和死了一样的。 其实那几个人并没有死,只不过昏了过去而已,但那个已来到了云四风面前的汉子,却是没有可能分辨那些人是死是生的。 他只听到了倒地的声音,同时也听不到有人发出呻吟声来,他的脸色,由青而白,他的额上,也已沁出了老大的汗珠来。 云四风笑道:“还是老问题,我们上哪里去?” 那汉子厉声道:“你们要到地狱去,驾驶快艇的人,早已将这里的情形通知我们的人了,我们的人就要送你们到地狱中去了!” 云四风怔了一怔,但是他立即看出,那汉子这样讲法,只不过是自己替自己在壮胆而已,他向穆秀珍使了一个眼色,穆秀珍自缆绳后面跳了出来。 穆秀珍在缆绳后面跳了出来之后,在甲板上打了一个滚,滚到了一个昏了过去的水手身边,双手抓住了那水手的身子,倏地向前,抛了出去。 就在那水手的身子,“砰”地一声,跌进船舱中去的时候,穆秀珍早已旋风也似地卷了进去,她一跃进船舱,“飕”地一声,一柄飞刀,便向她疾飞了过来。穆秀珍连忙一低头,那柄飞刀在她的头顶,疾掠而过,穆秀珍的身子再向前扑去,一条大汉,就是射出飞刀的那个,挥拳向前击来。 可是,那大汉的出拳,已经慢了,穆秀珍的拳头,先他一步发出,深深地陷进了他的肚子中,他的身子,猛地弯了下来。 而当他的身子弯下来之际,穆秀珍的一掌,已然重重地击中了他的后颈,那条大汉像一堆烂泥也似地向穆秀珍倒来。 穆秀珍托住了他的胸口,猛地向上一抬,抬得那大汉的身子猛地向后倒了下去,恰好撞在另一个大汉的身上,令得那大汉向后跌出了一步。 而穆秀珍已然生龙活虎地跳了上去,一掌劈下,那大汉也歪倒在一起,这时,船舱中只有那个正在驾驶快艇的人了。 那人一手把着驾驶盘,一面大叫道:“别碰我,要不然快艇碰到了岸,就同归于尽了!” 穆秀珍来到了他的背后,猛地一伸手,拉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拉得向后直仰了下来,那人的双手,猛地扭转驾驶盘,飞速行进中的快艇,突然转向,向河岸冲了过去。穆秀珍左掌疾落而下,正砍在那人颈际的软骨上,那家伙捱了一掌,双眼翻白,不能再动弹了。 穆秀珍听到甲板上云四风和那人的大叫声,快艇离水泥的河堤,已只有十来呎了,穆秀珍扑向前去,陡地扭转了驾驶盘。 快艇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扑扑”声,一个急转弯,激起了至少有六七码高的水柱,溅到了岸上,但快艇却已向河中心驶去了。 穆秀珍在舱中大叫道:“四风,快艇是我们的了!” 云四风在那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中,一颗心像是随时可以从口中跳出来一样,直到听到了穆秀珍的大叫声,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忙回答道:“找一个冷静的地方停下来!” “OK!”穆秀珍得意地回答着。 快艇依然在向前驶去,但驶出了不到六分钟,到了前面的一个河湾,穆秀珍减慢快艇的速度,不多久,快艇便已泊在河湾边上了。 穆秀珍出了船舱,那个快艇的负责人,已在云四风的指押之下,开始向岸上跳去了,穆秀珍和云四风也跳上了岸,三个人沿岸走出了一百来码,在河边的一张长凳之上,坐了下来,云四风冷冷地道:“好了,你原来想将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的?” 那家伙十分倔强,居然并不出声。 云四风冷笑一声,道:“好,你可以不说,我等你半分钟,如果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你的颈骨将会断折,明天,你的尸身会在下游被捞起送入公众殓房,等候你的家人来辨认了!” 那人的身子震了一震,他仍然不出声。 但是,他的沉默,只不过保持了十秒钟,他便忙不迭地喘着气,道:“我奉命将你们送到前面一个有红蓝两色的钓鱼小屋中去的。” “我们到了那里之后又怎样?” “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KID组织中的人,是不是?你们的总部在什么地方?”云四风发出一连串的问题,逼问着那个已满头大汗的家伙。 那家伙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KID,我只是接受邓尔先生的命令,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喽啰!” 云四风不禁十分失望,本来他以为在那家伙的口中,可以套出一些消息来的,可是却一点也没有结果。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动手,任由他们解押更佳了! 他和穆秀珍互望了一眼,穆秀珍已然一掌拍向那人的后颈,那人垂下了头,坐在长椅之上,看来像是他正在瞌睡一样。 而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则立时站了起来,向河下游走去,他们走出了几步,云四风沉声道:“秀珍,我们要去找那个钓鱼屋。” 穆秀珍点了点头。 云四风又道:“KID晁一个极其严密的组织,找到了那个钓鱼屋,只怕仍然要经过许多曲折,我们才能够到达总部!” 穆秀珍在那剎间,觉得自己和云四风之间的关系,近了许多,她点了点头,道:“不怕,不论它们有多少联络站,我们一个一个打过去!” 穆秀珍豪气干云的话,令得云四风也爽朗地笑了起来,他们沿河走出了没有多久,便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他们打开车门,驾车驶向前去,驶出了两哩左右,他们便已看到了那间钓鱼屋,那屋子漆着红、蓝两色,十分容易辨认。 那屋子很小,向岸的一边,是一个铺面,出售钓鱼用具,向河的一边,则是石级,石级下泊着许多小艇,那自然是给人垂钓的。 在铺面中,一个金发女郎正拿着一根钓杆在给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看,而那秃顶男子却有点心不在焉,眼睛只在金发女郎低领衫的领口中打转。 云四风将车子停在斜对面,看了片刻,蹙起了双眉,道:“就是这里?难道那金发女郎就是KID组织中的一员么?” 穆秀珍叫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走过去看看。” 他们两人下了车,那时,那秃顶男子已买下了那钓杆,一面离开铺子,一面仍然不断回头去打量那个守在铺面中的金发女郎。 由于那秃顶男子几乎是瞧着后面来走路的原故,因此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来到了他的身前,他也浑然不知,穆秀珍正想大声喝他一下,吓他一大跳间,那秃顶男子的右手,突然一挥,“刷”地一声,他钓杆之上的钓丝,陡地挥出。 那秃顶男子的手法,奇妙到了极点,一挥出了钓丝,他的身子,便向后疾退了出去,而他挥出的钓丝,也在剎那之间,在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的身子上,接连地箍了几下,将两人的手背一起箍住,两人竭力挣扎,但是那钩丝显然是特制的,怎样挣也挣不断。 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不约而同,向前跃出,穆秀珍扬脚便踢,可是那秃顶男子用力一拉钓杆,穆秀珍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 这时候,那金发女郎也以极高的速度,自铺中奔了出来,她的手中拿着一只铁罐,她一奔到了近前,一按铁罐上的掣,一阵喷雾,向云四风和穆秀珍罩了下来。 穆秀珍的手在地上一按,刚待站了起来,那一蓬喷雾,便已然迎头喷下,穆秀珍只觉得一阵昏眩,只叫了一声:“四风!”便又跌了下去。 在她再度跌倒在地之后,她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最后感到的是,云四风也向下倒了下来,以及那秃顶男子,异样的笑声。 ※ ※ ※ 木兰花一个人在那间房间中,来回地踱了几步,才坐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是身在“KID”组织的总部之中的了,问题是在于她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核心小组的成员,见到了之后,她又该采取什么方法来消灭他们,从而瓦解整个组织。 她等了好久,才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木兰花仍然维持着一个十分美妙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不一会,房门便被推了开来。 木兰花不高兴地道:“怎么一回事?进来之前可以不必敲门,这算是什么礼貌?”她转过头去,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 那两个人都穿苍白色的长袍,如同医生一样。他们其中一个的手中,则指着一个如同吸尘机也似的长管。那长管和一具仪器相连。 而那具仪器,这时正发出“居居”的声响来。 木兰花陡地一呆,刚在她想起,那是仪器,分明是一具无线电波探测器,而这种“居居”声,正是仪器测到了无线电波之后所发出的声响,令得她的心中,陡地一惊间,那两人已退了出去。 紧接着,只听得屋角处,传来了一阵干咳声,一个听来木然而毫无表情的声音道:“好了,木兰花小姐,你的表演,至此完结了。” 木兰花在那一剎间,心中已作出了决定。她作出的决定是:镇定,必需维持极度的镇定!是以她尖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有开始,怎说我已经完结了?你们感到我不能冒充那个木兰花么?我看过她的照片,我和她没有什么不同。” 那声音又道:“小姐,不必多说什么了,你就是木兰花。你以为这种技俩,可以骗得过我们去,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木兰花呆呆地听着“然后,她放肆地大笑了起来,道:“太妙了!太妙了!温先生说我一定可以成功的,果然我成功了。” 那声音有些愤怒,道:“你成功了什么?” “你们以为我就是木兰花,这不就是我的成功了么?” “哈哈,”那声音也阴森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是什么苏珊小姐,那么你手中的这枚指环,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倒愿意听听!” “那枚指环?”木兰花扬起了手来,“那枚指环有什么不对,那是一个并不十分相熟的朋友,在我动身之前送给我的,这位朋友就是介绍我和温先生认识的那个。” 事实上,当然是根本没有“这位朋友”的,但木兰花却不得不如此说,以证明她自己的无辜,她还补充了一句,道:“式样很不错,是不是?” 那声音沉声道:“那么,请你将这枚戒指给我们。” 一听得这句话,木兰花不能不踌躇了。她自然知道,那枚戒指是无线电波发射仪,而根据这枚戒指发射出来的电波,云四风和穆秀珍则会知道她的所在。 刚才,木兰花邦样说法,是想在对方的心中造成一个印象!那是另外有人,想知道她的动向,所以才将这戒指送给她的。 这时,如果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将这枚戒指,交给对方,那么她自己,或许可以暂时过关了,但是对方得到了这枚戒指之后,去做什么用呢! 毫无疑问,一定是用来引诱跟踪而来的人,再从跟踪而来的人身上,侦知她的身份,那也就是说,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将要遭到极大的麻烦,甚或至于有杀身之祸。 用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的危险,来换取自己的安全,这种事,当然不是木兰花会做的,她干笑着,道:“有这个必要么?” 那声音道:“这是我的命令,而在这里,我的命令,是一定要实行的,将你手上的戒指除下来,我不会再重复第三次的了。” 木兰花将那枚戒指,慢慢地除了下来。 在她将戒指除下来的时候,她已然打定了主意,是以她的手一松,那枚戒指“拍”地一声,跌到了地上,木兰花“啊呀”一声,刚待装成不经意向戒指踏下去,好令戒指损坏,不能再发出电波之际,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厉声喝道:“别动!” 紧接着,便是“砰砰砰砰”四下枪响。 射出那四枪的人,一定是一个一等一的射手。随着那四下枪响,木兰花举起的脚,再也没有法子向下踏得下去了! 因为,那四下枪响过后,在那枚戒指的旁边,出现了四个圆洞,那四个圆洞,离戒指只不过半吋,如果木兰花刚才不是立即停止的话,那么,这四个圆洞,这时一定是在她的脚背上,而不是在地板上了! 紧接着,一个人已向前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他直逼到了木兰花的前面,他的右手持着枪,左手护在枪的上面,姿势十分怪异。 这种怪异的持枪姿势当然是有作用的,至少它使像木兰花那样的高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着手去抢夺他手中的枪。他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一脚将那枚戒指踢开,由另一个人将戒指拾走,然后,他一停也不停,立时向后退了出去。 那人进退之间,身形敏捷到了极点,他又穿着一身黑衣,简直就像是一头黑豹一样——当木兰花想到了这一点时,她的心中陡地一动! 毫无疑问,那便是“黑豹”! “黑豹”是一个第一流枪手的外号,关于这个枪手,外间知道得极少,只知道他头脑灵敏,身手矫捷,手段残忍,他的暗杀本领,是不在温先生之下的,温先生是“KID”中的第一号枪手,那么,“黑豹”当然是第二号枪手了。 看他倏出倏入的情形,当然是被奉派来监视自己的了! 木兰花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增多了一分忧虑。 从刚才“黑豹”竟能在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阻止她将那枚戒指踏坏的情形来着,毫无疑问,他是凭借电视设备在监视着自己的。 在那样一个厉害人物的监视之下,自己的身份若是被对方肯定了之后,逃脱的希望是多少呢?木兰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一面心中考虑,一面却仍然要“做戏”,她怪声叫了起来,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我受不了,快告诉温先生,我要回去了!” 那声音“桀桀”地笑了起来,道:“你想回去?可是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么?” “我不明白你在讲些什么?温先生呢?他在什么地方?”木兰花拿起好几件物件来,在地上用力地摔着,“我要见他!” 那声音道:“你必需安静些,我们正在设法审查你的身份,当你的身份被确定了之后,我们自然会对你有合理的待遇的。” 木兰花“哗啦”一声又摔破了一只花瓶,然后,往沙发上一倒道:“见你的鬼,什么合理的待遇?温先生说我可以有大量的钱,现在我有什么?” 木兰花用那种粗野的话,骂了起来,骂温先生骗了她,又骂这里的人将她关了起来,她连续不断地骂了足有半小时之久! 在那半小时之中,她未曾听到那声音。 而在足足骂了半小时之后,她也实在疲倦了,她气呼呼地躺了下来,自管自睡着了。木兰花是真的睡着,而不是假的。 刚才用粗野的话来詈骂,和这时的熟睡,这都是木兰花的过人之处,她竭力使自己记得,自己是假的木兰花,是什么也不必怕的。 而且,她也根本不打算反抗或是脱逃,她必需养足精神,是以她将一切焦虑烦恼,全都抛开,真的睡着了。当她睡着的时候,门又打开,两个人了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将一个录音的“咪”放在她的鼻端,记录着她呼吸的长短。 分别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睡的最好办法,便是记录呼吸的时间,真的熟睡,呼吸的间隔是一定的,但是装睡,那就长短不一。 那两个人在房中停留了三分钟,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而在他们两人退出去之后,决策小组所在的那间光线暗红的房间中,便收到了报告:“她是真的睡着了,已经检验证明。” 那时,在决策小组的房间中,一具二十七吋荧光屏的电视机上,正现出木兰花熟睡的姿态,那三个人全都望着这具电视。 左首的那个,按下了一个掣,道:“那枚戒指发生了作用没有?可有人上钓?” “有,一男一女两人,女的已证明是穆秀珍,男的却不是高翔,但身手也十分了得,他们击败了第一转运站的人,但在第二转运站被擒,如今已交到第六转运站手上,马上就可以来到总部了,这个男子的身手,十分了得,但来历不详。” “嘎!”坐在正中的那个,猛地在桌上拍了一下,“那还不是木兰花么?她想引那两人来到我们的总部,这绝无疑问了!” 左边和右边的两个人都不接口,过了片刻,左边的那个才道:“可是,第一号却说明了她的身份是苏珊,难道第一号——” “不相信任何人!”中间的那个咆哮了起来,“不相信任何人,这是我们用人的原则,第一号加入组织的时间虽久,怎知他一定可靠。” 右面的那个开了口,他的声音听来不怎么愉快,他道:“那样说来,我们根本没有人可用了,而且,木兰花的确死了。” 中间的那个人厉声斥责道:“你怎么知道木兰花死了?” “我们情报组搜集的一切资料——” “别太天真了,”中间那个人打断了话头,“有谁看到了木兰花的尸体没有?一方面偷偷放出木兰花已死的空气,一面又由真的木兰花假扮木兰花,来混入我们的组织,这种技俩,怎瞒得过聪明的人,我却要不客气地说,你们两人太笨了!” 那两个人的身子,震了一震。 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在三人决策小组之中,当然是以他的地位最高,但是他这样子毫不留情地责骂另外两人,却也使他们有点受不了。 他们身子一震之后,右边的那个,冷冷地道:“那么,我们要不要向整个组织宣布,第一号枪手已然叛变,而且他没有完成杀木兰花的任务呢?” 中间的那个厉声道:“你们是对我的判断不服,是不是?哼,从快要带到的两个人的口中,你们很快就可以知道那女人究竟是谁了!” 争论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 在三人决策小组中,是很少出现这种激烈的争论的,是以在静了下来之后,空气显得十分尴尬,幸而手下的报告,打破了僵局。 传音机中传来的报告是:穆秀珍和那个男子已然到达总部,在第七室,那男子的身份,也已查明,他是一个极著名的工业家。叫云四风。 中间的那个人按下一个掣,另一幅电视荧光屏亮了起来,不到半分钟,双手被锁在椅子上的穆秀珍和云四风便已出现在荧光屏上了! 穆秀珍柳眉倒竖,怒不可抑,但云四风却还十分镇定。他们是在一个汽车车厢中醒转来的,醒转来之后不久,便被带出车厢,由升降机来到了这间房间中。 到了这间房间,他们的手铐的另一端,便被扣在一张椅子上,而那张椅子,则是固定在地上的,穆秀珍正在用力地挣着。 可是,穆秀珍的挣扎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不论是那手铐,还是那张椅子,都是极其坚固的。云四风低声道:“秀珍,你先坐下再说。” 穆秀珍又气又恼,道:“坐下又怎样?” 云四风还未曾再说什么,屋角处便突然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道:“坐下,然后回答我提出的问题,穆秀珍小姐!” 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一听到那声音,便陡地一呆。 但他们随即恢复了镇定,他们既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那么敌人方面要向他们盘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穆秀珍首先发出了几下冷笑声来。 那声音冷冷地道:“听着,每一个问题,我们只问一次,如果你规避回答,那么,你们两人,将同时受到我们的惩罚。” 那声音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又道:“对你们的惩罚是通电,你们手铐所连结的椅子,是可以接通电流的,而一接通电流之后,你们将会在五分钟之内,感到极度的痛苦,我希望你们的好奇心不要如此之强烈,以致想试一试这种痛苦究竟是什么滋味。”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都不出声。 他们早已注意到那张椅子的架子,全是不锈钢的,看来可以通电的说法,也不是虚言恫吓了,云四风这时,心中感到难过的是,落在敌人手中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连穆秀珍也在内。他竟没有法子保护穆秀珍,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大的痛苦。 那声音泠笑了几声,又道:“第一个问题是:木兰花可是死了,她是怎样死的?” 云四风心中正在想: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才好呢? 可是,还不等云四风想出一个结论来,穆秀珍已然大声叫道:“做你的大头春秋梦,我兰花姐怎会死?你们别梦想——” 穆秀珍只求打击对方,是以她根本未曾考虑到其它,只想对方知道木兰花没有死,好感到他们的失败,可是在话讲到了一半之后,她却想到了! 她想到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问她了! 如今,木兰花在对方的手中,那乃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而对方仍然要问她“木兰花有没有死”,那自然是木兰花仍然在隐瞒她真正的身份,而对方也未能确知之故。而她竟不加思索,就这样大声地回答了对方,这岂不是害了木兰花么? 穆秀珍一想到这里,非但下面的话再也讲不下去,连面色也自变了,云四风的心中,也感到一阵抽搐,但是他却并没有将谴责的眼光投给穆秀珍,错已错了,这时再去责备她,又有什么用处?穆秀珍面色苍白,她勉强干笑了一声,道:“不,她已死了,我刚才的……” 她想纠正刚才的回答! 但是她刚才的回答是如此肯定,如何纠正法? 这时候,只听得那声音“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我们明白,我们太明白你真正的答案了,你根本不必再补充什么!” 在决策小组的房间中,发问和这时大笑的,正是坐在左边的那个,正中的那个沉声道:“你笑什么,她说木兰花没有死!” 那人止住了笑声,道:“如果木兰花没有死,你想她在我们一问之下,就肯讲出来了么?而她在讲了出来之后,还想更正。这不是太天真了么?” 中间那人道:“那么你的判断是——” “穆秀珍是故意这样说的,她的目的,是要我们相信木兰花没有死,所以我的判断是,木兰花已然死了,早已死了!” 右边的那人同意道:“我的看法和他一样。” 中间的那人也沉吟了起来。 他在想:这两个人的看法是有道理的,如果木兰花真的没有死,他们又一定可以知道木兰花已在自己的手中,当然要千方百计地说木兰花已死,来使人相信那个女子不是木兰花,焉有一上来便大声叫木兰花根本没有死之理?那分明是奸计! 穆秀珍失声回答木兰花没有死,那完全是她豪爽口快的性格所使然,但是,在这充满了奸诈的“KID”暗杀组织之中,讲了真话,反倒是没有人相信的。 那些自己永远不讲真话的家伙,还会自作聪明地去分析一下,而得到完全相反的结论,这一点,倒是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所想不到的。 他们两人,如果在听到了这个问题之后,回答说木兰花已然死了,那么,决策小组的三人,必然不信,而还要诸多盘问的。 可是穆秀珍毫不犹豫地说木兰花没有死,这反使他们相信木兰花已然死了!中间的那人,在考虑了片刻之后,才道:“那么,你们又认为,他们两人,要我们相信木兰花没有死,有什么作用?” 左边的那人道:“照我看来,他们也一样想利用那个苏珊。木兰花的死讯,一直未曾正式公布,一正式公布,必然引起极大的波动,他们需要一个假的木兰花去“辟谣”,希望给人一个印象,木兰花没有死,那么一些胆小的“行家”,也就不敢放手大干了。” 右边的那人补充道:“苏珊手上的那枚戒指,可能也是他们赠送的,我估计他们不知道苏珊的行踪,所以才用这个法子跟踪她的。” 正中的那人暂不出声。 他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从种种的迹象看来,那两个人的分析,十分有理,看来那个如今正在熟睡中的女子,并不是木兰花。 他又想到,如果那不是木兰花,而只是酷似木兰花的另一个人,那么,自己就可以利用她来做许多事情了,他的心中大是得意起来。 他发出了如同鸭子叫也似的笑声,道:“看来这次,是你们的分析对,而我的分析错了,我收回我刚才对你们的指责!” 那两个人一齐站了起来,道:“多谢阁下。” 中问的那人道:“由我再来问他们!” 他一面说,一面又按下了通话掣。 于是,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问道:“你们不必再费心机要我们相信木兰花没有死了,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一听,都不禁呆了。 那人的话,含意实在不是一时之间容易弄得明白的,他们在剎那间,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木兰花已然遭了他们的毒手了! 如果不是这样,对方为什么深信木兰花已死了呢? 他们两人的面色,都变得十分苍白,他们面上那种惊骇之极的神情,也是自然而然,任何人都看得出不可能是假装的。 那却更加了决策小组三人对他们错误判断的信心,他们以为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是因为讲相反的话,被自己这方面揭穿,所以感到沮丧! 正中那人“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们想利用苏珊,是不是?你们利用苏珊的计划如何,可以讲给我们听一听么?” 等到这两句话,传到了囚禁云、穆两人的房间之中,云四风首先一喜,而穆秀云究竟也是极其聪明的人,他们两人,几乎在同时,想到了那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穆秀珍的心中,更是如同放下了一块千斤重石一样,轻松得像是可以飞了起来一样,她明白了自己失声讲出的那句话,对方竟全然不信!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云四风已然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利用苏珊?苏珊是什么人?我们是来找木兰花的!” 左边的那人凑近身子去,低声道:“他坚持要我们相信那是木兰花,那是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利用她,是以也不希望我们可以利用她,而想借我们的手将之除去。” 正中的那人点了点头,他又哑声笑着,道:“云先生,你的手段不够高明,谢谢你们,替我们证明了苏珊小姐的身份。” 当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听到了那句话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的。这话不但证明木兰花没有事,而且,他们已相信了木兰花的假身份! 虽然他们自己还一点也没有逃脱的希望,但是他们想及木兰花暂时可以安全时,他们心中的高兴,自然是不言可喻的。 但是他们却不敢有高兴的表示。 穆秀珍实在想“哈哈”大笑,她不得不紧紧地咬着下唇,才能忍住了笑,以致她的脸上,出现了怪相,看来像是想哭一样。 这时候,木兰花也醒了。 木兰花并不是自己醒,而是被门上重重的敲击声惊醒的,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掠了掠头发,虽然徒熟睡中醒来,但是她也立即明白了她的处境,和她所要维持的身份,她大声骂道:“他妈的,要进来便进来,这不是你们的地方么?”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黑豹”。 在“黑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汉子。 木兰花懒洋洋地望了他一眼,道:“什么事?可是又想来表现你的神枪么?请啊。” “起来!”黑豹沉声说,“跟我来。” 木兰花挺着腰,老大不愿意地站了起来。 她自然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对方通过电视传真系统,是一定可以在另一个地方看得到的,是以她必需装得更像。 当她在“黑豹”的身边走过时,她出其不意地转过头,在“黑豹”的脸上,“啧”地亲了一下,道:“我喜欢像你这样,有男子气概的人。” “黑豹”伸手在木兰花的肩头一推,将木兰花推了开去。木兰花这一下做作,十分有用,决策小组的房间中,那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的笑声,都全表示了他们心中所想的是一样的,那便是:他们已肯定了那不是木兰花。 因为木兰花刚才的行动,是如此之轻佻,这和他们作过详细研究的木兰花,截然不同!不是太兰花,那自然是苏珊了! “黑豹”走出了门口,木兰花跟在他的后面,那两个大汉,又跟在木兰花的后面。木兰花笑了起来。“我像是女皇了,像不像?” “黑豹”只是闷哼了一声,木兰花却不断地在逗他讲话,不一会,他们已来到了一座升降机的面前,停了下来,等升降机的门打开了,才走进去。 升降机向下落去,半分钟之后,重又停住,走出了升降机,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坐在一扇门前,一见有人来,他便站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之后,也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对着一个传音器,叫道:“开始。”然后,他的手就在那有着许多小方格的门上,熟练地按动了起来。 他的手法是如此之纯熟,手指的运动,速度之快,令得人眼花缭乱。木兰花心中陡地一动,她立时想列:那是一扇电子门! 她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 那扇电子门开启的方式,如此复杂,那么由此可知,在电子门之后的,一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所在了,会不会就是决策小组的所在地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便是决策小组要召见自己了,不知决策小组召见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木兰花心中,急速地转着念。 一分钟之后,电子门缓缓地开了开来。 “黑豹”侧身让开,道:“进去。” 木兰花笑道:“你呢?你不来么?” “黑豹”闷哼了一声,木兰花的这一问,实在大大地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在“KID”中,虽然已是第二号枪手了,但是蒙决策小组之召,进电子门去会见的殊荣,却还未曾轮到他的身上,而才一来到的木兰花却已有这种非常的待遇了! 是以他立时转过身去,又喝道:“进去!” 木兰花耸了耸肩,向前走出了一步,跨进了电子门。 她才一跨进了电子门,不禁呆住了。 一时之间,她几乎疑心自己眼花了。 因为在电子门内,她看到了一个和门外一模一样的一个人,而刚才又只是她一个人走进来的,她连忙又回头向门外看去。 她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那是除了“同卵子孪生”之外,绝不可能有的孪生子。而木兰花也立即明白了这两个人在守卫电子门的作用了。这样的孪生子,心灵是相通的,他们的动作一致,换句话说,要打开这扇电子门,必需在门内和门外,同时有人动手,而且必需动手的人,动作完全一致! 那么,这扇电子门,可以说是除了这一双孪生子之外,再也没有人打得开的了。木兰花的心中,不禁又沉重了起来。 她曾经破获过不少匪徒组织,匪徒组织的总部之中,有的豪华绝伦,有的机关密布,但是像这样的一扇电子门,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由此可知,“KID”是与众不同的。 那么,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是能够和他们作战,并且取得胜利呢?木兰花这样想的时候,她几乎要苦笑起来了。 但木兰花知道她这时侯,是不能苦笑出来的,她向着那两个人,作了一个感应奇妙的神情,道:“上帝确然是万能的,是么?” 她向前走去,脚下柔软的地毡,一点声音也没有,然而,当她来到了一扇门前之际,那扇门,却自动地了打开来。 木兰花只觉得她的面前,一片暗红,她看到了一张长桌,长桌的一端。坐着三个人,但是那三个人的面前,却有东酉遮着。 她终于见到决策小组的三个人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喂,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正中的那个人沉声道:“请坐,你可以坐在我的对面,苏珊小姐,我们有许多事情需要商量,你必需和我们合作才好。” 木兰花呆了一呆,然后撇了撇嘴,道:“你们叫我苏珊了么?我是木兰花,我,是世界知名的女黑侠,木兰花!” 木兰花走到了长桌的另一端,站定了身子,挺起了胸,神气活现地讲着,那三个人静静地望着她,正中那人忽然笑了起来。 木兰花耸了耸肩,道:“怎么样,你们看我可还像么?温先生告诉我的,他说我可以完全冒充那个木兰花,你们看到么?” 正中那个人道:“行的,但是木兰花却是大家闺秀。” 木兰花圆睁着双眼,道:“那么,你说我是什么?你以为我是下贱的女人么?我要你向我道歉,我绝不是来给你侮辱的。” 正中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谁也没有说你是下贱的女人,但是你的行为却太泼辣……轻佻了些,如果你想加入我们,你不能这样,必需成为真正的木兰花。” 木兰花表示不明白,她摇着头,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和木兰花十分相似了么?我还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正中那人沉声道:“你必需听我说,你,将是我们业务扩展的重要一环,你回到你来的地方去,由温先生领导你,你要完全将自己当作木兰花。” “然后怎样?” “你在各种公共场合,以女黑侠木兰花的身份出现,你当然要接受许多记者的访问,但是你只能微笑不语……这一切细节,温先生都会告诉你的,我们已召他前来,他到了之后,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去了,你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木兰花全神贯注地听着,然后道:“我的待遇如何?” 正中那人“哈哈”地大笑了起来,道:“你的待遇是:随便你用,你需要多少钱,就可以用多少钱,你可以任意地支取。” 木兰花近乎不信地摇了摇头,道:“那……不可能罢,如果我想要一辆汽车,像美国明星宝比达林的那辆一样,车上是涂满了钻石粉的呢?” 坐在正中的那人一伸手,按下了一个掣,道:“通知采买组的人员,购买一辆和美国明星宝比达林一样的一辆汽车,限一个月内完成。” 然后,他又道:“怎么,你满意了么?” 木兰花高兴地尖叫了起来,本来她是坐着的,这时,她跳了起来,跳到了桌子上,用力地跳着舞,她跳近那三个人坐的一端。 这时候,她心中的紧张,和她表面上看来的那种轻松欢乐,成了一个极强烈的对比,她渐渐地接近那KID组织中,决策小组的三个人。 这可以说是自从“KID”组织成立以来,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即使对他们最亲信的部下,他们三人也必定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这时,木兰花越跳越接近他们,一面还在肆无忌惮地叫着,由于她是站在桌子上的缘故,她居高临下,已可以看到那个一直躲在铜板后面的那个坐在正中的人了。她首先看到一个肥大的秃顶,接着,便看到了一张肥肉打折的脸。 当木兰花一看到了那张脸之际,她怔了一怔,这个人实在太胖了,胖得有点不正常。这时,他们三个人看来都没有对她有丝毫的疑心,这应该是下手的最好机会了! 错过了这次,她可能永远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她猛地跨出了一步,来到了正中那人之前,伏在钢板之上,喘了口气,道:“你认为我跳得怎样?我相信木兰花一定没有跳得那么好。” 那人的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听得他道:“你离得我太近了,而且,你看到了我的脸,这,在我们组织上的条规而言,是绝不可以的。” 木兰花笑了起来,她疾伸出手去,在那胖子的脸上,碰了一下,道:“蜜糖,别那么紧张,给人看一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阿刺伯公主。” 她的手指在碰到那胖子的脸部之际,她的手指甲中,有一枚尖刺,突了出来,在那胖子的脸颊之上,轻轻刺了一下。 那一下剌中了那胖子,据木兰花的估计,那胖子一定是会怪叫起来的,而木兰花也已作好了准备,只要胖子一叫,她的身子便立时向左扑去,先将左边的那个人击倒,然后再对付右边的那个人。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一针刺了上去,那胖子却一点也没有出声,木兰花心中一呆,暗忖难道他是太胖了,是以没有了感觉。 她继续地笑着,直起了身子,旋转了一下,然后,跳了下来,来到了左边的那一个人的身边,一伸手背,勾向那人的头颈。 这一下,看来像是她和那人在调情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十分致命的一招,她可以用力一勒得那人气绝而亡的。 但是她这里才伸出手背去,那人的身子,便突然向下一滑,滑到了桌子底下,木兰花一怔,她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她连忙向后退去。 她才一退,正中的那个胖子已然霍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尖利得骇人,只听得他怒吼道:“你的把戏真的耍完了,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不知道自己指尖中伸出的毒针,出了什么毛病,这种淬有剧毒药的毒针,一刺中了人,是能够在三秒钟之内,致人死命的! 可是那胖子却并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而且还发出了厉吼喝住了她。 木兰花未到最后崩溃之前,仍然维持着镇定,她又道:“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然之间,为什么又变卦了?” 那胖子怪声笑了起来,在暗红色的光线之下,木兰花看得十分清楚,那胖子在笑的时候,面上的肌肉仍是一动不动的。 剎那间,木兰花明白了。 那家伙并不是一个胖得满脸皆是肥肉的胖子,而是他的脸上,戴了一个橡皮面具!而自己的毒针,正刺在他的橡皮面具之上! 毒针显然并未曾刺穿他的橡皮面具,要不然他也早已死了,然而,他却已感到了毒针的一刺,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 木兰花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在暗红色的光线之下看来,更显得十分异样。她呆在桌旁,一动也不动,心中只是苦笑。 那“胖子”伸手,慢慢地从脸上揭下那个橡皮面具来,他的本来面目,是一个十分端正的中年男子,他望着木兰花,不断地冷笑着。 然后,他点着头,道:“木兰花小姐,我太佩服你了,我是衷心佩服你的,真的,衷心的佩服,你实在太出色了,太出色了!” 他几乎每一句话,都重复地说了两遍。 这表示他对木兰花,的确是真正的佩服。 事情急转直下,在一分钟之前,还是对木兰花极度有利的,但是在一分钟之后,便已对她极度不利,这令得木兰花啼笑皆非! 而且,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再坚持她自己是“苏珊”小姐,那实在是一件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事情了,她苦笑了一下,道:“你是在讽刺我,是不是?” “绝对不是,请相信我对你的钦佩。” “可是我失败了!” “那完全是一种意外,就像第一号未能将你杀死一样,木兰花小姐,对你来说,不幸的是我防范得实在太严密了,但是成功的仍是你,因为我居然被你骗信了,以为你真是什么苏珊小姐,我还要叫你去假冒木兰花,哈哈,这事情若是传出来,那太可笑了。”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感到了最后这句话的严重性。他不希望这件可笑的事传出去,那么,他将怎样对付自己呢? 木兰花望着前面,两支枪齐齐地对准着她。 她简直是连动一动也不可能! 因为眼前的情形,是如此之凶险,如果她动一动的话,那么对方会毫不犹豫地便将之枪杀的,她不能自己去送死的。是以,她只是凝立着不动。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现在也该明白,木兰花是如何出类拔萃的一个人了,是不是?唉,我们实在及不上她。” 那两人苦笑着,道:“及不上她的是我们,你已经想到过她是木兰花的。” “是,但是我都给你们说服了,这是用生命作代价换来的教训,两位,如果不是我面上有面具,那么我已死了,你也死了,他,已被她制住了!” 那两人齐声道:“是,首领!” 那人又叹了一声,道:“木兰花小姐,你实在太了不起了,以致我无法不除去你,但是,也对必除去你一事,感到歉意!” 他一面说,一面一翻手,手上已多了一柄形状十分奇特的枪。那柄枪的枪身十分小,但是枪口却十分长,他掣枪在手,先向枪口处吹了一口气。然后,他慢慢地举起枪来。木兰花仍然凝立着。 这是真正生死俄顷的一剎那! 别以为木兰花只是木然站着,她其实心中是急速地在想着对策,她望着那支枪,沉声道:“我打赌自你枪中射出来的,不是普通的子弹。” 那人点头道:“是的,是一种毒针,射中人之后,使中针的人在不觉得痛苦的情形之下死去,那和你刚才要杀我的武器是相同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问题。” “可以,你可以问。” “为什么刚才我一剌中了你,连他也知道了,以致我一伸手,并未能勾住他的头颈呢?”木兰花伸手向左边的那人,指了一指。 “这太简单了,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他们三个人,一齐大笑起来。 木兰花听到了他们三人的笑声,心中一阵阵狂跳,他们三人的笑声,就像是古代死刑将要执行之前的那一阵鼓声一样,在宣告着她生命的结束! 她是不能避免被杀的命运了,但是她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戳么?她的身上并没有被加上任何束缚,她还是可以反抗的。 反正难免一死,那当然要尽力反抗! 木兰花心念电转,她的双手,已然因为冷汗而变得十分潮湿,在他们三人的大笑声中,木兰花也突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木兰花的笑声如此之响亮,以致“KID”决策小组的三个首脑,陡地一呆,一齐停了笑声,而甩奇怪的眼光望定了她。 而就在那几乎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中,木兰花的身形,突然一矮,木兰花的动作快,她的对头的动作,也绝不慢! 木兰花身形一矮之际,“哗”地一声响,自那柄奇形的枪中,一支毒针,已然射了出来,发射毒针和木兰花的身形陡矮,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木兰花的身子,在剎那间矮了两呎,是以那支毒针,并没有射中木兰花的身子,而是插进了木兰花的头发中。 木兰花一停也不停,身子一挺,便已然进了那张桌子下面,她一进了桌子之下,又迅速地穿过了长桌,到了桌子的另一面。 在这不到三秒钟的动作中又有三支毒针射出。 但是那三枚毒针,却都未曾中的。 而木兰花身形疾转,已然到了一张椅子之后。 她一到了椅子之后,便总算暂时有了掩蔽,她一伸手,取下了头箍来,在一个按钮上,连按了三下,三粒小型的子弹,激射而出! 当她在椅子之后面躲起来之际,那决策小组的三人,也各散了开来,躲到了椅背之后,是以木兰花是不可能射到他们的。 而木兰花也不是射向他们三人,自她“发箍”中发射出来的那三粒只有米粒大小,但是却可以引起相当猛烈炸力的子弹,是射向隐藏在天花板上,那三黩发出暗红色光芒的大灯的。“砰砰砰”三响过处,眼前突然黑了下来,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随着大灯的碎裂有一阵碎玻璃跌下来的声音。 在那样漆黑的环境之中,谁出声,谁就吃大亏了! 木兰花在一发出了三枪之后,立时悄没声地向旁,逃出了一步,到了另一张椅子之旁,略伏了一伏,伸手摸到了桌子的边缘。 然后,她手在桌边上一按,人已跃上桌子去。 这时候,整间房间中,黑得什么也看不到,一般人的心理,在这样的情形下,总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的。 但木兰花却想险中求生,她身在虎穴之中,是毫无安全可言的。只有在一种情形下,她才是安全的,那便是将敌人全数歼灭! 而她跃上了桌子,便处在有利的攻击地位,不论敌人在哪一个角落发出声响来,她都可以发动攻击的,而且,敌人也不容易想到木兰花竟曾在桌面上!事实上,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她在桌面上,也未必是不安全的。 木兰花跃上了桌面,蹲在桌子之上,倾听着,希望有轻微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那么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击了。 在漆一样的黑暗中,情势反倒是对她有利的。 因为对方有三个人,而她只是一个人。对方中的任何一人听到了声响,心中定然还要怀疑,声响是不是自己人所发出来的。 在有着那种怀疑的情形下,定然是不会立时射击的。 但是木兰花就不同了,她只稍一听得声响,就立即可以知道发出声音来的是敌人了!木兰花的手指,按在“发箍”的掣钮上。 她的“发箍”上,一共可以发射七粒米粒大小的子弹,她已用去了三粒,还剩下四粒,当然得小心使用才好,不然她便没有抵抗的余地了! 她蹲在桌子上,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尚未曾听到任何声音,这真使她疑心那三个人是不是还在这一间房间之中,还是在灯光一黑之际,就已经离开了! 但木兰花却可以知道,那三个人一定还在的。 木兰花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她来到这间房间的时候,曾经经过一扇那么复杂的电子门,而如果居然还有别的道路的话,那么这扇电子门还有什么意义? 木兰花既然肯定了这房间没有别的通道,而房间的门又未曾被打开过,那么三人还在房间中,自然也是可以肯定的事了。 那三人当然也是十分聪明的人,是以他们绝不出声! 他们在房间中,但是他们在什么地方呢? 他们可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可能大模大样地坐在椅上,也可能缩在房间的一角,但自已是瞧不见他们的,因为房间中一点光线也没有。 当然,那三人也看不到自己! 这就要比比耐心了,看谁能更久不出声! 木兰花仍然蹲在桌上,又过了五分钟,她的双足,略为移动了一下,却不料她的脚一移动,便踏到一片落在桌面上的玻璃片。 一踏中了那玻璃片,便发出了“拍”地一声轻响。 那一声响本来是十分轻微的,但是在如今这样极度的寂静之下,却是刺耳之极,木兰花心向下一沉,心头狂跳了起来! 四个人之中,竟是她最先发出了声响! 木兰花在那一剎间,身子几乎是近乎僵硬的! 也就在那一剎间,她突然觉出,有一只手正向自己的手臂摸来!那是一个人和她一样地,也蹲在桌子上,他自然也听到了“拍”地一声响,也知道了除他以外,桌子上还有另一个人,但是他却不能肯定那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所以他想要弄明白! 木兰花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和敌人蹲在一起,相距只怕不到两呎,却一直不知!喜的是这时,敌人自已暴露了目标! 木兰花在那人的手指,一触及她的手臂之时,左手猛地翻了起来,五指如钩,快疾无比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身子也陡地站起,迅速地转了一转,那人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而在那人的怪叫声中,木兰花也早已将那人向桌下疾抛了下去! 她左手将那人摔出,右手同时按动了掣钮! “拍”地一声,一溜暗红色的光芒,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点着了的香,迅速地在黑暗之中挥过一样。那一点光芒,本来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在极度的黑暗之中,那一线一闪即逝的光芒,却已然可以使人看清室内的一些情形了。 在一瞥之间,木兰花只看到在门边上,站着一个人! 但一则由于她在发射了一枪之后,她自己的目标,也大大地暴露了,她必需迅速地转换她的位置。二则,那光亮的出没时间,实在太疾了,大约不会超过百份之一秒,她才看到了一条人影在门边上,眼前立时又恢复了极度的黑暗。 木兰花双足一蹬,身子凌空向后,翻了出来。 当她的身子翻在半空之中的时候,她听得“嗤嗤”两下响,自左边射了过来,同时,“砰”地一声巨响,那是那中了木兰花子弹的人的堕地声。 就在那人的堕地声中,木兰花轻轻地落下地来,向后退出了好几步,直到她的背部,碰到了墙壁,她才停了下来。 刚才那“嗤嗤”两下响,是从她左边射过来的,而门是在左边的,那就是说,她已解决了一个敌人,但是在她的左右,还各有一个敌人。 而且她还知道,在她旁边的那个,一定是“KID”的首脑,因为他发射毒针,射向自已,而门边的则是另一个人。 木兰花更可以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粒子弹,未曾白发。 因为那人在重重地堕落地上之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当然他已死了。已解决一个敌人,这使得木兰花的心中,十分快慰。 她仍然站立着不动,而房间内也回复了寂静。 在黑暗中,木兰花竭力回忆着房门所在的位置,和在刚才那一剎间,她看到的那人影所站的位置,但是她却并没有发射,她只是对准了那人影在的位置。 因为她无法肯定自己一射就可以中的! 突然,在长桌的一端,响起了一阵“滴滴”声,同时,在一具通话仪上,一盏小小的红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那盏小红灯,在极度黑暗之中所发出来的光线,比刚才木兰花发射一枪之际所发出的那一溜红色的暗芒,可要强烈得多了。 那是在外面的人,有要事向决策小组报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的。但是想向决策小组作报告的人,却做梦也想不到那小红灯的一闪一闪,在这间房间中,会引起那么惊人的变动! 当“滴滴”声才一传出之际,木兰花已听得“嗤”地一下,毒针的发射之声,然后,是小红灯突如其来地闪亮了起来! 对于在房间中的三个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度的意外! 是以他们三人,在同一剎那间,都是一呆! 然而,在同样地发呆中,却是木兰花占了便宜,因为木兰花早已在黑暗之中,在记忆寻找着那个站在门边的人的位置。 而她手中的武器,也已在黑暗之中对准了那人所在位置的正确所在,是以小红灯一亮,木兰花一呆之际,手指立时按了下去。 “拍”地一声响过处,在门边的那人,身子立时打了一个旋转,他手中的鎗,“砰砰砰”地响了起来,接连响了六响! 但是那六枪是全然漫无目的地乱射的。因为木兰花的子弹,已经射中了他的要害,他发射那六鎗,只不过是临死前的本能而已! 他那六鎗,非但未能射中木兰花,而且还救了木兰花! 因为木兰花向那人射出了一鎗,小红灯又在不断地亮着,她在那剎间,实在是无法躲避的,她将成为极易射中的目标。 事实上,“KID”的首脑,也已立即对准了木兰花,准备发射毒针了,可是就在这时,子弹都在房间中乱飞了起来! 木兰花一听得鎗声,呆了一呆立时伏了下来。 “KID”的首脑,在这样的情形下,也顾不得去射击木兰花,身子也伏了下来,而就在那一剎间,“轰”地一声响,一粒流弹射中了对讲机。 对讲机冒出了一阵烟,和一阵焦臭。 那小红灯不再闪亮了,室内也重又变得一团漆黑。 那首脑向木兰花射击的机会失去了! 木兰花在地上,迅速地爬行着,她是向倒在门边上的那人爬去的,当她爬到了那人身边的时候,她伸手在那人的鼻端探了一探。 那人已断了气,木兰花已解决了两个敌人了! 还剩下一个! 木兰花知道自己接连射杀了两个,剩下来的那人虽然是首脑,但心中一定也免不了十分惊惶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和人对敌,最忌的便是惊惶,一感到了惊惶,那是已输了一半了,是以木兰花知道,自己是可以设法将之射死的。 但是木兰花却又立即想到:“自己不能将他射死!” 如果将他射死之后,自己怎能离开这里呢? 必需制住他,而不是杀死他! 当然这困难得多了,但是木兰花的心中,却充满了信心,他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她摸到了那柄手枪,那人是死了,但是他的手指还紧紧地握着枪柄,木兰花用力拉开了他的手指,将枪取在手中,她扬了扬手,枪便抛了出去,“拍”地落在地上。 她立即听到了“嗤嗤”两下毒针发射的声音。 木兰花抛出枪,发出声音,目的就是要引首脑发射毒针,那时她可以藉毒针发射时所发出的“嗤嗤”声,来辨认对方站立的位置。 这时,她的确听到了“嗤嗤”两下声响,那是在她右边发出来的。木兰花又伸手,将那死人的鞋子,脱了下来,然后,她就开始向前,慢慢地接近去。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因为,木兰花究竟只是约莫地知道那人所在的位置而已。而且,这时既然是一对一,那么木兰花所恃的优势,也已然消失了。 她只要弄出一点点声音来,那么必然的结果,便是毒针射进了她的身体之内,而且,对方也不可能不移动的,两个人都在黑暗中移动,撞在一起,也不是奇事! 木兰花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出了七八步,她停了下来。 她估计如果对方全然没有移动过的话,那么,她距离对方,已只有一码了。她轻轻一扬手,将提在手中的鞋子,向前轻轻地抛出。 鞋子落地,发出了一下声响,几乎是在同时,毒针的发射声也响了起来,毒针的发射声,是就在木兰花的身前响起的! 那人并未曾移动过他的身子! 而木兰花对他所在位置的估计,也极其准确! 木兰花的左掌,陡地扬起来,急速地砍下,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是木兰花的那一掌,仍然正确无误地砍中了对方的手腕。 那一掌的力道,令得对方的五指一松,毒针发射枪落到了地上,而木兰花五指一紧,已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将他的手臂,硬生生地扭了过来。 直到这时,木兰花是完全胜利了! 她吁了一口气,道:“好了,戏做完了!” 那人还在勉力挣扎着。 但是,当木兰花的手猛地紧了一紧之际,那人臂骨上的“格格”声,和他的呻吟声,便一齐传了出来,只听得他叫道:“行了,你胜了!” 木兰花的手略松了一松,道:“我们也该出去了!” 首脑道:“就这样出去?” “我看非这样出去不可,你必需明白,你的性命,随时在我的手中,你只要一再妄动,你就会像你的两个同伴一样。” 首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大笑了起来,道:“木兰花小姐,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想,可以开着灯了,是不是?” 木兰花略呆了一呆。“还有灯么?” “当然有的。” “好,那你仍然在我的掌握之下,去找寻那灯掣!” 首脑向前走去,他一只手臂被木兰花倒扭着,另一只手臂则摸索着,不一会,“拍”地一声响,房间内立时大放光明。 木兰花在灯光乍亮的一剎间,几乎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她将附在“发箍”上的小型枪的枪口,紧紧地对准了首脑的后颈,以防他有什么异动。 在半分钟之后,她已可以看清房间内的情形了! 在经过了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之后,房间中的情形,仍然是怵目惊心的。一个人倒在门前,中枪的部份是腰际。 而另一个,木兰花在将他摔出之际,一枪正射中在他的后颈上,那自然是立时毕命的,是以那人在落地之后,便什么声音也未曾发出来。 有两张椅子,倒在地上,桌上则全是玻璃的碎片。 木兰花道:“好了,可以出去了。” 首脑却仍然笑着,道:“我还没有感谢你哩,小姐。” 木兰花沉声道:“你别以为你的处境很好。” “可是,我的确要感谢你啊,小姐,”首脑的语调,听来十分之轻松,“这两个人,和我是一起创立这个组织的,他们两人,实在是两个大饭桶,而且,我也时时受他们所左右,以致不能大展拳脚,这次对待你的事情,便是一个教训了。” 木兰花沉声道:“少废话!” “你必需让我讲完,我早已想将他们两人除去了,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如今你却代我除去了他们,岂不是要多谢你么?”他勉力转过头来,向木兰花一笑,“从此之后,“KID”由我一个人发号施令,组织一定要健全得多了!” 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橡皮面罩,已然除去了,他的年纪十分轻,而且,他那种过份薄的嘴唇,而尖削的鼻子,那种一看便知道是冷酷、残忍的脸型,木兰花也觉得十分脸熟。 她在一呆之下,立时想起那是什么人来了! 而这实在是木兰花在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她早已知道“KID”暗杀党的组织十分严密,其首脑人物的身份,也十分之神秘,但是她却绝想不到会是这个人!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实在是不便公布的,因为这个人表面上的身份,极其尊贵,是碰也碰不得的,事后,国际警方之未曾将“KID”暗杀党的档案公布,而将之列入最机密的文件,自然也和这个人的公开身份有关的。 简言之,如果公开了这个人乃是“KID”首脑的话,那么,将引起好几个国家的一场政治风暴,更可能进而演变到一场剧烈的战争! 是以,木兰花在那一剎间,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个人——他的真正姓名、身份,既然不便公布,为了方便起见不妨称他的代号:翁来先生——他转回头去,道:“认识我么?” 木兰花已立时镇定了下来。 她冷冷地道:“认识的,你,杯是“KID”的首脑。我想我没有说错,也不可能说错的,是不是?我怎样称呼你才好?” 首脑的神情,有点沮丧。 他本来显然是想用他真正的身份来吓一吓木兰花,令得木兰花放手的。但是木兰花的回答,却是如此之巧妙,令他无话可说! 他沉声道:“那么,你可以称呼我为翁来。” “翁来先生,”木兰花冷笑着,“我们该出去了,在这里久了,对你来说,是没有好处的。” 翁来脸上沮丧的神情,在剎那之间又消逝了,他重又笑了起来,道:“兰花小姐,你错了,如果出去了,那才对我没有好处。” 木兰花“哼”地一声,翁来立时又道:“在这里,你需要我,虽然你尽量表现你的凶狠,好像我一不听话,你就会杀死我一样!” “别以为我不会!”木兰花狠狠地警告着。 翁来竟然大声笑了起来,道:“当然你不会的,小姐,如果你杀了我,你用什么方法去打开那扇电子门呢,请问?” 木兰花心中陡地一凛。 她制住了翁来,但翁来却也抓住了她的弱点! 木兰花当然是不想被对方抓住自己的弱点的,她冷笑道:“我可以不必费什么心神,电子门内也有一个人在,他难道会不出去么?” 翁来笑得更起劲了,道:“小姐,这你可料错了,那是两个自痴,我化了好几年的时间训练他们,他们所懂得做的唯一的事,便是接受我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的命令而开门关门,要不然,他们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去打开电子门的。” 木兰花沉声道:“那么,你也别想出去。” 翁来道:“那不错啊,有你这样一位美丽小姐陪我一起死,哈哈,在我将橡皮面具除下之后,你以为我还想出去么?” 木兰花并不出声。 “KID,在近几年来的暗杀中,有几件是十分出色的政治暗杀,我想你一定也知道的,现在,世人还是知道那是一个暗杀党干的事,你想想,如果人们知道这个暗杀党是由我本主持的,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混乱情形,你可以想象么?” 木兰花毫不留情地申斥道:“你是个冷血的畜牲!” 翁来放肆地笑了起来,道:“随你怎么说,现在我失败了,可是你也没有成功,你不能胁迫我出去,因为我事败了我不能出去受辱,那是对我尊贵的身份有损的。而你又不能杀我,因为你必需我在才有机会出去。哈哈,小姐,这不是很奇妙么?” 木兰花的心中,自然不会认为这种情形是“奇妙”的。 但是,她却不能不承认,翁来所说的,全是事实。 她的确必需翁来下命令,才能出去。 而翁来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如果出去的话,也是难免一死的,他怕什么?木兰花已然胜利了,但是这都是前途极之黯淡的胜利! 木兰花忖了半晌,猛地向前一推,一松手,将翁来推得向前跌出了两步,她则后退了一步,一俯身,将那柄毒针枪拾了起来。 翁来站定了身子,挥动着手背,道:“木兰花,你可是愿意和我妥协了,老实说,我对你仍然极其欣赏,极其佩服的。” 木兰花心中,正在急速地转着念,是以并不去睬他。 翁来却得意洋洋起来,道:“如果我们两人合作的话,那么一定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的。我想,你可以给我切实合作的保证的。” 木兰花冷冷地望着翁来。 翁来慢慢地向前走来,道:“小姐,我以我尊贵的身份向你请求,做我的妻子,让我们就在这里成为夫妻,那么今后你也不会背叛我,我们可以合作无间了!” 木兰花心中怒火陡升,她突然扬起手来,扳动了两次毒针枪的枪机,“嗤嗤”两声响,两枝毒针,贴着翁来的脸颊飞过! 翁来的脸色变得像石膏像一样地苍白,他僵立在那里,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好一会,他才道:“原来你不想和我合作,那么,只当我刚才的话,未曾讲过好了。” 木兰花冷冷地道:“翁来,你刚才说,你如果出去,你尊贵的身份,就会受到侮辱,那么,你可曾考虑到你长期失踪引起的后果?” “那很简单,我如果长期失踪,人们自然会做出种种的揣测,但即使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不会将我和“KID”暗杀党连在一起的。” 木兰花又道:“我相信,我有这个影响力,可以使有关方面对你的身份,保持极度的秘密,永远不加以泄露的。” 翁来耸了耸肩,道:“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作为一个无名无姓的罪犯去上电椅么?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死亡,还有人作伴呢?” 木兰花本来就知道想要说服翁来,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他有着这样尊贵的身份,但是却在暗中主持一个暗杀党,这毫无疑问,是由于一种极不正常的变态心理所驱使造成的,自己想劝他回头,那岂不是近乎不可能? 但是木兰花却不能不继续尝试! 他又道:“如果我对你说,你和我一齐出去之后,立即解散“KID”组织,而我也绝对保守你的秘密,那你如何。” 翁来抱歉地笑了一下,道:“小姐,那我又只好重提刚才的话了,除非你肯嫁我,因为在法律上,妻子是不能证明丈夫有罪的,那么我才算获得了切实的——” 木兰花怒叱道:“住口!” 翁来像因是为捉弄到了木兰花,而感到十分开心,仰头“哈哈”笑了起来,木兰花迅速地向房门走去,一伸手,拉开了房门。 房门之外不远,就是那扇电子门。出了电子门,便是升降机,一出那扇电子门,便是自由天地了。木兰花一打开了房门,守在电子门前的那个人,便将头转过来。 他面上那种茫然的神色,说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木兰花心想,在外面的人,也可能知道决策小组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了,但他们是没有法子进来的,因为没有人进得过这扇电子门。 “哈哈,”翁来在不断地笑着,“你试命令他打开门,你对他说啊。” 木兰花向外走出了一步,道:“将门打开!” 可是那人却仍然只是茫然地望着她! “将门打开!”木兰花大声叫着。 那人仍是一动也不动! 在房间中,翁来笑得更大声了! 木兰花愤怒地退回了房间中。 翁来停止了笑声道:“你失败了,是不是?” 木兰花一退到了房间中之后,她便将心中的怒意抑遏了下去,她知道如今情形是十分严重了,她简直想不出办法来对付他! 翁来兴奋地来回踱着,道:“我已很高兴了,木兰花小姐,你知道么?人人都说你是无往不利的,我也失败在你的手中,可是你却一点便宜也得不到,这就证明我至少是超人一等的!这扇电子门,要在一分钟之内,完成一百二十个接触点,在门内门外,同时进行,方才能够打得开来!” 翁来笑得更是得意,然后又道:“如果一有差错,那么,高压电就会将试图开门的人烧成焦炭!没有人可以打得开这扇门,除非是这两个白痴!” 木兰花冷冷地道:“将自己的安全,系在两个白痴的身上,那是愚人之所为!” 翁来又大笑了起来,道:“恰恰相反,那是最聪明的人才想得到的办法,白痴是绝不会背叛主人的,我训练了他们几年,他们就绝对地服从我的命令,如今,你应该已知道我的办法是绝对聪明的办法了?你就没有法子令得白痴听你的命令!” 木兰花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翁来的说法是对的。 如果掌握着开门之钥的不是白痴,那么,她可以威逼,可以利诱,总不致于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而如今,她的确一点办法也没有! 木兰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你在这里,时间久了不出现,你的部下又不能和你联络,难道他们就不会起疑么?” “你放心,他们是绝不敢来麻烦我的,而且事实上,我经常在这里面好几天不出去的,我的部下绝不会找我的。” 木兰花“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样说来,这里是有食物的了?那也不要紧,我们迟几天再出去好了,是不是?” 翁来摊手道:“食物是事先准备的,这次我们召见你,本来只准备半小时的时间,变故突然发生,试问,哪里来食物?” 木兰花步步进逼,又道:“没有食物?那么这守门的白痴,在饿极了的时候,他难道不会打开门,走出去找寻食物么?” 木兰花只当自己这样一问,对方一定答不上来了。 事实上,是要等到守门的白痴,也饿得熬不住的时候,他一定会开门出去,那么,木兰花自然也可以跟着走出去了! 虽然那时木兰花可能已饿得发软,但却也绝不是出不去的了。木兰花在问出了这一句话之后,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轻松。 但是翁来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姐,你始终无视于一个事实,你总是忘了他是白痴,彻头彻脑的白痴!” “白痴怎么?不知肚饿么?” “当然知道肚饿,但是他却不知道打开门,走出去就可以不饿——而且,你告诉他也是没有用的,你的话,他根本不会听!” 木兰花只觉得一阵发凉。 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但这办法却是木兰花所不愿实行的,那便是她反被翁来制服,翁来制服了她,或者会将她带出去的。 木兰花之所以不愿意实行这个办法,一则是她必需先反胜为败,事后能不能脱身还未可知,二则,翁来可能根本不将她带出去,而立时将她杀死! 所以这个办法实在太冒险了。 木兰花不再出声,只是坐在椅子上。 翁来则十分兴奋地来回走动着,过了不多久,他也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木兰花看了看手钹,已过去五小时了! 五小时的枯候,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看情形,还要再枯候下去,而结果如何呢?只是和翁来同归于尽,而且还必然是饿死!当然,在饿得实在难受的时候,可以用手中的毒针鎗来自杀的,但是…… 木兰花简直不能再向下想去! 而翁来则一直笑嘻嘻地望着木兰花,这时,他忽然站了起来,道:“唉,我真太胡涂了,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竟忘了告诉你了。” 木开花只是冷冷地望看他。 “你的妹妹,穆秀珍小姐,和一个姓云的男士,被我们用你的“戒指”引来了,现在也在我们的总部之中,你可知道么?” 木兰花的心,陡地向下一沉。 她一直在担心着穆秀珍和云四风,翁来的话当然是不会胡言乱语的了。她立即道:“他们俩人,现在怎么样了?” “你想看看么?” “看得到么?” “当然看得到的,这也可以解解闷,传音设备刚才被流弹破坏了,但电视传真设备却没有坏。”翁来走到长桌的一端,接连按下了好几个掣。 好几具电视机的荧光屏,同时亮了起来。 在荧光屏中出现的,全是一间间房间的内部,只有一间房间中有人,那正是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他们两人的手上,都铐着手铐。 而手铐的另一端,则是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从电视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张椅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这时云四风正在对穆秀珍说些什么。 木兰花连忙跳了起来,调节着一些掣钮,想要听到声音,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传音设备已被流弹所破坏了! 但是,当云四风讲完之后,穆秀珍一开了口,她却可以知道穆秀珍是在讲些什么的,那是她们两人之间,平时就惯于使用“唇语”之故。木兰花只要看到穆秀珍口唇的动作,就可以知道穆秀珍在讲些什么了,这时她“看”到穆秀珍说道:“兰花姐自己都不知怎样了,怎会来救我们,我们非自己设法不可!” 云四风接着又讲了几句话。 穆秀珍又道:“管它受监视不受监视,我可等不下去了,我的发箍上有十分锋利的锯条,是可以将这手铐锯断的,至多让他们电死,也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 云四风摇了摇手,他的身子转了一转,转到了穆秀珍的背后,一低头去吻穆秀珍的后颈,穆秀珍一回头,一巴掌打在云四风的脸上。 云四风哭丧着脸。 看到这里,翁来“哈哈”大笑起来,道:“兰花小姐,看来你们两姐妹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都拒绝男人的亲近,是不是?” 木兰花并不理睬翁来,她只是心中在想,云四风绝不是那样轻佻的人,他突然去吻穆秀珍的后颈,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 ※ ※ 木兰花料得不错、,云四风的确是有原因的。 但是他想讲的话还未曾讲出来,便重重地捱了一下耳光,令得他哭丧着脸,低声道:“秀珍,让我吻一下,让我吻一下!” 穆秀珍杏眼圆睁,道:“你再胡说。” 云四风心知自己讲的话,监视自己的人是一定听得到的。他又不敢直截了当地讲了出来,是以只好继续道:“秀珍,你太美丽了,我——” 他又突然凑过头去,穆秀珍却一点也不客气,“拍”地一声,云四风的左颊之上,又吃了一个耳光,但是云四风总算已趁机讲了一句话,道:“我有要紧的话说!” 那一句话,是在他捱了一掌之后,用极低的声音,在穆秀珍的耳际讲出来的,当然不怕被别人听到。穆秀珍一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心知云四风一定是有了什么脱身的办法了,是以她大声道:“只准吻我的脸颊!” 云四风忙奉命而吻,一股淡淡的幽香,令得他有点飘飘然,但是他当然不会忘记要讲的话的,他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抱着我,我已可以弄开手铐的锁了,我先弄开你的手铐,然后我再抱着你,我们只有拥抱着,才可以避开电视摄像管。” 穆秀珍一听,心中大是高兴,转过头来。 对着穆秀珍丰满而又充满了诱惑力的朱唇,云四风心中胆子一大,突然吻了下去,穆秀珍并没有让开,她的身子靠得云四风更近了。 同时,她的一只未被手铐铐住的手背,抱住了云四风。 这一吻的时间相当长,因为云四风正在利用一根小钢丝,在打开穆秀珍手上的手铐,直到手铐打开了,他们才分了开来。 云四风怔怔地望着穆秀珍,穆秀珍低下头去。 他们这时,是在盗窟之中,但是他们都全然不想到这一点,他们的心中,都有一种十分奇妙而难以形容的感觉。过了好一会,云四风才低声道:“秀珍,再让我亲你一下!”穆秀珍默默地点着头,他们的身子,又靠在一起,在一分钟后,云四风手上的手铐也松了开来。 他们两人已可以自由行动了,但是他们仍让手铐留在手腕上,云四风大声叫道:“有人听到我的声音么,快来啊,我有话说!” 房门立时被打开了。 一个全身黑衣,面目阴森的男子,走进了一步,道:“你大呼小叫作什么?” “你们的首领呢?我要见他!” “首领正在和一位苏珊小姐商议要事,有什么事?” “你是什么人,有地位么?” 那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然后冷冷地道:“我是黑豹,我想,你应该听到我的名字的,我是不是有地位,你自己说吧!” “黑豹?”云四风突然怪声笑了起来,“黑豹,我看你像一只黑猫,一只烧焦了毛,只好在垃圾桶中拣拾鱼骨的黑猫。” “黑豹”的脸色变得更阴森了。 “我不以为这是一句好笑话。” “可是我以为是,黑猫!” “黑豹”被激怒了,他陡地向前跳来,他向前跳来之势,是如此之敏捷,当真像一头真的黑豹一样,同时他的拳头,也向着云四风的肚子送出! 可是,“黑豹”所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当他的身子向前疾扑而出之际,云四风的身子,也陡地向前,扑了出来,双方的势子,都快到了极点,但是却是云四风制了先机,云四风的掌缘如锋,猛地向黑豹的手腕,切了下去,“黑豹”连忙一缩手。 “黑豹”能够在仓猝之间,避开了这一掌,也当真不容易之极了,可是他避得开这一掌,云四风紧接着而来的一拳,他却避不开了! 那一拳,正击中他的下颌上! 他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那一拳,他还是可以忍受得住的,可是就在此际,穆秀珍的双手并在一起,却已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背部! “砰”地一声响,“黑豹”重重地倒在地上。 穆秀珍身子立即跃开,到了门旁,而云四风则扶起了昏过去的“黑豹”,两人不约而同,一齐怪叫了起来,“砰”地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一条大汉提着手提机鎗,大声喝道:“什么——” 可是他才讲了两个字,云四风用力一推,“黑豹”的身子便向那大汉直扑了过去,那大汉立时扳动了鎗机,一阵惊心动魄的鎗声过处,“黑豹”的身子,像跳舞一样地跳了起来,那人突然一呆,看清了自己射死的竟是重要人物“黑豹”! 在那一剎间,他呆若木鸡! 而穆秀珍在门口等待的,就是那一剎间,她陡地疾跳回来,一脚踹向那人的下体,左肘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脸部,右手一捋,已将手提机鎗,夺了过来,她立时再横过鎗柄,重重地打在那人的脸上,打得那人鲜血直迸。 然后,她扳动鎗机,向外扫射了三十秒钟,门外有四个人倒了下去。 穆秀珍向外冲去,一直不停地扫射着。 云四风跟在穆秀珍的身后,也冲了过去,在那四具尸体的身边,拾起了四柄手提机鎗来,也参加了扫射,鎗声大作! 他们一直冲到了走廊的转角,才听到前面有鎗声反击,穆秀珍和云四风停住了身子,云四风突然转过身,又射出了两排子弹,在他们的身后,有人倒了下来,而且,还带来两下极其惊人的爆炸声,立时浓烟密布,那可能是这两个人的身边带了手榴弹,而被射中爆炸之故! 云四风立时一招手,和穆秀珍两人,向前直冲了出去,那一阵巨大的爆炸,已在一堵墙上,炸穿了一个大洞,有十多人向外逃了出去。 而外面正是一条街道,这时正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等到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都冲出了墙洞之际,大量的巴黎警察,也已经赶到了。 几个高级警官,立时将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围住,神态紧张,如临大敌,穆秀珍怒道:“他妈的,他将我们当作什么人?” “将枪放下,秀珍。”云四风微笑着,“如果你是警察,在这样的情形下,首先对我们持枪冲出来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呢?” 将枪抛下之后,云四风有礼貌地问一位警官,用标准的法语道:“我要求见高级负责人,对我们的身份,我将有解释。” ※ ※ ※ 一小时后,局面已澄清了。 穆秀珍知道了巴黎警察首脑,居然也听到过东方三侠和女黑侠的大名之际,她的嘴唇不再嘟起,而笑逐颜开了。 和本市警方长途电话的联络,也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而且更有利于他们的是,国际警方的总部在巴黎,曾在“海底火龙”一案中,和他们合作寻获过海底武器库的彼德逊,已是国际警方总部的高级人员,也赶到了巴黎警察总局来和他们会面。 彼德逊高兴得和穆秀珍大握其手,每一个人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巴黎警方在获知了那幢建筑物,竟是“KID”暗杀党的总部之际,高兴得不知怎样向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感激才好。 巴黎警方也冲进了那幢建筑物,拘捕了七十多人。 警方牺牲了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是在枪战中丧生的,还有两个人,是在拘捕了门外一个白痴后,试图弄开电子门,而立即被高压电电死的。 每一问房间都搜过了,没有见到木兰花。 很快地,他们在被拘人员的口供中,得知木兰花在那扇电子门之内的决策小组的密室中,而他们也知道了开启那扇电子门的独一无二的方法。 那白痴被带到了电子门前,巴黎警方的人员,国际警方的人员,云回风,穆秀珍,以及几个心理学家,用尽了方法,那白痴一点反应也没有。 穆秀珍顿足道:“用炸药将这扇门炸去!” 这似乎是最简单的方法了,三个爆炸专家在半小时内,应召而至,并且带备了应用的一切,这幢大厦的建筑物图样也被找了出来,以便研究从何着手最好。 可是等到大厦的图样被找出来时,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决策小组的秘密室是在顶楼,那密室,实际是一个大铁笼,每一面的铁壁,厚达半呎,中间还有好几层厚的石棉,以及一层极坚硬的合金。 当然,要爆破它是可以的,但如果爆炸的程度,足以将铁壁爆穿的话,在里面的人,也必然粉身碎骨,而绝不能生存的。 用烧焊,当然也可以的,但估计日夜不停,用最强力的,最新型的“雷射”光束来切割,要割开外面的几层钢板,倒只要六小时就够了,可是,要割开最后一层合金,却需要四十小时。 而且,装备激光束来切割装置,法国本身还没有,要从大西洋彼岸运来,连同技术人员,装备,到拨出大量的工业电来供“雷射”光束切割器使用,至少也要九十六小时,那也就是说,一切都顺利的话,至少要六天,木兰花才能出来——不,应该说至少要六天,才能切开一个孔道,可以确知木兰花是死是生! 这当然是令人心急之极,不耐之极的办法! 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立即分头去进行了。消息传了开去,记者云集,几个规模较大的报社,自用的直升机不断地在空中飞翔着,这时天色已黑了下来,无数探射灯,都照射着这幢大厦的十曲楼。 木兰花的名字,几乎成了巴黎每一个市民口中的话题,人人都焦急地在想,被困在决策小组密室之中的木兰花,究竟是死是活呢? ※ ※ ※ 在密室中的木兰花,除了还没有想出脱身的办法来之外,一切都是很忙的,而且,她等于是亲眼看到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冲了出去的。 而剎那之间,几乎每一个房间中都满是警察,她也从电视传真中看到的,她也看到了曾经和她在一起共过事的彼德逊。 当她看到一个一个歹徒被拘捕的时候,她冷冷地道:“翁来,你已完了,你看到没有,已完全瓦解了。” 翁来则无动于衷,漠然道:“在我失败之后,我的组织当然已经完了,但是我所堪以自慰的是,小姐,你也没有胜利。” 木兰花耸了耸肩,说道:“他们会弄开这扇门的。” “他们弄不开,小姐,你可要我详细地向你介绍这扇门,和这间密室的环境么?”翁来于是不厌其烦地讲述了起来。 “用激光束,可以切得开。” “是的,但大约需要一星期的时间——包括去商借这些设备时间在内。除非我们两人吃死人肉,否则到时,你我都饿死了。” 木兰花敏锐的目光望定了他,道:“你故意遗漏了一点:这里应该有透气的地方,那是一个极大的缺点,可以攻进来的。” “小姐,我不是遗漏,而是故意不提,好让你有一个新的希望,但是不幸得很,你的希望落空了,这里的构造,和太空舱一样,氧气是由压缩氧气供应的。” 木兰花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道:“你是个地地道道的魔鬼!” “谢谢你的称赞,天使。” 木兰花冲出了屋子,她企图再去说服那白痴。 但是她得不到那白痴的任何回答,她只是听到翁来的笑声,不断地从房间之中传了出来,那一种笑声,令得她心烦意乱之极! ※ ※ ※ 在电子门之外,穆秀珍好几次要伸手向那个白痴掴去,但都被云四风止住了,每一个在电子门前的人,都是神色焦虑的,唯独这白痴,神色漠然。 没有人知道电子门之内的情形怎样了,据口供,密室中的人当然是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那么或者他们会出来投降? 至少他们也可以要挟着木兰花,出来和警方作谈判的啊,这正是他们希望,也就是他们留那白痴在门边的原因。 但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点也没有,绝无法和里面通讯,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穆秀珍将手骨捏得“格格”响,已有三小时了! ※ ※ ※ 木兰花用各种各样的手势,用各种各样的引导,想叫那白痴有所动作,可是那白痴却仍然只是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木兰花陡地转过头来,对准了翁来,大声喝道:“我敢说他不但是一个白痴,而且是一个聋子,你一定另外有开启电子门的办法,因为我敢打赌,你也不能令得他听你的命令去开门。” “赌什么,小姐?” “赌什么都可以!” “赌一个热烈的吻,怎样?” 木兰花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生气,和这样地失却镇定过,但这时她却那样,她竟绝不考虑地道:“好,只要你能命令他!” 翁来奸猾的一笑,道:“别以为我会命令他将门打开,我只是命令他们几个动作,再命令他停止,表示我拥有这种权力。” 木兰花喘着气,道:“好的。” 翁来转过身,对准了那个白痴,那个白痴也抬头,向他望来,翁来沉声道:“白痴,开门,我要出去了,我会带糖给你吃的。” 木兰花神经紧张地望着那白痴。 而翁来的面上,则带着一种稳可取胜的笑容。 他们两人的目光,都注定在那白痴的身上。 那坐在椅上的白痴,身子震动了一下,看样子他是想站起来,但是,他的身子却只是震动了一下,却并不站起来,服从命令去开门。 木兰花陡地一呆! 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木兰花也是意料不到的。 而那更出乎翁来的意料之外,翁来的面色一变,他立即大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只叫了一半,便立时恢复了镇静,道:“白痴,快去开门,我带糖给你吃!” 白痴仍然坐着不动。 翁来的面色,变得比纸还白。 他来到了白痴的面前,双手按在白痴的肩头上,道:“去开门,自痴,快去开门!”可是那白痴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面色发青的翁来,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双手插在白痴的胁下,将白痴硬提了起来,叫道:“去开门,白痴,快去开门!” 可是,当他双手一松之后白痴却又坐了下去! 翁来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起来,木兰花的面色,也苍白得可怕,她用力抛去了手中的毒针枪,道:“我要这东西没有用了,我们根本出不去了,我们都将死在这里!” 木兰花倒并不是有意在剌激对方,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的话给予翁来的刺激,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他发出了一声尖叫,道:“我自己去开!” 他疯了也似地向电子门冲去。 当他向电子门冲去的一剎那间,木兰花的心中陡地一震,她陡地想到那白痴为什么不服从翁来命令的道理了,她立即叫道:“翁来,你——” 可是已经迟了,她只叫出了三个字,翁来已扑到了电子门上,他的双手在门上的电子感应器上胡乱地按着,几乎是十分之一秒钟之内的事倩,“拍拍”的火花,连续不断地爆了出来,翁来的身子蜷屈了,他发出了凄厉之极的叫声! 然后,便是一阵难闻之极的气味,翁来倒在地上,他的全身,都变成了焦黑色,他显然死得极不甘心,因为他的眼晴还老大地睁着。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她望了望那白痴,白痴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木兰花转过身,走进房间中,从地上拾起那只厚橡皮面具来,戴在脸上,又走了出来,她尽量摹仿着翁来的声音,道:“白痴,去开门,我会带糖给你吃的,去开门。” 白痴露出了笑容,顺从地站了起来! ※ ※ ※ 翁来给予白痴的训练太严格了,以致他们只记得决策小组三个人的脸,而翁来自己,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戴着那个厚橡皮面具的。 是的,几乎是任何人都可以命令那两个白痴开门的——只要他是戴着那个橡皮面具的话。在翁来的命令不生效之后,木兰花就想到了这一点,但翁来已因为绝望而扑向电子门了。 当木兰花走出电子门之后,一切便没有记述的必要了,木兰花向国际警察最高当局提及翁来的真正身份,但不获置信,翁来的身子已被烧坏,连指纹也不辨了,在木兰花的一再坚持下,检查了义齿和牙医的记录,才确定了翁来真正的身份。 只不过这件事,被列入最秘密的档案之中,甚至连翁来的家人——他的极其显赫的家人——也不知道翁来是暗杀党的首脑,他们只当翁来神秘失踪而已。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KID」在世界各地的支部,也完全解体了。 |
评论0